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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斑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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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斑歲

蘇祿緋轉過身來撥轉了下茶碗蓋,將今日面聖和皇後所做所言與江楓舟說了,“聖上有我阿娘為他開疆擴土,有睿王叔和遼西郡主為他鎮守邊疆,可太子有什麽。光北境就有三股各自為政的勢力,更別提松散的地方府軍。北境疆域遼闊,於太子卻只是副畫上輿圖。而我與這一代北境守將的繼任者一同長大,若我整合北境軍力,與西川、東南境三位藩王形成相互制衡,建北境總督府,將大荒扶桑劍奉與聖上所持,百年後傳於太子,聖上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她看著石桌上靜靜安放的那紫檀劍匣,不由深深嘆息,“你說,阿娘她當時帶走這柄劍的時候,是不是已經預料到將來會有這麽一日,她的女兒會歸京襲爵走入朝堂,會想替她討回一個公道,讓那些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會與聖上之間也會爆發沖突,或許還會背靠太子走上大權在握的這條路。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若不歸京,在她此前的安排,楚栗他們這些舊部老將也會保我此生衣食無憂。這一切她好像都預料到了,所以她提前一步一步,幫我都布置好了。”

江楓舟也看著那劍匣,點頭說道:“夫人向來算無遺策。”

“唉,我可真沒用,阿娘什麽都為我謀劃好了,到頭來我連阿爹鬥護不住。”日頭已經開始西下,薄雲在天際擦出如鱗片般的痕跡,蘇祿緋仰頭看天,似有淚水劃過臉頰落入衣領。

江楓舟起身,蹲在她面前,蘇祿緋一低頭,他伸手接住了那滴淚,掌心晶瑩,江楓舟笑道:“古書上說,南海有鮫人,落淚成珠。殿下可不要效仿哦。”

蘇祿緋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打岔弄得啞然失笑,江楓舟見她心緒轉晴了許多,替她擦了擦眼角,又塞了一把魚食到她手裏,說道:“阿緋,切莫妄自菲薄,我們都想守護至親至愛之人,不一定要分出孰是孰非、誰有用誰沒用。掌令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蘇祿緋將手中的魚食撒進了池子,游魚爭相游曳,金尾紅鰭似旌旗飄動,蘇祿緋郁結的心也隨之舒展了許多。

地牢中,豐渡聽著玄翼下屬回報,擰眉雙臂抱胸。他很頭疼,蘇何的供述已經呈上去了,少主看過之後,除了“嗯”了一聲,再無其他命令。那就是還得接著審,可是他審什麽?接著用刑,怎麽用?少主在氣頭上,要責罰總管大人,他下手輕了重了都不妥。

豐渡為難地看著蘇何。已經受過兩輪刑罰的蘇何,上身赤裸,遍布斑駁血跡和傷痕,雙臂被高高束起,跪在地上,好看的面容蒼白如薄紙,因著鹽水刺激著傷口,全身都在顫抖。他看了一眼抿唇佇立的豐渡猶豫不決的模樣,報之歉意的笑容,虛弱地開口,“讓玄主為難了。來吧,少主令不可違,所有的責罰都是我該受的。”

豐渡咬咬牙,擺了擺手,自有下屬上前,攤開一卷羊皮布囊,一排寒光逼人的銀針顯露了出來。不忍聽著蘇何壓抑在喉間的痛苦之聲,豐渡轉身出了地牢,往林照堂方向去了。

深夜寂寥,子時三刻正是十分困倦之時,但王府內外護衛不曾有半點松懈。瞳山最得寵的總管大人正在牢獄中熬刑,瞳山人人心中惶惶,連帶著王府親兵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在這時有半點分心。

突然一只信鴿翩然落至信籠,值守的侍衛快速將信報從鴿子腿間取下,送到了值夜的臨一手中。蘇祿緋還沒有睡,見七鶯引著臨一快步入了彥山堂,她推開窗扇問道:“怎麽了?”

“殿下,京郊津南方向一百一十裏出,現掌令和青主兩枚求援信煙同時升空。”

蘇祿緋立刻翻身下榻,“點人,隨我出京。”

一身夜行勁衣,蘇祿緋將少虞懸置腰間,只帶了北境總督和賢親王的身份令牌,府中瞳山衛全部集結在正堂。

江楓舟拉住她急急叮囑,“也有可能是埋伏,千萬小心。”

“嗯,我會小心的。豐致,公子就交給你了。”說完,她出了府門翻身打馬疾馳。

宵禁的夜裏,一隊策馬急奔,顯得尤為突兀。巡夜的士兵很快發現了異常,上前攔住了他們。還沒等蘇祿緋亮明身份,遠處疾馳過另一隊人馬,高喝道:“寒鴉衛辦案,速開城門。”

守城將領親自驗過了那令牌與手諭,深深看了一眼馬上那女子,他認得這位正是如今聖眷正濃的賢親王。不欲卷入京中貴人的權柄爭鬥中,既然有寒鴉衛在側,他沒有過多盤查,將眾人放出了鸞京城門。

蘇祿緋朝左東闌微微點頭示意,沒有多言,打馬奔在最前側。烏驪是可日行八百裏的良駒,黎周和瞳山近衛的坐騎也是精挑細選的,奔襲中除了左東闌,其餘寒鴉衛都被落下了一段距離。

直至京郊距津州九十裏處,一枚青翼求援信煙再次升起,蘇祿緋令黎周回了一枚橙黃信煙,隨後兩支響箭騰在遠處空升起刺破夜空,這是青主遇襲的回應。一切都對得上瞳山求援的信號,黎周對眾人叮囑道:“全線警戒,不可放松警惕。”

