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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四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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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四起(二)

“致吾友宋時書: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相逢數年,今日一別,望日後再見,書身體安康。吾與吾妻決意離開京師,後回延城縣安葬吾妻,餘生守護,不再離別。天寒,路途遙遠,吾未能與書惜別,深感抱歉,望諒解。吾妻雖逝,卻無遺憾,書不必傷懷,吾與吾妻今生與書相遇相知,皆是無悔,望來生亦能與書重逢。

“投筆傷情,臨書惘惘。何淹淮書。”

京師外,寒天仍在。

何淹淮坐在馬車裏,旁邊躺著已經逝世的翟灼,他替翟灼畫好最後一筆妝容,那個通體發白的翟灼儼然充滿了血色,仿佛只是睡著一般。

“翟灼,你放心,郎君沒事,有小王爺在,肯定能早日康覆,還有,換皇帝了,還是小王爺的摯友,以後,郎君也不會有事,你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躺下去就不願再起來了,不過沒關系,我帶你回七月山去,那是你的故土,還有你的朋友,他們也好久沒見你了。”何淹淮笑著對翟灼說話,馬車走得極為平穩,絲毫沒有顛簸。

他掀開簾子,此地已看不到京師風景。

“郎君,我走了。”

-

境北王府。

宋時書墨發垂肩,疲憊的神色顯得頭發也是那般淩亂,堪堪只有一個金簪子。

一襲白衣坐在屋前,身上披著件厚重的月牙色的裘衣,她只能坐在這裏,送一送已經離開京師的何淹淮和翟灼。

不一會兒,她聽見了積雪之上的腳步聲。

昨夜過後,京師的雪慢慢停了下來,但時不時還是會飄起一些雪花,比如此時此刻,宋時書面前,大有大雪紛飛之勢。

“阿書,給,這個暖和。”朱赪一襲紅衣走了過來,還將手中的手爐硬生生塞到了宋時書手裏,掀起一點點裘衣放進了一動不動只望著遠方的宋時書手裏。

境北王府的高墻除了隱約能看見京師最高的建築以外,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可宋時書從顧離去了皇城後,就獨自一人搬了椅子坐在此處,無論他說什麽,宋時書就像沒聽見一樣,無奈之下,只能來硬的了。

宋時書剛剛經歷了低溫,暈倒在雪地裏,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溫度。

與朱赪一起來的還有沈良。

“阿書,你看看這是誰。”朱赪見宋時書還是沒反應,便反手將站到她身後的沈良拉到了前面。

宮變之後,皇城仍不安生,於是,沈良就被朱赪帶到了境北王府避難。

宋時書緩緩側過頭,發現是沈良。

“沈奉禦是何時與趙郎君在一起的?”宋時書最終還是開了口,她只是心裏難受不想說話,卻也不希望朱赪擔心,到時還不知道會添油加醋地和顧離說些什麽。

沈良輕咳一聲,她上次見宋時書,本是要問些別的,只不過因為宋時書的為人,她選擇了不問,但對於自己的身份,終是有些心虛。

“你怎麽知道?此事先前也只有小王爺知道。”沈良還是佩服宋時書的,這京師之內,有宋時書這般天賦之才的人寥寥無幾。

朱赪又從屋內搬了兩張椅子,既然宋時書不聽話,她就只好一起作陪了。

沈良被朱赪按著坐下。

宋時書輕聲道:“我在刑部大牢那幾日,日日無事,就想了想之前的事,一切的開端都要從陳小娥之死說起,那一案,若不是沈奉禦,其實,也是會不了了之,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日沈奉禦和我說的那些話,實在是過於明顯,若沈奉禦只是趙郎君的下屬,那麽那日就一定會問我,而不是避開,顧離說過,殺李珩的事,自有趙郎君安排,尚食局是不可能避開的一個地方,也是最為方便的,很難不讓人懷疑你們之間的關系。”

也只有在牢裏,宋時書才想用最後的時間,弄清楚一些是,她繼續道:“三日前,我收到消息,五年前,沈奉禦休沐,曾去過榮州,沈奉禦的祖母就是榮州人,且出身榮州大族,與榮州趙氏關系匪淺,恰巧那時,趙郎君也在榮州,之後,沈奉禦回到京師,兩年時間借故休沐近半年,直到三年前,沈奉禦做了尚食局奉禦便不再休沐這麽長時間,只是偶爾回家,聽聞沈奉禦還養了許多鴿子。”

“是,你說的這些都沒問題,”沈良承認了宋時書查到的一切,幸好這人是宋時書,也幸好一般人不會將主意打到她這裏,“但,這些除了說明我與趙偵之間有聯系,且在助他以為,並不能說明別的。”

宋時書笑著轉頭:“沈奉禦,有些東西不需要證據,我只是好奇,你們是五年前休沐的時候在一起的,還是後面那兩年才在一起的?”

