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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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城門外, 暖陽明媚，涼亭坐落於山陂之上。
趙環兒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下，頭上戴著鬥笠, 身上穿著玄色男裝, 身後是即將出發的商隊，孫玉鳶正站在路邊指揮裝車。
淩見徹和郗鳳禾跳下馬, 前來給她們送行，孫玉鳶商鋪越開越多, 生意越做越大, 漸漸不再局限於京城, 她此次出京, 就是為了親自去外地拓展生意, 想要把店鋪開到其他地方。
以趙環兒的身份, 她暫時不適合留在京城, 郗鳳禾便讓她跟著孫玉鳶一起離京, 彼此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趙環兒還沒有想好要在哪裏落腳，正好可以跟著孫玉鳶四處走走, 她讀過書，可以幫孫玉鳶管理賬簿，孫玉鳶求之不得，趙環兒就算路上想回家鄉，也正好順路。
趙環兒望著郗鳳禾和淩見徹並肩走過來, 擡眸笑了笑, 等他們走近, 真心實意道：“多謝你們，你們都是好人, 各救了我一次，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你們，我活不到今日。”
郗鳳禾莞爾一笑。
那日她發現趙環兒沒死，還有救回來的希望，卻沒有聲張，而是假裝趙環兒已經亡故，等把她挪去後堂才開始救治，後來趙環兒休養了一段時間，到現在身體才完全恢覆。
她這樣做，就是希望趙環兒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現在趙家已經洗清冤屈，趙家嫡女弒君之事隨著趙環兒的‘死’塵埃落定，一己承擔，外面的人都以為趙環兒死了，成全了趙家的名聲。
郗鳳禾彎著唇角，緩聲道：“趙家那個背負血海深仇的趙大小姐已經不在了，現如今你就只是趙環兒，餘生漫漫，希望你可以盡情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為自己而活。”
趙環兒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更顯得眉宇間有一股清雅的英氣，她大仇得報，又歷經一場生死，已經放下過往，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輕輕點頭，感激道：“幸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餘生已經沒有指望了，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自己還能重新開始，如今既然有機會，我會好好珍惜這條得來不易的命，努力活下去。”
郗鳳禾目光欣慰，她和趙環兒同樣背負家仇，如今仇人已亡，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她們已經傾盡全力了。
孫玉鳶含笑走過來，“該出發了。”
她跟趙環兒一樣，穿著一身男裝，這是她出門做生意時常做的打扮，若是細看，一眼就能看出她們是女的，但若不細瞧，這樣的裝扮混在隊伍當中正好，沿路能少些是非。
孫玉鳶現在的狀態跟以前判若兩人，不再唯唯諾諾，反而精神奕奕的，尤其是說起生意時，能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現在孫家和韓家相繼出事，他們過往所做的一切腌臜事都被查了出來，如今同寧家一樣，樹倒猢猻散，幸好孫玉鳶早早離開，跟這兩家劃清了界限，因此沒有波及到她，她現在生活安穩，還把母親從孫家接了出來，有武氏在家幫她帶著女兒，她也能安心外出做生意。
郗鳳禾含笑望著她們，由衷道：“此行珍重。”
趙環兒和孫玉鳶頷首而笑，走上前來，依次擡手抱了抱她，眼中滿是感激。
她們若非遇到了她，這一生也許都無法像現在這樣，自由如天上的鴻雁。
趙環兒擡頭看向淩見徹，覆雜的目光裏含著留戀，但她很快就把這股情緒壓了下去，彎唇道：“淩三哥，你對我趙家大恩，我永世難忘，從此以後，你就如我的親兄長一般，我永遠敬你。”
淩見徹把包袱遞給她，沈聲道：“照顧好自己。”
趙環兒輕輕點頭，看到包袱裏露出的銀票一角，感激地牽起唇角，爽利道：“我就不推辭了，待我日後有錢再還你。”
淩見徹眉梢一動，勾唇道：“不用還了，我小時候偷爬你家樹，被你爹帶去藏書閣裏罰站，不小心弄倒了茶杯，毀了你爺爺不少藏書，現在就當還你。”
趙環兒眼睛瞪圓，恍然大悟道：“原來那些書是你弄濕的，我爺爺還以為是四叔弄濕的，將四叔揍了一頓。”
郗鳳禾彎起眼眸，差點笑出聲。
