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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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兩年後。
一年一度的上元燈節, 是京城最熱鬧的日子。
街上百姓們言笑晏晏，華燈異彩，滿城喧囂。
一輛馬車停靠在街頭, 淩見徹穿著大氅從馬車裏走出來, 望著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群，皺了皺眉。
劉景祥跟在他身後, 著急地推了下他，“快快快, 趕緊下車, 等會人太多就擠不進去了。”
淩見徹轉身想鉆回馬車裏, “我說不來, 你非要來, 我先回去了。”
劉景祥趕緊擋住他的路, 把他往外推, “這兩年你整天忙著處理政務, 多久沒出來玩了？你可才剛過及冠不久, 平時還是要多出來走走。”
他見淩見徹不為所動，又默默添了一句, “小心郗姑娘回來嫌你太過沈悶。”
淩見徹身體一頓，安靜片刻，抿著唇下了馬車。
劉景祥嬉笑著看了他一眼，在心裏偷笑。
他就知道提起郗姑娘能起作用，這世上能治得了淩見徹的也就唯有郗姑娘了。
淩見徹望著烏壓壓的人群, 冷著臉走在前面, 隨手拎起一個差點摔倒的孩子, 滿街歡聲笑語，也沒讓他露出半分歡顏, 。
劉景祥亦趨亦步地跟在他後面，“你何必愁眉不展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郗姑娘最近沒有給你寫信麽？”
淩見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搭腔。
劉景祥眼睛機靈的一轉，“你難道怕郗姑娘移情別戀？你可是堂堂首輔，自信點。”
淩見徹睨了他一眼，“你現在已經入仕了，不要整天總想著玩，多想想政務。”
“是是是，首輔大人。”劉景祥似模似樣對他拱了拱手，不過一點也不怕，又恢覆了以前跟他玩笑打鬧的模樣。
兩年前，淩見徹和瑞王一夕之間都變得不一樣了，劉景祥作為他們的好兄弟，著實為此愁悶了一段時日，覺得只有自己在真心實意的做紈絝，處了這麽多年的兄弟竟然是假的。
後來，淩見徹待他如常，相處起來跟以前一樣，脾性沒有半點作假，只是淩見徹不能像以前那般陪他四處玩樂，他才漸漸放下心結。
這兩年他也成長不少，今年已經正式入朝為官，靠著祖上蒙蔭進了禮部，沒想到他在接待使臣方面頗有天賦，明年就可以出使他國了。
自從大彧跟其他兩國往來通商後，來訪使臣日漸增多，出使外邦的任務也逐漸增多，禮部事務繁忙，他能出來盡情玩樂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格外珍惜。
他們不疾不徐地跟著人群往前走，長街兩邊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天上悠悠然地掉起了雪粒子，大家玩性未散，反而愈發熱鬧，提著燈籠歡呼雀躍，一片喜氣洋洋。
這兩年大家日子越過越好，每次到了這樣的佳節，都要快活的慶祝一番。
淩見徹看著眾人臉上的笑臉，唇角微微揚了揚。
劉景祥搖頭感嘆，“這樣的上元佳節，就該攜美同游才對，我竟然要跟你這個孤家寡人在這裏逛花街，實在是浪費了這樣美的景致。”
淩見徹嘴角又拉直了。
劉景祥喜氣洋洋，“不過我下個月就要成婚了，來年我就可以帶著娘子來逛花街了，不像有的人還得再等一年。”
淩見徹斜睨了他一眼，決定明天就給禮部加派任務，看來禮部還是太閑了。
劉景祥在首輔大人發怒的邊緣反覆跳躍後，終於過足了癮，拉著他興致勃勃的四處看起來。
劉景祥最喜歡湊熱鬧，專挑人多的地方去，游蕩一會兒，就將他拉到一個人頭攢動的花燈攤位前，跳起來往裏面張望。
淩見徹站在人群外，興致缺缺地看著花燈上掛著的那些燈謎，聽著周圍的人興致高昂的猜著謎底，心底不由自主的想起跟郗鳳禾一起度過的那個上元節，心裏愈發想念的緊，望著周圍那些恩愛小夫妻都變得不順眼起來。
花燈攤主註意到他，見他一身風流富貴，擡腳走過來，笑瞇瞇道：“公子，我觀你長相不凡，必然是讀過書的，你既然不願意猜燈謎，不如便來提個謎題吧，權當湊個趣。”
盛情難卻，淩見徹遲疑了一下，擡腳走過去，提筆在紅紙上寫下謎題。
劉景祥跟著走過去，看著紅紙上龍飛鳳舞的字喃喃：“千載之下，猶可想見其人……”
他好奇問：“謎底是什麽？”
“謎底乃是一字。”淩見徹眸色微頓，目光落在那個‘想’字上，半晌擱下筆，只將謎底告訴了花燈攤主。
劉景祥急的團團轉，“謎底是什麽？你好生小氣，既然能告訴攤主，為何不告訴我？”