沈良靠著椅子,反正自己的老底都被宋時書揭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五年前,小時候我就見過他,五年前去榮州,我們暗中有了往來。”

“沈良,你藏的可真深啊,我還以為,我會是第一個知道此事的人,沒想到,阿書你早就猜到了。”朱赪在一旁感嘆,合著就她一個不知道,就連裴邵生都猜到些,藤羅跟在顧離身邊那麽久,也多少知道,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裏,要不是這次趙偵讓她帶沈良離開皇城,她怕是要在兩人成親時才能知道了。

“你平日裏忙,宮裏的事也不怎麽關註,沒註意到才是正常的,不然,真的人人都要知道了。”宋時書也知道朱赪一直在忙阿顏乞探子的事,顧離在京師做的一切,朱赪參與的並不多,許是為了不洩密,他們每個人做的事,互相有很多都不知情,畢竟一旦被發現,可都是謀逆的大罪,與現在成功的結局可不能同日而語。

沈良也道:“沒錯,這三年,我除了掌控尚食局,註意乾寧殿的飲食,其他的事都未曾參與,趙偵說,其他事自有別人去做,這樣安全。”

“所以,下毒的人是長公主還是你?”突然,宋時書開口。

沈良沒想到宋時書會問這個,但轉念一想,宋時書可是真心扶持了李珩三年,如今,李珩駕崩,許是宋時書心裏還是有些觸動。

她解釋道:“原本是我要動手,但在那之前,我發現長公主在下毒,於是,便將計就計了。”

果然,李氏當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一個弒母,一個弒弟,權力,就是如此迷人。

忽然,顧離的聲音傳來:“你們說什麽呢?”

宋時書一時深思竟沒能聽見顧離的腳步聲。

等她轉頭時,朱赪與沈良已起身離開,隨之坐在她旁邊的,是剛從皇城回來的顧離。

她問:“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顧離點了點頭,緊接著伸手將宋時書身上披著的裘衣又往上拉了拉,他挨在宋時書身邊問,“怎麽不進去?”

“不想進去。”宋時書即刻應聲。

顧離沈默了下,自從宋時書看了何淹淮留下的那封信,興致就越來越差。

“阿書,明日就是新皇登基,你可要去看?”顧離拉著宋時書的手道。

宋時書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對了,沈良呢?是要封皇後嗎?”

沈良家世雖比不上袁氏,但做一個後妃也是綽綽有餘,只是皇後之位並不易得。無論如何,她由衷的希望沈良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只是沒想到,顧離道:“不,她不願意做皇後,她想去參加明年春闈,至於新皇的後宮,暫且空置。”

“哦,”宋時書輕輕應了聲,“那趙郎君他……是真心喜歡沈良吧?”

有李珩這個先例在前,宋時書不得不擔心趙偵做了皇帝之後,會不會和當初一樣。

“當然,同我待你之心一樣。”說著,顧離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那日他從溫泉取出的盒子裏裝的東西,他將玉佩挽在宋時書的脖子上,上面刻著一個“顧”字。

看著宋時書一臉疑惑,他解釋道:“這是我父王當年送給我母妃的定情信物,也是我顧氏王妃的象征,天下只此一塊。”

說完,他期待地看著宋時書。

然而,宋時書表情淡漠,她摸上那塊玉佩,又怎會不知顧離的意思。

只是,她真的能活下去嗎?

顧離擔憂地問:“你不喜歡?”

“顧離,”宋時書擡起頭,有些事,她還是要同顧離說清楚,“有件事,你聽完說完,再決定要不要將這東西送給我,我不介意你後悔,真的不會介意。”

“我……”顧離本想反駁宋時書,可看著宋時書的眼神,想起這段時間宋時書的反常行為,又冷靜下來道,“好,我聽你說完,但我,不會後悔。”

無論是什麽事,都改變不了他喜歡宋時書的事實,居然如此,又怎麽會後悔。

他要讓宋時書明白,任何障礙都不能阻擋他心中的喜歡。

就如同這飄飛的大雪,總要落下,再大的雪又如何,大地依舊會義無反顧地親吻她。

“好,”宋時書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摸著手裏的玉佩,冬風吹過她的鼻尖,開始泛紅,她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

“什麽?”顧離一楞,他不大明白宋時書這話裏的意思。

“兩個月前,我女扮男裝身份暴露,刑部大牢裏,冰天雪地,是秦亥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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