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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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趙環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聽著屋子裏的歡聲笑語，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澀，抱著柚子葉走了進來。
“周大哥讓我們都用柚子葉洗個澡, 去去病氣。”
艋兒擦完藥膏, 困意湧上來，歪在軟枕上又睡了過去, 淩見徹給他蓋了下被子，跟鳳禾一起從裏間走出來, 看著那些柚子葉點了點頭。
趙環兒猶豫了一下, 看向鳳禾, 抿唇問：“王女, 我聽說你現在住在趙家以前的宅子裏, 對嗎？”
鳳禾點頭, “對, 陛下把那裏賜給我住, 我只動了前面幾間院子, 後院一直沒動過，你若想回去看看, 隨時都可以安排。”
趙環兒輕輕搖頭，苦澀道：“趙府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不覆存在了，我就算回去也是徒增傷感，我不是想回去, 而是想請你幫我找一樣東西。”
鳳禾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 “行啊。”
“此事事關重大, 本來不該輕易說出來，只是……”趙環兒看向淩見徹, 神色覆雜，低了低頭說：“淩三哥既然信你，那麽我便信你。”
鳳禾疑惑，“你想讓我幫你找的是什麽東西？”
她搬過去時整個趙府都是空的，哪裏還有什麽東西留下？
趙環兒目光直直的看向她，眼中透出一絲腥紅，“我們趙家是被冤枉的，你信嗎？”
鳳禾見她問的直白，微微詫異，沈聲道：“趙家出事之時，我才剛至京城，我不曾見過趙閣老本人，不知道他是好是壞，但我從旁人口中聽聞的趙閣老是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民心所向才是真。”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趙環兒輕輕閉了閉眼睛，眼睫微微濕潤。
她祖父一生清正廉明，最後卻落得一個佞臣的名聲，她心有不甘，如今聽到這句公道自在人心，心中才稍微覺得釋然，是啊，她祖父做出的功績不會被抹殺，自有明事理的人記得。
趙環兒睜開眼睛，平靜開口：“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有話直說了，陛下和太子當初要置我全家於死地，我懷疑不只是因為祖父在朝堂上彈劾太子，還因為祖父似乎查到了什麽東西。”
淩見徹轉動手上的扳指，蹙眉問：“查到了東西？”
趙環兒輕輕點頭，“你們想啊，我祖父是三朝老臣，不說德高望重，也是門生滿天下，如果他只是得罪了太子，那陛下將他發配苦寒之地即可，何至於斬草除根下此狠手？若不是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他們何必惹得天下書生怨聲載道？”
淩見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趙閣老曾是寒門之子，一生剛正不阿，為不少書生所敬佩，將其當作目標典範，趙家出事之時，很多書生文客自發的上京請願，甚至有人寫血書，可惜都被官兵鎮壓了下去，朝堂上曾有諫官撞死在柱子上，求惠帝查明真相，不過惠帝態度極其強硬，將這些反對的聲音一一鎮壓了下去。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東西，只記得祖父出事前那段時間總是神神秘秘，似乎在暗中追查什麽，總是在書房裏一坐就是一整夜，宮裏發生內亂那日，我曾撞見祖父暗中去找郗國公，似乎跟郗國公說了什麽，次日我就聽聞郗國公病重昏迷的消息，而我家祖父突然被抓，下了大獄。”
趙環兒聲音哽咽，“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鳳禾目露詫異，此事還跟郗國公有關？可惜郗國公至今未醒，給不出答案。
趙環兒眼中露出愁色，“宮裏發生內亂的前一天，我貪玩出去參加詩會，回來時夜色已經深了，正巧撞見祖父從書房出來，手裏拿著一個錦盒，面色嚴肅，我當時擔心祖父發現我晚歸，想也不想就藏在了假山後面，躲在那裏偷看，祖父當時舉止十分奇怪，拿著錦盒在院子裏繞來繞去，似乎是想找地方把錦盒藏起來，我怕祖父發現，沒敢跟過去，等他走遠就回了屋子裏。”
“如今想來那錦盒裏裝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我全家遭難的原因，錦盒現在就藏於趙府以前的府邸，只是我不知道究竟藏在何處。”
鳳禾問：“你有沒有問過你祖父，他把東西藏在哪裏？”
趙環兒搖頭，“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何況當時家裏突然出事，我腦子都是混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活著出去，就沒想那麽多，這些事還是我後來串聯到一起的，不過祖父被關在大牢裏的時候，經常念一首詩。”
她頓了頓，仔細回憶道：“銅鏡映四方，獼猴空撈月，赤膽憐忠心，明月照乾坤。”
鳳禾喃喃把這四句話念了一遍，卻全無頭緒，趙府她很熟悉，但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裏。
她擡頭看向淩見徹，淩見徹同樣搖了搖頭。
趙環兒道：“我沒指望現在就能找到錦盒，只是希望王女能多加留意，盡可能不要讓錦盒落入壞人的手裏，一旦有什麽發現及時通知我。”
鳳禾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她想起趙府當初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模樣，懷疑是真的有人想尋找那個錦盒，可是卻沒找出來。
趙閣老當初很有可能是察覺到了危險，才連夜將那個錦盒藏起來，他藏的地點一定很隱秘，不容易被找到。
如果是惠帝想要找到那個錦盒，那麽他派人將趙府徹底搜查過後，很有可能已經排除了錦盒就在趙府的懷疑，不然他也不會把府邸賜給她，估計惠帝也沒想到趙閣老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就藏在府裏。
若是如此，她倒是可以在府裏慢慢找，哪怕是掘地三尺，早晚有一天應該也能找出來。
趙環兒露出感激之色，看了看淩見徹，垂下眼眸，說了一句‘不打擾你們了’，就拿著剩下的柚子葉出去了。
鳳禾望向淩見徹，思襯道：“你說證據能在哪裏……”
淩見徹站起身，身體一晃，竟然險些暈倒。
鳳禾心神一震，趕緊扶住他，“怎麽了？”
淩見徹按了按太陽穴，“頭有點暈。”
鳳禾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飛快把他扶到床邊坐下，擡手給他號脈，竟然是疲勞過度。
他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照顧艋兒，幾乎沒合過眼，能堅持到現在就已經不錯了。
鳳禾暗中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傳染了疫癥便好。
她開了兩副藥劑給淩見徹餵下去，又逼著淩見徹趕緊睡覺休息。
淩見徹累到了極處，反而沒有睡意。
鳳禾坐在床邊，擡手捂住他的眼睛，“快點睡，不睡不許睜眼。”
淩見徹睫毛煽動了幾下，掃過鳳禾的手心，帶著些微癢意，她看不到淩見徹的眼睛，卻能看到他微微彎起的唇角，嘴唇上薄下厚，形狀姣好，線條幹凈利落。
鳳禾不自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耳尖紅的厲害。
