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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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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為止

左東闌從兵部和樞密院都查出了些名堂。當年扣押賢王奏疏的樞密院官員叫茅伍,而將多餘的兵器從工坊提出來的文書,簽字畫押是一名叫夏洪的員外郎。

茅姓在鸞京少見,查了兩日寒鴉衛便發現,前樞密院副使袁封逸的夫人,娘家的一個妹妹,嫁於了茅姓舉人。這位姓茅的舉人,其堂兄便是茅伍。而夏洪,只能查到祖籍遼中,自寶安十九年父母雙亡後離開家鄉後,就未曾再回去。老宅中的一家是他的堂叔,已經多年沒有來往。

查不到這批兵器的下落,即便知道樞密院曾扣押過賢王奏疏,這麽多年過去了也只能追究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況且茅伍已經致仕,這等小兵小卒,抓起來毫無意義。

三十日之期已過大半,樞密院應該是打算推茅伍出來頂個不大不小的罪名了事,工部本就是被牽扯進來的,查不出個所以然。是否把袁封逸揪出來,蘇祿緋現下還十分猶豫,關鍵還是要看那批兵器的流向。

正月廿九,太子妃生辰,因著她的身孕,只舉辦了家宴。定康帝找蘇祿緋下棋,太子在一旁觀棋。

“不許只輸一子。”定康帝見她撚了黑子,笑著說道。

“陛下,勝負大多是天意,哪能輪得到臣做主。”

定康帝哼了一聲,率先落子。不多時,一局已定,蘇祿緋輸一子。

太子咋舌,定康帝兩手一攤,笑道:“太子來一局。”

太子搶了黑子,由蘇祿緋先行。這一局結束的更快,蘇祿緋贏一子。

而旁觀者的定康帝,定定地看了太子與蘇祿緋一眼,一擺手,“不下了。太子,去看看你媳婦。”

太子知道皇帝與蘇祿緋有話要講,便行禮告退,大太監也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定康帝將黑子從棋盤上撿拾出來,扔回了棋罐,“你是想問,銅礦一案,朕能容忍你查到哪一步?”

“陛下英明。”

“太祖在內憂外患中得天下,而高相的門生遍布朝中各部,大大小小的官吏橫枝交錯,相輔相成。當年朝中亟需這樣能夠穩住京中世家大族的人,高相的才能毋庸置疑。改制,便會傷筋動骨。本朝修養聲息不過十餘載,朕不希望留給太子一個無人可用的局面。”

“陛下正值壯年,談此言還為時早矣。”

定康帝擺手制止了蘇祿緋的恭維,言語間有些疲憊,“朕知道,當年他做的有些過了,所以朕當初改制,廢左右相,強令他致仕,也算是給你母親有個交代。銅礦一案,到樞密院為止,如何?”

蘇祿緋躬身行禮道:“謹遵陛下旨意。”

這個結果,她想得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動高相而不傷朝中根本,並非一個銅礦案便可實現。兵器一事,寒鴉衛和瞳山會繼續調查,高相的羽翼會被一點一點翦除。

皇帝是樂得見朝臣爭鬥而非一家親。於皇帝,蘇祿緋也是權臣,若不能掌控,同樣也是威脅。

“你的棋藝,是哪位大家教的?”聊完公事,定康帝好奇她的棋藝,便問了起來。

“回陛下,曾有一位在江淮淺川堂休養數年的老先生,姓羊,喜歡下棋,也喜歡教人下棋。”

“可是木易楊?”

“山羊的羊。”

“可是羊弈百先生?”定康帝眼睛一亮。

“回陛下,是弈百先生的父親,有眼疾和腿疾,三年前病故了。”

定康帝點頭,著實可惜。荊州羊氏本是書香世家,東倭入侵,舉家抗敵。羊家上代家主青年時便在戰場上落下了殘疾與傷病,年過五十後愈發嚴重,家人便尋到了江淮,秦素溪將羊老的眼疾治了個七分好,但腿疾沈屙久矣,每兩日在丹芝溫泉浸泡,每月調整藥浴的配比,也算是幫他減輕些了病痛。定康十八年羊老溘然長逝。羊弈百此人雖乖張性情喜怒無常,但極為重孝,蘇祿緋在其父晚年多有照拂,感懷其善,雖長居荊州不問事實,此番蘇祿緋襲爵,他亦派人送來隆重賀禮。

蘇祿緋不愛下棋,羊老念叨了她許久,最終因著羊老許諾,他若能救活她的蒲陶,她要跟他學下棋。江淮丹芝有一塊菜地,蘇祿緋喜歡種菜,但無奈她在種地這個事上,沒有天賦,經她手的幾乎沒有任何綠葉植物能平安長大。

睿王世子送了一株西域紫蒲陶作為她八歲的生辰禮,結果還不到半年,就病殃殃得半死不活。後來得羊老精心養護了半年,那株蒲陶不僅活了,還結了許多果子,釀了數壇酒。

蘇祿緋沒有辦法,承諾出去的,只得照辦。只要她在江淮,就每日都跟著羊老下棋,甚至此後她第一個施針的病人也是羊老。

世事無常,定康十八年阿不都部叛亂,蘇祿緋急援睿王世子妃,沒有見到羊老最後一面,成了人生憾事。而留在丹芝的那株西域紫蒲陶,仍枝繁葉茂。

草長鶯飛二月天,風已不再凜冽,和煦盎然。蘇祿緋在廊下搖椅上看林女官指揮著齊、錢兩位嬤嬤和數名侍衛掘土挖坑,將枯萎的灌木樹叢挖出,松動舊土。

霜兒剛剛稟報道昭寧公主來訪,一只玄黃滾地錦一個箭步沖著蘇祿緋旁邊的案幾便要撒歡竄上來,喬渲眼疾手快,攔腰阻截了肥貓的飛撲,氣得滾地錦掙紮欲抓撓喬渲,胡須呲立,齜牙喵嗚。

