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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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銅鑼敲響, 比賽很快正式開始，兩隊人馬各占一邊。
太子和李蕊站在中央的位置，率先搶蹴鞠。
太子經驗老道, 李蕊棋差一招, 被太子奪了先機，太子得意的揚起唇角, 看了一眼李蕊，踢著蹴鞠就往門洞的方向跑。
太子根本沒把她們當回事, 故意張揚的朝場下揮了揮手, 可他沒得意太久, 想傳球的時候就踢了一個空。
鳳禾像一道風一樣從他眼前掠過, 輕輕一躍, 將蹴鞠踢了出去, 孫玉鳶飛快接住蹴鞠, 朝對面跑去, 眾人呼啦啦的連忙跟上。
太子只感覺一陣香氣從眼前飄過, 鳳禾就已經轉身跑遠了，如同一只翩躚的蝴蝶, 只留下一道香影，轉眼跑出了數米遠。
他恍惚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盯著鳳禾，舔了下唇角，擡腳跟了過去。
孫玉鳶帶著蹴鞠一路狂奔, 傳了幾個回合, 李蕊一腳將蹴鞠踢進了對面的門洞, 率先贏得一局。
場下傳來大片的歡呼聲，誰都沒想到竟然是她們先進球。
李蕊得意的看了一眼太子, 又轉頭看了一眼皇後，眼中是興奮和挑釁的光芒。
太子為人向來霸道，一向不喜歡有人忤逆他，更不喜歡有人搶他的風頭，哪怕是李蕊也不行。
他本來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此時不由沈下眼眸，臉上不見了剛才的囂張和得意，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他狠狠看了眼身旁的幾個人一眼，看向同隊的眼神陡然變得嚴厲。
同隊的人都心驚膽顫起來，再踢蹴鞠的時候就有些拘謹，不敢放開手腳去玩，更謹慎也更加慌張。
鳳禾無聲觀察著他們，回憶起淩見徹說過的話。
——“你們如果想贏，必須先進第一球，以太子的秉性，他一定會不悅，他這個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問題，只會覺得是別人拖累了他，到時候他們隊裏就會自亂陣腳。”
鳳禾輕輕彎起嘴角，跟太子相比，她們就開心的多，大家都有些興奮，連場下的女眷們都無比激動，高聲給她們助威。
李嫻看起來文靜，跑起來卻極快，帶球、運球都不在話下，李蕊性子急躁，搶蹴鞠的時候連太子都不讓，她們這隊人勝就勝在求勝心切。
鳳禾指揮起來冷靜從容，不驕也不躁，優勢在於她比太子了解隊裏的每一位成員，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幾乎可以把她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而太子有兩點不足，第一點不足是他之前以為就能輕易獲勝，太過輕視對手，第二點是他這個人向來自負，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儲君，根本不屑於跟其他人練習，更不屑去了解他們，只想把他們當做棋子，讓他們像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樣為他所用，需要團隊配合的時候難免吃力。
鳳禾就是抓住了他們的弱點，一個勁兒的進攻，用默契的配合來攻擊他們。
“玉鳶，攔住他！”鳳禾邊跑邊喊。
孫玉鳶腿腳靈敏的跑過去，搶走七皇子腳下的球，一刻也不停歇的傳給了李蕊，李蕊帶著球跑了幾步，又靈活的傳給了李嫻。
鳳禾滿意的勾起唇角，等在門洞前，待李嫻把蹴鞠傳過來，她一腳將蹴鞠踢了進去。
場下響起轟鳴的掌聲。
淩見徹懶散地擊了擊掌，唇角微揚。
——“只要打亂他們的節奏，獲勝的幾率就會提升，你們的優勢在於身段靈活，可以靠傳球消耗對方的體力和情緒，多方走位。”
太子臉色陰沈，不斷向隊友施壓，最後大家咬緊牙關才拼著力氣進了兩球。
上半場很快結束，雙方竟然打了個平手，這是比賽開始前誰都沒想到的，畢竟大家都以為太子會壓著李蕊一隊打，誰也沒想到她們能在短短時日內變得這樣厲害。
太子火冒三丈，目光狠戾的掃過鳳禾，沒有讓大家中場休息，命人直接開始下半場。
鳳禾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對她們其實很不利。
畢竟她們都是閨門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體力終究比不上這些整天在外面跑的男子。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誰都沒有吭聲，既然要比，那她們就不需要對方讓，能有多公平就有多公平，這樣才贏得漂亮。
她們不服輸的開始了下半場。
鳳禾多多少少有些鄙視太子，太子這個人心眼太小，既自負又輸不起，只會投機取巧，難以想象這樣狹隘的人以後會成為國君。
下半場的比賽更為激烈。
太子臉色越來越難看，出錯的地方也越來越多，隊裏氣氛越來越僵。
鳳禾一隊則完全相反，大家在她的指揮下游刃有餘的進行著比賽，相互鼓勵，配合愈發默契，隊裏的氣氛極好，大家目標一致，全都全力以赴。
鳳禾帶著蹴鞠往前跑，其他人紛紛跟上。
太子見她們那麽聽鳳禾的指揮，眸色沈了沈，他大手一擺，派了兩個人重點防守鳳禾。
鳳禾腳下踢著蹴鞠，被防的密不透風，李蕊她們一時都近不了身。
鳳禾抿緊唇角，在她兩邊防守的人左右夾擊，她無法把蹴鞠傳出去。
孫玉鳶急得直皺眉。
鳳禾目光一掃，留意到站在太子後面的夏文衍，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光，猝不及防的把蹴鞠踢給了夏文衍。