她就是守在床邊，將手一直放在淩見徹的眼睛上，不許他睜眼睛，直到淩見徹雙目闔上，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才移開手。
鳳禾默默看著淩見徹一會兒，知道他這一放松下來，估計一時半刻都醒不了，於是起身回屋，用柚子葉洗了個澡，又躺下歇息了一會兒。
淩見徹這一覺果真睡得極沈極久，整整一天一夜都沒醒，鳳禾有點擔心，用過晚膳去看了看他。
她在床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起高熱，又給他號了脈，確定他真的只是在沈睡，這才徹底放下心。
鳳禾給淩見徹掖了掖被角，靜靜看著他陷在衾被裏的俊美面龐，微微出神。
淩見徹雙眸緊緊闔著，睫毛在眼瞼上遮下一小片陰影，淩厲的面容顯露出一絲疲憊，軟化了堪稱鋒利的棱角線條，多了一絲脆弱感。
鳳禾不自覺擡手摸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又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準備回去睡覺。
鳳禾站起身的瞬間，手腕突然被扣住，她身形一晃，回頭望去，淩見徹睜著一雙含笑的眼睛看她，不知道醒了多久。
他輕輕一拽，鳳禾就楞楞跌落他懷中，柔軟的身子趴在他胸口，帶著滿懷的香氣，自上而下的看著他。
“我上次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淩見徹嗓音帶著一點剛睡醒的沙啞，嘴角噙著笑，用很輕的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可以成為那個你留在大彧的理由嗎？”
鳳禾心跳陡然一快，澄澈的瞳孔裏映著他的面龐，纖長的眼睫像震翅欲飛的蝴蝶，又長又翹，不安的顫動著。
淩見徹握著她的手腕，指腹薄繭的位置恰好搭在她跳動的脈搏上，能感覺到她逐漸加快的心跳，亂了頻率，一下連著一下。
月色朦朦朧朧的清灑進來，淩見徹的心也跟著越跳越快，寂靜的夜色裏只能聽到兩人鼓動的心跳聲。
“我對你……”
鳳禾擡手捂住他的嘴巴，眸子晃了晃，心跳的厲害，她慌張得不敢聽下去，虛張聲勢的瞪了他一眼，推開門落荒而逃。
淩見徹坐起身來，支著一條腿，看著鳳禾的背影無奈淺笑。
想表明心意怎麽就那麽難呢？
……
鳳禾一口氣跑出春月樓的後巷，微微喘息著停下腳步。
她不知道淩見徹剛才想說什麽，只知道那些話一定會讓她心跳得更快，也能讓她臉頰變得更紅，淩見徹就好像有特別的功力一樣，能讓她慌的說不出話。
街上燈火輝煌，小販的吆喝聲不時傳來，她揉了揉泛紅的耳朵，心不在焉的往自己府裏的方向走，腦子裏全是淩見徹剛才的那句話，只覺得胸口脹脹的，好像有什麽要溢出來了一樣。
鳳禾神思不屬地走過拐角，眼看著府門就在眼前，後頸突然一疼，身體軟綿綿的暈了過去。
她心裏道了一聲糟，眼皮掙紮著動了一下，轉瞬被黑暗吞噬。
鳳禾再睜開眼睛，已經被綁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上。
她眼睛被黑布蒙著，手腳捆在一起。
鳳禾一顆心沈了下來，側耳聽了聽，馬車裏似乎坐著兩個男人，呼吸聲很重。
她偷偷試著掙了掙手腕，可惜繩索綁的太緊，根本就掙不開，她停止動作，繼續裝暈。
鳳禾勉強還算鎮定，沒有太緊張，她一路經歷了這麽多事，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越緊急的情況下越要鎮定，因為慌和亂都是沒有用的，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尋找到生路。
她現在首先要弄清楚抓她的人是誰，目的是什麽，在此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其中一人冷聲開口：“姑娘既然醒了，就別裝了吧？趕緊過去，省得主子等的著急。”
鳳禾見已經被人看出來了，索性不再繼續裝暈，自己從地上坐了起來。
那兩人靠近，想要擡她下馬車。
鳳禾見他們沒有給自己松開手腳的意思，思緒飛快轉動，想著對策。
這兩人不但有主子，似乎還很懼怕這位主子，恐怕這主子是位高權重之人，她很有可能認識，不由猜今日之禍，恐怕又是因為自己這張臉引起的。
她抿了抿唇，在那兩個人把手伸過來時，試探道：“你們的主子恐怕不喜歡你們碰我。”
那兩人雙手一頓，鳳禾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繼續忽悠道：“不如你們把我手腳松開，我自己走過去，反正你們都在這，身強體壯的，我也跑不掉。”
那兩人猶豫半晌，其中一人解開她腳腕上的繩子，冷道： “你就自己走吧，手不能松。”
主子看上的人，他們可不敢碰。
鳳禾雖然失望，但解開一個總比不解強，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跟著他們下了馬車。
那兩個人不敢碰她，就拽著她手上的繩子，帶著她左拐右拐，不知道往哪裏走。
鳳禾抿了抿幹澀的唇，因為眼睛被遮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無法記下路線，只能試圖跟人搭話，“兩位大哥，你們要帶我去哪？”
“你們的主子是誰？反正我馬上就要見到了，不如你們提前告訴我一聲，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兩人悶不出聲，就像兩個木頭一樣，
鳳禾看不到他們的長相，試探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自己究竟在哪。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後，鳳禾被推進了一間屋子裏。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鳳禾警惕的靠緊門板，直覺告訴她屋子裏應該還有人。
她一動不動，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逐漸靠近。
鳳禾不自覺屏住呼吸。
她的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輕輕摩挲了幾下，隨即眼睛上蒙的黑布被扯了下來。
鳳禾眼睛驟然見光，輕瞇了一下眸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太子？”
太子穿著一身灰色常服，臉上神色十足的猥瑣，跟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他身量不高，腳上踩的靴子裏一般都墊了東西，現在他沒穿靴子，只穿著木屐，身量顯得更矮小。
他以前總是一副儒雅溫潤的模樣，將郗行止的氣質模仿的有三分像，可惜畫龍畫虎難畫骨，骨子裏依舊是全然不同的。
自從隸王過世後，太子就有恃無恐起來，漸漸懶得隱藏，顯露出暴戾又小心眼的本性，跟隸王不愧是兄弟，此時此刻好色的模樣竟然有些相像，不用說也知道他此次抓她前來的目的是什麽。
鳳禾厭惡的皺起眉心，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被捆綁住的手腕上，雪白的肌膚勒出了兩道紅痕，像雪中落下的紅梅，惹人憐惜，也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
太子舔了下嘴唇，嘖嘖兩聲：“孤這群手下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孤讓他們請你過來，他們就是這樣請你的？真是粗魯，等孤有時間訓斥他們一頓，給你好好出口氣。”
鳳禾冷笑，“請？太子深夜邀我至此，還真是好雅興。”
這裏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蓉翎宮，太子不敢把她弄進太子府，就想方設法把她弄來了這裏。
太子色瞇瞇地看著她，虛情假意道：“孤憐惜美人孤枕難眠，見今夜月色正好，想邀美人共賞。”
