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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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皇後面對鳳禾的質問, 睫毛顫了顫，眼底有一瞬間的情緒翻湧，但轉瞬即逝, 她很快把那股慌亂的情緒死死壓了下去。
她淡漠的與鳳禾隔空對視著, 緩緩開口：“這一切都只是你們的猜測，毫無憑證, 你們就算說的天花亂墜也沒用。”
惠帝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立馬大聲道：“對！口說無憑！你們就是汙蔑！你們有不臣之心, 意圖謀反, 所以故意毀朕的清譽！”
淩見徹瞇了下眼睛, 陡然開口：“如果我們有證據呢？”
惠帝和皇後臉上的氣定神閑轉瞬消失的一幹二凈, 神色變得晦暗不清。
淩見徹冷著臉拍了拍手,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只見莫名從京城消失幾個月的淩見庭帶著人走了過來, 大家細看, 發現他身後跟著的竟然是失蹤的琴嬤嬤和卞家人！
皇後遽然臉色鐵青。
湘貴妃驚訝地用手帕掩住唇，“琴嬤嬤, 你不是失蹤了嗎？”
她話音一落，才陡然反應過來，琴嬤嬤就是真正的卞錦竹啊！她失蹤很有可能跟皇後有關！
她心思轉動，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皇後終於要倒臺了！害怕的是惠帝恐怕也要倒臺了！
卞錦竹立在大殿上, 穿著一身青綠色的布裙, 荊釵粉黛, 比之前消瘦了許多，顯得愈發纖細, 比之以前竟然多了幾分書卷氣，只是臉色很差，看樣子像是很多天都沒有休息好了。
大家打量著她，發現她靜靜站在那裏，氣韻還真有幾分像官家小姐。
“失蹤？我呸！”
卞錦竹一張口，身上大家小姐的氣韻就轉瞬消失無蹤，她在宮裏做了這麽多年嬤嬤，粗話是信手拈來。
她指著皇後，怒不可遏地大聲道：“我當年是瞎了眼，竟然跟你這種人做姐妹！你坑害了我一生！現在竟然連我家人都不放過，還想殺人滅口！”
皇後面色微變，眸中透露出濃濃的威脅之色，“琴嬤嬤，你是不是被有心人惡意挑撥，對本宮有所誤會？你先不要動怒，有話我們私下再談。”
“不要再叫我琴嬤嬤，我現在聽到這三個字都想吐！”卞錦竹神色癲狂，怒吼：“我好好一個千金小姐，卻淪落到給你做了半輩子伺候人的嬤嬤，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皇後皺眉，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意有所指道：“你不要誤會本宮，本宮絕不會害你，我們從來都是一條心的，你要想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子，你不能幫著外人來謀害你的主子。”
“你還是這麽虛偽……”卞錦竹又哭又笑，“今天我就要揭了你這層虛偽的皮！”
“當年我突然接到聖旨，被封為和親公主，慌得六神無主，全家都愁雲慘淡，有一日你突然來找我，跟我說阿滕王生性殘暴，郯陰人茹毛飲血，還說我如果去了郯陰一定活不長，嚇得我噩夢連連，半夜總是驚醒。”
“那段日子，我日日心驚膽顫，幾天後你忽然來找我，說你有辦法，可以找人代替我去和親，只是我自此得隱姓埋名的生活，不過我不但可以留在京城，還能經常見到父母，唯一的代價就是得留在你身邊，丟掉卞錦竹的身份，從此以後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你當時句句肺腑，說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當然欣然同意！當時我被你嚇得不輕，只覺得能留在京城至少可以衣食無憂。”
“當年我一直都感到疑惑，你我雖然私交甚篤，但你也不至於這麽幫我，事後連我的父親和兄長都得到了陛下的重用，這實在是匪夷所思，枉我這些年對你感恩戴德，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害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卷入這件事情當中，我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這些年我給你當牛做馬，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卻越來越把我當成一個普通嬤嬤看待，對我頤指氣使，拿足了主子的氣勢，你不讓我嫁人，不讓我出宮，還不讓我跟外人接觸，難道你想讓我伺候你一輩子麽！”