夏文衍楞了一下，盯著滾過來的蹴鞠，沒反應過來她怎麽會把蹴鞠踢給他。
太子一隊的人都楞了一下，她這是傳錯了？
他們還來不及驚喜，孫玉鳶就抓準機會，幾乎是一剎那就跑過去把蹴鞠踢走了，等太子他們想追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蹴鞠進了門洞。
夏文衍望著鳳禾清澈幹凈的眉眼，晃了晃神，連被太子訓斥都沒反應，許久，才把頭低了下去，遮住眼中泛起的波瀾。
李蕊眼中難掩喜氣，回頭看向鳳禾，“算你這招好用。”
鳳禾眼眸彎了起來，動作不停的往前跑去。
——“夏文衍在太子面前不敢造次，一向是能把存在感降的多低就降的多低，就算把蹴鞠傳到了他那裏，他哪怕是裝也不敢搶，只要速度夠快，就能把蹴鞠搶回來。”
鳳禾看向場外的淩見徹，眼中閃動著燦爛明媚的的光芒。
淩見徹懶散的靠在樹幹上，擡頭望過來，沖她擡了擡下巴。
四目相對，兩人目光交織在一起。
不得不說，淩見徹的確對這群人極其的了解。
鳳禾遙遙望著他，唇邊不自覺彎出一抹笑意。
劉景祥一臉驚奇，擡起胳膊撞了撞淩見徹的胸膛，興奮道：“欸，郯陰王女是不是在對你笑！”
淩見徹垂下眼眸，若無其事道：“是麽。”
“別說，笑起來是真好看，你說她對你笑是什麽意思？”劉景祥忍不住想入非非，畢竟他兄弟那張臉還是很招人的！
淩見徹扯了下嘴角，“那我可得躲躲，別等會她故意把蹴鞠往我身上踢。”
劉景祥想起鳳禾上次那故意射偏的一箭：“……”確實很有這個可能！
剛才是他鬼迷心竅了，竟然覺得他們兩個能發展出風花雪月的關系。
淩見徹雙手抱在胸前，手裏的折扇輕輕敲了敲眉心，唇邊笑意浮動。
場下歡呼聲陣陣，皇後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盯著場上。
眼瞅著比賽的時間就要到了，兩隊比分依舊沒有拉開，竟然又打成了平手。
最後一球變得至關重要。
太子臉色沈的風雨欲來，眼中神色焦躁起來。
他上次打馬球輸給隸王已經覺得顏面無光，此次若再輸給李蕊這個公主，那他就更要淪為笑柄了！
……
最差也得是平局。
太子眼神陰冷的看向旁邊的兩個人，兩人立馬會意，暗暗朝鳳禾圍了過去。
鳳禾正帶著蹴鞠拼盡全力的往前沖，想要在比賽結束前再得一分，忽然感覺身後傳來一股汗味，她下意識想要避開，可太子忽然出現在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鳳禾眉心皺了起來，眼看沙漏就要漏盡了，根本來不及傳球。
“快！踢進去就贏了！”李蕊聲音嘶啞的大聲呼喊。
李嫻也焦躁的大喊：“別再往前了，直接踢！”
她們的喊聲夾雜在風裏，周圍人影晃動，鳳禾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門洞，咬緊牙關，不顧身後即將面臨的阻撓，用力把腳下的蹴鞠踢了出去。
就算拼著受傷，這一球也必須得進！
身後一條腿掃了過來，她踉蹌了一下，勉強把蹴鞠踢了出去，可身體卻失去控制的往前倒。
太子擋在前面，避也不避，她往前倒就會撲進他懷裏。
電光火石間，鳳禾來不及多思，毫不遲疑的摔向左側，努力將身子朝旁邊倒去，腳腕一扭，傳來一聲脆響，她跌倒在地，疼得冷汗立馬流了下來。
淩見徹一下子站直身體，目光緊緊盯著她。
太子臉色猛地沈了下去，惱羞成怒，盯著鳳禾的目光又冷又沈。
她竟然寧可摔傷也不往他懷裏倒！
太子胸口劇烈起伏著，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身份尊貴，從來都是旁人想方設法的勾引他，他還從來沒有被如此嫌棄過！
鳳禾顧不得腳腕的傷，屏住呼吸朝門洞望去。
蹴鞠擦著門將的耳朵‘咻’的飛過去，砰的一聲落進蹴鞠洞。
……
竟然贏了！
場上鴉雀無聲，大家安靜了須臾才反應過來，場下爆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像潮水一樣陣陣響著。
李蕊猛得跳起來，眼睛裏迸發出起前所未有的光。
李嫻松了一口氣，唇角微微揚起，大家興奮的叫著，連孫玉鳶和韓雪嬌都不計前嫌的抱到了一塊。
場下連聲大喊，掌聲不絕於耳，這場比賽比他們想象中要激烈的多，著實是精彩紛呈。
全場都是漫天的歡呼聲。
鳳禾一口氣呼出來，按著腳腕，眼前陣陣發暈。
她強忍著疼伸手摸了摸腳踝，這一下崴的不輕，不過骨頭應該沒事。
鳳禾緩了緩，擦了下額頭上疼出的冷汗，咬緊牙關站了起來。
她冷冷看向剛才故意絆倒她的男子，毫不猶豫踩在對方的腳上，還踩得極為刁鉆，專踩對方的腳趾。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即使自己腳腕劇烈的疼起來也沒有松開腳。
淩見徹看到這一幕，眉心深深的擰了起來。
男子疼的呲牙咧嘴，不斷大叫，“松開！你快松開！”
太子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王女，松開吧，性子太烈可不好。”
鳳禾烏黑的眼眸冷冰冰的看著他，腳下用力碾了碾，用行動回答。
男子疼得更厲害，冷汗直流，連聲叫個不停。
太子面上無光，神色變得更為陰鷙。
他靠近鳳禾的耳畔，在周圍一片歡呼聲裏，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測測說：“過剛易折，孤最喜歡折斷那些傲骨，光是聽傲骨一點點坍塌的聲音，都令孤覺得愉悅。”
鳳禾聲音冷意涔涔，“那殿下可得小心些，小心反噬的時候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太子目光瞬間一冷，“你信不信孤隨便使點手段就能折磨得你痛不欲生。”
鳳禾勾起唇角，“我只信蒼天有眼。”
