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大放厥詞

關燈
大放厥詞

眼看著院裏侍奉的人越來越多,蘇祿緋有點心煩,她也知道自己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可用之人良多是好事。

許京看她因著這新來的九人興致頓時減了幾分,笑道:“少主是怕人多了不好管?”

哪是好不好管的問題,只怕黎周現在是心亂如麻。

蘇祿緋知道他受的是無妄之災,過往在赤緹眼中的諸多過錯都是因為她的任性造成的,所以於黎周的忠誠,蘇祿緋不想辜負。

想不出來其他吃法,蘇祿緋決定今日這四條依然醬燉,趙歸雁笑道:“蔥燒也不錯,殿下試試?”

許京也笑:“魚新鮮,只用鹽烤都好吃。”

“合著我以前吃的魚,都不新鮮啊。”蘇祿緋翻著朱翼奏報,想看看有沒有江楓舟的信,餘光瞥見折返的黎周。

“殿下”,他單膝跪地稟報,“九衛執意見您。”

“怎麽?對我剛剛的安排不滿?”

黎周垂首不敢答話,另一條腿也跪了下來,雙膝跪倒叩首道:“屬下無能,請少主責罰。”

蘇祿緋拿起腿上的奏報拍在一旁石桌上,站起身來便向前堂走去,黎周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堂內,為首一人玄衣佩絳色蹀躞跪在最前,身後另有八人分跪兩行。

九桃正立於前堂廊下,見少主蘇祿緋步入院中迎上前去問安,福身剛起還未出言,蘇祿緋直接越過她邁入了堂內,坐定上首。

九桃不動聲色地與擦肩而過的黎周交換了眼色,黎周示意她在此等候,九桃微微頷首立在堂外廊下。

即使沒有跨入堂內,她也感到少主周遭散發出的冷意,不用窺視少主的神色都知道,風雨欲來。

這一批赤緹親自挑選的九衛,有六人從青翼精銳轉到白翼,按蘇祿緋的喜好又特別“培養”的。

跪在最前的是這批九衛之首,各項考核皆為最優,執行任務素來利落幹脆,容貌也是蘇祿緋素來喜歡的溫潤俊朗,赤緹欽點他為這批九衛之首,蘇祿緋看過他的履歷,確實有傲的底氣。

蘇祿緋坐在上首冷眼看著這九人先後問安,低垂的腦瓜頂處處透著桀驁。只覺煩躁,無心留意他們的樣貌,指間微動翻開了之前華雷呈上來的九衛名單,瞧見為首的一人名字,念道:“廬星?”

廬星對掌令大人為少主重新挑選九衛的緣由心知肚明,所以當他聽到要以黎周為首、聽其命令行事時,非常不服氣,執意要面見少主。

新九衛能力、身手、樣貌皆在原來那批廢物之上,如何能甘於屈居人後、聽從他們的調遣?他篤定只要少主親眼一見,必能收回剛剛的命令。

聽到少主叫他的名字,廬星叩首:“屬下在。”

“你要見我?”

“少主容稟。”

“講。”

廬星大著膽子擡眸直言道:“少主,屬下等人此前執行任務從無敗績、更無失手,奉掌令大人之命護衛您,定然與您身邊之前的護衛截然不同。”

他的視線似不經意間掃過立在少主身邊的侍衛統領黎周,下斂眸光拱手道:“更何況,屬下身後的商季、流元和仲金,與出身白翼之人不同,不曾學過侍主之技,也絕非巧言令色之徒,屬下鬥膽,將他們劃為近侍,屬實是埋沒他們的才能。”

蘇祿緋看著他義正言辭,身向後一仰靠在椅背軟枕上,左肘支在扶手上,撐著頭,右手扣在腰間玉絳上,唇邊噙著淡淡笑,問道:“所以你叫我來,是想說,我的安排不妥。”

黎周低垂的視線正好落在她扣在腰間玉絳的右手上,見那玉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玉絳上的嵌鑲寶石,心裏咯噔一沈,這是少主的怒火即將爆發的征兆。

廬星絲毫沒有意識到,但他聽出了少主話中的冷意,遲疑中緩和了言語道:“回少主,屬下只是覺得,我等不應居後。”

“那依你所見,當如何安排?”

見少主詢問他的意見,廬星一喜,擡眸間見黎周正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心中不屑,正色道:“回少主,屬下不才,願恪盡職守、為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掌令大人既然重新挑選九衛,那必是您身邊原來的護衛不堪重任,應當遣回白翼,如何能繼續留在您身邊任統領一職。屬下出青翼五年不曾有過一次失敗或失手,此次又通過掌令大人的重重考核,能力遠在黎護衛統領之上。所以請您三思!”

蘇祿緋沒有接茬,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直刺的目光令廬星如芒在背。半晌,蘇祿緋問他:“所以,你叫我來是想說,你瞧不上黎周,從此以後,我身邊的侍衛都要聽你的命令行事。而你身後的這幾人也不願近身侍候,對嗎?”

這話說得直白,甚至都不是一個問句,而是在下一個結論,廬星隱隱覺得自己不應回“是”,喏喏答道:“呃、屬,屬下不敢。”

她瞥了一眼那名單上的後四人,念著剛剛廬星提及三人的名字,“商季、流元、仲金,不曾學過侍主之技,也不會巧言令色,不願做近侍,廬星所言,即是你們所想?”