蘇祿緋將一個白瓷罐扔給左東闌,打開是泛著熒光的藍色粉末,“塗在額間。代表自己人。”左東闌依言,將白罐打開蘸取了一些塗在額間後,拋給身後隨從。

眾人放緩了行進的速度,警惕著隨時可能的襲擊。不多時,前哨回報,前方四十裏處有打鬥,有青翼行跡。蘇祿緋與黎周等瞳山眾徒在前,左東闌與寒鴉衛在後,快速疾馳行進。

青棠持劍而立,身上已經多處受傷,左肩上更是有箭矢斷在其中,來不及包紮,正在汩汩滲著血。她率五人在前對峙著明珠堂二十六名殺手,身後是青沃背負著已經陷入昏迷的赤緹,青霄帶著四名朱翼在後警戒,眾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

紺蝶之主斑歲,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手下對瞳山的圍剿。對陣這麽多年,他終於在這一次占了上峰,今日勢必要讓瞳山之主命葬於此。

“青沃,快帶掌令大人先走。”青棠挽劍,將為首的明珠堂殺手攔下,厲聲喝道。

“今日,誰都別想走。”那首領冷笑,劍鋒淩厲地挑開青棠的上步撩刺,斬劈間氣力排山倒海。青棠則借力四兩撥千斤,洗劍上挑,那首領急急後仰,劍鋒堪堪擦過他的咽喉,頓時空門打開,青棠一個足心踹,那首領如斷了線的風箏,橫飛出去,重重撞在了樹幹上,不聲不響地沒了氣息。

青霄看到青主帶人與明珠堂纏鬥在一起,立刻托著赤緹,跟在青沃身後欲快步離開此處。

誰料又有六名紺蝶殺手迂回而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四名朱翼立刻閃身上前。無奈這次斑歲就是要取瞳山之主的性命,紺蝶精銳可謂是傾巢出動,青翼不入中原做暗殺的買賣,滄、津兩州多以朱翼情報刺探為主,多善藏匿、偽裝的靈巧手段,卻沒有以一敵十的身手。

欺身上前相攔的四名朱翼很快被屠戮,青霄以一敵四,為青沃爭取逃走的空間。更多的紺蝶殺手圍了上來,青沃將赤緹放在樹下,抽劍相搏,氣勢全開。

青棠腿上、腹部又多了兩道劍傷,有些支撐不住,搖搖欲墜。從學士府中埋伏開始,她已經連續拼殺了六日,如今也是氣力消耗殆盡。但她不甘心,看著斑歲洋洋得意的陰騭笑容,再次提氣掠起,飛身來到青沃身側,擋下刺向赤緹的劍鋒。

紺蝶深知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六人列陣呈飛蛾撲火式,圍攻向這位青翼之主,只要殺掉她,那麽瞳山之主的命,唾手可得。

六人的劍陣眨眼間齊齊逼近青棠,突然遠處傳來馬蹄陣陣,隨之襲來的是密密針雨,裹挾著強勁的力道,寒芒閃耀的金針自那六名紺蝶的咽喉穿透而出,圍剿青棠的凜然殺意戛然而止。蘇祿緋自烏驪上飛掠而起來,到赤緹身側,黎周護佑在前,其餘瞳山徒眾快速上前與紺蝶纏鬥。

“阿爹!”蘇祿緋跪坐在昏迷的赤緹身側,將倒地不起的他抱在膝間,見他雙目緊閉,額間冒著密密冷汗,氣息紊亂,是從沒有見過如此的虛弱,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

“掌令…掌令中了蛇毒。”青棠劇烈喘息著,她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少主,脫力地癱坐在地靠在樹幹不住的喘息,一指不遠處的斑歲,說道:“紺蝶之主斑歲,他身上有解藥。”

蘇祿緋聞言將赤緹輕輕地放平在地,提著少虞再次飛身掠起,黎周在前開路,只數息間便至斑歲面前。斑歲自然也在瞳山增援趕到之時,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瞳山少主。

“又見面了。”斑歲陰惻惻地笑著,猶如毒蛇吐信,聲音冰冷滑膩。

這個聲音……蘇祿緋雙目猛睜,塵封已久的記憶被喚醒,她聽過這個人的聲音。

在那個噩夢裏,隔著腐朽的木板,那聲音也是這般冰冷陰寒,“拖走。”隨後便是江楓舟在地上被拖行時發出的粗粒摩擦,和兩名親衛頭顱落地的聲音。

“是你!”少虞出鞘,劍尖一點那個面須全無、嘴角噙笑的陰冷男子。

“是我。有十年了吧。”斑歲雙手插袖,面對身側的廝殺與血腥充耳不聞,只打量著蘇祿緋,眸光如黏膩的爬蟲,“當年我得知賢王有子養於瞳山,秘密調查了一番。雖說當初曾對楚栗時常帶在身邊的那個小丫頭是有些懷疑的,只可惜一念之差,還是抓錯了人。又陰差陽錯的,沒有將你這個丫頭片子放在眼裏,竟讓你成了漏網之魚。不然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層木板下藏了人?唉,果然還是不能心軟,斬草要除根吶。”

蘇祿緋瞇眼,心中怒火洶洶爆發。斑歲見她的怒火成功被挑得更盛,笑意更濃,不禁問道:“那孩子如今可好?”

蘇祿緋不答,帶步掛斬,翻身點刺,運轉內息,如怒濤翻湧向斑歲襲去。而在斑歲前守衛的明珠堂紺蝶殺手都被黎周帶人纏住,斑歲面對氣勢強勁的蘇祿緋,不得不抽劍認真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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