她無視太子難看的面色，強撐著疼痛的腳腕，轉身離開了喧鬧的草場，其他人沈浸在喜悅的氣氛裏，沒註意到她受傷。
她一直挺直著背脊，直到遠離太子的視線後，她才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心裏嘆了一聲，真疼啊——
幸好骨頭沒事，不然她就算強撐也走不出來。
身體突然懸空，鳳禾嚇了一跳，尖叫一聲，擡頭看到淩見徹繃緊的下頜，和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
她怔了一下，連忙道：“快放我下來，你身上有傷，別抻壞了。”
“早好了。”淩見徹輕輕松松抱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鳳禾想想淩見徹驚人的恢覆力，他的確基本已經恢覆了，就漸漸放松身體，任由淩見徹抱著她往前走。
“……我沈不沈？”
淩見徹抿唇不言，一口氣把她抱進涼亭裏，將她放在石凳上，蹲下看她的腳。
鳳禾微微有些窘迫，但沒掙紮，她能看出淩見徹情緒似乎不太好。
淩見徹脫掉她的鞋襪，看著她紅腫的腳踝，面色一沈。
“就是崴了，養幾天就好。”鳳禾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沒有大問題。”
淩見徹面無表情地給她按柔，堵著氣道：“你剛才要是不踩那一腳，它也不至於這麽嚴重。”
鳳禾平時看起來很隨和，有些地方卻特別倔。
但凡有仇，寧可自傷，也一定要把對方傷回去。
鳳禾倒吸了一口涼氣，疼得聲音抖了抖，“你剛才看到了？”
淩見徹放輕手上的動作，“你想報仇可以日後慢慢算，何必折騰自己的身體？”
“我是大夫，有分寸的。”鳳禾把腳縮了回來，自己擡手繼續使勁按，“我自己就能給自己治，頂多多養兩天。”
淩見徹看她疼得面色泛白，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手軟，不由一陣牙疼。
她是真不知道心疼自己！
淩見徹把她的腳搶回來，放到大腿上低頭按揉，語氣放輕松了一些，“你一個小姑娘對自己那麽狠做什麽，偶爾嬌弱一點才可愛。”
“我以前自己上山采藥，腳崴了都是這麽自己解決的。”鳳禾確實習慣了，一般有個頭疼腦熱她都是自己治，這種傷就得使勁按才行。
淩見徹沈默片刻，“以後想要什麽藥草，我去給你采。”
鳳禾看了他兩眼，“你又不認識草藥，怎麽幫我采？”
淩見徹頭顱低垂著，抿了抿幹燥的唇，“你可以畫給我看，實在不行我陪你去。”
鳳禾想打趣兩句，卻不知道為什麽耳根發燙，她腳趾輕輕縮了縮，覺得淩見徹按揉的地方漸漸變得熱了起來。
淩見徹喉結滾動了一下，“別亂動。”
鳳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腳下是他的腿，帶著溫度，只隔著薄薄的衣襟。
夏風吹拂，能聞到漫山遍野的花香。
淩見徹揉了一會兒，怕有人看到，確定筋骨沒事後，給她把鞋襪穿上，“回去吧，我送你。”
鳳禾搖頭，“還不能走，皇後娘娘要設宴犒賞大家，得用完午膳才能回去。”
淩見徹嘖了一聲：“麻煩。”
鳳禾也覺得麻煩，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跟他們那群不熟悉的人吃飯，如果可以選，她寧可跟淩見徹去街上吃餛飩面。
淩見徹拉她站起來，“我去跟皇後說，就說你腳崴傷了，她不會因為這點事責怪你。”
“她是不會責怪我，可若要問及我怎麽傷的呢？”鳳禾嘗試著站了起來，“我越討厭一個人就越不想跟對方牽扯上關系，哪怕名字放在一起都覺得惡心。”
賽場上有個跌打損傷在所難免，就算她說太子是故意的也沒人會信。
淩見徹笑了，“我怎麽覺得你相比起隸王，更討厭太子呢？”
“老鼠與蜈蚣，半斤八兩。”鳳禾兩個都討厭。
兩人來到擺宴席的地方，眾人已經落座，花影疏斜，男女分席。
今日是皇後設的宴席，無論眾人心思如何，面上都是一片熱鬧景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哪怕是剛輸了比賽的太子，也得露出笑顏。
皇後手持酒樽，坐在上首的雅座上，不時向大家舉杯，言笑晏晏，既尊貴又不失慈和，雍容至極。
她在宴上對魏開勝表現得十分親厚，其他人看出苗頭，知道李蕊和魏開勝的婚事八九不離十，也紛紛討好魏開勝。
李蕊面色冰冷，從頭到尾看都沒看魏開勝一眼。
鳳禾安靜用膳，今日玩得極累，這些飯菜吃起來味道都變好了幾分，她不由多吃了一些。
太子陰沈的目光不時落在她的身上，她全都無視掉了。
李蕊贏了比賽有些得意，用膳的時候卻心不在焉，中途侍女上酒的時候不小心灑在她的身上，她都反常的沒有發火，只是跟皇後稟報了一聲，就匆匆離席去換衣裳。
席上眾人推杯換盞，大家都誇皇後生了一對好兒女，太子威武，公主機靈，手足親厚，皇後笑的十分滿意，就好像剛才那場賽事沒有發生一樣。
鳳禾吃飽喝足，筵席也將近尾聲，眾人高聲談笑，說的都是些阿諛奉承的話，聽起來十分乏味無趣，她飲了一口桃汁，漫不經心的聽著。
孫玉鳶向來細心，見李蕊遲遲未歸，疑惑問：“三公主怎麽還沒回來？”
韓雪嬌剛贏了比賽，難得給她一回好臉色，不以為意道：“宮裝繁雜，穿起來費力，可能換衣裳耽擱了。”
鳳禾目露遲疑，換件衣裳要這麽久？
李嫻擡頭四處看了看，忽然問：“夏文衍呢？”
大家剛才都沒註意到夏文衍也在，更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席，他平時存在感太低，很少有人能註意到他。
鳳禾看了李嫻一眼，李嫻面色有些急切，起身站了起來。
皇後也察覺李蕊遲遲未歸，不知想到什麽，面色一變，吩咐大家繼續用膳，沈著臉快步離去，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
皇後向來穩重得體，什麽事能讓她急成這樣？