“自己猜。”淩見徹擡腳去了前面的攤子。
他在攤位前駐足，挑了個粉色的蝴蝶結，是他離府前裊裊撒嬌讓他買的，小姑娘長大了兩歲，已經知道愛美了，要紮在腰帶上。
劉景祥撇著嘴，不滿的在旁邊嘀嘀咕咕：“不就是個字謎麽，大不了我問別人去。”
他擡頭四處張望，正巧看到幾個禮部同僚，趕緊上前打了聲招呼，然後讓他們陪自己一起猜字謎。
一群人喋喋不休，對著謎題猜來猜去。
淩見徹充耳不聞的讓攤主把蝴蝶結包起來，餘光看到旁邊擺著一對嵌著玉環的同心扣，拿起來看著兩眼，見玉質通透，觸感溫潤，同心結編的緊實漂亮，唇邊露出一絲笑意，讓攤主一起包起來，付了銀子。
攤主動作麻利，眉開眼笑的把包好的東西遞給他，“貴客下次再來。”
淩見徹低頭接過東西，一道清潤的聲音自身後的方向響起，隔著喧囂的人群，莫名清晰的傳入淩見徹耳畔——
“‘千’字之下是‘人’，謎底是為一個‘禾’字。”
淩見徹拿著同心扣的手指一頓，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劉景祥靠的近，聽到答案在旁邊鼓手歡呼，“少凜，你的謎底竟然這麽快就有人猜出來了！是你出的字謎太簡單，還是對方太聰明？”
淩見徹握緊手裏的同心結，轉身望去。
燈火闌珊，飛雪漫天，郗鳳禾站在花燈前，手裏拿著寫著謎題的紅紙，擡頭對他彎眸一笑，明艷照人。
淩見徹恍然一瞬，傾刻間就仿佛墜入了一場美夢裏，周遭一切變得如夢似幻，他不自覺朝她走去，深不見底的眸底，唯有目之所及的那人能在他眼中泛起陣陣漣漪，如流光溢彩的煙火，瞬間將裏面的光澤點亮。
郗鳳禾含笑看著他朝自己走來，燈火映著她的雙眸，瀲灩璀璨，似彎彎的月牙。
劉景祥見淩見徹一副丟了魂的模樣，不由定睛細看，待看清站在那裏的姑娘是誰後，不由促狹的笑了笑，識趣的帶著同僚們先離開了。
淩見徹一步步走近，喉嚨發幹，心臟砰砰跳動著。
花市燈火如晝，郗鳳禾穿著一襲淡粉襦裙，裙擺繡著百合，外面披著白絨鬥篷，身形消瘦了一些，愈發顯得下巴尖尖，眼眸卻極為明亮，像蘊含著整個星河。
淩見徹在她面前站定，不自覺擡手輕輕碰了碰她如桃花般的嬌嫩面靨，感覺到手指溫暖的觸感，才敢確定眼前人是真的。
郗鳳禾握著他的手，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她臉上帶著涼意，他的手心卻很溫暖。
兩年過去，淩見徹身上的氣質沈穩了不少，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壓，但眉宇間的少年氣未褪，只是變得更加鋒利，如薄薄的清冷冰刃。
淩見徹喉嚨微微滾動，“你回來了？”
郗鳳禾擡眸盈盈一笑，“我此次回來，再不走了。”
旁邊掛的花燈亮起，淩見徹站在燈下，眼眸變得明亮而激動，“當真？”
“當真。”郗鳳禾微笑點頭。
淩見徹眼中蔓延起驚喜的光，難掩激動的露齒笑了出來，三年之約如今才過去兩年，他本來以為還要忍受一年的相思之苦，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麽突然，不由激動萬分，半天沒說出話來。
攤主從攤位後面走出來，笑容滿面的遞過一盞月亮燈，“這位姑娘，你答對了謎題，這個燈籠送給你。”
淩見徹低頭掏銀子，“我與這位姑娘相識，謎題是我出的，謎底是她猜的，哪能讓你送燈籠。”
攤位把燈籠塞進他手裏，搖頭笑道：“不用銀子，多虧了淩首輔和陛下，現在大家日子越過越好，我今日擺這個猜燈謎的攤位不為謀利，只是為了取樂，就是想跟大家一起高高興興的共度佳節，燈籠是我親手紮的，全都送給有緣人。”
郗鳳禾接過月亮燈，拿在手裏看了看，彎眸而笑，“多謝。”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這一個小小的燈籠，恰恰證明了這兩年來淩見徹的努力沒有白費，百姓們的日子確實是越過越好了，她才剛回到京城，能收到這樣一盞帶著善意的燈籠，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兩人謝過攤主，牽著手走進人潮中。
淩見徹沿路買了幾樣京中新出的小吃，拿在手裏，讓郗鳳禾邊走邊吃。
郗鳳禾望著變得更加繁華的京城，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她能看得出來，大家臉上的笑都是真心實意的，是由內而發的快樂，這般走在人群裏，她也覺得無比快樂。
淩見徹抿著嘴角，猶豫著問：“你這幾個月去了哪裏，這半個月怎麽一封信都沒有？”
“我去了邊關一趟，還回郯陰看了看，跟京城相隔太遠，送信回來不方便，況且我已經決定回京，就沒有寫信，想有話回來親自跟你說。”