淩見徹毫不心虛的揚了下眉，把手掌扣在她的頭頂按了按，“今兒個風大，小心笑的太大聲，吃了風進肚子，等會兒肚子疼。”
郗鳳禾立馬捂著嘴巴，然後……繼續笑。
淩見徹無奈地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唇角的弧度帶著縱容和寵溺。
趙環兒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釋然地低頭笑了笑，“希望我下次來京，是來喝你們的喜酒。”
郗鳳禾臉頰羞紅，赧然的低下頭去。
淩見徹唇角翹起，爽快地道了一聲：“好。”
“告辭……珍重。”
趙環兒最後深深望了淩見徹一眼，不再留戀的轉身離去，一開始走的很慢，後來腳步越來越輕快。
孫玉鳶走在她後面，跳上馬車，回頭開心的沖他們揮了揮手。
目送著她們進了馬車裏，淩見徹側過頭，隨口問：“趙姑娘那日閉眼前跟你說了什麽？”
郗鳳禾擡頭看他，眼底添了幾分促狹，調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你猜。”
淩見徹牽住她的手，“我不猜，我猜你一個人的心思就夠了，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道理。”
郗鳳禾輕笑著靠到他的肩膀上，望著漸漸走遠的馬車，輕輕握緊淩見徹的手。
其實趙環兒那日在她耳邊說的是——“我真的很羨慕你。”
當時趙環兒應該是以為自己不行了，她順著趙環兒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站在光裏的淩見徹，那一瞬間她莫名懂了趙環兒羨慕的是什麽。
姑娘家的喜歡總是幹凈而隱晦的，像一朵在角落裏靜靜散發著幽香的蘭花，美好的心意值得人珍藏。
不過趙環兒既然只想把這份心意埋在心底，那麽她就沒有資格替她說出口。
馬車走遠後，兩人牽著手慢慢往回走，陽光正好，城外的景色十分宜人，他們沒有騎馬，一路欣賞著景致，享受著難得的愜意時光。
這段時間兩人都很忙，好多天沒有這樣靜靜的待在一起了。
路上，他們遇到官兵押送流放的犯人，從不遠處的小路上走過，他們站在山坡小徑上正好能看到。
郗鳳禾停住腳步，遠遠看到了寧荀，他佝僂著身體，腳上和手腕上戴著鐐銬，神色十分頹靡，不過寧家人的確都長得不錯，即使他現在如此狼狽，渾身也透著一股文雅之氣。
他身後是一些不熟悉的面孔，有寧家人、有韓家人、有孫家人，孫繼剛也在其中，長長的一條隊伍，他們被押送著前往苦寒之地。
這次朝堂徹底整肅了一遍，將毒瘤都拔了出來，大理寺這些天忙的不可開交，凡是做過錯事的，一個都沒有放過。
惠帝做過的惡事全都都被公諸於眾，這些天來百姓們茶餘飯後所說的皆是此事，大家震驚又駭然，難以相信大彧竟然有這樣一位皇帝。
郗鳳禾收回視線，擡頭撞上淩見徹關切的目光，她彎唇一笑，“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淩見徹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郗鳳禾好奇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留了？”
淩見徹這些天來忙得腳不沾地，大刀闊斧的撤掉了不少大臣的職位，又提拔了不少人。
現在朝堂煥然一新，留下的都是一群不喜歡弄權又清正廉明的臣子，大家踏踏實實的做事，制定出了不少新政政策。
雖然說水至清則無魚，但偶爾還是要徹底清理一下朝堂，如此才能起到警醒作用，讓大臣們不要太肆意妄為。
淩見徹勾了下唇，挑眉道：“我做紈絝那麽多年，可不是白做的。”
“你還挺驕傲。”郗鳳禾失笑。
她想到淩見徹以前跟那些人喝酒時，就在心裏默默記下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就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她明白，淩見徹所做的一切不只是為了李堃和孟莞，還是為了天下的百姓。
如果惠帝是位明君，他也許只會讓艋兒安穩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往前走了兩步，郗鳳禾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淩見徹腳步頓住，轉身看著她，“說吧，我在聽。”
郗鳳禾擡頭飛快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猶豫著開口：“你知道的，我未曾在父親膝前盡過孝……”
“嗯。”淩見徹低低應了一聲，擡手把她耳邊柔軟的碎發捋到耳後。
“當初母親過世，我被送來做質女，也未曾給母親好好守過靈，一直心中歉疚，所以我想給父母守孝三年，我們可不可以……先不成婚？”
郗鳳禾聲音越來越低，本來說好等事情了結他們就成婚，如今她卻做不到，心裏不免愧疚，不敢去看淩見徹的眼睛。