卞錦竹越想越氣，當年她和寧蓉明明是平起平坐的姐妹，憑什麽這些年來她要給寧蓉端茶遞水，憑什麽她要看著寧蓉統治六宮，生兒育女，一生榮華！她明明也是官家小姐，明明也可以有一段好姻緣！
她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後，突然大笑了起來，“原來當年替嫁的那個人，竟然是你的親姐姐！虧我這些年一直被你瞞在鼓裏，你真是冷血無情，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身邊的人都可以利用！”
卞錦竹捂著臉，哭得悔恨不已，“你們誆騙了我一輩子，如果不是我偷聽到你跟陛下的談話，至今還要被你們蒙在鼓裏，寧蓉，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我伺候了你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在背後笑話我，笑我蠢，笑我好騙，笑我全家都對你感恩戴德！”
鳳禾明白過來，難怪當初卞錦竹會突然向她吐露真相，原來是卞錦竹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知道自己被騙了一輩子，心懷怨怒之下，才會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
只是卞錦竹的心思被皇後發現了，所以皇後才想滅口。
卞錦竹情緒激動，幾次痛哭流涕。
皇後無動於衷的坐在高臺之上，神色淡漠，只有眉心褶皺越皺越緊，下壓的唇角透露出幾分情緒。
“你竟然還想殺我！”卞錦竹怒吼一聲，哭聲顫動，“你察覺到我想把真相告訴王女，不但派人抓了我，暗中把我送回卞家，竟然還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和整個卞家人都除掉！我說你怎麽那麽好心，抓了我卻沒有滅口，還把我送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去，原來你是想一網打盡！可憐我那小侄兒才兩個月大，你怎麽下得去手！”
“你趁著深夜，派人將門封鎖，放火燒府，是想把全府的人燒了個幹凈啊！如果不是淩大公子帶人及時趕到，將我們救出，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人能揭露你們的罪行了！”
“枉我跟你認識幾十載，你真是喪心病狂！”
鳳禾聽得暗自心驚，幸好淩見庭去的及時，但凡稍遲一步，這份真相恐怕都要被掩埋。
淩伯宗聽的雲裏霧裏，震驚的發現他的兒子們竟然背著他做了這麽多事，他連大兒子什麽時候去了翼州都不知道。
朝臣們沒想到皇後娘娘連殺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來，一時之間連驚訝的表情都省了，畢竟今天他們已經知道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他們已經重新認識到皇帝和皇後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皇後聽著眾多指責，眸光動了一下，抿唇道：“你少在這裏信口開河，是你偷東西被趕出宮去，本宮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為了保全你的顏面，才對外說你失蹤，你卻被他們收買來陷害本宮和皇上，真是個不忠不義的奴才！”
卞錦竹氣得差點撅過去，“你別想無中生有的冤枉我！我手腳向來清白，從不曾偷過一絲一毫東西，再說我一個官家小姐，又不缺銀子花，何必要偷！事實勝於雄辯，我究竟是誰，只要去冀州一問便知，你我少年時，常結伴出游，有不少人都見過！那些人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你現在越是否認越證明你心虛！”
皇後攥緊手心，因為用力過大，生生掰斷了指甲，幾縷血絲染紅了指尖。
已是死局，辯無可辯。
滿場死寂，群臣靜默無聲。
皇後平時在朝臣面前一向表現的和善大方，此刻簡直是顛覆了往日的形象，令人心驚又唏噓，那張高雅而美麗的面龐好像都變得扭曲起來，像一幅浸到汙水裏的美人圖，再美好的畫卷也變得汙濁不堪。
鳳禾接過郗行止手裏的錦匣，擡頭道：“如果人證不夠，這裏還有物證。”
淩見徹神色一動，朝她手裏的錦匣看了過去。
惠帝壓抑著眉宇，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什麽物證？不存在的事何來物證！朕看你們今天就是提前設好了局，非要把臟水潑到朕和皇後的身上。”