少主身邊的護衛分兩種,外院負責隨行保護少主的護衛,和內院貼身侍奉的近侍。商季、流元、仲金跪在後排,聽著少主點著他們的名字,確實不想入內院做一個以色事人、一身功夫毫無施展之地的近侍。

但他們不敢稱是,也不敢稱不是,微微側頭瞄著身側同伴,互喚著眼色,思忖著該如何回答。

見他們不敢答話,蘇祿緋“啪”得一聲,將桌案上的名單重重合攏,抄起那奏折手腕一轉甩向廬星。

硬實的奏折封底重重砸在他的臉上,廬星頓時眼冒金星、鼻梁酸澀,一道紅印立現見了血。

事發突然,砸得廬星頭腦嗡鳴一時還反應過來,其他人見少主發怒,更是噤若寒蟬不敢擡頭。

黎周見蘇祿緋動怒,一口氣提到心頭,立刻跪地,道:“請少主息怒。”

跪在堂中的九人紛紛回過神來,也立刻齊齊俯身叩首請罪,廬星更是心咚咚地要跳出嗓子眼。那本少主扔到他臉上的名錄奏折,裹挾了強勁的內力,砸得他一時頭腦停轉。他自以為的實話實說,不想觸怒了少主。

蘇祿緋冷哼道:“既然沒學過侍主,也不會巧言令色,那就哪來的滾回哪去。我這廟小,供不起你們這些大佛。”

廬星等人一聽竟是要遣他們回瞳山,頓時驚慌失措。

被主子遣回的瞳山衛,無論隸屬哪一翼,都會被廢掉武功淪為勞工,或是入礦山為奴,或是淪為陪練挨打的人樁,下場皆生不如死。廬星只是不願屈居黎周之後,沒想竟惹得少主大怒,欲將他們拒收遣回。

九衛皆額頭重重叩在青石板磚上“咚咚”作響,紛紛請罪求饒道:“少主饒命,少主,屬下妄言,請您責罰,求您別遣屬下回去,少主……”

蘇祿緋不耐,指節在桌案上輕敲兩聲,就要叫人將他們攆出蘆園。

早在廬星大放厥詞的時候,華雷就到了,見蘇祿緋要將人攆出去,他嘆息一聲,提袍跨入門檻,越過磕頭如搗蒜的幾人,來到蘇祿緋面前,撩袍就要跪拜。

蘇祿緋如何能讓他行如此大禮,立刻起身就要上前扶他,不料起得猛了,兩眼一黑,眼前金光炫目,雙腿一軟,身形不穩向前栽去。

華雷眼疾手快,見她情況不對,立刻提膝上前撐住了她,托著她的手臂將人放回了上首座椅。

天旋地轉間,蘇祿緋的後頸和額頭都冒出了密密汗珠,臉色蒼白,氣息不穩重重地呼喘著。

華雷單膝跪於她身前,兩指叩上她的腕間,驚道:“您動內力了?”

來不及細問,他立刻搭在她的神門上,將內力徐徐渡入平穩她的心脈。

一盞茶的時間,蘇祿緋面色和唇色才將將恢覆了些紅潤。秦淺笙也得了消息趕了過來,見她的意識緩和了些,立刻從藥瓶中倒出一顆護心丸送入她口中服下。

接過九桃遞過來的薄氅,圍在蘇祿緋身上將人輕輕抱起,轉過身來瞥見面前跪在堂中的九人擋住了去路,眉頭緊皺,擡腿踢開了最前的廬星和仲金,擡步回了榮園內堂。

華雷立刻沒有跟過去,而是掃視著這九人,面色不豫。廬星忙膝行兩步上前,對著白翼之主磕頭請罪求饒:“白主,屬下知罪,請您責罰,求您……”

“現在知道求饒了,剛剛大放厥詞的時候,規矩都進狗肚子裏了?違抗命令是重罪,都跪著,等候發落。”華雷冷冷地打斷他,擡步出了前堂,留下九人煞白著臉,惶惶跪候懲罰。

靠著三個軟枕半倚在床榻上,再睜眼還是天旋地轉,蘇祿緋索性就閉目等著眩暈消散。秦淺笙先後在她風池、內關和合谷穴下針,一盞茶後收針,他問道:“慢慢睜眼,感覺如何?”

眼前清明了許多,蘇祿緋定了定神,眩暈之感漸弱,她點頭道:“好多了。”

華雷見她好轉了些才求見入內。不等蘇祿緋反應,上前雙膝跪拜叩首,“屬下失職,請少主責罰。”

蘇祿緋頭疼,想起身扶他,但又怕貿然起身會加重眩暈,只得請秦淺笙將他攙扶起。

秦淺笙不耐,一把拽起華雷,腳勾了一個圓凳到床榻前,按著華雷坐下,言語帶著威脅:“聽令,你還要她再暈過去嗎?”

華雷無法,坐在她了面前的圓凳上。那九人經他親自挑選,如今卻沒規沒矩地敢仗著從前的功績和主上討價還價,他作為教官,當同罪。

蘇祿緋本就是不想在身邊放新人徒增麻煩,廬星這幾個人正撞刀口,屬於打瞌睡有人上趕著來送枕頭,她才順勢將人攆回。

“華叔,黎周與旁人不一樣”,蘇祿緋看了眼在堂外侍立的黎周,向華雷解釋道:“武羊之戰三天兩夜,到最後栗爺趕到的時候,我身邊只剩下了黎周。所以,只要他留在我身邊一日,我的侍衛長,只會是他。”

華雷點頭,他明白蘇祿緋對身邊人向來回護,對瞳山衛也並不嚴苛,眾徒看在眼裏,皆為能到少主身邊侍奉而爭搶明爭暗鬥。

今日廬星急功近利,不管不顧地想踩著黎周想往上爬,卻聰明反被聰明誤,觸到了少主的底線上,才立時下了遣回的命令。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