淩見徹動作頓了一下，回答的卻很順暢，“好。”
鳳禾詫異擡眸，“你答應了？”
“嗯。”淩見徹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還有什麽想說的，一起說了。”
郗鳳禾微微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道：“這三年，我想四處行醫，去看看萬裏山河，如此方可不辜負父母給我取的名字。”
淩見徹眉心微擰，但仍然沒有拒絕。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讓我派精兵保護你，至少半年回京一次，不然我就拋下一切去找你。”
郗鳳禾本來以為想說動他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不由十分驚訝。
她怔怔望向他，不確定問：“你真的不攔我？”
“你想做的事我都不會攔，何況守孝一事本就是應該，你剛跟親人相認，一定想多些時間跟他們相處，我明白的。”淩見徹牽住她的手，柔聲道：“阿禾，無論何時你在我這裏都是自由的，你想做的事情就盡管去做，我不想成為你的束縛。”
郗鳳禾眼眸微亮，感動地看著他，擡起腳尖，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謝謝你。”
她的唇瓣濕潤柔軟，帶著淡淡的清香。
淩見徹壓下心頭悸動，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畔道：“我們就以三年為期，待你回來，我會給你一個不一樣的大彧，從此以後，京城不再是你感到抗拒的地方，而是你的家，你的歸宿，永遠有一個人在這裏等你。”
郗鳳禾眼睫微濕，低低‘嗯’了一聲。
安靜片刻，她緩了緩情緒，擡起手掌，“一言為定。”
淩見徹勾唇，在她手掌上利落一擊，“擊掌為盟。”
微風吹起他們的衣擺，他們看著彼此，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郗鳳禾主動環住他的腰，靠到他懷裏，“這世上最堅不可摧的武器是人心，你推行新政的路上也許會遇到阻礙，但公道自在人心，你所做的一切，大家早晚會明白。”
淩見徹擡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什麽都瞞不過你。”
面對現在混亂的朝局，他必須雷霆手腕，這段日子以來幾乎是大刀闊斧的把朝堂來了個大換血。
臣子當中質疑他的聲音的確很多，有人覺得他在排除異己，有人覺得他在安插自己的人手，還有人覺得他現在是在挾天子以令諸侯，早晚會自己手握權力，登上高位，大家猜測紛紛，很多人都怕他是居心不良，畢竟他手中權力太大，難免讓人忌憚，不過那些人翻不出花樣來，頂多在他背後嚼幾句舌根。
郗鳳禾靠在他身上，擡手拽了拽他的兩只耳垂，“你走了一條很難的路，但最難的地方你已經走過去了。”
“我明白。”淩見徹低頭望著她的眼睛，仿佛要望進她心裏去，“有你在，再難我都不怕。”
四目相對，愛意從眼角眉梢暈染開，淩見徹擡手摩挲著她細膩柔軟的面頰，眸色翻湧，情不自禁圈住她的腰，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郗鳳禾閉上眼，靠在他懷裏溫柔的回應。
兩唇相接，唇齒交融，溫度逐漸攀升，淩見徹骨節分明的手指插進她的順滑的發絲中，低著頭細細密密的吻她。
郗鳳禾迷失在這個甜膩的吻裏，漸漸忘了呼吸，眼波迷離。
不知過了多久，淩見徹呼吸淩亂的停住了這個吻。
郗鳳禾腦袋暈乎乎的，下意識追上去吻他的唇瓣，淩見徹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晦暗地盯著她紅艷艷的唇，聲音沙啞，“是不是不想要三年之期了？”
郗鳳禾清醒過來，臉頰染上桃花般的緋紅，唇瓣變得更加艷麗。
淩見徹將她攬到懷中，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晌苦笑，“你還沒出京，我就已經後悔了。”
兩人慢慢平覆著呼吸，郗鳳禾神色微黯，戀戀不舍地擡手摸了摸淩見徹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有些紮手。
她的手又嫩又滑，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惹得人心底泛癢，淩見徹抓住她的手，懊惱的咬在她的手腕上，可終究沒舍得用力，只用牙齒輕輕的磨，想要把那股癢意磨掉一般，又好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記號，讓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記得回家的路。
郗鳳禾任他咬著，手指順勢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