淩見徹持續了好幾天的郁悶就這樣被她三言兩語捋順了，哼道：“我本來打算再等三天，如果三天後你還不來信，我就出城去找你。”
郗鳳禾失笑，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你親自培養出來的精銳護衛整天跟在我身邊，陪著我東南西北到處跑，我如果有事，他們早就飛鴿傳書了，你何須擔心？”
“只要不是我親自陪在你身邊，我就天天都是提心吊膽的。”淩見徹想起這兩年難捱的日子，就忍不住皺眉。
郗鳳禾彎唇，“是是是，以後讓你天天陪著我，你要是敢不陪，我還要跟你鬧呢。”
淩見徹唇角揚起，“我求之不得。”
兩人相視一笑，心底都有些眷戀，思念太久，好像光憑這幾句話根本無法消磨這股深長的相思。
街上人太多，人聲鼎沸，難以靜下說話，兩人把長長的花街逛了一遍，淩見徹帶著郗鳳禾上了城樓，這裏能看到整座京城的美景。
郗鳳禾站在城墻上，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肩頭，她望著底下百姓，止不住愉快的揚起嘴角，沒有什麽比萬民安泰的盛景更動人。
“我這次去郯陰，發現郯陰百姓的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了很多，家家都能吃飽飯，小孩子也能穿上了新衣，長此以往，一定可以越來越好。”
淩見徹把手搭在城墻上，故作雲淡風輕問：“看到羿旌了？”
郗鳳禾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到了，我們還一起去山上看了新建的塔樓。”
淩見徹唇角肉眼可見的拉直。
郗鳳禾忍笑，把人逗夠了，才不緊不慢地添了一句，“朵蘭塔跟我們一起去的。”
淩見徹眉宇松弛下來，緩了緩臉色。
郗鳳禾看的好笑，忍不住擡手捏了捏他嘴邊兩側的位置，揶揄問：“首輔大人，你情緒變化這麽明顯，難道不該喜怒不形於色嗎？”
淩見徹捉住她的手指，輕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我只在你面前這樣。”
郗鳳禾莞爾，“羿旌和朵蘭塔的關系看起來比以前親近了不少，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羿旌現在是王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朵蘭塔幫他把郯陰治理的很好。”
淩見徹道：“我祝他們夫妻恩愛，早生貴子。”
郗鳳禾啞然失笑，靠到城墻上，面向淩見徹，柔聲道：“我路過邊關，見到了剛修建好的公主像，是你讓人建的吧？”
“嗯，當初我見你看到石像被砸的時候情緒很失落，所以我之前去邊關巡視，就命人重新修建了一座公主像。”
郗鳳禾感動地握住淩見徹的手指，沒想到她當時小小的情緒波動，他都看在眼裏。
“我路過趙閣老的家鄉，還見到了趙環兒，她跟著孫玉鳶做了兩年生意，穩重了很多，已經決定在家長定居，現在是一間書熟的女先生了，生活的很安穩。”
淩見徹沒有太吃驚，“她從小耳濡目染，讀了不少書，足以教書育人。”
郗鳳禾輕輕點頭，“那間書塾是趙閣老以前的學生開的，姓王，是當地有名的鄉紳，對趙姑娘頗為照顧，他兒子剛考中秀才，看起來文質彬彬，過幾年應該會來京赴考。”
“鄉紳有意撮合趙姑娘和他兒子，王秀才也心悅趙姑娘，對趙姑娘細心愛護，知冷知熱的，絲毫不在乎趙姑娘以前的過往，還很欽佩趙姑娘為家人報仇的血性，趙姑娘看起來態度有些松動，說不定過段時間就能成其好事。”
“這可是好事一樁。”淩見徹笑道：“如果趙姑娘能有一個好歸宿，趙閣老泉下有知，一定會很安慰。”
郗鳳禾笑了笑，“看到大家都過得那樣好，我就放心了。”
她轉身繼續欣賞城樓下的街景，把頭靠在淩見徹的肩膀上。
淩見徹伸臂環著她，不情不願問：“你哥跟你一起回來的？”
“嗯，他先回去看望祖母了。”
淩見徹不滿道：“他再不回來，內閣那群老狐貍就要翻天了，大哥太過質樸，根本鬥不過他們。”
郗鳳禾失笑，“怎麽聽起來怨氣很大？”
“當然，誰讓你哥把我一個人扔下跑去躲閑的？”淩見徹提起此事就怨氣滿滿。
當初郗行止得知郗鳳禾要離京四處雲游行醫後，就以守孝為由，上書請求丁憂歸家，扔下一堆朝事不管，陪著郗鳳禾離京，在外面游歷了兩年。
淩見徹比誰都想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偏偏朝局未穩，他得留下坐鎮主持大局，不能像郗行止一樣撒手不管，只能怨念載道的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郗鳳禾嫣然一笑，“哥哥是為了陪我。”