鳳禾氣血上湧，強忍著惡心，一邊拖延時間，一邊觀察著屋中的情況，“殿下既然是憐香惜玉之人，不如將我手腕上的繩索解開，我這手腕實在疼的厲害。”
太子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他可還沒忘記她捅梁升的那一刀，忌憚的站著沒動，同時身體裏湧起一股難言的激動。
他就喜歡性子烈的，一只不知道反抗的獵物有什麽意思？獵物越是反抗，狩獵者才會越得趣。
鳳禾眸色漸冷，說不出口的話卻輕輕柔柔的，好像毫無威脅。
“殿下不會是怕我吧？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輕輕松松一只手就能制服，何需綁著我的手？”
太子擡起她頰邊滑落的一縷頭發，放到鼻前輕輕嗅了嗅，“你跟一般的女子可不一樣，誰知道你哪裏藏著匕首？又有哪裏藏著毒粉？你想讓我放開你，不如先讓我搜個身？等我將你全身都摸一遍，就放開你如何？”
鳳禾眸色冰冷，心裏唾罵一聲，懶得再虛與委蛇下去，用力轉過頭，把頭發從他手裏拽了出來，頭皮一疼，幾根薅斷的碎發從半空飄落。
她胸口上下起伏，努力克制著怒火。
“你瞅瞅你也不知道憐惜自己一些，這麽好的頭發多可惜。”太子不但不惱，反而笑了一聲，輕聲道：“別以為你蠱惑得了孤，孤可不會像隸王一樣著你的道，你就這麽綁著挺好，美人淒慘一些才好看。”
從這小王女進京的那一刻他就盯上她了，不過他不像隸王那個蠢貨一樣張揚行事，更不會像他一樣有賊心沒賊膽，稍微被嚇一次就不敢了，他喜歡先不動聲色，暗中觀察獵物，再一舉將獵物抓獲。
他在等著別人磨掉她的一身利刺，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惜此女實在難搞，既狠厲又聰慧，屢次三番都沒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聽聞那些暗中覬覦她的人，酒後時常痛心疾首的大呼‘此女難搞’，後來漸漸演變成‘質女難搞’，反正大家提起她就聞風喪膽，感到頭疼不已，誰也不敢再惹她。
但他不一樣，他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將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當然包括最美的美人。
如今別人辦不到，他只能親自出手了。
誰讓郯陰質女容貌太盛，那她就應該屬於他！他是皇子龍孫，真真的天潢貴胄，必須得到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越是難以征服的，他越是要征服！
太子唇邊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擡手往鳳禾臉上撫，“你這樣的美人，就該配孤這樣的金貴之人，孤是太子，日後的皇，只有孤能得到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其中包括你。”
燭光映在鳳禾瑩白如玉的面龐上，粉嫩的臉頰如凝脂白玉一般，細膩光滑，色若桃李。
太子眸色漸深。
天生的美人胚子，無一處不是勾人的，他早就想摸了。
鳳禾避開他的手，眼睛裏像淬著冰碴，“你想做什麽？”
“孤想做什麽你還不明白麽？你若是識趣就乖乖聽話，只要你跟了孤，孤保證能讓你在京城裏如魚得水，從此以後橫著走，再無人敢招惹你。”
鳳禾慢悠悠的‘哦’了聲，輕蔑道：“若是陛下招惹我呢？若是皇後、三公主、瑞王招惹我呢？”
太子臉色一下子沈了下去，鳳禾此話無疑是在提醒他，他頭上還有這麽多能壓得了他和他不敢對付的人。
這無疑激怒了他，其他人還好，瑞王現在就是他的眼中釘。
父皇把這樣一個紈絝皇子擡舉起來跟他爭高低，簡直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他提起此事就火冒三丈，偏偏她要往他的痛處使勁戳。
如果不是最近太過窩火，他也不會急著把鳳禾抓來洩火，他心裏的暴虐欲迫不及待的想掙脫牢籠，他想要看著鳳禾在他手底下掙紮、妥協、服軟，最後只能依附於他，任他揉捏。
“自從你進京後，每個招惹你的人都倒了黴，孤偏偏不信這個邪。”太子目光牢牢盯著鳳禾，陰測測說：“越是難啃的骨頭，孤越是喜歡啃，越是帶刺的花，孤越喜歡摘。”
鳳禾無聲沈默：“……”喜歡找抽你就說。
太子瞇了瞇眼，“整日穿金戴銀有什麽不好，你何必這麽固執？若是你把孤哄得開心了，孤說不定以後還能把你納入後宮，你來做孤的妃嬪，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當孤千嬌百寵的金絲雀，孤一定夜夜疼愛你。”
鳳禾使勁呸了一聲：“癡心妄想！”
太子耐性全消，他依仗著鳳禾現在雙手被綁，難以抵抗，猛地撲了過去
美人近在咫尺，他哪裏還忍得住！
鳳禾飛快閃身，暗自慶幸至少腳沒有被束縛，至少她還能逃。
她打量四周，根據觀察到的屋中情況，趕緊往右邊的一個大花瓶那裏跑。
太子惡狠狠的笑著，又撲了過來，就像野獸看著籠子裏掙紮的小白兔，不時戲弄一番，目光裏帶著快意。
鳳禾大腦飛快運轉，眼看著距離花瓶越來越近，假裝踉蹌了一下，故意往花瓶那裏倒。
太子眼睛一亮，趁機想把她往懷裏扯。
鳳禾抓準機會，一腳絆過去，也算報了上次的崴腳之仇。
太子身體不受控制的歪斜，向旁邊倒去，帶倒了桌旁又高又大的白瓷花瓶，花瓶轟隆一聲，霎時化作無數碎片，碎了一地。
鳳禾眼睛微亮，趁太子倒地的時機，飛快蹲下去，藏了塊碎瓷片在手裏。
她不斷往後退，偷偷用碎瓷片割手腕上的麻繩，心裏急得忘了呼吸。
太子從地上爬起來，手心被碎瓷片割了好幾道傷，眼中的暴戾之色更甚。
他臉上烏雲密布，陰翳的舔了下手心的血，擡頭涼颼颼的看向鳳禾，“你以為今夜你逃得掉嗎？不急，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玩，孤就算把你關在這裏半個月，也無人會察覺的。”
鳳禾屏住呼吸，思索著還有什麽方法可以逃脫，就算逃不了，她也絕不會讓太子得逞，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不過不到最後一刻她是不會放棄的。
太子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根皮鞭，邪氣十足的笑了一下，一步步朝她靠近，用力抽在她的身上。
啪——
一鞭子抽在小腿上，鳳禾咬牙強忍著疼，手上動作不停，不斷割著手上的麻繩，可這麻繩綁的太緊，她割起來十分費勁，半天都沒有進展。
太子又抽了一鞭子，將她逼至墻角，見她一直不反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他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鳳禾的手，用力扣住她的手指，看到她藏在手心的碎瓷片後，瞳孔一縮，立馬去奪碎瓷片，掰著她的手指，用盡全力將碎瓷片往外拽。
鳳禾手心鮮血淋漓，雙手被綁著不夠靈活，失了先機，爭扯一番後被他搶走了碎瓷片。
太子神色陰鷙，把碎瓷片用力往地上一摔。
鳳禾眸中閃過冷光，心裏“咯噔”一聲，手指疼的發麻，身體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太子滿意的看著鳳禾縮在角落裏的樣子，恣意張揚的笑了起來。
小兔子柔弱無依的被逼至墻角，只能忐忑等待被捕捉，這讓他這個狩獵者的心態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享受這個過程，喜歡這種肆虐感，所以他喜歡慢慢捕獲獵物。
鳳禾默默看著太子，面上神色驚懼，心裏卻在盤算等會從哪個角度踢他□□才合適，這個太子實在是很欠揍啊！
她是大夫，清楚的知道男子身上哪個部位最脆弱，就算拼了一條命她也必須踹他！反正踢一腳不賠，踢兩腳就是賺了！
太子獰笑著靠近，眼中全是令人心驚的惡意和欲望，他撲過來就想抱住鳳禾，臉上色欲熏心的神態令人作嘔。
鳳禾瞅準時機，一個高擡腿用力踢過去，痛的太子嗷嗷叫了一聲，她還想再踢第二腳，太子畢竟是男子，反應過來一把攥住她的腳腕，用力反將她推倒。