其實她心中也很不舍，可她知道，如果現在不四處走走，以後就更沒有機會去行醫了，她學得一身醫術，不能白白浪費，得去幫助更多的人，只有踏遍萬裏山河，親眼去看看各地的疑難雜癥，才可以積累更多的經驗。
她只能忍下不舍，堅定的把這條路走下去。
她愛淩見徹，但不能因此被束縛住腳步，更不能丟掉身為醫者的責任，她得對得起自己這身醫術，大路迢迢，她和淩見徹都有自己的責任和堅守要去完成。
他們從來都不會阻止對方，只會給予對方無盡信任和支持。
此生相伴，是愛人，也是知己。
……
兩人回到郗府，正是掌燈時分。
郗鳳禾已經搬到郗府住了一段日子了。
郗老夫人親自給她布置了房間，就住在郗行止房間隔壁的院落裏。
在郗府的日子安靜又溫馨，她和郗行止每日都會陪著郗老夫人用飯，偶爾淩見徹也會過來湊熱鬧，郗鳳禾久違的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
邱氏經常帶著兩個兒媳婦來郗府走動，跟郗老夫人很談得來，兩家人親如一家。
在門口，他們正巧遇到剛回家的郗行止，三人一起走進府內，府裏已經亮了燈，影影綽綽，燈火輝煌，透著融融暖意。
郗行止目光落在郗鳳禾纖細的手腕上，上面有一個淺淺的牙印，在袖子底下若隱若現。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咬的。
郗行止看向淩見徹的目光裏霎時卒了冰碴，他瞇了瞇眼睛，陰森森地開口：“淩大人，我新學了一套拳法，聽說你功夫不錯，不如我們到教練場去切磋切磋。”
淩見徹微微一笑，故意親昵喚道：“大哥，今日天色已晚，我還想跟阿禾多說會兒話，這次就算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切磋。”
郗行止又瞥了一眼郗鳳禾的手腕，眼裏冒出火星子，冷冷笑了一聲，上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不容置喙地拽住他往教練場的方向走，嘴上還態度極好地說：“切磋而已，很快就結束了，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淩見徹被他拽著往前走了幾步，在郗鳳禾看不到的角落，手上暗暗使勁，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待我著實是熱情啊，看來我以後得多過來才行……”
“呵呵……我還可以更熱情……”
郗鳳禾望著他們走遠，無奈搖頭，對著他們的背影喊：“我燉了藥膳，你們別耽擱太久，快點回來喝。”
“知道了。”
……
半個時辰後，郗鳳禾透過窗欞，看到兩人踏著夜色從教練場走了回來。
淩見徹率先掀開珠簾，拖著一只腳走了進來，一瘸一拐的，郗鳳禾垂眸望去，他墨色的錦靴上踩著一個大大的腳印。
郗行止跟在他後面，神色如常，看起來如往常一般是一位瓊枝玉樹的貴公子，只是額邊的頭發斷了兩縷，整齊的垂落下來，顯得有些滑稽。
郗鳳禾看到他們狼狽的模樣，猝不及防的一楞，直接笑了出來。
兩人臉上都附著冰霜，像兩個行走的冰雕，擡頭看向她時，眼底同時冰雪消融，帶上如春水一般的溫暖關切。
郗鳳禾抿著唇偷笑，親自去小廚房把藥膳端了進來，放到桌上。
三人圍桌而坐，郗鳳禾把藥膳盛到碗裏端給他們，一人一碗，不多也不少，又盛了一碗讓丫鬟放在食盒裏送去給郗老夫人，她最近一直在給郗老夫人調理身體，希望老人家能無病無災。
等忙完了，郗鳳禾才坐下來，托腮看著他們，“快喝吧。”
郗行止端起白瓷碗，矜持的抿了一口，味道苦的他身體一僵，微微擡眸看了她一眼。
郗鳳禾臉上笑容不變，轉頭看向淩見徹，“你也快喝。”
淩見徹不以為意地端起藥膳，大大咧咧的直接灌了半碗下去，頓時苦得他齜牙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郗鳳禾微微揚唇，當著他們的面，慢悠悠的往自己那碗藥膳裏放了兩勺蜂蜜。
淩見徹咽了咽口水，“今天的藥膳可以放蜂蜜？”
有時候藥性相沖，郗鳳禾不會讓他們往裏面加蜜糖，不過熬煮的時候她一般會註意味道，喝起來不會太難喝，但今天這碗藥膳實在是苦澀到難以下咽。
郗鳳禾擡頭對上他們眼巴巴的目光，毫不猶豫將蜂蜜罐蓋上。
“作為你們打架的懲罰，今天不給你們放蜂蜜。”
淩見徹和郗行止動作同時一僵，一個把腳往後縮了縮，一個把頭發往後捋了捋。
淩見徹：“……不怨我。”
郗行止：“……你活該。”
郗鳳禾強壓著嘴角的笑意，故意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不為所動的將蜂蜜罐放了起來。
淩見徹和郗行止擡頭互瞪了一眼，只能掐著鼻子把藥膳灌了下去。