李嫻抿了抿唇，也趕緊跟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茫然。
太子覺得她們小題大做，正想派人去找李蕊，就聽到後殿寢宮傳來驚呼聲，間雜著銅盆跌落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什麽令人驚慌的事，發出不小的動靜。
筵席上大家都收了聲，引頸望向後殿的方向。
發生什麽事了？
太子皺了皺眉，起身離開，眾人也趕緊跟了過去。
大家來到後殿，幾名侍女驚慌的從殿內跑出來，見到皇後，面無血色的跪了下去，身體瑟瑟發抖。
皇後冷著一張臉率先走進殿內，又很快退了出來，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出來時是扶著門框才邁過門檻的。
眾人朝殿內望去，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上散亂疊放著衣襟，有男子的衣物，也有女子的衣物，不難認出其中女子的衣裳是李蕊之前穿的，那些衣物就像怕大家認不出來一樣，放在大家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皇後從屋裏出來，見這些人烏泱泱都來了，眼前一黑，差點滑倒，幸好旁邊的琴嬤嬤將她扶穩，她冷聲吩咐侍女將房門關上。
太子心中後悔不已，早知是這種情形，剛才他就該把這些人全都關在大殿裏，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總不能把他們趕回去，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眾人好奇地張望著，這一刻好奇心占了上風，都顧不得權勢尊卑，反正今天來的人多，俗話說法不責眾，皇後和太子也不能怪罪。
他們都很好奇屋裏的男子是誰！
殿內很快走出兩個人，一個是李蕊，一個是夏文衍，衣襟散亂，夏文衍臉上還有兩道明晃晃的抓痕。
魏開勝冷笑一聲，甩袖離去。
夏文衍跪到地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李蕊有恃無恐的走到皇後面前，眉眼間甚至帶著幾分挑釁，母女倆無聲的對峙著。
皇後面色黑如鍋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鳳禾註意到她放在身側的手劇烈的顫抖著，想來她做皇後這麽多年，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般忤逆她了，偏偏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女兒。
今日這麽多人在場，皇親貴胄幾乎都來了，哪怕皇後和太子威勢滔天也壓不下此事，她給李蕊安排的婚事基本要泡湯了。
大家不自覺屏住呼吸，明明周圍站滿了人，卻落針可聞。
皇後終是沒忍住，一巴掌打在李蕊的臉上。
李蕊偏過頭去，身體僵在原地，發髻散落下來，幾縷垂在耳邊，她唇角依舊掛著冷笑，目光譏諷。
眾人連忙低下頭，全都心有戚戚。
鳳禾站著沒動，目光越過眾人低下的頭顱，看到李嫻面如白紙的站在人群之外，全身顫顫巍巍的跑了。
皇後盯著李蕊看了許久，閉了閉眼睛，吩咐將李蕊身邊的侍女全都杖斃，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眾人心有餘悸，也連忙相繼離去。
夏文衍從地上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衣裳，神色難辨的看了一眼李蕊，也跟著走了。
周圍的人一個個走遠，殿前變得空蕩蕩的。
李蕊臉上浮起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徒自一人在原地笑了半晌。
她直直看向鳳禾，目光裏透著一絲瘋狂，“既然做公主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那我便做皇後！”
鳳禾神色覆雜地坐到馬車裏，耳邊仍然回蕩著李蕊癲狂的聲音。
李蕊那樣一個自視甚高的人，竟然不惜自毀顏面，就為了反抗皇後給她指定的婚事。
她一向瞧不起夏文衍，平時沒少帶頭欺負夏文衍，此次怎麽會選擇夏文衍？
夏文衍被李蕊無辜牽扯其中，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只是可憐了那些侍女，無辜被牽連到她們母女的鬥爭裏，成了犧牲品。
鳳禾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這京中的事還真是瞬息萬變，上一刻大家以為魏開勝要做駙馬，都急於討好他，下一刻不起眼的夏文衍就成了事件漩渦的中心。
要說李蕊和夏文衍早就有染，鳳禾是不信的。
李蕊之前一直厭惡夏文衍，很是瞧不起他，如今能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也是被逼到了極點。
馬車簾被掀開，淩見徹鉆了進來，手裏拿著瓶藥酒。
鳳禾接過藥酒聞了聞，“哪來的？”
“蓉翎宮裏有隨行的太醫，我說我胳膊扭傷了，找太醫要的。”
淩見徹把她受傷那只腳擡起來，脫掉鞋襪，見細白的腳踝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周圍泛紅，不由皺起眉心，“最近幾日你在府裏安心呆著，不許到處亂跑。”
鳳禾故意笑道：“我若是往外跑，你待如何？”
淩見徹往手心倒了些藥酒，兩手合十搓了搓，“我就天天去你門口堵著，要想出門，就留下買路財。”
鳳禾順勢踹了他一腳。
淩見徹氣笑了，“還能踹人，看來傷的不重。