鳳禾拳頭握緊，餘光掃到旁邊桌子上的燈臺，眼睛頓時一亮。
太子緩過那陣致命的疼痛，徹底被激怒，他臉上布滿陰霾，怒氣沖沖地拿起旁邊的鞭子，再次對她用力抽打過來，“既然你不肯聽話，那我就打到你服為止！”
鳳禾扶著墻壁站起來，在太子揚起鞭子的剎那，用力撞在他的下巴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她趁機撲到桌上，將手腕上的麻繩放到燭火上燒。
火花燒著皮肉，是鉆心的疼。
她咬緊牙關，後背沁出涔涔冷汗，強忍著疼，用力爭斷手腕上的麻繩。
太子揉著下巴，眼底是瘆人的寒氣，神色顯得十分猙獰。
鳳禾發髻散亂，身上的衣裳被抽出兩道鞭痕，面色蒼白，烏眸瀲灩，嘴唇襯得愈發嫣紅，像一朵被雨打濕的嬌花。
太子眼睛直了直，舔了下嘴唇，目露貪婪，“孤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懶得再折騰下去，揚聲對外面喊：“都進來！給孤把她綁到榻上，孤今夜要好好寵幸她！小小一個郯陰而已，孤會怕它不成！”
四名護衛走了進來，全都長得高高大大，像一堵墻一樣堵在鳳禾面前。
鳳禾身體緊繃，將袖子裏的匕首掏了出來，指向他們，“誰敢過來，我就跟誰拼命！”
護衛們對視一眼，抽出佩劍，“王女何必掙紮，快快束手就擒，還能少些麻煩。”
鳳禾握緊手裏的匕首，知道小小的匕首根本防不住他們，將指骨握的泛白。
護衛統領上前一步，用劍鞘打掉鳳禾手裏的匕首，力量太過懸殊，鳳禾手背一麻，匕首落到地上咣當一聲。
太子在旁邊得意的笑起來，“蓉翎宮重重護衛，固若金湯，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鳳禾不動聲色的掏出一包藥粉，緊緊握在手裏，這包藥粉從她來大彧後就一直帶在身上，大不了就跟這些人同歸於盡，反正她今夜若是沒有好，便誰都別想活。
她在這一刻無法控制的想起了淩見徹，她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在這個世上多了一份牽掛。
淩見徹說他想成為她留下的理由。
……
也許他早就是了。
兩方氣氛緊繃的對峙著，一道清潤的嗓音傳過來。
“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鳳禾擡頭望去，郗行止提著衣擺從臺階下走上來，一襲白袍，玉冠束發，周身氣質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鳳禾手心津津冷汗早已打濕了手裏的藥包，她對上郗行止平淡的目光，猛地松了一口氣。
太子看向郗行止，輕輕皺眉，不情不願問：“表哥，你怎麽來了？”
郗行止淡淡道：“回殿下，家父身體不虞，臣想請王女去府裏一看，聽聞王女在此，便尋了過來。”
太子面色幾變，郗行止說的輕巧，可他今日明明是暗中派人把鳳禾捉來的，郗行止如何能聽說此事？郗行止分明是故意尋來，想要在他手底下把人救走！
他面色微沈，不悅道：“孤與王女有事要談，表哥若想找大夫，我給你派幾個禦醫過去。”
在他心裏郗國公已經沒得救了，派多少禦醫去都是白扯，所以態度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煩。
郗行止不為所動，看向鳳禾，“家父病情等不得，煩請王女跟我走一趟。”
鳳禾毫不遲疑地擡腳往他身邊走。
太子擡手攔住她，冷冷看向郗行止：“表哥，你這是何意？”
“殿下，臣剛才說了，請王女過去給家父治病。”
太子神色一寒，“若孤不允呢！這裏是蓉翎宮，豈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之處！沒有孤的命令，你們休想走出蓉翎宮的門！”
氣氛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護衛們紛紛將劍指向他們。
鳳禾微微握緊手心，看向郗行止。
郗行止面色從容，眼底古井無波，“臣一片孝心罷了，殿下若是不高興，自是可以降罪於臣，但今日臣必須帶王女走。”
他聲音堅定，仿佛對面站的不是大彧的儲君，只是一個稀松平常的人，態度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怯懦和退讓，哪怕周圍全是指向他們的刀尖，他的面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太子面沈如水。
他和皇後這些年能穩居高位，少不了郗家和寧家的支持，現在正是奪位的關鍵時候，他絕不能在這時得罪郗行止，郗行止身後是郗家，他還需要郗家的支持。
太子心中怒火沖天，卻只能強自忍耐，斟酌再三，怒氣沖沖的放下了手。
鳳禾不動聲色地將藥包藏回袖子裏，一步步走到郗行止身邊，這次沒有人敢攔她。
郗行止掃了一眼，確定她無礙後，對太子拱了下手，從容不迫地帶著她往蓉翎宮外走。
太子煩躁的甩了甩袖子，護衛們收了劍，垂頭退了下去。
其中一人劍收的慢了一些，太子一腳踹了過去，劈頭蓋臉就罵了起來。
“狗東西！也不看看你的主子是誰！好好一只狗非得吃了熊心豹子膽，你腳下踩的是大彧的土地，就算今日不對著孤乖乖搖尾巴，日後也得跪地搖尾乞憐！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太子指桑罵槐的聲音遠遠傳來，鳳禾和郗行止全都不為所動，連步子都沒有停一下。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過一道道門檻，直到遠離太子的視線，鳳禾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今夜總算熬過去了。
天色已經蒙蒙亮，八角宮燈隨風蕩漾，山間宮殿顯得十分寂靜，能聽到遠處林子裏的鳥叫聲，清脆悅耳。
鳳禾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鬢發，疑惑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郗行止一身白衣勝雪，微微側頭看她，語氣輕描淡寫，“淩見徹讓我來救你的。”
鳳禾不解，“你是太子一派的人，為何要跟他作對？”
“我不是任何一派的人。”郗行止想也不想就否認，“我願意護著姑母，是因為她是我母親的妹妹，不代表我就看得上太子所為。”
鳳禾若有所思，看來郗行止對皇後只是愛屋及烏，從他的語氣來看，他和太子的關系很一般。
她想了想，又覺得滿頭霧水，“淩見徹怎麽會去找你？你又怎麽會幫他？”
他們不是關系不合嗎？白日見到的時候還是一副相看兩厭的模樣。
郗行止唇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容，“也許是因為同窗一場吧，小時候我們同在宮裏讀書，只不過他是給前太子做伴讀，我是給現太子做伴讀，井水不犯河水。”
鳳禾微微驚訝。
他們二人竟然還有這層關系？那他們也算相識已久，如果不是相看兩厭，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
郗行止繼續道： “何況你救了家父，是家的恩人，我欠著你人情，來救你本就是應該的。”
鳳禾搖頭， “國公爺還未蘇醒，算不得恩人。”
郗行止見她神色認真，淺淺笑了笑，“相識一場，我不會見死不救。”
鳳禾明白他面冷心熱，不由也露出笑容。
郗行止停在宮苑門前，微微頷首，“在下就送到這裏了，鳳禾姑娘日後要小心些，小人難防，出門還是要多帶些護衛。”
鳳禾點頭，認真道了謝。
她獨自往前走了兩步，推開大門。
黎明破曉，黑暗逐漸褪去，陽光穿透雲層照下來，投射在地面上，光亮又溫暖。
一眼望去是長長的官道，淩見徹倚在墻邊，擡起少年氣十足的眉眼望向她，對她揚眉一笑，眼中是說不盡的溫柔和擔心。
鳳禾看著他明亮的眼眸，緊張的神經不自覺放松下來，一下子從陰暗的煉獄回到了陽光明媚的人間，像一個踽踽獨行許久的人，終於找到了歸處。