淩見徹明白，郗行止是覺得以前跟妹妹相聚的時間太少，想把錯失的時光彌補回來，不然他也不會通過他丁憂的折子，何況有郗行止在郗鳳禾身邊陪著，他才能更放心。
他躍躍欲試道：“既然你們這次回來就不再離開了，明日我就去找你哥上朝，先讓他去大理寺把那些官員好好整頓一番，再派他去內閣，好好治治那些老狐貍們。”
“兄長把事情都做了，你做什麽？”
淩見徹唇角揚起，“當然是陪你，這次可算輪到我來陪了。”
郗鳳禾聽他的語氣就像等了許久一般，不由莞爾。
“對了，你還沒說，為什麽突然決定提前一年回來？”
淩見徹雖然很希望是因為自己，但他還沒自戀到這種程度，知道必然還有其他理由。
郗鳳禾撥弄著他的手指，輕聲道：“我見趙姑娘教書育人，忽然想到自己除了醫人之外還應該做什麽，此次回京就是為了此事。”
“你想做什麽？”
“我這兩年在行醫時，發現有許多女子的病癥都被稱為暗病，是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更不能讓身為男子的大夫診治，只能獨自隱忍，很多女子因此而拖延病情，白白喪命。”
“有一段時間我很茫然，天大地大，我一個人能醫多少人？每當看到那些女子求助的目光，我都忍不住擔憂，我救得了她們一時，卻救不了她們一世，在我離開後，她們又該到何處求醫？”
“我逐漸意識到，這世間缺少能給女子診病的女大夫，所謂男女大防，阻隔了很多女子的腳步，這種思想根深蒂固，短時間內無法改變，我改變不了這一點，不如便力所能及的讓世間多幾個女大夫。”
淩見徹若有所思問：“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開設一家女醫館，教天下女子學醫。”郗鳳禾眼眸晶亮的說：“我想把醫術傳承下去，讓更多的女子受惠，如此一來，學醫術的人可以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求醫的女子也能得到救治。”
淩見徹輕輕點頭，“這個想法很好，明天我就去給你找地方，一步一步來。”
“你支持我？”郗鳳禾擡頭看他。
淩見徹道：“若我不支持你，那我就是不堪跟你匹配的人，哪裏有資格娶你。”
“那婚後……”郗鳳禾有些猶豫，她擔心成婚後，會給淩見徹帶來非議。
“婚後自然是你想做什麽就繼續做什麽，成婚是為了過得更好，而不是多一層束縛。”淩見徹笑了一下，“我和母親對此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父親這兩年脾氣收斂了不少，人也變開明了，應該也不會阻止你，他如果對此不滿，就由我去跟他吵。”
郗鳳禾扶額，“你還是別惹淩老將軍生氣了，免得你這位首輔被他拿棍子追的滿大街跑。”
淩見徹悶笑出聲。
郗鳳禾仰頭望著天上的繁星，“一顆星辰，不足以照世，千萬顆星辰，卻足以照亮一片天地。”
她淺淺一笑，低頭望向城下百姓，“時局變化萬千，我雖然不知道這家醫館能維持多久，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努力教下去，能教一人，便能傳承百人，百人後，便有千人、萬人受惠。”
淩見徹目光堅定，“我們只管盡人事，至於天命就交給後輩，江山代代自有人才。”
郗鳳禾笑意盈盈，“是啊，我們鋪好前路，自然會有後來者。”
淩見徹從身後擁著她，“阿禾，我很為你驕傲。”
“不怕我沒時間陪你？”
“雖然我很想你日日都陪著我，但我更喜歡看你去做你喜歡的事。”
郗鳳禾靠在他懷裏，神色輕松下來，揶揄道：“只怕你這位攝政王比我還忙。”
淩見徹把同心結掛到她的衣擺上，低聲道：“等艋兒可以親政，我就陪你四處雲游。”
郗鳳禾看著同心結，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向往，天地浩大，景色萬千，她想跟淩見徹一起去看看。
一簇煙花乍然升向天空，砰的一聲響後，火樹銀花，灑下繽紛光芒。
城樓下傳來歡呼聲，孩童們開心的笑了起來，百姓們停駐腳步，一起朝著天空仰頭望去。
郗鳳禾靠在淩見徹懷裏，也擡頭望了過去。
夜色蒼穹，漫天星鬥。
煙火綻於夜空，璀璨的映照出整座京城熱鬧繁華的盛景。
微風勾起郗鳳禾耳邊的碎發，她望著歡呼雀躍的百姓，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太平盛世當如是。”