他把搓的熱乎乎的手心按在鳳禾的腳踝上，使勁揉搓受傷的位置。
鳳禾疼得直往後縮，咬牙斥道：“淩少凜！”
“揉開才能好的快。”淩見徹感嘆，“你剛剛自己搓的時候那麽狠，我看著都疼，現在怎麽知道怕疼了？”
鳳禾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再疼能忍，在淩見徹面前卻忍不了，好像真的變嬌氣了。
淩見徹手心熱熱的，揉搓在皮膚上，那股暖意好像能一直流進人的心裏去，讓人沒由來的心裏發慌。
鳳禾垂下眼簾，咬緊下唇沒讓自己痛出聲。
淩見徹用力搓了幾下，直到鳳禾腳踝泛起熱度，才微微松了力道，手指靈活的給她按揉著。
鳳禾的肌膚很白，他的手指搓在上面，肌膚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淩見徹手指不自覺頓了一下，有些無從下手，他才知道女子的肌膚原來這般嬌氣，竟然稍微一搓就紅了。
鳳禾額頭上冒著香汗，耳尖泛紅，偏過頭去，努力忽視腳上的觸感，“今日的事，你覺得會如何收場？”
淩見徹繼續按揉起來，“李蕊聰明著呢，婺都最近傳來消息，說婺都的老皇帝身體有恙，已經快不行了，幾位皇子鬥的不可開交，死的死、傷的傷，至今沒爭出個結果，如果夏文衍能在這個時候得到大彧的支持，回去爭王位，不是沒有勝算。”
“難怪李蕊說她想做皇後……”鳳禾微微驚訝，原來李蕊是打著這個如意算盤。
她想逼迫惠帝和皇後支持夏文衍回去奪權，此事若是成了，其實對大彧、皇後、太子皆有好處，夏文衍想要得到大彧的支持就得妥協，答應很多條件，只是此舉有些冒險，而李蕊一旦得償所願，就是婺都的皇後。
不得不說李蕊的確有野心，也敢於冒險，她若為男子，說不定連太子都鬥不過她，她才是最像皇後的人。
淩見徹哼笑了一聲：“只怕聰明反被聰明誤，夏文衍不是那麽好拿捏的。”
鳳禾想起夏文衍平時膽小懦弱的樣子，對淩見徹的評價不由有些吃驚，不過她相信淩見徹，淩見徹看人一直都很準。
李蕊將夏文衍當做軟柿子拿捏，也不知最後能不能得償所願……
她心裏想著事，腳趾不自覺動了動，她肌膚白皙，腳趾圓潤泛粉，像一個個草莓餡的小湯圓，淩見徹不自覺伸手輕輕捏了一下。
鳳禾：“……”她又想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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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鑼敲響, 比賽很快正式開始，兩隊人馬各占一邊。
太子和李蕊站在中央的位置，率先搶蹴鞠。
太子經驗老道, 李蕊棋差一招, 被太子奪了先機，太子得意的揚起唇角, 看了一眼李蕊，踢著蹴鞠就往門洞的方向跑。
太子根本沒把她們當回事, 故意張揚的朝場下揮了揮手, 可他沒得意太久, 想傳球的時候就踢了一個空。
鳳禾像一道風一樣從他眼前掠過, 輕輕一躍, 將蹴鞠踢了出去, 孫玉鳶飛快接住蹴鞠, 朝對面跑去, 眾人呼啦啦的連忙跟上。
太子只感覺一陣香氣從眼前飄過, 鳳禾就已經轉身跑遠了，如同一只翩躚的蝴蝶, 只留下一道香影，轉眼跑出了數米遠。
他恍惚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盯著鳳禾，舔了下唇角，擡腳跟了過去。
孫玉鳶帶著蹴鞠一路狂奔, 傳了幾個回合, 李蕊一腳將蹴鞠踢進了對面的門洞, 率先贏得一局。
場下傳來大片的歡呼聲，誰都沒想到竟然是她們先進球。
李蕊得意的看了一眼太子, 又轉頭看了一眼皇後，眼中是興奮和挑釁的光芒。
太子為人向來霸道，一向不喜歡有人忤逆他，更不喜歡有人搶他的風頭，哪怕是李蕊也不行。
他本來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此時不由沈下眼眸，臉上不見了剛才的囂張和得意，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他狠狠看了眼身旁的幾個人一眼，看向同隊的眼神陡然變得嚴厲。
同隊的人都心驚膽顫起來，再踢蹴鞠的時候就有些拘謹，不敢放開手腳去玩，更謹慎也更加慌張。
鳳禾無聲觀察著他們，回憶起淩見徹說過的話。
——“你們如果想贏，必須先進第一球，以太子的秉性，他一定會不悅，他這個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問題，只會覺得是別人拖累了他，到時候他們隊裏就會自亂陣腳。”
鳳禾輕輕彎起嘴角，跟太子相比，她們就開心的多，大家都有些興奮，連場下的女眷們都無比激動，高聲給她們助威。
李嫻看起來文靜，跑起來卻極快，帶球、運球都不在話下，李蕊性子急躁，搶蹴鞠的時候連太子都不讓，她們這隊人勝就勝在求勝心切。
鳳禾指揮起來冷靜從容，不驕也不躁，優勢在於她比太子了解隊裏的每一位成員，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幾乎可以把她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而太子有兩點不足，第一點不足是他之前以為就能輕易獲勝，太過輕視對手，第二點是他這個人向來自負，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儲君，根本不屑於跟其他人練習，更不屑去了解他們，只想把他們當做棋子，讓他們像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樣為他所用，需要團隊配合的時候難免吃力。
鳳禾就是抓住了他們的弱點，一個勁兒的進攻，用默契的配合來攻擊他們。
“玉鳶，攔住他！”鳳禾邊跑邊喊。
孫玉鳶腿腳靈敏的跑過去，搶走七皇子腳下的球，一刻也不停歇的傳給了李蕊，李蕊帶著球跑了幾步，又靈活的傳給了李嫻。