郗鳳禾看著他們苦得皺巴巴的臉，忍不住笑彎了眼眸，最後大發慈悲的給了他們一人一顆糖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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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外, 暖陽明媚，涼亭坐落於山陂之上。
趙環兒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下，頭上戴著鬥笠, 身上穿著玄色男裝, 身後是即將出發的商隊，孫玉鳶正站在路邊指揮裝車。
淩見徹和郗鳳禾跳下馬, 前來給她們送行，孫玉鳶商鋪越開越多, 生意越做越大, 漸漸不再局限於京城, 她此次出京, 就是為了親自去外地拓展生意, 想要把店鋪開到其他地方。
以趙環兒的身份, 她暫時不適合留在京城, 郗鳳禾便讓她跟著孫玉鳶一起離京, 彼此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趙環兒還沒有想好要在哪裏落腳，正好可以跟著孫玉鳶四處走走, 她讀過書，可以幫孫玉鳶管理賬簿，孫玉鳶求之不得，趙環兒就算路上想回家鄉，也正好順路。
趙環兒望著郗鳳禾和淩見徹並肩走過來, 擡眸笑了笑, 等他們走近, 真心實意道：“多謝你們，你們都是好人, 各救了我一次，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你們，我活不到今日。”
郗鳳禾莞爾一笑。
那日她發現趙環兒沒死，還有救回來的希望，卻沒有聲張，而是假裝趙環兒已經亡故，等把她挪去後堂才開始救治，後來趙環兒休養了一段時間，到現在身體才完全恢覆。
她這樣做，就是希望趙環兒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現在趙家已經洗清冤屈，趙家嫡女弒君之事隨著趙環兒的‘死’塵埃落定，一己承擔，外面的人都以為趙環兒死了，成全了趙家的名聲。
郗鳳禾彎著唇角，緩聲道：“趙家那個背負血海深仇的趙大小姐已經不在了，現如今你就只是趙環兒，餘生漫漫，希望你可以盡情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為自己而活。”
趙環兒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更顯得眉宇間有一股清雅的英氣，她大仇得報，又歷經一場生死，已經放下過往，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輕輕點頭，感激道：“幸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餘生已經沒有指望了，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自己還能重新開始，如今既然有機會，我會好好珍惜這條得來不易的命，努力活下去。”
郗鳳禾目光欣慰，她和趙環兒同樣背負家仇，如今仇人已亡，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她們已經傾盡全力了。
孫玉鳶含笑走過來，“該出發了。”
她跟趙環兒一樣，穿著一身男裝，這是她出門做生意時常做的打扮，若是細看，一眼就能看出她們是女的，但若不細瞧，這樣的裝扮混在隊伍當中正好，沿路能少些是非。
孫玉鳶現在的狀態跟以前判若兩人，不再唯唯諾諾，反而精神奕奕的，尤其是說起生意時，能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現在孫家和韓家相繼出事，他們過往所做的一切腌臜事都被查了出來，如今同寧家一樣，樹倒猢猻散，幸好孫玉鳶早早離開，跟這兩家劃清了界限，因此沒有波及到她，她現在生活安穩，還把母親從孫家接了出來，有武氏在家幫她帶著女兒，她也能安心外出做生意。
郗鳳禾含笑望著她們，由衷道：“此行珍重。”
趙環兒和孫玉鳶頷首而笑，走上前來，依次擡手抱了抱她，眼中滿是感激。
她們若非遇到了她，這一生也許都無法像現在這樣，自由如天上的鴻雁。
趙環兒擡頭看向淩見徹，覆雜的目光裏含著留戀，但她很快就把這股情緒壓了下去，彎唇道：“淩三哥，你對我趙家大恩，我永世難忘，從此以後，你就如我的親兄長一般，我永遠敬你。”
淩見徹把包袱遞給她，沈聲道：“照顧好自己。”
趙環兒輕輕點頭，看到包袱裏露出的銀票一角，感激地牽起唇角，爽利道：“我就不推辭了，待我日後有錢再還你。”
淩見徹眉梢一動，勾唇道：“不用還了，我小時候偷爬你家樹，被你爹帶去藏書閣裏罰站，不小心弄倒了茶杯，毀了你爺爺不少藏書，現在就當還你。”
趙環兒眼睛瞪圓，恍然大悟道：“原來那些書是你弄濕的，我爺爺還以為是四叔弄濕的，將四叔揍了一頓。”
郗鳳禾彎起眼眸，差點笑出聲。
淩見徹毫不心虛的揚了下眉，把手掌扣在她的頭頂按了按，“今兒個風大，小心笑的太大聲，吃了風進肚子，等會兒肚子疼。”
郗鳳禾立馬捂著嘴巴，然後……繼續笑。
