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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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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大妄為

朱翼之主江楓舟曾把“涼州侯府後宅不寧”當做笑話講給她聽。尤其是賢王後人現身銀沙城後,帝遣寒鴉衛使入涼州詰問李夜白後,平陽縣主不管不顧地當場大鬧了一番,讓李夜白在寒鴉衛面前丟盡了臉面。

蘇祿緋對此倒是無感,李夜白除了有一個好家世,其他的半點比不過阿爹,包括他那風流倜儻的樣貌。她自始至終都認為,阿娘當初是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而蘇祿緋襲爵後,不光輔國公白浪看到了其長女承襲國公之位的可能,平陽縣主亦然。她是九方隗氏出身,父親與宣德皇後同宗,怎可與小地富戶相提並論,更是不甘將苦心經營半生的侯府交到妾生子手中。這次涼州侯入京,她搬出其父鄭國公給侯府施壓,要求李夜白帶長女入京,擇機請封。

李夜白無法,涼州商號的生意和軍馬場連年受挫,若不是鄭國公扶持貼補,恐難以為繼。於侯位承襲之事上,他非常不滿夫人跋扈專制,在他看來文照是他的長子,雖不及九方隗氏高貴,但其母也是涼州望族書香門第出身。繼任者已是涼州侯世襲的第三代,是否能維系李氏榮耀,世子人選當以才能為上,文照可堪大用。

而鷺兒心思單純,被家中慣養的嬌縱,是擔不起重任的。但無奈拗不過夫人施壓,他帶李鷺來京,也寄期望此番她能增長些見識與學識,若是能定下親事嫁於京中高門,順勢再為長子請封,也能堵住夫人的嘴。

他的如意算盤,蘇祿緋並不在乎。入夜的時候,左東闌翻進了賢王府,站定在滿餘軒前,輕車熟路地解下佩劍交給臨一,只是今日還多了名王府隊正值守,執意要對左東闌搜身,他是九方軍乙字營楚栗的親兵出身,二十出頭年輕氣盛,與楚栗當年的莽勁如出一轍。

臨一接過他的佩劍,也不開口解釋,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熱鬧。見來者不遜,另有兩名侍衛上前,叉腰按住了腰間兵刃,嚴陣以待。

左東闌無意亮明身份,他也知道在這群九方兵痞眼裏,只認長官和軍令,寒鴉衛什麽的都不會放在眼裏。但他也不打算縱容其搜身,出入皇宮尚且可佩劍至殿前,寒鴉衛首領的傲氣在這。他斜了一眼臨一,見他並不打算制止,笑問道:“你確定在這動手沒關系?”

臨一兩手一攤,“對佩劍者搜身,是當值守衛職責。不允仍擅闖者,緝拿。沒問題。”

蘇祿緋還沒到滿餘軒,在轉角小徑處就聽見了不遠處守衛接連不斷地哀嚎。赤緹之前覺得茶花堂不好聽,改為彥山堂,她正在看喬渲帶人重新懸掛匾額。聽說書房前左東闌和滿餘軒的守衛打起來了,她從小路穿過四季常綠松柏林,便看到三名守衛倒地哀嚎,臨一臉上掛了彩,氣喘籲籲捂著腹部彎腰杵膝。

見此場景,跟在蘇祿緋身後的喬渲神色驟變。

左東闌倒是神清氣爽,絲毫不見衣襟淩亂,只是小腿褲腿後側有半個腳印。他對著蘇祿緋恭敬行禮,蘇祿緋點頭示意他跟著她進入書房,並未理會一旁東倒西歪的臨一與守衛。

“左大人翻墻的本事見長”,書房裏,蘇祿緋從桌上去過兩本奏報遞給左東闌,揶揄道。

“是殿下寬厚,容卑職放肆。”左東闌得了便宜不賣乖,言語恭敬,儀態恭謹。他看了眼侍茶後退出書房的喬渲,目光停駐在他身上許久。

蘇祿緋瞥了一眼左東闌放在喬渲身上探究的目光,問道:“怎麽?左大人也聽到了京中傳聞。”

王府侍衛的模樣過於俊朗,成為京中世家夫人貴女的宴會談資,左東闌自然知曉,他笑道:“殿下不懼禦史彈劾,那傳聞便是傳聞而已。”

“無非就是說本王寡廉鮮恥罷了。銅礦私采和私鑄武器的事,這些禦史一個字兒都不敢提。”

左東闌翻看著瞳山朱翼所查私鑄武器流向,制式刀劍由遼中一處莊子接手。莊子裏外守備森嚴,方圓二裏之內皆有巡邏。官府登記的莊園主人全家早年戰亂時就已經遷徙到南方,所以可確定占有此處的並非是莊園的原主人;另一部分的刀劍弓弩自然是流向了紺蝶。蘇祿緋與左東闌約定,功勞歸寒鴉衛,在明處探查;不暴露瞳山,她的人在暗處相助。左東闌不站隊任何一方,只要是危及大乾朝廷,他不會袖手旁觀。

左東闌看過朱翼的線報,也從袖中取出一疊陳詞,是前河間太守管季的證詞。朔州和遼陽太守已慘死在前,管季知道自己的下場,得寒鴉衛庇護其子孫,便什麽都招了。

定康二年年末,征西戰事吃緊,大軍已經進入玉茲腹地,逐漸逼近都城前哨。戰線西縱過長,且連年征戰前線的武器損耗過大,補給跟不上,傷亡兵卒人數不斷上升。賢王命鏡戌、白鄂、兆文三處銅礦增加開采,並上表了增鑄武器的奏疏。樞密院壓了數月未與回覆,而新鍛造的刀劍弓弩已經盡數分批運向了西線戰場。因未得公文,鹽鐵司、銅礦與礦工的數目都對不上,便埋下了禍根。

