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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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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回公道

“你快別招呼我了,趁熱你先用膳。”

禮王妃見她心情尚好,不由得心放回肚子裏一半,看著她喝了小半碗湯,又用了些飯,才說道:“我知道你不喜甜食,我做了些玫瑰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禮王妃曾經和歸雲殿侍奉過蘇祿緋的李嬤嬤詢問過她的喜好,只得知她不喜甜食。這可難壞了她,女兒家不能用甜食哄,那是便只有首飾簪花。後來她又見蘇祿緋素來不戴,又犯了愁。上次寒梅宴上,昭寧公主無意中提及樞密使府的魏家小姐送她的玫瑰胭脂,有木質香氣,是蘇祿緋喜歡的,便留了心,先做了一罐玫瑰花蜜看看合不合她的口味。

“多謝舅母。”霜兒換上了空盞,舀了一勺添了溫熱的水沖開,玫瑰溫柔的嬌香充盈滿室,蘇祿緋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見她放松下來,禮王妃的心落回了肚子裏。她怕因著李鷺的胡言亂語,蘇祿緋與涼州侯起了沖突,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不明所以的老古板們再趁機渾水摸魚,事態會對蘇祿緋不利。如今見蘇祿緋行事沈穩,心性堅韌,十分欣慰。

“明日你舅父會上表彈劾涼州侯,屆時皇後必會申斥涼州侯女,你放心,舅母會為你討回公道的。此事你不必出面。”

蘇祿緋笑道:“多謝舅母。不過是一個自小被慣壞了的小女郎,受有心之人挑撥,必會言出無狀。您也別生氣。”

禮王妃心疼地拉住了蘇祿緋的手,嘆息一聲,這個年紀誰不是家中受到父母寵愛的小女郎,見蘇祿緋如此成熟懂事不嬌縱,禮王妃認定她必是少時艱辛所致。

蘇祿緋少時有幾次確實處境艱難,但多數時候並不辛苦,可謂是錦衣玉食,赤緹和秦淺笙自是想將天下最好的都奉給她,而睿王府、遼西郡主府也時常關懷她的吃穿用度。賢王舊部心腹得知主上有後人現身,也時常探望,將她捧為掌上明珠。只是瞳山危機重重,難免會遇兇險之時。蘇祿緋的嬌縱只對幾個人,大多數時候是她隱藏得很好而已。

沒等涼州侯上表請罪,向來不管朝政的禮王難得出現在了朝堂之上,對涼州侯上表彈劾。彈劾的內容是涼州侯縱軍馬場官吏貪汙,克扣馬餉,又縱軍馬場管事欺男霸女,打傷縣丞,令公衙無非按乾律依法辦案。他奏疏中所提及被打傷的縣丞,乃是陳郡謝氏族人,禮王妃的遠方表弟。

“請陛下為毛素縣縣丞和百姓做主。”

禮王說得聲淚俱下,張靜山擰緊了眉頭。按他昨日知曉的東市風波,原以為只會是個“教女無方”的彈劾,沒想到居然扯出了陳郡謝氏,雖是遠方旁支,但事關他的老師、前左相在朝中威望,而且證詞嚴謹,還有百姓的請命書,那刺眼的艷紅血手印,令聖上和諸臣不得不重視。

太子微微皺眉,偏頭看了一眼蘇祿緋,只見她神色坦蕩,絲毫與打擊報覆不相幹。

定康帝翻看過那奏折,冷哼一聲,沈聲問道:“涼州侯,可有此事?”

“陛下”,李夜白冷汗濕了後衫,他也沒料到今日會是這般等著他,“啟稟陛下,克扣馬餉縱軍馬場千戶貪汙,此事是萬萬沒有的。至於打傷縣丞,更是聞所聞問。請陛下明察!”

“既然並無禮王剛剛所奏之事,那這百名手印畫押的證詞,又是從何而來?”

李夜白俯首,“臣確實不知,還望陛下明察!”

見涼州侯死不承認,禦史中丞高琦出列道:“啟奏陛下,臣也未曾聽聞有縣丞被打、公衙被沖撞的公文,也未曾收到毛素縣百姓喊冤之事。還請陛下嚴查,還涼州侯一個公道。”

蘇祿緋挑眉回身看了一眼高琦,高琦被她的這一眼看得心裏發毛。

沒想到高琦主動跳出來,還真是意外之喜。兵部侍郎杜廉珍出列道:“陛下,高大人此言差矣。大人未聽說過,此事就不存在,這是什麽道理?軍餉一事,兵部請陛下下旨探查此事真偽。”

定康帝將手中的禮王奏疏“啪”的一聲合上,高琦眼皮跟著一跳,便聽帝王說道:“兵部探查軍餉一事,著西平府知府勘察毛素縣一事。”

李夜白心如擂鼓,不是涼州府知府前去探查,而是西平府,難道陛下……

眾人領旨,退朝後李夜白率先喊住了蘇祿緋。這是二人第一次見面,蘇祿緋倒是驚訝自己的心平氣和。最初知道自己並非赤緹親生,也是偶然。秦素溪所寫的醫書中提及的血緣鑒定,滴血驗親其實並不準確,當下並沒有血緣鑒定完全準確的方法,只能通過外貌如膚發眼色、外貌長相的比對,懷子時間的推測等方法進行判定。而這一比對,蘇祿緋發現,赤緹的瞳孔有異色,發色為深茶色,都說女兒幼時會肖像父親,蘇祿緋認真觀察了許久,發現他們並不相像,心下忐忑不安。