淩見徹無奈地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唇角的弧度帶著縱容和寵溺。
趙環兒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釋然地低頭笑了笑，“希望我下次來京，是來喝你們的喜酒。”
郗鳳禾臉頰羞紅，赧然的低下頭去。
淩見徹唇角翹起，爽快地道了一聲：“好。”
“告辭……珍重。”
趙環兒最後深深望了淩見徹一眼，不再留戀的轉身離去，一開始走的很慢，後來腳步越來越輕快。
孫玉鳶走在她後面，跳上馬車，回頭開心的沖他們揮了揮手。
目送著她們進了馬車裏，淩見徹側過頭，隨口問：“趙姑娘那日閉眼前跟你說了什麽？”
郗鳳禾擡頭看他，眼底添了幾分促狹，調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你猜。”
淩見徹牽住她的手，“我不猜，我猜你一個人的心思就夠了，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道理。”
郗鳳禾輕笑著靠到他的肩膀上，望著漸漸走遠的馬車，輕輕握緊淩見徹的手。
其實趙環兒那日在她耳邊說的是——“我真的很羨慕你。”
當時趙環兒應該是以為自己不行了，她順著趙環兒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站在光裏的淩見徹，那一瞬間她莫名懂了趙環兒羨慕的是什麽。
姑娘家的喜歡總是幹凈而隱晦的，像一朵在角落裏靜靜散發著幽香的蘭花，美好的心意值得人珍藏。
不過趙環兒既然只想把這份心意埋在心底，那麽她就沒有資格替她說出口。
馬車走遠後，兩人牽著手慢慢往回走，陽光正好，城外的景色十分宜人，他們沒有騎馬，一路欣賞著景致，享受著難得的愜意時光。
這段時間兩人都很忙，好多天沒有這樣靜靜的待在一起了。
路上，他們遇到官兵押送流放的犯人，從不遠處的小路上走過，他們站在山坡小徑上正好能看到。
郗鳳禾停住腳步，遠遠看到了寧荀，他佝僂著身體，腳上和手腕上戴著鐐銬，神色十分頹靡，不過寧家人的確都長得不錯，即使他現在如此狼狽，渾身也透著一股文雅之氣。
他身後是一些不熟悉的面孔，有寧家人、有韓家人、有孫家人，孫繼剛也在其中，長長的一條隊伍，他們被押送著前往苦寒之地。
這次朝堂徹底整肅了一遍，將毒瘤都拔了出來，大理寺這些天忙的不可開交，凡是做過錯事的，一個都沒有放過。
惠帝做過的惡事全都都被公諸於眾，這些天來百姓們茶餘飯後所說的皆是此事，大家震驚又駭然，難以相信大彧竟然有這樣一位皇帝。
郗鳳禾收回視線，擡頭撞上淩見徹關切的目光，她彎唇一笑，“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淩見徹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郗鳳禾好奇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留了？”
淩見徹這些天來忙得腳不沾地，大刀闊斧的撤掉了不少大臣的職位，又提拔了不少人。
現在朝堂煥然一新，留下的都是一群不喜歡弄權又清正廉明的臣子，大家踏踏實實的做事，制定出了不少新政政策。
雖然說水至清則無魚，但偶爾還是要徹底清理一下朝堂，如此才能起到警醒作用，讓大臣們不要太肆意妄為。
淩見徹勾了下唇，挑眉道：“我做紈絝那麽多年，可不是白做的。”
“你還挺驕傲。”郗鳳禾失笑。
她想到淩見徹以前跟那些人喝酒時，就在心裏默默記下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就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她明白，淩見徹所做的一切不只是為了李堃和孟莞，還是為了天下的百姓。
如果惠帝是位明君，他也許只會讓艋兒安穩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往前走了兩步，郗鳳禾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淩見徹腳步頓住，轉身看著她，“說吧，我在聽。”
郗鳳禾擡頭飛快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猶豫著開口：“你知道的，我未曾在父親膝前盡過孝……”
“嗯。”淩見徹低低應了一聲，擡手把她耳邊柔軟的碎發捋到耳後。
“當初母親過世，我被送來做質女，也未曾給母親好好守過靈，一直心中歉疚，所以我想給父母守孝三年，我們可不可以……先不成婚？”
郗鳳禾聲音越來越低，本來說好等事情了結他們就成婚，如今她卻做不到，心裏不免愧疚，不敢去看淩見徹的眼睛。
淩見徹動作頓了一下，回答的卻很順暢，“好。”
鳳禾詫異擡眸，“你答應了？”