她朝他走過去，他更快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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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環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聽著屋子裏的歡聲笑語，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澀，抱著柚子葉走了進來。
“周大哥讓我們都用柚子葉洗個澡, 去去病氣。”
艋兒擦完藥膏, 困意湧上來，歪在軟枕上又睡了過去, 淩見徹給他蓋了下被子，跟鳳禾一起從裏間走出來, 看著那些柚子葉點了點頭。
趙環兒猶豫了一下, 看向鳳禾, 抿唇問：“王女, 我聽說你現在住在趙家以前的宅子裏, 對嗎？”
鳳禾點頭, “對, 陛下把那裏賜給我住, 我只動了前面幾間院子, 後院一直沒動過，你若想回去看看, 隨時都可以安排。”
趙環兒輕輕搖頭，苦澀道：“趙府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不覆存在了，我就算回去也是徒增傷感，我不是想回去, 而是想請你幫我找一樣東西。”
鳳禾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 “行啊。”
“此事事關重大, 本來不該輕易說出來，只是……”趙環兒看向淩見徹, 神色覆雜，低了低頭說：“淩三哥既然信你，那麽我便信你。”
鳳禾疑惑，“你想讓我幫你找的是什麽東西？”
她搬過去時整個趙府都是空的，哪裏還有什麽東西留下？
趙環兒目光直直的看向她，眼中透出一絲腥紅，“我們趙家是被冤枉的，你信嗎？”
鳳禾見她問的直白，微微詫異，沈聲道：“趙家出事之時，我才剛至京城，我不曾見過趙閣老本人，不知道他是好是壞，但我從旁人口中聽聞的趙閣老是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民心所向才是真。”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趙環兒輕輕閉了閉眼睛，眼睫微微濕潤。
她祖父一生清正廉明，最後卻落得一個佞臣的名聲，她心有不甘，如今聽到這句公道自在人心，心中才稍微覺得釋然，是啊，她祖父做出的功績不會被抹殺，自有明事理的人記得。
趙環兒睜開眼睛，平靜開口：“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有話直說了，陛下和太子當初要置我全家於死地，我懷疑不只是因為祖父在朝堂上彈劾太子，還因為祖父似乎查到了什麽東西。”
淩見徹轉動手上的扳指，蹙眉問：“查到了東西？”
趙環兒輕輕點頭，“你們想啊，我祖父是三朝老臣，不說德高望重，也是門生滿天下，如果他只是得罪了太子，那陛下將他發配苦寒之地即可，何至於斬草除根下此狠手？若不是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他們何必惹得天下書生怨聲載道？”
淩見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趙閣老曾是寒門之子，一生剛正不阿，為不少書生所敬佩，將其當作目標典範，趙家出事之時，很多書生文客自發的上京請願，甚至有人寫血書，可惜都被官兵鎮壓了下去，朝堂上曾有諫官撞死在柱子上，求惠帝查明真相，不過惠帝態度極其強硬，將這些反對的聲音一一鎮壓了下去。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東西，只記得祖父出事前那段時間總是神神秘秘，似乎在暗中追查什麽，總是在書房裏一坐就是一整夜，宮裏發生內亂那日，我曾撞見祖父暗中去找郗國公，似乎跟郗國公說了什麽，次日我就聽聞郗國公病重昏迷的消息，而我家祖父突然被抓，下了大獄。”
趙環兒聲音哽咽，“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鳳禾目露詫異，此事還跟郗國公有關？可惜郗國公至今未醒，給不出答案。
趙環兒眼中露出愁色，“宮裏發生內亂的前一天，我貪玩出去參加詩會，回來時夜色已經深了，正巧撞見祖父從書房出來，手裏拿著一個錦盒，面色嚴肅，我當時擔心祖父發現我晚歸，想也不想就藏在了假山後面，躲在那裏偷看，祖父當時舉止十分奇怪，拿著錦盒在院子裏繞來繞去，似乎是想找地方把錦盒藏起來，我怕祖父發現，沒敢跟過去，等他走遠就回了屋子裏。”
“如今想來那錦盒裏裝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我全家遭難的原因，錦盒現在就藏於趙府以前的府邸，只是我不知道究竟藏在何處。”
鳳禾問：“你有沒有問過你祖父，他把東西藏在哪裏？”
趙環兒搖頭，“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何況當時家裏突然出事，我腦子都是混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活著出去，就沒想那麽多，這些事還是我後來串聯到一起的，不過祖父被關在大牢裏的時候，經常念一首詩。”
她頓了頓，仔細回憶道：“銅鏡映四方，獼猴空撈月，赤膽憐忠心，明月照乾坤。”
鳳禾喃喃把這四句話念了一遍，卻全無頭緒，趙府她很熟悉，但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裏。
她擡頭看向淩見徹，淩見徹同樣搖了搖頭。
趙環兒道：“我沒指望現在就能找到錦盒，只是希望王女能多加留意，盡可能不要讓錦盒落入壞人的手裏，一旦有什麽發現及時通知我。”
鳳禾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她想起趙府當初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模樣，懷疑是真的有人想尋找那個錦盒，可是卻沒找出來。
趙閣老當初很有可能是察覺到了危險，才連夜將那個錦盒藏起來，他藏的地點一定很隱秘，不容易被找到。
如果是惠帝想要找到那個錦盒，那麽他派人將趙府徹底搜查過後，很有可能已經排除了錦盒就在趙府的懷疑，不然他也不會把府邸賜給她，估計惠帝也沒想到趙閣老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就藏在府裏。
若是如此，她倒是可以在府裏慢慢找，哪怕是掘地三尺，早晚有一天應該也能找出來。
趙環兒露出感激之色，看了看淩見徹，垂下眼眸，說了一句‘不打擾你們了’，就拿著剩下的柚子葉出去了。
鳳禾望向淩見徹，思襯道：“你說證據能在哪裏……”
淩見徹站起身，身體一晃，竟然險些暈倒。
鳳禾心神一震，趕緊扶住他，“怎麽了？”
淩見徹按了按太陽穴，“頭有點暈。”
鳳禾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飛快把他扶到床邊坐下，擡手給他號脈，竟然是疲勞過度。
他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照顧艋兒，幾乎沒合過眼，能堅持到現在就已經不錯了。
鳳禾暗中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傳染了疫癥便好。
她開了兩副藥劑給淩見徹餵下去，又逼著淩見徹趕緊睡覺休息。
淩見徹累到了極處，反而沒有睡意。
鳳禾坐在床邊，擡手捂住他的眼睛，“快點睡，不睡不許睜眼。”
淩見徹睫毛煽動了幾下，掃過鳳禾的手心，帶著些微癢意，她看不到淩見徹的眼睛，卻能看到他微微彎起的唇角，嘴唇上薄下厚，形狀姣好，線條幹凈利落。
鳳禾不自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耳尖紅的厲害。
她就是守在床邊，將手一直放在淩見徹的眼睛上，不許他睜眼睛，直到淩見徹雙目闔上，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才移開手。
