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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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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李氏

他賠笑道:“少主容稟,培養九衛耗費巨大,若是遣回,著實是有些可惜。他們身手本事還是不錯的,懇請少主再給屬下十日時間,屬下定會好好訓誡他們規矩,不負少主期望。”

華雷開口,蘇祿緋沒有理由拒絕,只得點頭。

九衛的這一通鬧騰,讓她有些困乏,也不管趙歸雁今天是要烤魚還是燉魚,服了藥後沈沈睡去,再睜眼已是天色漸晚。

聽到顧常毅下午來了,沒讓九桃傳晚膳,而是先見了這位王府的前長史。

顧常毅到了隴陽已有三日,分別見了六位晉隴世家的家主後,才來到蘆園拜見賢王。他聽聞賢王偶感風寒,雖知應不是實情,但見蘇祿緋面色蒼白虛弱,還是驚異不已。

“顧公莫要擔憂,我無礙,在休養些時日就好了。”蘇祿緋笑著安撫他,“倒是顧公,操勞北地開辦學府,瞧著是清減了不少,顧公可要註意身體。”

先賢王體弱,雖然她很少回京,但顧常毅是有些了解的。他見蘇祿緋與當初先賢王一樣的模樣,以為是她獨自與京中和北地世家勢力周旋勞心所致,悲慟之情上湧,竟落淚不止,自責道:“老臣無能,老臣愧對殿下……”

蘇祿緋受不住他的眼淚,忙轉移了話題,“此番隴陽聚集的世家,可有為難顧公?”

顧常毅擦了擦眼淚,搖頭道:“不曾。哦對了,有一事要奏稟殿下。老涼州侯,帶著涼州侯和兩個孫子,在來隴陽的路上,不出兩日就可到此”,他特別強調道:“沒有涼州侯夫人。”

“顧公覺得,老涼侯是來見我的?”

顧常毅點頭,“而且,必是為了長孫請封世子一事。按例,涼州侯若不能為其子順利請封,侯爵將被提前削減一等。涼州侯夫人沒有跟隨前來,看來老涼侯是想要向您低頭示好。”

“涼州侯正常請封,聖上也沒有駁回不是?何必非要走我這條路自取其辱。”

顧常毅笑道:“若是涼州侯在您襲爵之前請封,聖上自會應允。可如今您是太子身邊的左膀右臂,即使聖上不說什麽,太子也會趁機拉攏,用阻止涼州侯之子襲爵做人情。”

“還真是墻倒眾人推啊。”

真是時過境遷,當年的境地截然相反,不知老涼侯有沒有後悔,蘇祿緋問道:“那依顧公之見,我是既往不咎賣他個人情,還是冷眼旁觀涼州侯府降爵一等。”

顧常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觀察著下蘇祿緋的神情。蘇祿緋見他打量自己,笑道:“顧公但說無妨。”

顧常毅略微沈吟後回道:“老臣以為,可用涼州商號,換助其襲爵。殿下,雖然如今昆侖商號的實力是涼州商號望塵莫及,但是由西北到草原再至東北境的這條商路,涼州商號盤踞多年,昆侖商號若想摸清摸透並且徹底鏟除涼州商號的勢力,仍需花費數年。若是讓老涼侯拱手相讓,殿下和東海王可省去不少人力物力,而且殿下的高擡貴手,做給晉隴兩地世家看,也是在安他們的心。”

蘇祿緋點頭,“老涼侯八面玲瓏,根基深厚,這次他一把年紀親自跑著一趟,我若是不給他幾分薄面,也會寒了其他晉隴世家的心。”

“正是,若涼州李氏不到山窮水盡,老涼侯是不會親自出馬的。所以殿下盡管開口,而且……”

“而且只需要跟老涼侯談就行,禮數到了,但不必盡得周全。”

顧常毅見她深谙涼州李氏喜歡順桿往上爬的脾氣秉性,放下心來,“既然殿下思慮周全,那老臣也就不多言了。今日前來叨擾殿下,也是向殿下辭別,鄭氏、霍氏和崔氏都同意出資助學、興辦學府,老臣明日啟程,繼續往西北邊城行進。”

人口,關乎文明的延續。若想守得住一方土地,必須要留得住人。惟幼有所育、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弱有所扶,才能興旺城鎮,百姓才願長長久久地固守這片土地。

想要完成這些,極其耗費心血、消耗財力,甚至需要幾代人持續不斷努力才可見到成效,這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當權者多半不願費力不討好。如今賢王願意一試,他必當為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蘇祿緋知道他所行之事,現下看不到什麽成效,但功在千秋,惠及她北境封地的子孫萬代,她自是要全力支持。

送別顧常毅之時,蘇祿緋又贈了他許多銀票傍身,鬢角已經有些花白的老人,又叮嚀了她許久要愛惜身體,莫要過於憂思勞碌等等,像極了是蘇祿緋要離家遠游。明白他的愛護之心,蘇祿緋親自送他出了蘆園,目送他的車架消失在官道盡頭。

十月中的晚風寒涼,蘇祿緋不禁攏了攏大氅。今夜月朗星稀,薄雲浮動,她下午睡多了,不想早早躺回去,於是端了一盤鹽漬銀杏果,坐在榮園花門的臺階上,一邊望天,一邊剝著銀杏殼。

小狼銀杏留在了王府楓舟身邊,一晃一個多月,不知道那家夥長大了多少。

楚栗午後回了城中將軍府,趙歸雁留了兩條白鰱等她醒了再烤給她吃,聞著陣陣飄香,蘇祿緋拍了拍身側的空位,對著黎周說道:“坐。”