“嗯。”淩見徹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還有什麽想說的，一起說了。”
郗鳳禾微微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道：“這三年，我想四處行醫，去看看萬裏山河，如此方可不辜負父母給我取的名字。”
淩見徹眉心微擰，但仍然沒有拒絕。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讓我派精兵保護你，至少半年回京一次，不然我就拋下一切去找你。”
郗鳳禾本來以為想說動他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不由十分驚訝。
她怔怔望向他，不確定問：“你真的不攔我？”
“你想做的事我都不會攔，何況守孝一事本就是應該，你剛跟親人相認，一定想多些時間跟他們相處，我明白的。”淩見徹牽住她的手，柔聲道：“阿禾，無論何時你在我這裏都是自由的，你想做的事情就盡管去做，我不想成為你的束縛。”
郗鳳禾眼眸微亮，感動地看著他，擡起腳尖，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謝謝你。”
她的唇瓣濕潤柔軟，帶著淡淡的清香。
淩見徹壓下心頭悸動，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畔道：“我們就以三年為期，待你回來，我會給你一個不一樣的大彧，從此以後，京城不再是你感到抗拒的地方，而是你的家，你的歸宿，永遠有一個人在這裏等你。”
郗鳳禾眼睫微濕，低低‘嗯’了一聲。
安靜片刻，她緩了緩情緒，擡起手掌，“一言為定。”
淩見徹勾唇，在她手掌上利落一擊，“擊掌為盟。”
微風吹起他們的衣擺，他們看著彼此，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郗鳳禾主動環住他的腰，靠到他懷裏，“這世上最堅不可摧的武器是人心，你推行新政的路上也許會遇到阻礙，但公道自在人心，你所做的一切，大家早晚會明白。”
淩見徹擡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什麽都瞞不過你。”
面對現在混亂的朝局，他必須雷霆手腕，這段日子以來幾乎是大刀闊斧的把朝堂來了個大換血。
臣子當中質疑他的聲音的確很多，有人覺得他在排除異己，有人覺得他在安插自己的人手，還有人覺得他現在是在挾天子以令諸侯，早晚會自己手握權力，登上高位，大家猜測紛紛，很多人都怕他是居心不良，畢竟他手中權力太大，難免讓人忌憚，不過那些人翻不出花樣來，頂多在他背後嚼幾句舌根。
郗鳳禾靠在他身上，擡手拽了拽他的兩只耳垂，“你走了一條很難的路，但最難的地方你已經走過去了。”
“我明白。”淩見徹低頭望著她的眼睛，仿佛要望進她心裏去，“有你在，再難我都不怕。”
四目相對，愛意從眼角眉梢暈染開，淩見徹擡手摩挲著她細膩柔軟的面頰，眸色翻湧，情不自禁圈住她的腰，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郗鳳禾閉上眼，靠在他懷裏溫柔的回應。
兩唇相接，唇齒交融，溫度逐漸攀升，淩見徹骨節分明的手指插進她的順滑的發絲中，低著頭細細密密的吻她。
郗鳳禾迷失在這個甜膩的吻裏，漸漸忘了呼吸，眼波迷離。
不知過了多久，淩見徹呼吸淩亂的停住了這個吻。
郗鳳禾腦袋暈乎乎的，下意識追上去吻他的唇瓣，淩見徹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晦暗地盯著她紅艷艷的唇，聲音沙啞，“是不是不想要三年之期了？”
郗鳳禾清醒過來，臉頰染上桃花般的緋紅，唇瓣變得更加艷麗。
淩見徹將她攬到懷中，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晌苦笑，“你還沒出京，我就已經後悔了。”
兩人慢慢平覆著呼吸，郗鳳禾神色微黯，戀戀不舍地擡手摸了摸淩見徹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有些紮手。
她的手又嫩又滑，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惹得人心底泛癢，淩見徹抓住她的手，懊惱的咬在她的手腕上，可終究沒舍得用力，只用牙齒輕輕的磨，想要把那股癢意磨掉一般，又好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記號，讓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記得回家的路。
郗鳳禾任他咬著，手指順勢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
