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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四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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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四起(一)

守衛被顧離的眼神嚇到,刀就在他脖子上懸著,雖不清楚今日發生了什麽,但顧離能闖到裏面,說明外面也已變了天。

他立馬磕頭求饒:“小王爺,是……是穆將軍,是他將宋侍郎帶走的,說是奉長公主殿下的旨意,帶著尚書大人的令牌,我們不敢阻攔。”

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低下頭,地上還有不少腳印,按照大雪落下來的速度,上一波從此地離開的人走了至少有兩刻鐘。

此時,藤羅從外面進來,站在顧離身邊道:“小王爺,我們的人都不見了,但東邊方才有煙花為訊,我還在外面發現了這個。”

說著,藤羅將手攤開,露出裏面的東西,是一支飛鏢,他道:“赤字營的東西,我只送給過宋娘子身邊的何郎君。”

也就是說,至少,何淹淮回京師了。

顧離立馬反應過來轉身:“走,去東邊。”

若他猜的不錯,應當是何淹淮與翟灼聽到了宋時書被抓的消息,特地趕回京師來救人。

說罷,便收回了刀向外走去,踏在厚厚的積雪之上,步履卻是絲毫未減,境北常年大雪,又時常開戰,這樣的環境於顧離而言反而是易如反掌。

刑部大牢外,藤羅帶著顧離抵達方才找到飛鏢的地方,並指著說道:“小王爺就是這裏,東西剛剛插在此處。”

顧離低頭後擡眼望去,這裏明顯有人待過的痕跡。

“走!”

他更加確信,何淹淮和翟灼已經前去搭救宋時書,但心裏的擔憂仍舊絲毫不減,他十分清楚穆海炎的水平,整個京師能與其打成平手的也沒幾人,以何淹淮和翟灼兩人的身手只怕不敵穆海炎。

更何況,何淹淮與翟灼極有可能是分開行動,否則也無法解釋為何要以煙花為訊。

大雪落在衣領上,滲進皮膚。

-

宋時書沿著墻好不容易站起身,只覺得一雙腳疼痛異常,冰涼的雪水已無法在她腳上融化,仿佛蓋了一層冰,還有行動困難的膝蓋,此時身體的損傷甚至比上一世還要嚴重。

她被丟進雪裏近兩個時辰,天還沒亮時人就已經被穆海炎扔到了積雪之中,大雪不停落下,直到將她整個人埋進雪裏。

她只能扶著墻,緩緩走出兩步後發現實在是不行,根本無法移動,渾身早已凍僵,手指關節也難以彎曲伸展。

穆海炎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活著。

而此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翟灼被穆海炎打得節節敗退,只能靠步伐勉強支撐,但如此下去,翟灼必敗。

她試圖出聲:“翟灼,走!”

然而身體能發出的聲音實在是太小,翟灼根本就聽不到,就是聽到了,只怕翟灼也不會離開。

眼前,兩把刀相護打得難舍難分,也就是此刻穆海炎手中沒一把劍。

一會兒她看出端倪,大雪雖覆蓋了她的視線,卻擋不住翟灼靈活的身軀,翟灼這是在拖延時間?

對了,何淹淮為何不在翟灼身邊。

他二人為何要返回京師。

翟灼胳膊上一掛了傷,穆海炎手中的刀不僅快且極為有力,剛開始她還能與穆海炎打得不分上下,就在穆海炎熟悉了用刀之後,她便只能被壓制著,因此只能靠躲閃拖延時間。

至少要等到何淹淮趕到將宋時書帶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以她一人之力抵擋穆海炎著實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片刻後,她便被打倒在地,鮮血瞬間染紅了雪白的大地。

她趁機看向宋時書,只能勉強靠墻而立,還好,起碼能站起來。

下一瞬,穆海炎直奔宋時書而去。

翟灼身體被踢得極重,一時之間竟無法起來,眼疾手快,只得第一時間將穆海炎雙腳抓住,不讓他向宋時書靠近。

她就躺了這一下,就能感受到身體的溫度驟然降低,宋時書被扔在雪裏那麽久,該是多麽痛苦。

想到此,翟灼對穆海炎的恨意再次上升,她與穆海炎正面對打不是對手,靠閃躲拖延時間也難以持久,就只能拉住穆海炎的腳不再松開。

躺在地上雖冰涼,但這是她最後的辦法了。

穆海炎轉頭向她砍來,她側身躲過,隨後繞著穆海炎轉了一圈,又硬生生將穆海炎拉到後面。

宋時書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不是滋味,然而她這雙腿似乎無法支撐她站立了,她扶著膝蓋,只能重新倒在雪地裏,雙膝跪在地上,兩手扶著墻面,意圖再次起來。

就在她勉勉強強重新戰起時,內心忽然咯噔一下。

她擡起頭,親眼看到穆海炎手中的刀刺進翟灼的胸膛,瞬間血流滿地。

她看不清翟灼的臉,但那已沒了動作的躺在地上,就該知道發生了什麽。

隨後,她來不及悲傷,穆海炎就向她走來。

穆海炎手中長刀沾滿了翟灼身體裏的血,他的衣角臉上,都是翟灼的血。

“翟灼!”此時的宋時書只能輕聲喊出自己的悲傷,腿一軟,再次倒了下去。

何淹淮還沒有來,不會有什麽事吧?

