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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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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皇後只是納悶先賢王為何會將先皇禦賜的玉佩轉贈給太子,卻沒想過那是她在與她道別,那是她與她今生的最後一面。

此後經年,每當她回想起來那日,她都後悔自己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沒有及時去鴻慶閣前攔住她。若是她當初再多關心她一句,是不是後來就不會抱憾終生。

綠安在鴻慶閣外面等候,賢王殿下說要來這兒的時候,他有些吃驚。替貴人們傳消息,在宮裏生活最重要的是,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不該說的不要說也不要問。所以他並沒有打開那張字條,不過一些流言蜚語也傳進了他的耳朵,他知道許是賢王遇到了難處,想來問問列祖列宗該怎麽辦。

不過皇後的儀仗親自駕到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慌了神,心中默默祈禱,可別出什麽大事,殃及了他這條小魚。

他躬身小跑上前跪在皇後鑾駕一側見禮,把呼吸放到最輕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只聽皇後於上首問道:“賢王可在裏面?”

“回皇後娘娘,賢王殿下一炷香前進到了裏邊兒,奴婢這就去通傳。”

皇後身邊的大太監一腳蹬在他身上,訓斥道:“娘娘還沒有吩咐,輪得到你在這兒擅作主張。”

“是、是,娘娘恕罪,娘娘恕罪。”綠安忙磕頭認錯求饒。

九桃上前與皇後見禮。

皇後看了一眼她手捧之物,問道:“你是賢王的婢女?”

“奴婢九桃,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千歲。”

“嗯。那是何物?”

“回娘娘,是大荒扶桑劍。”

皇後倏地站起身下了鑾駕,走到九桃身側凝視了半晌,才說道:“起來吧,拿穩了。”

“是,娘娘!”

鴻慶閣掌事太監跪伏在殿閣階梯之下,額頭冒汗。他敏銳地察覺到應是發生了大事,不然這向來無人問津的鴻慶閣,今日竟引得兩位貴人主子先後造訪。他突然想起上上任鴻慶閣管事大太監是因何被貶黜,呼吸凝滯。難道,這位賢王,又燒玉牒去了?

皇後不讓人通傳,就在殿外陰涼處等候,又過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殿門才被打開,蘇祿緋一腳跨出鴻慶閣,被明媚的陽光晃得微瞇著眼睛,一時間竟沒發覺皇後站在殿外。

等她看清面前之人時,吃了一驚,連忙行禮道:“皇後娘娘……”

皇後上前一步虛扶制止了她的行禮,不動聲色湊近了嗅了嗅,沒有燒東西的味道,一顆心才落回原處。蘇祿緋有些不明所以,“娘娘有事找臣?派人來通傳一聲便好,怎得親自過來了?”

“本宮聽聞你喜歡栗子糕,便命人做了些。聽說你在鴻慶閣,順道過來看看,接你去仁明殿。”

仁明殿和鴻慶閣可不順道,蘇祿緋似是不查,淺笑道:“多謝娘娘。”皇後暗暗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似哭過,眼尾有些殷紅,拉著她出了鴻慶閣。

蘇祿緋跟在皇後身後半步,二人沒有坐鑾轎,而是慢慢步行,她伸過手去將蘇祿緋的手握在掌間,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麽去鴻慶閣了?”

蘇祿緋任由她拉著,回道:“聽聞鴻慶閣重新掛了阿娘的畫像,過來祭拜,然後上柱香。”

皇後早已猜到先賢王多半是不在了,所以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聊,而是說道:“知道你不喜甜,所以小廚房特地學做了幾道不甜的甜食,等會你嘗嘗看。”

“多謝娘娘!”

“昭寧有喜了。”

這個消息有些突然,蘇祿緋做驚異狀,說道:“她…恭喜娘娘了,看來鎮國公與公主,很是恩愛呢。”

提到昭寧,皇後笑容欣慰,“她過得好,本宮就放心了。原本在宮中被嬌縱得有些擔心她到了東北境會不適應,沒想到他們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倒是你,可有意中人?舅母為你做主。”

蘇祿緋一聽話頭引到了自己身上,啞然呵呵笑了兩聲,沒有言語。皇後說道:“本宮聽聞隴中江氏的大公子在你府上做長史,可是青梅竹馬?”

“娘娘!”

“本宮知道,你若是面薄而羞於開口表面心意,可要當心錯過良緣。那位公子本宮聽太子說過,才情品德都好,樣貌也好,就是有那麽一點點可惜。不過沒關系,你若有意,自有本宮出面為你做主。”

“那就多謝娘娘了,若有一日,還請娘娘多多相助。”

“說得哪裏的話。”

不知不覺二人走回了仁明殿,雖然初秋的風漸漸起了涼意,但是走了許久路,蘇祿緋仍然冒出了微微薄汗,呼吸不由得粗重起來。皇後心道一聲糟了,她忘了蘇祿緋有心疾。忙命人去請太醫院院首前來看診,蘇祿緋擺手道:“不礙事,帶著藥呢。”她從隨身攜帶的藥瓶中倒出了一粒小藥丸送入口中。

之前歸雲殿伺候過她的李嬤嬤,帶人進來將桂花糖水、栗子糕、龍須糕和陳皮紅豆羹依次擺在小桌上,又為二人斟上了煮好的柘榮老白茶。皇後見她剛剛服了藥,便命人撤下了茶水,改換上了槐花蜜水。

蘇祿緋一一品嘗,確實不甜不膩,甚是清爽,尤其是那栗子糕,比她府上的廚子做得都好。皇後見她喜歡,笑著提議讓她帶那廚娘回府。蘇祿緋非常賞光,除了那龍須糕,另三碟點心糖水都見了底。