至於何時何人借著賢王增采銅礦和增鑄武器供養征西邊軍之際,又暗中得利多少,時間久遠,且兩府太守已死於非命,若非還有半本殘缺的賬本,根本無從查起。

管季只負責銅礦增采,至於在何處增鑄,除了運往征西前線的兵器,剩餘的又流向何處,他全然不知。不過他交出了數封鹽鐵司副使郭新軍命他接收另行聘用的礦工明細,和將增采出來的礦石運往一處工坊。寒鴉衛前去調查時,早已人去坊空,鑄造工坊的主人和本地的四名工匠全家死於非命已有月餘。

“卑職已奏請聖上,明日便會前去樞密院翻找當年奏報,不過多半是難以找到了。”左東闌從蘇祿緋手中接回管季證詞,揣回袖中。

“當年負責征西大軍線報的,除了樞密院還有兵部的庫部郎中和員外郎,也請左大人核查。”

“是。”左東闌起身告辭,出了滿餘軒,除了侍立的喬渲,院外已經換了另外四名侍衛,為首的他此前見過,其餘三個氣度截然不同,立的是軍中站姿。

喬渲欲送,左東闌制止,準備從原路翻墻離去。喬渲急忙道:“大人,要不您還是走後門吧。府中新守衛都來自軍中,不認識您,難免會有沖撞。”

左東闌點頭,跟隨喬渲往偏隅的小門處走去,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喬渲,王府內管事。”

“之前有一位侍女跟隨賢王殿下左右,她還在王府嗎?”

“她…在她該在的地方。”喬渲從容有禮,還請左東闌註意腳下坑窪,但回覆的內容,等於沒說。

油鹽不進。左東闌再次腹誹。

送走了左東闌,喬渲回到滿餘軒的時候,蘇祿緋正在提筆寫批閱公文,臨一已經跪在院中,身後還有三名鼻青臉腫的守衛。他剛進入書房侍墨,便聽蘇祿緋吩咐,“太子妃生辰臨近,備禮仔細些,莫讓人鉆了空子。”

“是。”他恭謹回道。

直到臨近亥時,蘇祿緋才從書房走出,她抱著手爐,經過跪著的臨一時,她問隊正孫秦,“我記著楚栗曾經立過一個規矩,軍中鬥毆,勝者杖二十,敗者杖五十,可有此事?”

孫秦垂首答道:“回殿下,有。”

“那就按規矩辦。”

“是。”

蘇祿緋用指尖擡了擡臨一下巴,看他上頜和嘴角的青紫格外明顯,不由冷笑。仰著頭的臨一不敢直視蘇祿緋,下垂眼瞼,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半句求饒的話也沒能說出口。

“豐渡還沒走呢,你膽子挺大啊。”真是,又菜又愛玩。

喬渲也跪到了臨一身側,內院侍衛在主子書房外打架,簡直是翻了天,如此沒規沒矩,最後還打輸了,從上到下都要受罰。

“跟他們一樣,軍法處置。再有下次,遣送回白翼。喬渲,走了。”

“謝少主。”臨一長出一口氣。這比落在豐渡手中,要好。

翌日,黎周護衛蘇祿緋從兵部回府後便去找了臨一。他的五十杖由玄翼執行,皮開肉綻但未傷筋骨。上了淺川特制的金瘡藥後,傷口愈合得很快,只是此藥愈合快的同時,痛感極強,疼得臨一汗涔涔如過了水一般,直到第二日午後才醒過來一次。晚間黎周來的時候,他才進了食水,緩過來些神魂,整個人懨懨地趴在床上。

“老大。”看見黎周進來,臨一掙紮地欲撐起來。

“別動”,黎周看他臉色煞白,沈著臉問道,“還嘚瑟嗎?”

臨一訥訥搖頭。黎周嘆氣一聲:“你與寒鴉衛首領交過手,看出些什麽門道沒?”

“赤手空拳的身手與老大你不相上下,內力強勁,不過應該打不過秦堂主。”

“嗯,知道了,你好好養著,我求殿下準了你三天假。你可知遣回白翼的下場?”

臨一點頭。下次是真不敢了。

有豐渡在,長鳶不至於連守兩個晚上,不過和這位閻王爺在一起當值,他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處處謹小慎微,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個不留神出了岔子,被逮去玄翼受罰。豐渡曾在蘇祿緋身邊侍奉兩年,一舉一動曾是掌令親自“指導”過的,是他比不了的周到細致。他每次下值回來,都對著臨一唉聲嘆氣。臨一賠著笑臉,許諾三個月的俸祿都歸長鳶,才換得了長鳶一個哭喪的笑臉。

江府派來修繕的工匠隊伍,總管何叔帶人整體查探了一圈,算好了工期和用料,等著出正月開工。這些年皇後與禮王妃派人來維護的主要是正殿和東院,西院議事堂和後園有很多需要修繕的地方。

蘇祿緋在搖椅上閉目養神,林女官拾掇好寢具,就走過來幫她把燭火熄了只留兩盞。霜兒午後又有些起熱,便讓她先去休息了。

“殿下,齊、錢兩位嬤嬤這幾日還算安分,不過時間長了盯不過來,就不好說了。”

蘇祿緋將手爐塞到林女官手裏,笑道:“隨你處理。都無妨。”

林女官也笑了,還真是和殿下當初,一樣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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