是她害了翟灼。

為什麽她沒有阻止翟灼來京師,她寧願這一世翟灼與何淹淮錯過。

是她,是她主動去找了翟灼。

是她心存僥幸害死了翟灼。

今日,就當是替翟灼還這一條命,黃泉路上,翟灼也不會孤單。

眼看穆海炎手中的刀就要落下,她忽一下聽到何淹淮的聲音。

“翟灼!”

何淹淮來了,何淹淮沒事!可惜,翟灼沒能等到。

不,她要活著,她不能讓翟灼白死。

是翟灼用自己的命換了她的命,她怎麽能這樣輕易死去。

她伸出手握住了穆海炎砍下來的刀。

手指冰涼早已沒了感覺,鮮血一滴滴落下,就落在她的臉上。

這血腥的味道許久未聞到了。

下一瞬,何淹淮提刀而來,穆海炎為了躲避只能將砍向她的刀撤走。

與此同時,她被何淹淮扶起。

“郎君。”何淹淮輕聲道。

然而,宋時書只能輕輕發出聲音:“對不起!”

是她對不起翟灼,也對不起何淹淮,翟灼來了京師,是她的錯,何淹淮這一世還跟著她,更是她的錯。

若是從一開始,就是她獨自一人面對一切,那今日死的,也只會是她一人。

何淹淮將宋時書扶好扶在墻邊,隨後向翟灼的屍體看去,那鮮紅一片,他想看不見都難。

翟灼就那樣躺在了雪地裏。

一滴淚水驟然落下。

“找死!”穆海炎此刻已十分不耐煩,阻止他的人一個接一個,二話不多說就持刀而出。

何淹淮望著翟灼的屍體立即擡刀。

就是這個人,殺了翟灼。

何淹淮眼中盡是憤怒與絕望。

還好,他們要救的人還活著。

眼看著何淹淮與穆海炎兩人打到了後面,宋時書能清晰地看到翟灼躺著的屍體。

此時,她又重新跌落在地,腿是動不了了,但胳膊經過剛剛的刺激還能動一動。

滿手鮮血,畫出一條路來。

她就那樣一點一點向翟灼靠近。

不一會兒,便是滿臉淚痕,卻因天氣化做了寒冰。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爬到翟灼身邊,她終於牽住了翟灼的手。

這一刻,渾身都沒了力氣,她就那樣靜靜躺在翟灼身邊。

天地蒼白,她好像要睡過去了。

“阿書!阿書!阿書醒醒。”

她好像聽見了顧離的聲音。

-

翌日,境北王府。

宋時書緩緩睜開眼睛,她這是還活著?

她側過頭,看著門口的顧離不知在和什麽人說話,說完後便轉過身向她走來。

這是她活著見到的,還是死後在地獄裏的幻想?

“阿書,你醒了。”顧離輕聲道。

這好像,不是地獄。

雖未進地獄,但一股悲傷瞬間從她心上襲來,對,翟灼死了,翟灼為了救她死了。

而她,要如何心安理得的活著?

“阿書,別哭,這不是你的錯。”顧離昨日趕到時,就看到宋時書躺在翟灼身旁,翟灼滿身鮮血早已沒了生機,可他怎麽叫宋時書,宋時書也不醒來。

可是,她除了哭,她還能做什麽。

顧離現在待在這裏,就說明皇城的一切都已塵埃落地,可死的那個人為什麽是翟灼。

“顧離,我……”宋時書一說話就難掩哭聲,她的隱忍在這一刻化為虛無,“我,我的錯,就是我的錯。”

顧離心疼地看著宋時書,穆海炎竟敢這樣對宋時書,人自然已被他處決,就將人綁起來扔到了冰天雪地裏。

可人死不能覆生。

“阿書,我已經替翟娘子報仇了,你得好好活著,替翟娘子活著。”顧離握住宋時書冰涼的手,從昨天到現在,宋時書身上的溫度還是沒能完全恢覆。

宋時書搖頭:“不,那個死的人就該是我,顧離,是我,是我,我才應該是個死人。”

“……”顧離本想勸一勸宋時書,可看著樣子,悲痛至極又哪裏聽的進去。

宋時書又問:“淹淮呢?他還好嗎?”

“他帶翟娘子回七月山,他想在那裏安葬翟娘子。”顧離如實道。

七月山,那是翟灼不該踏出的地方。

都是因為她,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結局,明明知道她有可能會連累翟灼,還是在關鍵時刻將人帶到了京師。

又如何能說,不是她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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