整夜沒怎麽入睡的蘇祿緋被暖陽照著,有些困意,皇後便命人收拾了偏殿讓她去休息。她則去了上書房。

不似宣德皇後與太祖並肩處理國政,定康帝的這位皇後,本持前朝世家貴女的風範,安於後宅,生兒育女,從不過問朝堂之事。這還是她第一次去上書房求見。定康帝身邊的大太監見皇後娘娘駕到,吃了一驚,連忙通稟。

定康帝也有些意外,不過隨即他聽聞賢王被皇後請到了仁明殿,便了然她為何事而來。

退摒了內監侍女,上書房內只有帝後二人,相對而坐,如尋常夫妻,在遇到難事之事,互訴衷腸,為彼此排憂解難。

定康帝將蘇祿緋講述的當年先賢王的種種經歷對皇後重述了一遍,而皇後也將當年先賢王離京前之事告訴定康帝。上書房的房門緊閉,直至午後才打開。

定康帝覆而在上書房宣召賢王,待到未時二刻出宮之時。隨後,兩封詔書也公之於眾。一封是帝命賢王重整九方軍五營,編制一如寶安十六年先賢王接管之時。另一封命寒鴉衛即刻徹查翰林學士祁永達遇刺一案。

兩詔一出,滿京嘩然。

一大早,賢王系西域魔教之女、指使刺殺前朝舊戚祁永達得流言鬧得沸沸揚揚,為此聖上還罷了朝,宣賢王進宮面聖。沒想到下午卻是賢王安然出宮,九方軍重整編制,遇刺案由寒鴉衛獨自調查。

定康帝已經認定祁永達的死與賢王無關,不僅如此,還更加信任賢王。

懿悟大長公主聽到後,將手中羊脂如意摔得粉碎。汝陽縣主一把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懿悟,急急替她順氣,“母親,息怒。”

懿悟幹癟褶皺的面容上目眥欲裂,咬牙道:“還真是小瞧了這個丫頭,本事手段真是不小。給永禧宮傳信,這麽多年,該她出出力了。”

兩封詔書傳出不到半個時辰,淑太妃自清修的佛堂走出,於清政殿前素服脫簪,請聖上嚴懲殺害她兄長的兇手。言辭戚戚,如泣如訴,矛頭卻直指聖上包庇罪魁禍首,先賢王之女。

淑太妃是前朝皇族,也是太祖的妃嬪,後宮中僅有的長輩。她這一跪,無疑是狠狠地打了定康帝的臉,也是在向世人宣告帝王不孝。皇後勸住了欲要前往清政殿的定康帝,讓她前去勸說。

清政殿前,皇後也一身素服,跪在淑太妃身側勸說了良久,但淑太妃都無動於衷,定要定康帝給出一個說法。

宮人都被退摒到遠處,皇後見好言相勸無法,俯身在淑太妃耳邊倏地低低說道:“難道太妃是想要陛下將長公主叫進宮中,當眾申斥才肯罷休嗎?”

淑太妃聽見“長公主”三個字從皇後嘴中吐出,馬上停止了哭嚎,直勾勾地盯著皇後,眼神中似帶有寒刃。

皇後無懼,繼續悠悠說道:“長公主已經失了駙馬,其子又即將大婚,若是在這個時候受到君王斥責,失了聖心,太妃娘娘有沒有想過,長公主和承恩伯將顏面何存,日後在京中權貴面前又如何自處。您這一輩子都為家族奉獻了,難道到頭來,還要把女兒和外孫也搭進去?娘娘,您說這一切都值得嗎?”

太妃聽聞皇後之言,陰騭的笑容中竟帶有一絲如釋重負,她沈聲說道:“沒想到,皇後這些年,還真是深藏不漏。”

皇後深深地看了淑太妃一眼,隨即揚聲道:“快來人,太妃娘娘暈倒了。送娘娘回宮休息,傳太醫!”

蘇祿緋回府的時候,江楓舟、林女官等人都在門口等候。見她平安歸來,林女官紅了眼眶,轉過身去默默抹掉了眼淚。蘇祿緋上前輕輕抱住了她,林女官嘆息一聲,心道這個坎,算是跨過去了。她帶著眾人紛紛告退各司其職,蘇祿緋推著江楓舟往衡淵堂走,一路無言。

荷花池中的游魚見人靠近,紛紛浮上來覓食。蘇祿緋在水中揚了一把魚食,問道:“阿爹可有什麽消息?”

江楓舟嘆了口氣,“蘇總管供述了掌令遇襲的全部過程,但朱翼還沒有能搜尋到掌令的蹤跡。青翼已經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津州,我想今夜應當還能收到一些消息。”

“鴻慶閣,是你傳信給我的?”

“嗯,睿王殿下在宮中安插了兩個親信,一個是宮門守衛,一個是前廷內監,二人都是西平人士。那個叫綠安的小太監,兄長在西北軍中效力,他為人貪財了些,但不過是為了打點他那些幹爹們,好往上爬,都是為了能在宮裏活下去。至於那個宮門守衛,他妹妹是晟文院裏的一等侍女。利益相交,人與人的信任才能長久。這二人各有所圖,所以暫時值得信任。”

江楓舟看她盯著水中游魚沈思不語,心中默默嘆息。若是以往,她定會調笑,那他想與她交換些什麽利益。看來掌令一日沒有脫離險境,她便一日精神緊繃,不覆往常輕松自在,於是問道:“殿下入宮時間,比我想的要久,結果也比預期的要好許多。倒是我很好奇,殿下怎麽說動聖上同意重組九方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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