淩見徹垂目遠望，萬家燈火盡數落於眼中，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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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一年一度的上元燈節, 是京城最熱鬧的日子。
街上百姓們言笑晏晏，華燈異彩，滿城喧囂。
一輛馬車停靠在街頭, 淩見徹穿著大氅從馬車裏走出來, 望著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群，皺了皺眉。
劉景祥跟在他身後, 著急地推了下他，“快快快, 趕緊下車, 等會人太多就擠不進去了。”
淩見徹轉身想鉆回馬車裏, “我說不來, 你非要來, 我先回去了。”
劉景祥趕緊擋住他的路, 把他往外推, “這兩年你整天忙著處理政務, 多久沒出來玩了？你可才剛過及冠不久, 平時還是要多出來走走。”
他見淩見徹不為所動，又默默添了一句, “小心郗姑娘回來嫌你太過沈悶。”
淩見徹身體一頓，安靜片刻，抿著唇下了馬車。
劉景祥嬉笑著看了他一眼，在心裏偷笑。
他就知道提起郗姑娘能起作用，這世上能治得了淩見徹的也就唯有郗姑娘了。
淩見徹望著烏壓壓的人群, 冷著臉走在前面, 隨手拎起一個差點摔倒的孩子, 滿街歡聲笑語，也沒讓他露出半分歡顏, 。
劉景祥亦趨亦步地跟在他後面，“你何必愁眉不展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郗姑娘最近沒有給你寫信麽？”
淩見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搭腔。
劉景祥眼睛機靈的一轉，“你難道怕郗姑娘移情別戀？你可是堂堂首輔，自信點。”
淩見徹睨了他一眼，“你現在已經入仕了，不要整天總想著玩，多想想政務。”
“是是是，首輔大人。”劉景祥似模似樣對他拱了拱手，不過一點也不怕，又恢覆了以前跟他玩笑打鬧的模樣。
兩年前，淩見徹和瑞王一夕之間都變得不一樣了，劉景祥作為他們的好兄弟，著實為此愁悶了一段時日，覺得只有自己在真心實意的做紈絝，處了這麽多年的兄弟竟然是假的。
後來，淩見徹待他如常，相處起來跟以前一樣，脾性沒有半點作假，只是淩見徹不能像以前那般陪他四處玩樂，他才漸漸放下心結。
這兩年他也成長不少，今年已經正式入朝為官，靠著祖上蒙蔭進了禮部，沒想到他在接待使臣方面頗有天賦，明年就可以出使他國了。
自從大彧跟其他兩國往來通商後，來訪使臣日漸增多，出使外邦的任務也逐漸增多，禮部事務繁忙，他能出來盡情玩樂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格外珍惜。
他們不疾不徐地跟著人群往前走，長街兩邊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天上悠悠然地掉起了雪粒子，大家玩性未散，反而愈發熱鬧，提著燈籠歡呼雀躍，一片喜氣洋洋。
這兩年大家日子越過越好，每次到了這樣的佳節，都要快活的慶祝一番。
淩見徹看著眾人臉上的笑臉，唇角微微揚了揚。
劉景祥搖頭感嘆，“這樣的上元佳節，就該攜美同游才對，我竟然要跟你這個孤家寡人在這裏逛花街，實在是浪費了這樣美的景致。”
淩見徹嘴角又拉直了。
劉景祥喜氣洋洋，“不過我下個月就要成婚了，來年我就可以帶著娘子來逛花街了，不像有的人還得再等一年。”
淩見徹斜睨了他一眼，決定明天就給禮部加派任務，看來禮部還是太閑了。
劉景祥在首輔大人發怒的邊緣反覆跳躍後，終於過足了癮，拉著他興致勃勃的四處看起來。
劉景祥最喜歡湊熱鬧，專挑人多的地方去，游蕩一會兒，就將他拉到一個人頭攢動的花燈攤位前，跳起來往裏面張望。
淩見徹站在人群外，興致缺缺地看著花燈上掛著的那些燈謎，聽著周圍的人興致高昂的猜著謎底，心底不由自主的想起跟郗鳳禾一起度過的那個上元節，心裏愈發想念的緊，望著周圍那些恩愛小夫妻都變得不順眼起來。
花燈攤主註意到他，見他一身風流富貴，擡腳走過來，笑瞇瞇道：“公子，我觀你長相不凡，必然是讀過書的，你既然不願意猜燈謎，不如便來提個謎題吧，權當湊個趣。”
盛情難卻，淩見徹遲疑了一下，擡腳走過去，提筆在紅紙上寫下謎題。
劉景祥跟著走過去，看著紅紙上龍飛鳳舞的字喃喃：“千載之下，猶可想見其人……”
他好奇問：“謎底是什麽？”
“謎底乃是一字。”淩見徹眸色微頓，目光落在那個‘想’字上，半晌擱下筆，只將謎底告訴了花燈攤主。
劉景祥急的團團轉，“謎底是什麽？你好生小氣，既然能告訴攤主，為何不告訴我？”
“自己猜。”淩見徹擡腳去了前面的攤子。