鳳禾默默看著淩見徹一會兒，知道他這一放松下來，估計一時半刻都醒不了，於是起身回屋，用柚子葉洗了個澡，又躺下歇息了一會兒。
淩見徹這一覺果真睡得極沈極久，整整一天一夜都沒醒，鳳禾有點擔心，用過晚膳去看了看他。
她在床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起高熱，又給他號了脈，確定他真的只是在沈睡，這才徹底放下心。
鳳禾給淩見徹掖了掖被角，靜靜看著他陷在衾被裏的俊美面龐，微微出神。
淩見徹雙眸緊緊闔著，睫毛在眼瞼上遮下一小片陰影，淩厲的面容顯露出一絲疲憊，軟化了堪稱鋒利的棱角線條，多了一絲脆弱感。
鳳禾不自覺擡手摸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又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準備回去睡覺。
鳳禾站起身的瞬間，手腕突然被扣住，她身形一晃，回頭望去，淩見徹睜著一雙含笑的眼睛看她，不知道醒了多久。
他輕輕一拽，鳳禾就楞楞跌落他懷中，柔軟的身子趴在他胸口，帶著滿懷的香氣，自上而下的看著他。
“我上次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淩見徹嗓音帶著一點剛睡醒的沙啞，嘴角噙著笑，用很輕的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可以成為那個你留在大彧的理由嗎？”
鳳禾心跳陡然一快，澄澈的瞳孔裏映著他的面龐，纖長的眼睫像震翅欲飛的蝴蝶，又長又翹，不安的顫動著。
淩見徹握著她的手腕，指腹薄繭的位置恰好搭在她跳動的脈搏上，能感覺到她逐漸加快的心跳，亂了頻率，一下連著一下。
月色朦朦朧朧的清灑進來，淩見徹的心也跟著越跳越快，寂靜的夜色裏只能聽到兩人鼓動的心跳聲。
“我對你……”
鳳禾擡手捂住他的嘴巴，眸子晃了晃，心跳的厲害，她慌張得不敢聽下去，虛張聲勢的瞪了他一眼，推開門落荒而逃。
淩見徹坐起身來，支著一條腿，看著鳳禾的背影無奈淺笑。
想表明心意怎麽就那麽難呢？
……
鳳禾一口氣跑出春月樓的後巷，微微喘息著停下腳步。
她不知道淩見徹剛才想說什麽，只知道那些話一定會讓她心跳得更快，也能讓她臉頰變得更紅，淩見徹就好像有特別的功力一樣，能讓她慌的說不出話。
街上燈火輝煌，小販的吆喝聲不時傳來，她揉了揉泛紅的耳朵，心不在焉的往自己府裏的方向走，腦子裏全是淩見徹剛才的那句話，只覺得胸口脹脹的，好像有什麽要溢出來了一樣。
鳳禾神思不屬地走過拐角，眼看著府門就在眼前，後頸突然一疼，身體軟綿綿的暈了過去。
她心裏道了一聲糟，眼皮掙紮著動了一下，轉瞬被黑暗吞噬。
鳳禾再睜開眼睛，已經被綁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上。
她眼睛被黑布蒙著，手腳捆在一起。
鳳禾一顆心沈了下來，側耳聽了聽，馬車裏似乎坐著兩個男人，呼吸聲很重。
她偷偷試著掙了掙手腕，可惜繩索綁的太緊，根本就掙不開，她停止動作，繼續裝暈。
鳳禾勉強還算鎮定，沒有太緊張，她一路經歷了這麽多事，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越緊急的情況下越要鎮定，因為慌和亂都是沒有用的，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尋找到生路。
她現在首先要弄清楚抓她的人是誰，目的是什麽，在此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其中一人冷聲開口：“姑娘既然醒了，就別裝了吧？趕緊過去，省得主子等的著急。”
鳳禾見已經被人看出來了，索性不再繼續裝暈，自己從地上坐了起來。
那兩人靠近，想要擡她下馬車。
鳳禾見他們沒有給自己松開手腳的意思，思緒飛快轉動，想著對策。
這兩人不但有主子，似乎還很懼怕這位主子，恐怕這主子是位高權重之人，她很有可能認識，不由猜今日之禍，恐怕又是因為自己這張臉引起的。
她抿了抿唇，在那兩個人把手伸過來時，試探道：“你們的主子恐怕不喜歡你們碰我。”
那兩人雙手一頓，鳳禾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繼續忽悠道：“不如你們把我手腳松開，我自己走過去，反正你們都在這，身強體壯的，我也跑不掉。”
那兩人猶豫半晌，其中一人解開她腳腕上的繩子，冷道： “你就自己走吧，手不能松。”
主子看上的人，他們可不敢碰。
鳳禾雖然失望，但解開一個總比不解強，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跟著他們下了馬車。
那兩個人不敢碰她，就拽著她手上的繩子，帶著她左拐右拐，不知道往哪裏走。
鳳禾抿了抿幹澀的唇，因為眼睛被遮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無法記下路線，只能試圖跟人搭話，“兩位大哥，你們要帶我去哪？”
“你們的主子是誰？反正我馬上就要見到了，不如你們提前告訴我一聲，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兩人悶不出聲，就像兩個木頭一樣，
鳳禾看不到他們的長相，試探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自己究竟在哪。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後，鳳禾被推進了一間屋子裏。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鳳禾警惕的靠緊門板，直覺告訴她屋子裏應該還有人。
她一動不動，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逐漸靠近。
鳳禾不自覺屏住呼吸。
她的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輕輕摩挲了幾下，隨即眼睛上蒙的黑布被扯了下來。
鳳禾眼睛驟然見光，輕瞇了一下眸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太子？”
太子穿著一身灰色常服，臉上神色十足的猥瑣，跟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他身量不高，腳上踩的靴子裏一般都墊了東西，現在他沒穿靴子，只穿著木屐，身量顯得更矮小。
他以前總是一副儒雅溫潤的模樣，將郗行止的氣質模仿的有三分像，可惜畫龍畫虎難畫骨，骨子裏依舊是全然不同的。
自從隸王過世後，太子就有恃無恐起來，漸漸懶得隱藏，顯露出暴戾又小心眼的本性，跟隸王不愧是兄弟，此時此刻好色的模樣竟然有些相像，不用說也知道他此次抓她前來的目的是什麽。
鳳禾厭惡的皺起眉心，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被捆綁住的手腕上，雪白的肌膚勒出了兩道紅痕，像雪中落下的紅梅，惹人憐惜，也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
太子舔了下嘴唇，嘖嘖兩聲：“孤這群手下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孤讓他們請你過來，他們就是這樣請你的？真是粗魯，等孤有時間訓斥他們一頓，給你好好出口氣。”
鳳禾冷笑，“請？太子深夜邀我至此，還真是好雅興。”
這裏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蓉翎宮，太子不敢把她弄進太子府，就想方設法把她弄來了這裏。
太子色瞇瞇地看著她，虛情假意道：“孤憐惜美人孤枕難眠，見今夜月色正好，想邀美人共賞。”
鳳禾氣血上湧，強忍著惡心，一邊拖延時間，一邊觀察著屋中的情況，“殿下既然是憐香惜玉之人，不如將我手腕上的繩索解開，我這手腕實在疼的厲害。”