鳳禾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趙環兒，攥緊手裏的錦匣。
她望著惠帝輕笑一聲，轉身面向群臣，舉起錦匣，揚聲道：“我手裏這些，都是趙閣老調查到的證據！當初趙閣老全家被害，正是因為這些證據！今日我們還要為趙閣老昭雪沈冤！”
趙環兒眼中亮起一抹光彩，緩緩擡起頭來，激動地攥緊了手裏的繡帕。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臣們驚訝地看向錦匣。
鳳禾走過去，將證據交給淩見徹，“前些日子京城裏發了場大水，府裏有口枯井中蓄滿了水，我聽聞此事後，回了趟府裏，親自找到了這些證據。”
那口幹涸的枯井蓄滿水後，水面如鏡，倒映出不遠處一座樓宇的檐角，這些證據就藏在那處檐角的磚瓦之下。
在來的路上鳳禾已經把這些證據看過了，這些證據裏主要是惠帝陷害李堃的罪證，還有惠帝當年謀權篡位的證據，很多事她也是通過看這些證據才想通的，徹底理清了思路。
在調查這些事的時候，趙閣老順便調查到一些關於她母親的事，察覺到當年那場和親的不尋常之處，正是因此，他才會私下去見郗錚。
當時正值宮闈內亂，兩人並未來得及多說，郗錚就帶兵去抵禦外敵了，後來郗錚受重傷昏迷，惠帝和皇後察覺到趙閣老在調查李堃謀反一事，借由太子李戊之口舉證，將趙閣老一家下了大獄，滅了趙家滿門。
趙環兒擡頭望來，眼睫濕潤，對鳳禾淺淺一笑，眸中帶著濃濃的感激。
鳳禾微微頷首，目中同樣帶著感激。
趙閣老至死都沒有說出這些證據的下落，乃是一代忠臣，令人欽佩景仰。
淩見徹接過沈甸甸的錦匣，手指攥緊，承擔起了這份證據的重量。
他擡頭望向惠帝，聲音裏攜著冷意，“既然剛才說夠了陛下謀權篡位的事，不如再來說說陛下謀害太子李堃的事。”
惠帝臉色一白，露出幾分陰冷的怨恨。
眾人紛紛擡起頭來，壓抑冷肅的氣氛蔓延開。
淩伯宗望著人群中站得筆挺、面上沒有絲毫畏懼的小兒子，覺得像看陌生人一樣，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從來都不夠了解這個兒子。
惠帝臉色不安，強作鎮定道：“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李堃是咎由自取，與朕何幹？朕待他有如親兒，準備把皇位傳給他，是他大逆不道，辜負了朕的一片真心。”
淩見徹神色冷如寒霜，將錦匣放到桌子上‘咚’的一聲響，頭也不回道：“餘城德、顧立、田子騫、李衡，你們四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歷經兩朝，我相信你們的公正，現在這匣子裏裝的是陛下謀害太子李堃的證據，你們親自來看。”
“如果還不夠……”淩見徹手一擡，成東躬著身子又搬來兩大箱子，擺在中央。
淩見徹擡眸，伸手點了下那兩個大箱子，“這些是我這些年收集來的證據，其中不乏陛下繼承皇位前跟寧家、韓家、魏家等往來的信件，還有陛下做王爺時留下的賬冊，另有李堃太子府罪奴的供詞，大家都可以一一查看，孰是孰非，自有定論。”
鳳禾詫異擡眸，沒想到淩見徹早就準備了這麽多東西，這些年來他踽踽獨行，不知道歷經了多少艱難。
臣子們紛紛出列，拿起那些證據看了起來，淩伯宗也跟著踉踉蹌蹌的起身，撲向那兩個大箱子，淩見霄趕緊站起來扶住他，陪他一起翻閱起來。
惠帝面色巨變，眼見場面失控，氣得直拍桌子，“你們誰敢看！都給朕退一下！誰今天看了這些偽證，朕就滅你們九族！”
眾人動作凝滯，互相看了幾眼，咬了咬牙，很快又繼續翻閱起來。
他們越看越震驚，越看越激動，翻越動作不自覺加快。
“退下，朕讓你們退下！”
惠帝手指顫抖，突然抽出旁邊護衛身上的佩劍，用劍尖指向朝臣，虎目圓瞪。
“朕要殺了你們！你們都想謀反！全都是亂臣賊子！抄家！滅族！”
瑞王跟著站了起來，急得大吼：“你們全都瘋了不成！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父皇才是你們的君主，你們都不想要命了嗎？”
一名老臣暫時放下手裏的卷宗，顫顫巍巍的出列，拱手道：“先帝是賢明之君，李堃太子是一位仁德的儲君，趙閣老素來剛正嚴明，而淩少將軍救國於危難，如果他們真的有冤情，臣想一探究竟，如果這些證據是假的，那麽臣願意領罪。”
“臣也願意領罪！臣是先帝的天子門生，若天子和儲君蒙冤，臣豈能茍活於世？”
“臣沒有能力像淩將軍一樣上戰場殺敵，也沒有能力像趙閣老一樣查明真相，但臣跟他們一樣，也有一顆不畏生死的臣子之心！”
……
其他朝臣們紛紛附和，誰也沒有停下查看證據的動作，一時間都是紙張翻飛的聲音，仿若蝴蝶振翅。
惠帝臉上血色頓時褪得一幹二凈，耳畔轟鳴，眼前陣陣發暈，他抖著手，恨不能沖下去阻止他們。
淩見徹眼睛直直的看向他，眉宇間顯出幾分懶散的桀驁。
“你奪得了天下，奪不了臣子……的心。”