他在攤位前駐足，挑了個粉色的蝴蝶結，是他離府前裊裊撒嬌讓他買的，小姑娘長大了兩歲，已經知道愛美了，要紮在腰帶上。
劉景祥撇著嘴，不滿的在旁邊嘀嘀咕咕：“不就是個字謎麽，大不了我問別人去。”
他擡頭四處張望，正巧看到幾個禮部同僚，趕緊上前打了聲招呼，然後讓他們陪自己一起猜字謎。
一群人喋喋不休，對著謎題猜來猜去。
淩見徹充耳不聞的讓攤主把蝴蝶結包起來，餘光看到旁邊擺著一對嵌著玉環的同心扣，拿起來看著兩眼，見玉質通透，觸感溫潤，同心結編的緊實漂亮，唇邊露出一絲笑意，讓攤主一起包起來，付了銀子。
攤主動作麻利，眉開眼笑的把包好的東西遞給他，“貴客下次再來。”
淩見徹低頭接過東西，一道清潤的聲音自身後的方向響起，隔著喧囂的人群，莫名清晰的傳入淩見徹耳畔——
“‘千’字之下是‘人’，謎底是為一個‘禾’字。”
淩見徹拿著同心扣的手指一頓，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劉景祥靠的近，聽到答案在旁邊鼓手歡呼，“少凜，你的謎底竟然這麽快就有人猜出來了！是你出的字謎太簡單，還是對方太聰明？”
淩見徹握緊手裏的同心結，轉身望去。
燈火闌珊，飛雪漫天，郗鳳禾站在花燈前，手裏拿著寫著謎題的紅紙，擡頭對他彎眸一笑，明艷照人。
淩見徹恍然一瞬，傾刻間就仿佛墜入了一場美夢裏，周遭一切變得如夢似幻，他不自覺朝她走去，深不見底的眸底，唯有目之所及的那人能在他眼中泛起陣陣漣漪，如流光溢彩的煙火，瞬間將裏面的光澤點亮。
郗鳳禾含笑看著他朝自己走來，燈火映著她的雙眸，瀲灩璀璨，似彎彎的月牙。
劉景祥見淩見徹一副丟了魂的模樣，不由定睛細看，待看清站在那裏的姑娘是誰後，不由促狹的笑了笑，識趣的帶著同僚們先離開了。
淩見徹一步步走近，喉嚨發幹，心臟砰砰跳動著。
花市燈火如晝，郗鳳禾穿著一襲淡粉襦裙，裙擺繡著百合，外面披著白絨鬥篷，身形消瘦了一些，愈發顯得下巴尖尖，眼眸卻極為明亮，像蘊含著整個星河。
淩見徹在她面前站定，不自覺擡手輕輕碰了碰她如桃花般的嬌嫩面靨，感覺到手指溫暖的觸感，才敢確定眼前人是真的。
郗鳳禾握著他的手，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她臉上帶著涼意，他的手心卻很溫暖。
兩年過去，淩見徹身上的氣質沈穩了不少，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壓，但眉宇間的少年氣未褪，只是變得更加鋒利，如薄薄的清冷冰刃。
淩見徹喉嚨微微滾動，“你回來了？”
郗鳳禾擡眸盈盈一笑，“我此次回來，再不走了。”
旁邊掛的花燈亮起，淩見徹站在燈下，眼眸變得明亮而激動，“當真？”
“當真。”郗鳳禾微笑點頭。
淩見徹眼中蔓延起驚喜的光，難掩激動的露齒笑了出來，三年之約如今才過去兩年，他本來以為還要忍受一年的相思之苦，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麽突然，不由激動萬分，半天沒說出話來。
攤主從攤位後面走出來，笑容滿面的遞過一盞月亮燈，“這位姑娘，你答對了謎題，這個燈籠送給你。”
淩見徹低頭掏銀子，“我與這位姑娘相識，謎題是我出的，謎底是她猜的，哪能讓你送燈籠。”
攤位把燈籠塞進他手裏，搖頭笑道：“不用銀子，多虧了淩首輔和陛下，現在大家日子越過越好，我今日擺這個猜燈謎的攤位不為謀利，只是為了取樂，就是想跟大家一起高高興興的共度佳節，燈籠是我親手紮的，全都送給有緣人。”
郗鳳禾接過月亮燈，拿在手裏看了看，彎眸而笑，“多謝。”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這一個小小的燈籠，恰恰證明了這兩年來淩見徹的努力沒有白費，百姓們的日子確實是越過越好了，她才剛回到京城，能收到這樣一盞帶著善意的燈籠，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兩人謝過攤主，牽著手走進人潮中。
淩見徹沿路買了幾樣京中新出的小吃，拿在手裏，讓郗鳳禾邊走邊吃。
郗鳳禾望著變得更加繁華的京城，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她能看得出來，大家臉上的笑都是真心實意的，是由內而發的快樂，這般走在人群裏，她也覺得無比快樂。
淩見徹抿著嘴角，猶豫著問：“你這幾個月去了哪裏，這半個月怎麽一封信都沒有？”
“我去了邊關一趟，還回郯陰看了看，跟京城相隔太遠，送信回來不方便，況且我已經決定回京，就沒有寫信，想有話回來親自跟你說。”