黎周拘謹地坐在她身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蘇祿緋見他專心修禪,抓了一把銀杏塞到他手中,靠在垂花門的門框上,對著他說道:“黎周,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黎周聽到這話一驚,立刻起身跪在蘇祿緋面前,垂首道:“少主,屬下……”

蘇祿緋將人拽起拉回了身側坐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周遭靜得只能聽到銀杏殼碎裂的聲音。

黎周捏碎手中的銀杏,將果仁放在蘇祿緋手裏,蘇祿緋也不推辭,索性將這一盤都遞給了他讓他剝。

寶芙端著烤好的魚,見她坐在地上,眼睛一瞪,嗔道:“地上涼。”

蘇祿緋瞥了她一眼,沒有起身。寶芙“哼”了一聲,背在身後的手上拿的是一個軟枕,見她不起來,便遞了上去。蘇祿緋早看見了她背後拿的軟枕,所以才沒有起身,接過墊在地上重新坐了回去,烤魚表皮鮮香酥脆,她拎起一條遞給了黎周,順便把他手裏的銀杏碟子塞回給了寶芙。

寶芙“切”了一聲,轉身走了,心中腹誹,厚此薄彼。

一條魚蘇祿緋只吃了一半,另一半也進了黎周的肚子。

“回吧。”手裏的暖爐冷了,蘇祿緋撐著黎周的肩站起身來,然後又腿一軟坐了回去,黎周嚇了一跳,下意識俯身扶她,怕她一頭磕在門框上。

蘇祿緋順勢環住了他的脖頸說道:“走不動了。”

黎周立即躬身,將裹著大氅的蘇祿緋攔腰抱起,她頭靠近黎周肩窩,臉縮在大氅脖領處的絨毛中,低低在他耳邊說了一聲:“黎周,謝謝你。”

黎周嘴唇微動,半晌一字未說出口,只是抱著她行進的步伐,更加沈穩。

老涼侯人還未到隴陽,名帖就率先送到了蘆園。

楚栗從來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脾氣,好事兒地派了一隊親兵在官道上截住了涼州侯的車隊,美名曰要護送老涼侯入隴陽覲見賢王殿下。

一百騎兵高頭大馬、手持九方戰刀疾馳而來,分成兩列將涼州侯車架團團包圍,把不明所以的侯府護衛嚇得半死,老涼侯端坐馬車中,挑簾看著那獵獵的“隴陽”大旗和揮之不散的塵土,心中冷笑,楚栗這是來送下馬威了。

涼州侯李夜白的長子李照文強作鎮定,上前與這一隊騎兵都尉交涉。那都尉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睨著李照文,微瞇雙眼看著對面的“涼”字號大旗,眼中不屑的神情溢於言表,但言語中卻是讓他挑不出錯來,一拱手道:“李公子,在下隴陽上護軍府雲騎都尉馬誠柏,奉我家將軍之命,前來護送侯爺入隴陽城。”

說是護送,李照文看著全副武裝的黑甲騎兵,儼然一副押送入城的架勢,有心推辭,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馬誠柏看出他的猶豫,不等他表態,一揮手,一名傳令兵立刻撥轉馬頭上前聽令,馬誠柏高聲吩咐:“去回報將軍,就說已經接到涼州侯府車駕。即刻出發。”

傳令兵應道:“得令!”

看著隴陽百騎來者不善的強硬架勢,李夜白有些擔憂地問著老涼侯:“父親,這……”

老涼侯紋絲不動,閉目養神,只是淡淡地說道:“出發。”

李夜白無法,叮囑管家謹慎行事,跟隨隴陽百騎進發。

趙歸雁聽了楚栗的動作,有些無奈又好笑:“這下滿意了?”

“害,我不也是給足了他們排場嗎?省著到時候又說殿下輕慢了……”許京沒等他說完,腳尖輕踢在他的小腿上,讓他把嘴閉上。

蘇祿緋全不在意,正在翻看江楓舟給他的信。

瞞著他截殺斑歲的事,江楓舟並沒有在信中追問,而是與她說了京中各家的動向,尤其是三皇子與魏恭王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沒了紺蝶,前祁魏死士的勢力也不能小覷。

他在信中還向她炫耀了如今紮馬步的時長已經增至兩盞茶,立冬之後的舊疾沒有覆發,讓她放心休養,早日歸京。

見他們停了說笑,蘇祿緋合上手中的信,吩咐道:“涼州侯府,我只見老涼侯,其他的人,看管好,見了誰,說了什麽,我都要知道。”

楚栗領命。

蘇祿緋現在每日吃藥、紮針、藥浴,然後被秦淺笙和華雷輪番打通經脈。雖然內傷好得七七八八,但氣色仍然不如以往,整日窩在榮園,看趙歸雁釣魚,和福祿玩耍,然後打坐運轉內息,聽楚栗念叨北境軍務,看朱翼匯報京中朝堂各派的紛爭,一晃到了十月十六,陰沈了一上午的天,竟飄起了小雪。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來得早了些。”左瑜安聽隴陽大營的人這麽說,覺得有些稀奇。

鸞京冬月甚至到正月都下不了兩場雪,這是他第一次離京,很是期待傳說中的北地鵝毛大雪。從京畿大營學會了厚臉皮的左少公子,讓本來不太待見他的楚栗,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倒是覺得他十分適合軍營。

所以駐守蘆園不當值的時候,他迅速和隴陽軍的人打成了一片。正與幾名都尉商量著下值之後去哪鬼混,突然一人一指遠處,驚異地說道:“你們看,那可是涼州侯府的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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