鳳禾滿意的勾起唇角，等在門洞前，待李嫻把蹴鞠傳過來，她一腳將蹴鞠踢了進去。
場下響起轟鳴的掌聲。
淩見徹懶散地擊了擊掌，唇角微揚。
——“只要打亂他們的節奏，獲勝的幾率就會提升，你們的優勢在於身段靈活，可以靠傳球消耗對方的體力和情緒，多方走位。”
太子臉色陰沈，不斷向隊友施壓，最後大家咬緊牙關才拼著力氣進了兩球。
上半場很快結束，雙方竟然打了個平手，這是比賽開始前誰都沒想到的，畢竟大家都以為太子會壓著李蕊一隊打，誰也沒想到她們能在短短時日內變得這樣厲害。
太子火冒三丈，目光狠戾的掃過鳳禾，沒有讓大家中場休息，命人直接開始下半場。
鳳禾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對她們其實很不利。
畢竟她們都是閨門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體力終究比不上這些整天在外面跑的男子。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誰都沒有吭聲，既然要比，那她們就不需要對方讓，能有多公平就有多公平，這樣才贏得漂亮。
她們不服輸的開始了下半場。
鳳禾多多少少有些鄙視太子，太子這個人心眼太小，既自負又輸不起，只會投機取巧，難以想象這樣狹隘的人以後會成為國君。
下半場的比賽更為激烈。
太子臉色越來越難看，出錯的地方也越來越多，隊裏氣氛越來越僵。
鳳禾一隊則完全相反，大家在她的指揮下游刃有餘的進行著比賽，相互鼓勵，配合愈發默契，隊裏的氣氛極好，大家目標一致，全都全力以赴。
鳳禾帶著蹴鞠往前跑，其他人紛紛跟上。
太子見她們那麽聽鳳禾的指揮，眸色沈了沈，他大手一擺，派了兩個人重點防守鳳禾。
鳳禾腳下踢著蹴鞠，被防的密不透風，李蕊她們一時都近不了身。
鳳禾抿緊唇角，在她兩邊防守的人左右夾擊，她無法把蹴鞠傳出去。
孫玉鳶急得直皺眉。
鳳禾目光一掃，留意到站在太子後面的夏文衍，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光，猝不及防的把蹴鞠踢給了夏文衍。
夏文衍楞了一下，盯著滾過來的蹴鞠，沒反應過來她怎麽會把蹴鞠踢給他。
太子一隊的人都楞了一下，她這是傳錯了？
他們還來不及驚喜，孫玉鳶就抓準機會，幾乎是一剎那就跑過去把蹴鞠踢走了，等太子他們想追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蹴鞠進了門洞。
夏文衍望著鳳禾清澈幹凈的眉眼，晃了晃神，連被太子訓斥都沒反應，許久，才把頭低了下去，遮住眼中泛起的波瀾。
李蕊眼中難掩喜氣，回頭看向鳳禾，“算你這招好用。”
鳳禾眼眸彎了起來，動作不停的往前跑去。
——“夏文衍在太子面前不敢造次，一向是能把存在感降的多低就降的多低，就算把蹴鞠傳到了他那裏，他哪怕是裝也不敢搶，只要速度夠快，就能把蹴鞠搶回來。”
鳳禾看向場外的淩見徹，眼中閃動著燦爛明媚的的光芒。
淩見徹懶散的靠在樹幹上，擡頭望過來，沖她擡了擡下巴。
四目相對，兩人目光交織在一起。
不得不說，淩見徹的確對這群人極其的了解。
鳳禾遙遙望著他，唇邊不自覺彎出一抹笑意。
劉景祥一臉驚奇，擡起胳膊撞了撞淩見徹的胸膛，興奮道：“欸，郯陰王女是不是在對你笑！”
淩見徹垂下眼眸，若無其事道：“是麽。”
“別說，笑起來是真好看，你說她對你笑是什麽意思？”劉景祥忍不住想入非非，畢竟他兄弟那張臉還是很招人的！
淩見徹扯了下嘴角，“那我可得躲躲，別等會她故意把蹴鞠往我身上踢。”
劉景祥想起鳳禾上次那故意射偏的一箭：“……”確實很有這個可能！
剛才是他鬼迷心竅了，竟然覺得他們兩個能發展出風花雪月的關系。
淩見徹雙手抱在胸前，手裏的折扇輕輕敲了敲眉心，唇邊笑意浮動。
場下歡呼聲陣陣，皇後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盯著場上。
眼瞅著比賽的時間就要到了，兩隊比分依舊沒有拉開，竟然又打成了平手。
最後一球變得至關重要。
太子臉色沈的風雨欲來，眼中神色焦躁起來。
他上次打馬球輸給隸王已經覺得顏面無光，此次若再輸給李蕊這個公主，那他就更要淪為笑柄了！
……
最差也得是平局。
太子眼神陰冷的看向旁邊的兩個人，兩人立馬會意，暗暗朝鳳禾圍了過去。
鳳禾正帶著蹴鞠拼盡全力的往前沖，想要在比賽結束前再得一分，忽然感覺身後傳來一股汗味，她下意識想要避開，可太子忽然出現在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鳳禾眉心皺了起來，眼看沙漏就要漏盡了，根本來不及傳球。
“快！踢進去就贏了！”李蕊聲音嘶啞的大聲呼喊。
李嫻也焦躁的大喊：“別再往前了，直接踢！”
她們的喊聲夾雜在風裏，周圍人影晃動，鳳禾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門洞，咬緊牙關，不顧身後即將面臨的阻撓，用力把腳下的蹴鞠踢了出去。
就算拼著受傷，這一球也必須得進！
身後一條腿掃了過來，她踉蹌了一下，勉強把蹴鞠踢了出去，可身體卻失去控制的往前倒。
太子擋在前面，避也不避，她往前倒就會撲進他懷裏。
電光火石間，鳳禾來不及多思，毫不遲疑的摔向左側，努力將身子朝旁邊倒去，腳腕一扭，傳來一聲脆響，她跌倒在地，疼得冷汗立馬流了下來。
淩見徹一下子站直身體，目光緊緊盯著她。
太子臉色猛地沈了下去，惱羞成怒，盯著鳳禾的目光又冷又沈。
她竟然寧可摔傷也不往他懷裏倒！
太子胸口劇烈起伏著，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身份尊貴，從來都是旁人想方設法的勾引他，他還從來沒有被如此嫌棄過！