淩見徹持續了好幾天的郁悶就這樣被她三言兩語捋順了，哼道：“我本來打算再等三天，如果三天後你還不來信，我就出城去找你。”
郗鳳禾失笑，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你親自培養出來的精銳護衛整天跟在我身邊，陪著我東南西北到處跑，我如果有事，他們早就飛鴿傳書了，你何須擔心？”
“只要不是我親自陪在你身邊，我就天天都是提心吊膽的。”淩見徹想起這兩年難捱的日子，就忍不住皺眉。
郗鳳禾彎唇，“是是是，以後讓你天天陪著我，你要是敢不陪，我還要跟你鬧呢。”
淩見徹唇角揚起，“我求之不得。”
兩人相視一笑，心底都有些眷戀，思念太久，好像光憑這幾句話根本無法消磨這股深長的相思。
街上人太多，人聲鼎沸，難以靜下說話，兩人把長長的花街逛了一遍，淩見徹帶著郗鳳禾上了城樓，這裏能看到整座京城的美景。
郗鳳禾站在城墻上，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肩頭，她望著底下百姓，止不住愉快的揚起嘴角，沒有什麽比萬民安泰的盛景更動人。
“我這次去郯陰，發現郯陰百姓的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了很多，家家都能吃飽飯，小孩子也能穿上了新衣，長此以往，一定可以越來越好。”
淩見徹把手搭在城墻上，故作雲淡風輕問：“看到羿旌了？”
郗鳳禾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到了，我們還一起去山上看了新建的塔樓。”
淩見徹唇角肉眼可見的拉直。
郗鳳禾忍笑，把人逗夠了，才不緊不慢地添了一句，“朵蘭塔跟我們一起去的。”
淩見徹眉宇松弛下來，緩了緩臉色。
郗鳳禾看的好笑，忍不住擡手捏了捏他嘴邊兩側的位置，揶揄問：“首輔大人，你情緒變化這麽明顯，難道不該喜怒不形於色嗎？”
淩見徹捉住她的手指，輕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我只在你面前這樣。”
郗鳳禾莞爾，“羿旌和朵蘭塔的關系看起來比以前親近了不少，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羿旌現在是王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朵蘭塔幫他把郯陰治理的很好。”
淩見徹道：“我祝他們夫妻恩愛，早生貴子。”
郗鳳禾啞然失笑，靠到城墻上，面向淩見徹，柔聲道：“我路過邊關，見到了剛修建好的公主像，是你讓人建的吧？”
“嗯，當初我見你看到石像被砸的時候情緒很失落，所以我之前去邊關巡視，就命人重新修建了一座公主像。”
郗鳳禾感動地握住淩見徹的手指，沒想到她當時小小的情緒波動，他都看在眼裏。
“我路過趙閣老的家鄉，還見到了趙環兒，她跟著孫玉鳶做了兩年生意，穩重了很多，已經決定在家長定居，現在是一間書熟的女先生了，生活的很安穩。”
淩見徹沒有太吃驚，“她從小耳濡目染，讀了不少書，足以教書育人。”
郗鳳禾輕輕點頭，“那間書塾是趙閣老以前的學生開的，姓王，是當地有名的鄉紳，對趙姑娘頗為照顧，他兒子剛考中秀才，看起來文質彬彬，過幾年應該會來京赴考。”
“鄉紳有意撮合趙姑娘和他兒子，王秀才也心悅趙姑娘，對趙姑娘細心愛護，知冷知熱的，絲毫不在乎趙姑娘以前的過往，還很欽佩趙姑娘為家人報仇的血性，趙姑娘看起來態度有些松動，說不定過段時間就能成其好事。”
“這可是好事一樁。”淩見徹笑道：“如果趙姑娘能有一個好歸宿，趙閣老泉下有知，一定會很安慰。”
郗鳳禾笑了笑，“看到大家都過得那樣好，我就放心了。”
她轉身繼續欣賞城樓下的街景，把頭靠在淩見徹的肩膀上。
淩見徹伸臂環著她，不情不願問：“你哥跟你一起回來的？”
“嗯，他先回去看望祖母了。”
淩見徹不滿道：“他再不回來，內閣那群老狐貍就要翻天了，大哥太過質樸，根本鬥不過他們。”
郗鳳禾失笑，“怎麽聽起來怨氣很大？”
“當然，誰讓你哥把我一個人扔下跑去躲閑的？”淩見徹提起此事就怨氣滿滿。
當初郗行止得知郗鳳禾要離京四處雲游行醫後，就以守孝為由，上書請求丁憂歸家，扔下一堆朝事不管，陪著郗鳳禾離京，在外面游歷了兩年。
淩見徹比誰都想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偏偏朝局未穩，他得留下坐鎮主持大局，不能像郗行止一樣撒手不管，只能怨念載道的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郗鳳禾嫣然一笑，“哥哥是為了陪我。”