她在明知滴血驗親不準,還是抱有一絲騏驥,借著一次她幫赤緹處理後背傷口時,暗中在杯盞中也滴了自己的血,結果自然是完全不溶。當時心亂如麻,失手打翻了那杯盞。赤緹背對著她,還以為是自己猙獰的傷口嚇到了她,笑言她年歲尚小,雖跟著秦淺笙學了一段時日的醫術,這等血腥下次定要回避她。

當時蘇祿緋不知所措,又不知該與何人傾訴證實,也不知赤緹是否知曉,對今後該如何自處惶惶不安。赤緹還以為她是對他兩月未歸有所不滿,不僅找來了寶馬良駒烏驪,還親自教她騎馬射箭,希望彌補這兩月的疏離。當鹿姬之亂後,她才從秦淺笙那知道前因後果,也在定康帝張榜告示賢王為國忠勇的平反中,知道了阿娘離開鸞京的始末。

起初,她對涼州侯心懷憤怒怨恨。後來,她自洽了。

與其深陷別人的險惡行徑心生憎恨,不如珍惜身邊至親向陽生長。

只是蘇祿緋記仇,凡事愛問一句憑什麽。

所以她從十一歲就開始一步一步謀劃準備著。她無數次想過,當初阿娘如果不是病入膏肓難以為繼,那麽她對那個椅子,是否存有過心思。

她曾在赤緹帶她去極北之地探望阿娘的時候,問過,“如果我想要那個位子,阿爹會支持嗎?”

“會,爹會殺進鸞京,幫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阿娘,會因天下百姓再次陷入動亂而難過。”

“那如果我要取涼州侯和鄭國公的命呢?阿娘會難過嗎?”

“不會,你阿娘是一個很灑脫的人,不會因為這些不相幹的人傷神。”

時至今日,蘇祿緋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問自己,要取他的命嗎?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指間已經按上了袖中金針。

李夜白看著那與故人有七八分相似面容,有一瞬恍惚。若問他後悔嗎?那必是十分後悔的。今時今日,他仍把清冷如月光的女子,放在心中最愛的位置上。可往事如煙,世上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會因他的悔恨而倒轉。

“涼州侯。”蘇祿緋頷首致意,隨後便要越過他離去。

“阿緋!”瞧見她的冷漠,李夜白心中一痛,喚了她的名字。那人曾說過,我若有女兒,名中定有會“緋”字。

“涼州侯,請你自重!”未等蘇祿緋回應,禮王在後怒喝一聲。

蘇祿緋本來被李夜白的這一喚弄得心生厭煩,回頭一看禮王的怒容,被逗樂了。禮王比她還生氣,快步走上來擋在蘇祿緋面前,指著李夜白嘴唇抖動,“賢王名諱,豈是你隨意呼喚的?”他上前一步,用僅他二人能聽見的音量怒斥李夜白:“不知廉恥!”

蘇祿緋看著禮王側臉,脖頸都氣紅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周圍的官吏對這邊的動靜紛紛側目,都是位高權重的人物,他們有心看個熱鬧,但又不敢太過明顯。

仁明殿大太監賠笑上前,打斷了這邊的劍拔弩張,向蘇祿緋行禮道:“請賢王殿下安!奴婢綠安,仁明殿供職,奉皇後娘娘之命,請殿下過去一趟。暖轎已在崇政門外等候,還請您移步。”

禮王示意她快些隨太監離開這裏,沒了旋渦中心,禮王和涼州侯也沒什麽可繼續吵的,禮王一甩袖子,冷哼聲極重,狠狠瞪了李夜白一眼,警告他自重,才轉身離去。

暖轎不疾不徐地穩穩行進,蘇祿緋挑簾問太監綠安:“皇後娘娘今日還有其他客人?”

“回殿下,早些時候,長公主攜李家小姐入宮了,禮王妃殿下是不久前剛到。”

今日隨蘇祿緋入宮的九桃不動聲色,將一個沒有任何華麗紋樣的荷包塞入了綠安手中,綠安輕車熟路接過沒入袖中,暗自一掂,壓制住了喜形於色上揚的嘴角,又輕輕一咳,清了清嗓,似不經意間提道:“近來宮中的枝條都發了芽,連素來清凈的永禧宮都有鳥兒駐足了。”

永禧宮,淑太妃的宮殿,這些年她一直對外稱清修禮佛,素不見客。看來這她一歸京,淑太妃連佛法都理不下去了。就是不知吃齋念佛這麽多年,道行修得有多深了。

“還是你心細,看得見這美景。”蘇祿緋將手伸出轎窗,綠安忙雙手接著,是兩粒金瓜子。心中樂開了花,這賢王真不愧是和白水真人東海王殿下親近,出手就是大方。

“殿下謬讚。”

蘇祿緋進入仁明殿的時候,只見身著一襲桃花團錦衫與石榴百褶裙的少女正跪在殿中。蘇祿緋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和皇後、佑安長公主和禮王妃依次見了禮,覆而從九桃手中接回了手爐,端坐在了禮王妃身側,好似沒有看見殿中跪立的少女,並沒有出言詢問。

佑安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提醒正在暗中打量蘇祿緋的李鷺,心中暗罵了一句,真是個沒規矩的丫頭。

回過神來的李鷺慌忙朝蘇祿緋下拜,“臣女李鷺,拜見賢親王殿下。”語氣恭謹中有著一絲生硬。這已是長公主耳提面命強令她裝出來的,今日她這一跪,是跪在端坐上首的蘇祿緋面前,李鷺的尊嚴被擊得粉碎,卻只能暗自咬緊牙關,嫉恨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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