惠帝怒火攻心，手裏的劍掉落在地，面色慘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淩見徹慢悠悠轉頭看向寧荀，“證據有了，只剩先帝遺召，想必就藏在寧府，到寧府一搜便知。”
寧荀面色猛地變白。
惠帝心底猝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瞪向寧荀，顧不得周圍還有其他人，脫口而出：“你不是都毀掉了麽！”
寧荀眉心漸漸擰緊，坐著未動。
淩見徹嗤笑一聲：“狡兔死，走狗烹，跟陛下這樣的奸險小人為伍，說不定哪日就兔死狗烹了，讓人不得不防啊，就像韓家、魏家留著當年跟你往來的信件一樣，以寧候凡是留一線的謹慎性格，自然也得留著保命符，要怪就怪陛下你不值得信任。”
惠帝牙關緊咬，後背冒出一身冷汗。
他這些年一直默默剪除當年的知情人，盡量做到不引人註目，沒想到這群人竟然早就留了後手！
淩見徹悠悠道：“不急，我的人早就已經去了寧府，現在應該快回來了，你馬上就能知道結果了。”
惠帝氣得咬牙切齒，“寧荀誤我！”
寧荀輕嘆一聲，一直強撐著挺直的背脊微微下陷，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郗行止看著他，雙目通紅，“你是我娘的兄長！寧蓉是你妹妹，難道我娘就不是了麽！枉我叫了你這麽多年舅舅，你於心何忍！”
寧荀閉上眼睛，眼前仿佛浮現起大妹寧芙純凈溫婉的笑臉，那麽熟悉，那麽遙遠。
人心都是偏的，大妹從小養在祖父祖母身邊，小妹卻時時在他與父母身邊，是他看著長大的，當初小妹跪下苦苦哀求於他，他左右為難，一邊是一年見不了幾次的大妹，一邊是自小疼愛又能予以他榮華富貴的小妹，他將小妹訓斥一頓後，回去沈思許久，終究是動搖了。
至今他都分不清，自己當年默許了這件事，究竟是因為對小妹的疼愛偏寵，還是為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鳳禾看著寧荀，不自覺想起匆匆一面的寧老夫人，當初寧老夫人見到她後，反應極為奇怪，如今她才明白，寧老夫人原來是她的外祖母，她想到此處，心中只覺冰涼一片。
江畔的風吹過，海偉衡從外面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腳步聲踏踏，手裏恭敬的捧著一樣東西，大家的目光不自覺被他手裏的東西吸引。
他一路走到淩見徹面前，雙手將東西遞上來，擲地有聲道：“將軍，先帝遺召找到了。”
整座湖畔忽然寂靜無聲，大家的目光全都盯在他手裏的東西上。
淩見徹接過遺召，“在哪找到的？”
“我帶兵把寧府搜了個遍，最後是在佛堂裏的一尊金身佛像下找到的，藏得很隱秘，差點就錯過了。”
寧芷姚面色蒼白，當初他爹在府裏給祖母修葺了那座佛堂，即使祖母過世後，佛堂也沒有拆，依舊日日香火供奉，專門找人守著，外面人人都誇她爹孝順，沒想到裏面竟然藏著這樣大逆不道的東西。
她魂不守舍地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淚雨婆娑，望著不遠處的父親，啞聲喃喃：“為何啊……”
她想不通她一心敬重的親人們，怎麽會一夕之間變得如此不堪，好像都面目全非了。
淩見徹把遺召一點點展開，看清裏面的內容後，黑沈沈的眼眸變得幽深。
片刻後，他舉起遺召，沈聲道：“遺召乃是先帝親手所書，只此一份，蓋有玉璽，絕不會有假！各位可以親眼來看。”
幾名老臣子激動地走上前去，拿著遺召爭相傳閱，老淚縱橫，紛紛跪了下去。
“是先帝的筆跡！老臣絕不會看錯！”
“立皇子李堃為太子，承繼大統！”
“上面蓋著玉璽！是真的！皇位本該是李堃太子的！”
……
惠帝聽著群臣激動的聲音，面色變了又變，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宮門的方向，見援兵還未至，不安的抖了下腿，手指緊緊抓著桌沿，嬌生慣養的身體此刻搖搖欲墜。
淩見徹擡頭望著他，漆黑的眸底醞釀著戾氣，寒涼透骨，唇畔帶著深不可查的譏諷。
“陛下等的援兵，今日恐怕是不會到了。”
惠帝眼睛一瞬間瞪大，盯向淩見徹，恨不能置他於死地。
“你少妖言惑眾……”惠帝害怕的咽了下口水，“金吾衛距離這裏很近，定會前來救駕，朕勸你迷途知返，只要你現在悔過認錯，朕可以從輕處置你！還有你們！”
淩見徹屈指輕輕撓了下眉心，勾唇輕笑，“陛下當真是糊塗了，金吾衛個個都是忠臣良將，自然是效忠於真正的皇位繼承人，又豈會效忠於陛下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謀權篡位者？”