淩見徹明白，郗行止是覺得以前跟妹妹相聚的時間太少，想把錯失的時光彌補回來，不然他也不會通過他丁憂的折子，何況有郗行止在郗鳳禾身邊陪著，他才能更放心。
他躍躍欲試道：“既然你們這次回來就不再離開了，明日我就去找你哥上朝，先讓他去大理寺把那些官員好好整頓一番，再派他去內閣，好好治治那些老狐貍們。”
“兄長把事情都做了，你做什麽？”
淩見徹唇角揚起，“當然是陪你，這次可算輪到我來陪了。”
郗鳳禾聽他的語氣就像等了許久一般，不由莞爾。
“對了，你還沒說，為什麽突然決定提前一年回來？”
淩見徹雖然很希望是因為自己，但他還沒自戀到這種程度，知道必然還有其他理由。
郗鳳禾撥弄著他的手指，輕聲道：“我見趙姑娘教書育人，忽然想到自己除了醫人之外還應該做什麽，此次回京就是為了此事。”
“你想做什麽？”
“我這兩年在行醫時，發現有許多女子的病癥都被稱為暗病，是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更不能讓身為男子的大夫診治，只能獨自隱忍，很多女子因此而拖延病情，白白喪命。”
“有一段時間我很茫然，天大地大，我一個人能醫多少人？每當看到那些女子求助的目光，我都忍不住擔憂，我救得了她們一時，卻救不了她們一世，在我離開後，她們又該到何處求醫？”
“我逐漸意識到，這世間缺少能給女子診病的女大夫，所謂男女大防，阻隔了很多女子的腳步，這種思想根深蒂固，短時間內無法改變，我改變不了這一點，不如便力所能及的讓世間多幾個女大夫。”
淩見徹若有所思問：“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開設一家女醫館，教天下女子學醫。”郗鳳禾眼眸晶亮的說：“我想把醫術傳承下去，讓更多的女子受惠，如此一來，學醫術的人可以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求醫的女子也能得到救治。”
淩見徹輕輕點頭，“這個想法很好，明天我就去給你找地方，一步一步來。”
“你支持我？”郗鳳禾擡頭看他。
淩見徹道：“若我不支持你，那我就是不堪跟你匹配的人，哪裏有資格娶你。”
“那婚後……”郗鳳禾有些猶豫，她擔心成婚後，會給淩見徹帶來非議。
“婚後自然是你想做什麽就繼續做什麽，成婚是為了過得更好，而不是多一層束縛。”淩見徹笑了一下，“我和母親對此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父親這兩年脾氣收斂了不少，人也變開明了，應該也不會阻止你，他如果對此不滿，就由我去跟他吵。”
郗鳳禾扶額，“你還是別惹淩老將軍生氣了，免得你這位首輔被他拿棍子追的滿大街跑。”
淩見徹悶笑出聲。
郗鳳禾仰頭望著天上的繁星，“一顆星辰，不足以照世，千萬顆星辰，卻足以照亮一片天地。”
她淺淺一笑，低頭望向城下百姓，“時局變化萬千，我雖然不知道這家醫館能維持多久，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努力教下去，能教一人，便能傳承百人，百人後，便有千人、萬人受惠。”
淩見徹目光堅定，“我們只管盡人事，至於天命就交給後輩，江山代代自有人才。”
郗鳳禾笑意盈盈，“是啊，我們鋪好前路，自然會有後來者。”
淩見徹從身後擁著她，“阿禾，我很為你驕傲。”
“不怕我沒時間陪你？”
“雖然我很想你日日都陪著我，但我更喜歡看你去做你喜歡的事。”
郗鳳禾靠在他懷裏，神色輕松下來，揶揄道：“只怕你這位攝政王比我還忙。”
淩見徹把同心結掛到她的衣擺上，低聲道：“等艋兒可以親政，我就陪你四處雲游。”
郗鳳禾看著同心結，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向往，天地浩大，景色萬千，她想跟淩見徹一起去看看。
一簇煙花乍然升向天空，砰的一聲響後，火樹銀花，灑下繽紛光芒。
城樓下傳來歡呼聲，孩童們開心的笑了起來，百姓們停駐腳步，一起朝著天空仰頭望去。
郗鳳禾靠在淩見徹懷裏，也擡頭望了過去。
夜色蒼穹，漫天星鬥。
煙火綻於夜空，璀璨的映照出整座京城熱鬧繁華的盛景。
微風勾起郗鳳禾耳邊的碎發，她望著歡呼雀躍的百姓，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太平盛世當如是。”
淩見徹垂目遠望，萬家燈火盡數落於眼中，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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