鳳禾顧不得腳腕的傷，屏住呼吸朝門洞望去。
蹴鞠擦著門將的耳朵‘咻’的飛過去，砰的一聲落進蹴鞠洞。
……
竟然贏了！
場上鴉雀無聲，大家安靜了須臾才反應過來，場下爆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像潮水一樣陣陣響著。
李蕊猛得跳起來，眼睛裏迸發出起前所未有的光。
李嫻松了一口氣，唇角微微揚起，大家興奮的叫著，連孫玉鳶和韓雪嬌都不計前嫌的抱到了一塊。
場下連聲大喊，掌聲不絕於耳，這場比賽比他們想象中要激烈的多，著實是精彩紛呈。
全場都是漫天的歡呼聲。
鳳禾一口氣呼出來，按著腳腕，眼前陣陣發暈。
她強忍著疼伸手摸了摸腳踝，這一下崴的不輕，不過骨頭應該沒事。
鳳禾緩了緩，擦了下額頭上疼出的冷汗，咬緊牙關站了起來。
她冷冷看向剛才故意絆倒她的男子，毫不猶豫踩在對方的腳上，還踩得極為刁鉆，專踩對方的腳趾。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即使自己腳腕劇烈的疼起來也沒有松開腳。
淩見徹看到這一幕，眉心深深的擰了起來。
男子疼的呲牙咧嘴，不斷大叫，“松開！你快松開！”
太子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王女，松開吧，性子太烈可不好。”
鳳禾烏黑的眼眸冷冰冰的看著他，腳下用力碾了碾，用行動回答。
男子疼得更厲害，冷汗直流，連聲叫個不停。
太子面上無光，神色變得更為陰鷙。
他靠近鳳禾的耳畔，在周圍一片歡呼聲裏，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測測說：“過剛易折，孤最喜歡折斷那些傲骨，光是聽傲骨一點點坍塌的聲音，都令孤覺得愉悅。”
鳳禾聲音冷意涔涔，“那殿下可得小心些，小心反噬的時候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太子目光瞬間一冷，“你信不信孤隨便使點手段就能折磨得你痛不欲生。”
鳳禾勾起唇角，“我只信蒼天有眼。”
她無視太子難看的面色，強撐著疼痛的腳腕，轉身離開了喧鬧的草場，其他人沈浸在喜悅的氣氛裏，沒註意到她受傷。
她一直挺直著背脊，直到遠離太子的視線後，她才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心裏嘆了一聲，真疼啊——
幸好骨頭沒事，不然她就算強撐也走不出來。
身體突然懸空，鳳禾嚇了一跳，尖叫一聲，擡頭看到淩見徹繃緊的下頜，和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
她怔了一下，連忙道：“快放我下來，你身上有傷，別抻壞了。”
“早好了。”淩見徹輕輕松松抱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鳳禾想想淩見徹驚人的恢覆力，他的確基本已經恢覆了，就漸漸放松身體，任由淩見徹抱著她往前走。
“……我沈不沈？”
淩見徹抿唇不言，一口氣把她抱進涼亭裏，將她放在石凳上，蹲下看她的腳。
鳳禾微微有些窘迫，但沒掙紮，她能看出淩見徹情緒似乎不太好。
淩見徹脫掉她的鞋襪，看著她紅腫的腳踝，面色一沈。
“就是崴了，養幾天就好。”鳳禾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沒有大問題。”
淩見徹面無表情地給她按柔，堵著氣道：“你剛才要是不踩那一腳，它也不至於這麽嚴重。”
鳳禾平時看起來很隨和，有些地方卻特別倔。
但凡有仇，寧可自傷，也一定要把對方傷回去。
鳳禾倒吸了一口涼氣，疼得聲音抖了抖，“你剛才看到了？”
淩見徹放輕手上的動作，“你想報仇可以日後慢慢算，何必折騰自己的身體？”
“我是大夫，有分寸的。”鳳禾把腳縮了回來，自己擡手繼續使勁按，“我自己就能給自己治，頂多多養兩天。”
淩見徹看她疼得面色泛白，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手軟，不由一陣牙疼。
她是真不知道心疼自己！
淩見徹把她的腳搶回來，放到大腿上低頭按揉，語氣放輕松了一些，“你一個小姑娘對自己那麽狠做什麽，偶爾嬌弱一點才可愛。”
“我以前自己上山采藥，腳崴了都是這麽自己解決的。”鳳禾確實習慣了，一般有個頭疼腦熱她都是自己治，這種傷就得使勁按才行。
淩見徹沈默片刻，“以後想要什麽藥草，我去給你采。”
鳳禾看了他兩眼，“你又不認識草藥，怎麽幫我采？”
淩見徹頭顱低垂著，抿了抿幹燥的唇，“你可以畫給我看，實在不行我陪你去。”
鳳禾想打趣兩句，卻不知道為什麽耳根發燙，她腳趾輕輕縮了縮，覺得淩見徹按揉的地方漸漸變得熱了起來。
淩見徹喉結滾動了一下，“別亂動。”
鳳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腳下是他的腿，帶著溫度，只隔著薄薄的衣襟。
夏風吹拂，能聞到漫山遍野的花香。
淩見徹揉了一會兒，怕有人看到，確定筋骨沒事後，給她把鞋襪穿上，“回去吧，我送你。”
鳳禾搖頭，“還不能走，皇後娘娘要設宴犒賞大家，得用完午膳才能回去。”
淩見徹嘖了一聲：“麻煩。”
鳳禾也覺得麻煩，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跟他們那群不熟悉的人吃飯，如果可以選，她寧可跟淩見徹去街上吃餛飩面。
淩見徹拉她站起來，“我去跟皇後說，就說你腳崴傷了，她不會因為這點事責怪你。”
“她是不會責怪我，可若要問及我怎麽傷的呢？”鳳禾嘗試著站了起來，“我越討厭一個人就越不想跟對方牽扯上關系，哪怕名字放在一起都覺得惡心。”
賽場上有個跌打損傷在所難免，就算她說太子是故意的也沒人會信。
淩見徹笑了，“我怎麽覺得你相比起隸王，更討厭太子呢？”