惠帝眉心突突跳了兩下，看著他不慌不忙的神色，一顆心逐漸沈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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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面對鳳禾的質問, 睫毛顫了顫，眼底有一瞬間的情緒翻湧，但轉瞬即逝, 她很快把那股慌亂的情緒死死壓了下去。
她淡漠的與鳳禾隔空對視著, 緩緩開口：“這一切都只是你們的猜測，毫無憑證, 你們就算說的天花亂墜也沒用。”
惠帝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立馬大聲道：“對！口說無憑！你們就是汙蔑！你們有不臣之心, 意圖謀反, 所以故意毀朕的清譽！”
淩見徹瞇了下眼睛, 陡然開口：“如果我們有證據呢？”
惠帝和皇後臉上的氣定神閑轉瞬消失的一幹二凈, 神色變得晦暗不清。
淩見徹冷著臉拍了拍手,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只見莫名從京城消失幾個月的淩見庭帶著人走了過來, 大家細看, 發現他身後跟著的竟然是失蹤的琴嬤嬤和卞家人！
皇後遽然臉色鐵青。
湘貴妃驚訝地用手帕掩住唇，“琴嬤嬤, 你不是失蹤了嗎？”
她話音一落，才陡然反應過來，琴嬤嬤就是真正的卞錦竹啊！她失蹤很有可能跟皇後有關！
她心思轉動，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皇後終於要倒臺了！害怕的是惠帝恐怕也要倒臺了！
卞錦竹立在大殿上, 穿著一身青綠色的布裙, 荊釵粉黛, 比之前消瘦了許多，顯得愈發纖細, 比之以前竟然多了幾分書卷氣，只是臉色很差，看樣子像是很多天都沒有休息好了。
大家打量著她，發現她靜靜站在那裏，氣韻還真有幾分像官家小姐。
“失蹤？我呸！”
卞錦竹一張口，身上大家小姐的氣韻就轉瞬消失無蹤，她在宮裏做了這麽多年嬤嬤，粗話是信手拈來。
她指著皇後，怒不可遏地大聲道：“我當年是瞎了眼，竟然跟你這種人做姐妹！你坑害了我一生！現在竟然連我家人都不放過，還想殺人滅口！”
皇後面色微變，眸中透露出濃濃的威脅之色，“琴嬤嬤，你是不是被有心人惡意挑撥，對本宮有所誤會？你先不要動怒，有話我們私下再談。”
“不要再叫我琴嬤嬤，我現在聽到這三個字都想吐！”卞錦竹神色癲狂，怒吼：“我好好一個千金小姐，卻淪落到給你做了半輩子伺候人的嬤嬤，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皇後皺眉，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意有所指道：“你不要誤會本宮，本宮絕不會害你，我們從來都是一條心的，你要想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子，你不能幫著外人來謀害你的主子。”
“你還是這麽虛偽……”卞錦竹又哭又笑，“今天我就要揭了你這層虛偽的皮！”
“當年我突然接到聖旨，被封為和親公主，慌得六神無主，全家都愁雲慘淡，有一日你突然來找我，跟我說阿滕王生性殘暴，郯陰人茹毛飲血，還說我如果去了郯陰一定活不長，嚇得我噩夢連連，半夜總是驚醒。”
“那段日子，我日日心驚膽顫，幾天後你忽然來找我，說你有辦法，可以找人代替我去和親，只是我自此得隱姓埋名的生活，不過我不但可以留在京城，還能經常見到父母，唯一的代價就是得留在你身邊，丟掉卞錦竹的身份，從此以後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你當時句句肺腑，說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當然欣然同意！當時我被你嚇得不輕，只覺得能留在京城至少可以衣食無憂。”
“當年我一直都感到疑惑，你我雖然私交甚篤，但你也不至於這麽幫我，事後連我的父親和兄長都得到了陛下的重用，這實在是匪夷所思，枉我這些年對你感恩戴德，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害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卷入這件事情當中，我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這些年我給你當牛做馬，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卻越來越把我當成一個普通嬤嬤看待，對我頤指氣使，拿足了主子的氣勢，你不讓我嫁人，不讓我出宮，還不讓我跟外人接觸，難道你想讓我伺候你一輩子麽！”