其實她心中也很不舍，可她知道，如果現在不四處走走，以後就更沒有機會去行醫了，她學得一身醫術，不能白白浪費，得去幫助更多的人，只有踏遍萬裏山河，親眼去看看各地的疑難雜癥，才可以積累更多的經驗。
她只能忍下不舍，堅定的把這條路走下去。
她愛淩見徹，但不能因此被束縛住腳步，更不能丟掉身為醫者的責任，她得對得起自己這身醫術，大路迢迢，她和淩見徹都有自己的責任和堅守要去完成。
他們從來都不會阻止對方，只會給予對方無盡信任和支持。
此生相伴，是愛人，也是知己。
……
兩人回到郗府，正是掌燈時分。
郗鳳禾已經搬到郗府住了一段日子了。
郗老夫人親自給她布置了房間，就住在郗行止房間隔壁的院落裏。
在郗府的日子安靜又溫馨，她和郗行止每日都會陪著郗老夫人用飯，偶爾淩見徹也會過來湊熱鬧，郗鳳禾久違的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
邱氏經常帶著兩個兒媳婦來郗府走動，跟郗老夫人很談得來，兩家人親如一家。
在門口，他們正巧遇到剛回家的郗行止，三人一起走進府內，府裏已經亮了燈，影影綽綽，燈火輝煌，透著融融暖意。
郗行止目光落在郗鳳禾纖細的手腕上，上面有一個淺淺的牙印，在袖子底下若隱若現。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咬的。
郗行止看向淩見徹的目光裏霎時卒了冰碴，他瞇了瞇眼睛，陰森森地開口：“淩大人，我新學了一套拳法，聽說你功夫不錯，不如我們到教練場去切磋切磋。”
淩見徹微微一笑，故意親昵喚道：“大哥，今日天色已晚，我還想跟阿禾多說會兒話，這次就算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切磋。”
郗行止又瞥了一眼郗鳳禾的手腕，眼裏冒出火星子，冷冷笑了一聲，上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不容置喙地拽住他往教練場的方向走，嘴上還態度極好地說：“切磋而已，很快就結束了，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淩見徹被他拽著往前走了幾步，在郗鳳禾看不到的角落，手上暗暗使勁，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待我著實是熱情啊，看來我以後得多過來才行……”
“呵呵……我還可以更熱情……”
郗鳳禾望著他們走遠，無奈搖頭，對著他們的背影喊：“我燉了藥膳，你們別耽擱太久，快點回來喝。”
“知道了。”
……
半個時辰後，郗鳳禾透過窗欞，看到兩人踏著夜色從教練場走了回來。
淩見徹率先掀開珠簾，拖著一只腳走了進來，一瘸一拐的，郗鳳禾垂眸望去，他墨色的錦靴上踩著一個大大的腳印。
郗行止跟在他後面，神色如常，看起來如往常一般是一位瓊枝玉樹的貴公子，只是額邊的頭發斷了兩縷，整齊的垂落下來，顯得有些滑稽。
郗鳳禾看到他們狼狽的模樣，猝不及防的一楞，直接笑了出來。
兩人臉上都附著冰霜，像兩個行走的冰雕，擡頭看向她時，眼底同時冰雪消融，帶上如春水一般的溫暖關切。
郗鳳禾抿著唇偷笑，親自去小廚房把藥膳端了進來，放到桌上。
三人圍桌而坐，郗鳳禾把藥膳盛到碗裏端給他們，一人一碗，不多也不少，又盛了一碗讓丫鬟放在食盒裏送去給郗老夫人，她最近一直在給郗老夫人調理身體，希望老人家能無病無災。
等忙完了，郗鳳禾才坐下來，托腮看著他們，“快喝吧。”
郗行止端起白瓷碗，矜持的抿了一口，味道苦的他身體一僵，微微擡眸看了她一眼。
郗鳳禾臉上笑容不變，轉頭看向淩見徹，“你也快喝。”
淩見徹不以為意地端起藥膳，大大咧咧的直接灌了半碗下去，頓時苦得他齜牙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郗鳳禾微微揚唇，當著他們的面，慢悠悠的往自己那碗藥膳裏放了兩勺蜂蜜。
淩見徹咽了咽口水，“今天的藥膳可以放蜂蜜？”
有時候藥性相沖，郗鳳禾不會讓他們往裏面加蜜糖，不過熬煮的時候她一般會註意味道，喝起來不會太難喝，但今天這碗藥膳實在是苦澀到難以下咽。
郗鳳禾擡頭對上他們眼巴巴的目光，毫不猶豫將蜂蜜罐蓋上。
“作為你們打架的懲罰，今天不給你們放蜂蜜。”
淩見徹和郗行止動作同時一僵，一個把腳往後縮了縮，一個把頭發往後捋了捋。
淩見徹：“……不怨我。”
郗行止：“……你活該。”
郗鳳禾強壓著嘴角的笑意，故意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不為所動的將蜂蜜罐放了起來。
淩見徹和郗行止擡頭互瞪了一眼，只能掐著鼻子把藥膳灌了下去。
郗鳳禾看著他們苦得皺巴巴的臉，忍不住笑彎了眼眸，最後大發慈悲的給了他們一人一顆糖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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