“阿吱?”蘇祿緋看著這許久不見的肥貓,又看了看一旁案幾上的百合甜羹,笑著讓喬渲將它放下來。

還是這麽貪吃。她一戳肥貓的臉頰,它還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

“阿吱!”昭寧一進彥山堂,便見肥貓在案幾上大快朵頤,怒喝一聲,只得了肥貓不耐地卷動了下尾尖,雙耳後背,一副聽見了、莫管的模樣。

“何事?”蘇祿緋讓喬渲給昭寧搬了把椅子,又端了壺茶讓她稍安勿躁。

“涼州侯進京了。”

“我知道。”蘇祿緋不僅知道,還命喬渲拒了涼州侯要登門拜訪的帖子,大門上掛了謝客的牌子。

“涼州侯的女兒,今日是長公主帶進宮的。”

“那公主怎麽出宮了?”蘇祿緋笑問。沒等昭寧回答,肥貓的前爪扒拉了一下蘇祿緋的肩頭,踩著躺椅的邊緣先是伸了一個懶腰,作勢便要趴進蘇祿緋懷中。

蘇祿緋把肥貓攬在懷中,摸了摸它的虎背熊腰,笑道:“公主是怕我心情不好,帶了阿吱來看我?”

昭寧在這件事情上不知道如何開口,蘇祿緋被肥貓壓得心口氣息不順,將阿吱重新塞回昭寧懷中,說道:“眼不見心就不煩。公主不必擔憂。”

“總歸是要見面的,只怕……”

蘇祿緋將昭寧讓到屋內,遞給她一份禮單,“這是我與涼州侯的事情,公主出嫁在即,莫要憂慮這些雜事。這是我與你的添妝禮,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昭寧接過禮單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合上了,“謝謝皇姊”,然後她四下看了看,小聲道:“不是說好再加兩個俊俏侍衛嗎?“

阿吱在懷中,喵嗚了一聲。

這件事情,蘇祿緋自是能辦,也不想辦,不然韓世子要從遼西打上賢親王府。

銅礦一案樞密院茅伍、鹽鐵副使郭新軍分別以懈怠軍機和瀆職之罪抄家流放,工部郭宗曉連貶三級。而兵器流向尚沒有定論,夏洪革職下獄。無人知曉的深夜,寒鴉衛首領左東闌秘密前往了一趟滄州袁府,不日傳出已經致仕歸鄉的前樞密院副使袁封逸踏春時不慎墜馬,數日後亡故的消息。

高正修看著密報,良久沈默不語。他知道,定康帝放了他一碼,他也要適時退讓。

朝廷的波雲詭譎局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李鷺這幾日流連鸞京市肆,參加京中貴女的踏春宴,好不熱鬧。

長公主處處提攜她,與涼州侯不謀而合的是,她也認為李鷺嫁到京中來,比仿照蘇祿緋承襲爵位要更合她的心意。

一來佑安若想從大長公主手中接過祁魏勢力,必要多方維護,需要打量錢財,長公主府的營生微薄,她有了將涼州商號捏在手中的念頭;二來她沒有女兒,對於世家來說,維系情誼最簡潔有效的便是嫁娶。她的兒子既無軍功,也不得定康帝另眼相看,若想封爵在太平盛世中難上加難。日後按她的心意為李鷺尋得一門高嫁,那也是將涼州侯夫人拿捏在手中。

只是李鷺不知,仍做著未來女侯爵的美夢,對著一些父兄品級只有三四品官員夫人與女郎的巴結極為受用,時常三五女郎結伴出游,受幾句追捧奉承,便大手一揮結賬買單。只四五日,就將涼州侯夫人臨行前給她的銀錢花了個精光。

這一日她與高府四小姐、鸞京府尹的房二小姐和吏部侍郎薛三小姐一同逛東市,此前已經在鏡湖月和三月桃店鋪中買了諸多金銀玉飾和胭脂水粉,幾家的仆從手中提滿了大小錦盒,逛到“吉祥寶相”綢緞莊門口,更是將這堵了個水洩不通。

吉祥寶相是緞布皇商,也是昆侖商號最早發家的店鋪,綢緞布匹以各類寶相紋深受世家貴族喜愛,其中寶蓮重瓣紋的織錦彩緞,每逢換季新裁衣之時都供不應求,常常需要提前一季訂購。

李鷺發覺這吉祥寶相的綢緞紋樣比之涼州商號的布樣要華貴明亮許多,十分合她的心意。而店夥計正搬入店內的那匹粉橘寶蓮金花錦,她一眼相中。

店夥計賠笑道,“對不住這位小姐,真是不巧了,這幾匹已經早早訂出去了。您再看看小店的這幾匹錦緞,也是上品,包您滿意。”

“這些都訂出去了?”李鷺指著三匹錦緞,有些不滿。

“實在對不住,是都訂出去了。您看看這匹六瓣寶仙,有流彩暗花和桃紅並蒂,也非常襯小姐的氣色。”店夥計雖不認得她,但是後面那位高四小姐,他隨掌櫃的前去給高家老爺量衣時曾遠遠見過一面。

心知這位小姐既然與高四小姐一道,那也是高門貴女。可訂那三匹的是穆家,同樣得罪不起,只能賠笑著將這位小姐的目光往別處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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