卞錦竹越想越氣，當年她和寧蓉明明是平起平坐的姐妹，憑什麽這些年來她要給寧蓉端茶遞水，憑什麽她要看著寧蓉統治六宮，生兒育女，一生榮華！她明明也是官家小姐，明明也可以有一段好姻緣！
她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後，突然大笑了起來，“原來當年替嫁的那個人，竟然是你的親姐姐！虧我這些年一直被你瞞在鼓裏，你真是冷血無情，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身邊的人都可以利用！”
卞錦竹捂著臉，哭得悔恨不已，“你們誆騙了我一輩子，如果不是我偷聽到你跟陛下的談話，至今還要被你們蒙在鼓裏，寧蓉，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我伺候了你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在背後笑話我，笑我蠢，笑我好騙，笑我全家都對你感恩戴德！”
鳳禾明白過來，難怪當初卞錦竹會突然向她吐露真相，原來是卞錦竹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知道自己被騙了一輩子，心懷怨怒之下，才會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
只是卞錦竹的心思被皇後發現了，所以皇後才想滅口。
卞錦竹情緒激動，幾次痛哭流涕。
皇後無動於衷的坐在高臺之上，神色淡漠，只有眉心褶皺越皺越緊，下壓的唇角透露出幾分情緒。
“你竟然還想殺我！”卞錦竹怒吼一聲，哭聲顫動，“你察覺到我想把真相告訴王女，不但派人抓了我，暗中把我送回卞家，竟然還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和整個卞家人都除掉！我說你怎麽那麽好心，抓了我卻沒有滅口，還把我送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去，原來你是想一網打盡！可憐我那小侄兒才兩個月大，你怎麽下得去手！”
“你趁著深夜，派人將門封鎖，放火燒府，是想把全府的人燒了個幹凈啊！如果不是淩大公子帶人及時趕到，將我們救出，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人能揭露你們的罪行了！”
“枉我跟你認識幾十載，你真是喪心病狂！”
鳳禾聽得暗自心驚，幸好淩見庭去的及時，但凡稍遲一步，這份真相恐怕都要被掩埋。
淩伯宗聽的雲裏霧裏，震驚的發現他的兒子們竟然背著他做了這麽多事，他連大兒子什麽時候去了翼州都不知道。
朝臣們沒想到皇後娘娘連殺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來，一時之間連驚訝的表情都省了，畢竟今天他們已經知道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他們已經重新認識到皇帝和皇後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皇後聽著眾多指責，眸光動了一下，抿唇道：“你少在這裏信口開河，是你偷東西被趕出宮去，本宮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為了保全你的顏面，才對外說你失蹤，你卻被他們收買來陷害本宮和皇上，真是個不忠不義的奴才！”
卞錦竹氣得差點撅過去，“你別想無中生有的冤枉我！我手腳向來清白，從不曾偷過一絲一毫東西，再說我一個官家小姐，又不缺銀子花，何必要偷！事實勝於雄辯，我究竟是誰，只要去冀州一問便知，你我少年時，常結伴出游，有不少人都見過！那些人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你現在越是否認越證明你心虛！”
皇後攥緊手心，因為用力過大，生生掰斷了指甲，幾縷血絲染紅了指尖。
已是死局，辯無可辯。
滿場死寂，群臣靜默無聲。
皇後平時在朝臣面前一向表現的和善大方，此刻簡直是顛覆了往日的形象，令人心驚又唏噓，那張高雅而美麗的面龐好像都變得扭曲起來，像一幅浸到汙水裏的美人圖，再美好的畫卷也變得汙濁不堪。
鳳禾接過郗行止手裏的錦匣，擡頭道：“如果人證不夠，這裏還有物證。”
淩見徹神色一動，朝她手裏的錦匣看了過去。
惠帝壓抑著眉宇，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什麽物證？不存在的事何來物證！朕看你們今天就是提前設好了局，非要把臟水潑到朕和皇後的身上。”
鳳禾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趙環兒，攥緊手裏的錦匣。