太子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他可還沒忘記她捅梁升的那一刀，忌憚的站著沒動，同時身體裏湧起一股難言的激動。
他就喜歡性子烈的，一只不知道反抗的獵物有什麽意思？獵物越是反抗，狩獵者才會越得趣。
鳳禾眸色漸冷，說不出口的話卻輕輕柔柔的，好像毫無威脅。
“殿下不會是怕我吧？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輕輕松松一只手就能制服，何需綁著我的手？”
太子擡起她頰邊滑落的一縷頭發，放到鼻前輕輕嗅了嗅，“你跟一般的女子可不一樣，誰知道你哪裏藏著匕首？又有哪裏藏著毒粉？你想讓我放開你，不如先讓我搜個身？等我將你全身都摸一遍，就放開你如何？”
鳳禾眸色冰冷，心裏唾罵一聲，懶得再虛與委蛇下去，用力轉過頭，把頭發從他手裏拽了出來，頭皮一疼，幾根薅斷的碎發從半空飄落。
她胸口上下起伏，努力克制著怒火。
“你瞅瞅你也不知道憐惜自己一些，這麽好的頭發多可惜。”太子不但不惱，反而笑了一聲，輕聲道：“別以為你蠱惑得了孤，孤可不會像隸王一樣著你的道，你就這麽綁著挺好，美人淒慘一些才好看。”
從這小王女進京的那一刻他就盯上她了，不過他不像隸王那個蠢貨一樣張揚行事，更不會像他一樣有賊心沒賊膽，稍微被嚇一次就不敢了，他喜歡先不動聲色，暗中觀察獵物，再一舉將獵物抓獲。
他在等著別人磨掉她的一身利刺，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惜此女實在難搞，既狠厲又聰慧，屢次三番都沒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聽聞那些暗中覬覦她的人，酒後時常痛心疾首的大呼‘此女難搞’，後來漸漸演變成‘質女難搞’，反正大家提起她就聞風喪膽，感到頭疼不已，誰也不敢再惹她。
但他不一樣，他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將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當然包括最美的美人。
如今別人辦不到，他只能親自出手了。
誰讓郯陰質女容貌太盛，那她就應該屬於他！他是皇子龍孫，真真的天潢貴胄，必須得到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越是難以征服的，他越是要征服！
太子唇邊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擡手往鳳禾臉上撫，“你這樣的美人，就該配孤這樣的金貴之人，孤是太子，日後的皇，只有孤能得到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其中包括你。”
燭光映在鳳禾瑩白如玉的面龐上，粉嫩的臉頰如凝脂白玉一般，細膩光滑，色若桃李。
太子眸色漸深。
天生的美人胚子，無一處不是勾人的，他早就想摸了。
鳳禾避開他的手，眼睛裏像淬著冰碴，“你想做什麽？”
“孤想做什麽你還不明白麽？你若是識趣就乖乖聽話，只要你跟了孤，孤保證能讓你在京城裏如魚得水，從此以後橫著走，再無人敢招惹你。”
鳳禾慢悠悠的‘哦’了聲，輕蔑道：“若是陛下招惹我呢？若是皇後、三公主、瑞王招惹我呢？”
太子臉色一下子沈了下去，鳳禾此話無疑是在提醒他，他頭上還有這麽多能壓得了他和他不敢對付的人。
這無疑激怒了他，其他人還好，瑞王現在就是他的眼中釘。
父皇把這樣一個紈絝皇子擡舉起來跟他爭高低，簡直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他提起此事就火冒三丈，偏偏她要往他的痛處使勁戳。
如果不是最近太過窩火，他也不會急著把鳳禾抓來洩火，他心裏的暴虐欲迫不及待的想掙脫牢籠，他想要看著鳳禾在他手底下掙紮、妥協、服軟，最後只能依附於他，任他揉捏。
“自從你進京後，每個招惹你的人都倒了黴，孤偏偏不信這個邪。”太子目光牢牢盯著鳳禾，陰測測說：“越是難啃的骨頭，孤越是喜歡啃，越是帶刺的花，孤越喜歡摘。”
鳳禾無聲沈默：“……”喜歡找抽你就說。
太子瞇了瞇眼，“整日穿金戴銀有什麽不好，你何必這麽固執？若是你把孤哄得開心了，孤說不定以後還能把你納入後宮，你來做孤的妃嬪，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當孤千嬌百寵的金絲雀，孤一定夜夜疼愛你。”
鳳禾使勁呸了一聲：“癡心妄想！”
太子耐性全消，他依仗著鳳禾現在雙手被綁，難以抵抗，猛地撲了過去
美人近在咫尺，他哪裏還忍得住！
鳳禾飛快閃身，暗自慶幸至少腳沒有被束縛，至少她還能逃。
她打量四周，根據觀察到的屋中情況，趕緊往右邊的一個大花瓶那裏跑。
太子惡狠狠的笑著，又撲了過來，就像野獸看著籠子裏掙紮的小白兔，不時戲弄一番，目光裏帶著快意。
鳳禾大腦飛快運轉，眼看著距離花瓶越來越近，假裝踉蹌了一下，故意往花瓶那裏倒。
太子眼睛一亮，趁機想把她往懷裏扯。
鳳禾抓準機會，一腳絆過去，也算報了上次的崴腳之仇。
太子身體不受控制的歪斜，向旁邊倒去，帶倒了桌旁又高又大的白瓷花瓶，花瓶轟隆一聲，霎時化作無數碎片，碎了一地。
鳳禾眼睛微亮，趁太子倒地的時機，飛快蹲下去，藏了塊碎瓷片在手裏。
她不斷往後退，偷偷用碎瓷片割手腕上的麻繩，心裏急得忘了呼吸。
太子從地上爬起來，手心被碎瓷片割了好幾道傷，眼中的暴戾之色更甚。
他臉上烏雲密布，陰翳的舔了下手心的血，擡頭涼颼颼的看向鳳禾，“你以為今夜你逃得掉嗎？不急，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玩，孤就算把你關在這裏半個月，也無人會察覺的。”
鳳禾屏住呼吸，思索著還有什麽方法可以逃脫，就算逃不了，她也絕不會讓太子得逞，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不過不到最後一刻她是不會放棄的。
太子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根皮鞭，邪氣十足的笑了一下，一步步朝她靠近，用力抽在她的身上。
啪——
一鞭子抽在小腿上，鳳禾咬牙強忍著疼，手上動作不停，不斷割著手上的麻繩，可這麻繩綁的太緊，她割起來十分費勁，半天都沒有進展。
太子又抽了一鞭子，將她逼至墻角，見她一直不反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他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鳳禾的手，用力扣住她的手指，看到她藏在手心的碎瓷片後，瞳孔一縮，立馬去奪碎瓷片，掰著她的手指，用盡全力將碎瓷片往外拽。
鳳禾手心鮮血淋漓，雙手被綁著不夠靈活，失了先機，爭扯一番後被他搶走了碎瓷片。
太子神色陰鷙，把碎瓷片用力往地上一摔。
鳳禾眸中閃過冷光，心裏“咯噔”一聲，手指疼的發麻，身體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太子滿意的看著鳳禾縮在角落裏的樣子，恣意張揚的笑了起來。
小兔子柔弱無依的被逼至墻角，只能忐忑等待被捕捉，這讓他這個狩獵者的心態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享受這個過程，喜歡這種肆虐感，所以他喜歡慢慢捕獲獵物。
鳳禾默默看著太子，面上神色驚懼，心裏卻在盤算等會從哪個角度踢他□□才合適，這個太子實在是很欠揍啊！
她是大夫，清楚的知道男子身上哪個部位最脆弱，就算拼了一條命她也必須踹他！反正踢一腳不賠，踢兩腳就是賺了！
太子獰笑著靠近，眼中全是令人心驚的惡意和欲望，他撲過來就想抱住鳳禾，臉上色欲熏心的神態令人作嘔。
鳳禾瞅準時機，一個高擡腿用力踢過去，痛的太子嗷嗷叫了一聲，她還想再踢第二腳，太子畢竟是男子，反應過來一把攥住她的腳腕，用力反將她推倒。
鳳禾拳頭握緊，餘光掃到旁邊桌子上的燈臺，眼睛頓時一亮。