她望著惠帝輕笑一聲，轉身面向群臣，舉起錦匣，揚聲道：“我手裏這些，都是趙閣老調查到的證據！當初趙閣老全家被害，正是因為這些證據！今日我們還要為趙閣老昭雪沈冤！”
趙環兒眼中亮起一抹光彩，緩緩擡起頭來，激動地攥緊了手裏的繡帕。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臣們驚訝地看向錦匣。
鳳禾走過去，將證據交給淩見徹，“前些日子京城裏發了場大水，府裏有口枯井中蓄滿了水，我聽聞此事後，回了趟府裏，親自找到了這些證據。”
那口幹涸的枯井蓄滿水後，水面如鏡，倒映出不遠處一座樓宇的檐角，這些證據就藏在那處檐角的磚瓦之下。
在來的路上鳳禾已經把這些證據看過了，這些證據裏主要是惠帝陷害李堃的罪證，還有惠帝當年謀權篡位的證據，很多事她也是通過看這些證據才想通的，徹底理清了思路。
在調查這些事的時候，趙閣老順便調查到一些關於她母親的事，察覺到當年那場和親的不尋常之處，正是因此，他才會私下去見郗錚。
當時正值宮闈內亂，兩人並未來得及多說，郗錚就帶兵去抵禦外敵了，後來郗錚受重傷昏迷，惠帝和皇後察覺到趙閣老在調查李堃謀反一事，借由太子李戊之口舉證，將趙閣老一家下了大獄，滅了趙家滿門。
趙環兒擡頭望來，眼睫濕潤，對鳳禾淺淺一笑，眸中帶著濃濃的感激。
鳳禾微微頷首，目中同樣帶著感激。
趙閣老至死都沒有說出這些證據的下落，乃是一代忠臣，令人欽佩景仰。
淩見徹接過沈甸甸的錦匣，手指攥緊，承擔起了這份證據的重量。
他擡頭望向惠帝，聲音裏攜著冷意，“既然剛才說夠了陛下謀權篡位的事，不如再來說說陛下謀害太子李堃的事。”
惠帝臉色一白，露出幾分陰冷的怨恨。
眾人紛紛擡起頭來，壓抑冷肅的氣氛蔓延開。
淩伯宗望著人群中站得筆挺、面上沒有絲毫畏懼的小兒子，覺得像看陌生人一樣，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從來都不夠了解這個兒子。
惠帝臉色不安，強作鎮定道：“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李堃是咎由自取，與朕何幹？朕待他有如親兒，準備把皇位傳給他，是他大逆不道，辜負了朕的一片真心。”
淩見徹神色冷如寒霜，將錦匣放到桌子上‘咚’的一聲響，頭也不回道：“餘城德、顧立、田子騫、李衡，你們四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歷經兩朝，我相信你們的公正，現在這匣子裏裝的是陛下謀害太子李堃的證據，你們親自來看。”
“如果還不夠……”淩見徹手一擡，成東躬著身子又搬來兩大箱子，擺在中央。
淩見徹擡眸，伸手點了下那兩個大箱子，“這些是我這些年收集來的證據，其中不乏陛下繼承皇位前跟寧家、韓家、魏家等往來的信件，還有陛下做王爺時留下的賬冊，另有李堃太子府罪奴的供詞，大家都可以一一查看，孰是孰非，自有定論。”
鳳禾詫異擡眸，沒想到淩見徹早就準備了這麽多東西，這些年來他踽踽獨行，不知道歷經了多少艱難。
臣子們紛紛出列，拿起那些證據看了起來，淩伯宗也跟著踉踉蹌蹌的起身，撲向那兩個大箱子，淩見霄趕緊站起來扶住他，陪他一起翻閱起來。
惠帝面色巨變，眼見場面失控，氣得直拍桌子，“你們誰敢看！都給朕退一下！誰今天看了這些偽證，朕就滅你們九族！”
眾人動作凝滯，互相看了幾眼，咬了咬牙，很快又繼續翻閱起來。
他們越看越震驚，越看越激動，翻越動作不自覺加快。
“退下，朕讓你們退下！”
惠帝手指顫抖，突然抽出旁邊護衛身上的佩劍，用劍尖指向朝臣，虎目圓瞪。
“朕要殺了你們！你們都想謀反！全都是亂臣賊子！抄家！滅族！”
瑞王跟著站了起來，急得大吼：“你們全都瘋了不成！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父皇才是你們的君主，你們都不想要命了嗎？”
一名老臣暫時放下手裏的卷宗，顫顫巍巍的出列，拱手道：“先帝是賢明之君，李堃太子是一位仁德的儲君，趙閣老素來剛正嚴明，而淩少將軍救國於危難，如果他們真的有冤情，臣想一探究竟，如果這些證據是假的，那麽臣願意領罪。”
“臣也願意領罪！臣是先帝的天子門生，若天子和儲君蒙冤，臣豈能茍活於世？”
“臣沒有能力像淩將軍一樣上戰場殺敵，也沒有能力像趙閣老一樣查明真相，但臣跟他們一樣，也有一顆不畏生死的臣子之心！”
……
其他朝臣們紛紛附和，誰也沒有停下查看證據的動作，一時間都是紙張翻飛的聲音，仿若蝴蝶振翅。
惠帝臉上血色頓時褪得一幹二凈，耳畔轟鳴，眼前陣陣發暈，他抖著手，恨不能沖下去阻止他們。
淩見徹眼睛直直的看向他，眉宇間顯出幾分懶散的桀驁。
“你奪得了天下，奪不了臣子……的心。”
惠帝怒火攻心，手裏的劍掉落在地，面色慘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淩見徹慢悠悠轉頭看向寧荀，“證據有了，只剩先帝遺召，想必就藏在寧府，到寧府一搜便知。”
寧荀面色猛地變白。
惠帝心底猝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瞪向寧荀，顧不得周圍還有其他人，脫口而出：“你不是都毀掉了麽！”
寧荀眉心漸漸擰緊，坐著未動。
淩見徹嗤笑一聲：“狡兔死，走狗烹，跟陛下這樣的奸險小人為伍，說不定哪日就兔死狗烹了，讓人不得不防啊，就像韓家、魏家留著當年跟你往來的信件一樣，以寧候凡是留一線的謹慎性格，自然也得留著保命符，要怪就怪陛下你不值得信任。”
惠帝牙關緊咬，後背冒出一身冷汗。
他這些年一直默默剪除當年的知情人，盡量做到不引人註目，沒想到這群人竟然早就留了後手！
淩見徹悠悠道：“不急，我的人早就已經去了寧府，現在應該快回來了，你馬上就能知道結果了。”
惠帝氣得咬牙切齒，“寧荀誤我！”
寧荀輕嘆一聲，一直強撐著挺直的背脊微微下陷，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郗行止看著他，雙目通紅，“你是我娘的兄長！寧蓉是你妹妹，難道我娘就不是了麽！枉我叫了你這麽多年舅舅，你於心何忍！”
寧荀閉上眼睛，眼前仿佛浮現起大妹寧芙純凈溫婉的笑臉，那麽熟悉，那麽遙遠。
人心都是偏的，大妹從小養在祖父祖母身邊，小妹卻時時在他與父母身邊，是他看著長大的，當初小妹跪下苦苦哀求於他，他左右為難，一邊是一年見不了幾次的大妹，一邊是自小疼愛又能予以他榮華富貴的小妹，他將小妹訓斥一頓後，回去沈思許久，終究是動搖了。
至今他都分不清，自己當年默許了這件事，究竟是因為對小妹的疼愛偏寵，還是為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鳳禾看著寧荀，不自覺想起匆匆一面的寧老夫人，當初寧老夫人見到她後，反應極為奇怪，如今她才明白，寧老夫人原來是她的外祖母，她想到此處，心中只覺冰涼一片。
江畔的風吹過，海偉衡從外面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腳步聲踏踏，手裏恭敬的捧著一樣東西，大家的目光不自覺被他手裏的東西吸引。
他一路走到淩見徹面前，雙手將東西遞上來，擲地有聲道：“將軍，先帝遺召找到了。”
整座湖畔忽然寂靜無聲，大家的目光全都盯在他手裏的東西上。
淩見徹接過遺召，“在哪找到的？”
“我帶兵把寧府搜了個遍，最後是在佛堂裏的一尊金身佛像下找到的，藏得很隱秘，差點就錯過了。”
寧芷姚面色蒼白，當初他爹在府裏給祖母修葺了那座佛堂，即使祖母過世後，佛堂也沒有拆，依舊日日香火供奉，專門找人守著，外面人人都誇她爹孝順，沒想到裏面竟然藏著這樣大逆不道的東西。
她魂不守舍地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淚雨婆娑，望著不遠處的父親，啞聲喃喃：“為何啊……”
她想不通她一心敬重的親人們，怎麽會一夕之間變得如此不堪，好像都面目全非了。
淩見徹把遺召一點點展開，看清裏面的內容後，黑沈沈的眼眸變得幽深。
片刻後，他舉起遺召，沈聲道：“遺召乃是先帝親手所書，只此一份，蓋有玉璽，絕不會有假！各位可以親眼來看。”
幾名老臣子激動地走上前去，拿著遺召爭相傳閱，老淚縱橫，紛紛跪了下去。
“是先帝的筆跡！老臣絕不會看錯！”
“立皇子李堃為太子，承繼大統！”
“上面蓋著玉璽！是真的！皇位本該是李堃太子的！”
……
惠帝聽著群臣激動的聲音，面色變了又變，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宮門的方向，見援兵還未至，不安的抖了下腿，手指緊緊抓著桌沿，嬌生慣養的身體此刻搖搖欲墜。
淩見徹擡頭望著他，漆黑的眸底醞釀著戾氣，寒涼透骨，唇畔帶著深不可查的譏諷。
“陛下等的援兵，今日恐怕是不會到了。”
惠帝眼睛一瞬間瞪大，盯向淩見徹，恨不能置他於死地。
“你少妖言惑眾……”惠帝害怕的咽了下口水，“金吾衛距離這裏很近，定會前來救駕，朕勸你迷途知返，只要你現在悔過認錯，朕可以從輕處置你！還有你們！”
淩見徹屈指輕輕撓了下眉心，勾唇輕笑，“陛下當真是糊塗了，金吾衛個個都是忠臣良將，自然是效忠於真正的皇位繼承人，又豈會效忠於陛下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謀權篡位者？”
惠帝眉心突突跳了兩下，看著他不慌不忙的神色，一顆心逐漸沈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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