太子緩過那陣致命的疼痛，徹底被激怒，他臉上布滿陰霾，怒氣沖沖地拿起旁邊的鞭子，再次對她用力抽打過來，“既然你不肯聽話，那我就打到你服為止！”
鳳禾扶著墻壁站起來，在太子揚起鞭子的剎那，用力撞在他的下巴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她趁機撲到桌上，將手腕上的麻繩放到燭火上燒。
火花燒著皮肉，是鉆心的疼。
她咬緊牙關，後背沁出涔涔冷汗，強忍著疼，用力爭斷手腕上的麻繩。
太子揉著下巴，眼底是瘆人的寒氣，神色顯得十分猙獰。
鳳禾發髻散亂，身上的衣裳被抽出兩道鞭痕，面色蒼白，烏眸瀲灩，嘴唇襯得愈發嫣紅，像一朵被雨打濕的嬌花。
太子眼睛直了直，舔了下嘴唇，目露貪婪，“孤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懶得再折騰下去，揚聲對外面喊：“都進來！給孤把她綁到榻上，孤今夜要好好寵幸她！小小一個郯陰而已，孤會怕它不成！”
四名護衛走了進來，全都長得高高大大，像一堵墻一樣堵在鳳禾面前。
鳳禾身體緊繃，將袖子裏的匕首掏了出來，指向他們，“誰敢過來，我就跟誰拼命！”
護衛們對視一眼，抽出佩劍，“王女何必掙紮，快快束手就擒，還能少些麻煩。”
鳳禾握緊手裏的匕首，知道小小的匕首根本防不住他們，將指骨握的泛白。
護衛統領上前一步，用劍鞘打掉鳳禾手裏的匕首，力量太過懸殊，鳳禾手背一麻，匕首落到地上咣當一聲。
太子在旁邊得意的笑起來，“蓉翎宮重重護衛，固若金湯，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鳳禾不動聲色的掏出一包藥粉，緊緊握在手裏，這包藥粉從她來大彧後就一直帶在身上，大不了就跟這些人同歸於盡，反正她今夜若是沒有好，便誰都別想活。
她在這一刻無法控制的想起了淩見徹，她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在這個世上多了一份牽掛。
淩見徹說他想成為她留下的理由。
……
也許他早就是了。
兩方氣氛緊繃的對峙著，一道清潤的嗓音傳過來。
“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鳳禾擡頭望去，郗行止提著衣擺從臺階下走上來，一襲白袍，玉冠束發，周身氣質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鳳禾手心津津冷汗早已打濕了手裏的藥包，她對上郗行止平淡的目光，猛地松了一口氣。
太子看向郗行止，輕輕皺眉，不情不願問：“表哥，你怎麽來了？”
郗行止淡淡道：“回殿下，家父身體不虞，臣想請王女去府裏一看，聽聞王女在此，便尋了過來。”
太子面色幾變，郗行止說的輕巧，可他今日明明是暗中派人把鳳禾捉來的，郗行止如何能聽說此事？郗行止分明是故意尋來，想要在他手底下把人救走！
他面色微沈，不悅道：“孤與王女有事要談，表哥若想找大夫，我給你派幾個禦醫過去。”
在他心裏郗國公已經沒得救了，派多少禦醫去都是白扯，所以態度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煩。
郗行止不為所動，看向鳳禾，“家父病情等不得，煩請王女跟我走一趟。”
鳳禾毫不遲疑地擡腳往他身邊走。
太子擡手攔住她，冷冷看向郗行止：“表哥，你這是何意？”
“殿下，臣剛才說了，請王女過去給家父治病。”
太子神色一寒，“若孤不允呢！這裏是蓉翎宮，豈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之處！沒有孤的命令，你們休想走出蓉翎宮的門！”
氣氛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護衛們紛紛將劍指向他們。
鳳禾微微握緊手心，看向郗行止。
郗行止面色從容，眼底古井無波，“臣一片孝心罷了，殿下若是不高興，自是可以降罪於臣，但今日臣必須帶王女走。”
他聲音堅定，仿佛對面站的不是大彧的儲君，只是一個稀松平常的人，態度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怯懦和退讓，哪怕周圍全是指向他們的刀尖，他的面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太子面沈如水。
他和皇後這些年能穩居高位，少不了郗家和寧家的支持，現在正是奪位的關鍵時候，他絕不能在這時得罪郗行止，郗行止身後是郗家，他還需要郗家的支持。
太子心中怒火沖天，卻只能強自忍耐，斟酌再三，怒氣沖沖的放下了手。
鳳禾不動聲色地將藥包藏回袖子裏，一步步走到郗行止身邊，這次沒有人敢攔她。
郗行止掃了一眼，確定她無礙後，對太子拱了下手，從容不迫地帶著她往蓉翎宮外走。
太子煩躁的甩了甩袖子，護衛們收了劍，垂頭退了下去。
其中一人劍收的慢了一些，太子一腳踹了過去，劈頭蓋臉就罵了起來。
“狗東西！也不看看你的主子是誰！好好一只狗非得吃了熊心豹子膽，你腳下踩的是大彧的土地，就算今日不對著孤乖乖搖尾巴，日後也得跪地搖尾乞憐！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太子指桑罵槐的聲音遠遠傳來，鳳禾和郗行止全都不為所動，連步子都沒有停一下。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過一道道門檻，直到遠離太子的視線，鳳禾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今夜總算熬過去了。
天色已經蒙蒙亮，八角宮燈隨風蕩漾，山間宮殿顯得十分寂靜，能聽到遠處林子裏的鳥叫聲，清脆悅耳。
鳳禾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鬢發，疑惑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郗行止一身白衣勝雪，微微側頭看她，語氣輕描淡寫，“淩見徹讓我來救你的。”
鳳禾不解，“你是太子一派的人，為何要跟他作對？”
“我不是任何一派的人。”郗行止想也不想就否認，“我願意護著姑母，是因為她是我母親的妹妹，不代表我就看得上太子所為。”
鳳禾若有所思，看來郗行止對皇後只是愛屋及烏，從他的語氣來看，他和太子的關系很一般。
她想了想，又覺得滿頭霧水，“淩見徹怎麽會去找你？你又怎麽會幫他？”
他們不是關系不合嗎？白日見到的時候還是一副相看兩厭的模樣。
郗行止唇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容，“也許是因為同窗一場吧，小時候我們同在宮裏讀書，只不過他是給前太子做伴讀，我是給現太子做伴讀，井水不犯河水。”
鳳禾微微驚訝。
他們二人竟然還有這層關系？那他們也算相識已久，如果不是相看兩厭，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
郗行止繼續道： “何況你救了家父，是家的恩人，我欠著你人情，來救你本就是應該的。”
鳳禾搖頭， “國公爺還未蘇醒，算不得恩人。”
郗行止見她神色認真，淺淺笑了笑，“相識一場，我不會見死不救。”
鳳禾明白他面冷心熱，不由也露出笑容。
郗行止停在宮苑門前，微微頷首，“在下就送到這裏了，鳳禾姑娘日後要小心些，小人難防，出門還是要多帶些護衛。”
鳳禾點頭，認真道了謝。
她獨自往前走了兩步，推開大門。
黎明破曉，黑暗逐漸褪去，陽光穿透雲層照下來，投射在地面上，光亮又溫暖。
一眼望去是長長的官道，淩見徹倚在墻邊，擡起少年氣十足的眉眼望向她，對她揚眉一笑，眼中是說不盡的溫柔和擔心。
鳳禾看著他明亮的眼眸，緊張的神經不自覺放松下來，一下子從陰暗的煉獄回到了陽光明媚的人間，像一個踽踽獨行許久的人，終於找到了歸處。
她朝他走過去，他更快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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