“老鼠與蜈蚣，半斤八兩。”鳳禾兩個都討厭。
兩人來到擺宴席的地方，眾人已經落座，花影疏斜，男女分席。
今日是皇後設的宴席，無論眾人心思如何，面上都是一片熱鬧景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哪怕是剛輸了比賽的太子，也得露出笑顏。
皇後手持酒樽，坐在上首的雅座上，不時向大家舉杯，言笑晏晏，既尊貴又不失慈和，雍容至極。
她在宴上對魏開勝表現得十分親厚，其他人看出苗頭，知道李蕊和魏開勝的婚事八九不離十，也紛紛討好魏開勝。
李蕊面色冰冷，從頭到尾看都沒看魏開勝一眼。
鳳禾安靜用膳，今日玩得極累，這些飯菜吃起來味道都變好了幾分，她不由多吃了一些。
太子陰沈的目光不時落在她的身上，她全都無視掉了。
李蕊贏了比賽有些得意，用膳的時候卻心不在焉，中途侍女上酒的時候不小心灑在她的身上，她都反常的沒有發火，只是跟皇後稟報了一聲，就匆匆離席去換衣裳。
席上眾人推杯換盞，大家都誇皇後生了一對好兒女，太子威武，公主機靈，手足親厚，皇後笑的十分滿意，就好像剛才那場賽事沒有發生一樣。
鳳禾吃飽喝足，筵席也將近尾聲，眾人高聲談笑，說的都是些阿諛奉承的話，聽起來十分乏味無趣，她飲了一口桃汁，漫不經心的聽著。
孫玉鳶向來細心，見李蕊遲遲未歸，疑惑問：“三公主怎麽還沒回來？”
韓雪嬌剛贏了比賽，難得給她一回好臉色，不以為意道：“宮裝繁雜，穿起來費力，可能換衣裳耽擱了。”
鳳禾目露遲疑，換件衣裳要這麽久？
李嫻擡頭四處看了看，忽然問：“夏文衍呢？”
大家剛才都沒註意到夏文衍也在，更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席，他平時存在感太低，很少有人能註意到他。
鳳禾看了李嫻一眼，李嫻面色有些急切，起身站了起來。
皇後也察覺李蕊遲遲未歸，不知想到什麽，面色一變，吩咐大家繼續用膳，沈著臉快步離去，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
皇後向來穩重得體，什麽事能讓她急成這樣？
李嫻抿了抿唇，也趕緊跟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茫然。
太子覺得她們小題大做，正想派人去找李蕊，就聽到後殿寢宮傳來驚呼聲，間雜著銅盆跌落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什麽令人驚慌的事，發出不小的動靜。
筵席上大家都收了聲，引頸望向後殿的方向。
發生什麽事了？
太子皺了皺眉，起身離開，眾人也趕緊跟了過去。
大家來到後殿，幾名侍女驚慌的從殿內跑出來，見到皇後，面無血色的跪了下去，身體瑟瑟發抖。
皇後冷著一張臉率先走進殿內，又很快退了出來，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出來時是扶著門框才邁過門檻的。
眾人朝殿內望去，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上散亂疊放著衣襟，有男子的衣物，也有女子的衣物，不難認出其中女子的衣裳是李蕊之前穿的，那些衣物就像怕大家認不出來一樣，放在大家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皇後從屋裏出來，見這些人烏泱泱都來了，眼前一黑，差點滑倒，幸好旁邊的琴嬤嬤將她扶穩，她冷聲吩咐侍女將房門關上。
太子心中後悔不已，早知是這種情形，剛才他就該把這些人全都關在大殿裏，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總不能把他們趕回去，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眾人好奇地張望著，這一刻好奇心占了上風，都顧不得權勢尊卑，反正今天來的人多，俗話說法不責眾，皇後和太子也不能怪罪。
他們都很好奇屋裏的男子是誰！
殿內很快走出兩個人，一個是李蕊，一個是夏文衍，衣襟散亂，夏文衍臉上還有兩道明晃晃的抓痕。
魏開勝冷笑一聲，甩袖離去。
夏文衍跪到地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李蕊有恃無恐的走到皇後面前，眉眼間甚至帶著幾分挑釁，母女倆無聲的對峙著。
皇後面色黑如鍋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鳳禾註意到她放在身側的手劇烈的顫抖著，想來她做皇後這麽多年，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般忤逆她了，偏偏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女兒。
今日這麽多人在場，皇親貴胄幾乎都來了，哪怕皇後和太子威勢滔天也壓不下此事，她給李蕊安排的婚事基本要泡湯了。
大家不自覺屏住呼吸，明明周圍站滿了人，卻落針可聞。
皇後終是沒忍住，一巴掌打在李蕊的臉上。
李蕊偏過頭去，身體僵在原地，發髻散落下來，幾縷垂在耳邊，她唇角依舊掛著冷笑，目光譏諷。
眾人連忙低下頭，全都心有戚戚。
鳳禾站著沒動，目光越過眾人低下的頭顱，看到李嫻面如白紙的站在人群之外，全身顫顫巍巍的跑了。
皇後盯著李蕊看了許久，閉了閉眼睛，吩咐將李蕊身邊的侍女全都杖斃，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眾人心有餘悸，也連忙相繼離去。
夏文衍從地上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衣裳，神色難辨的看了一眼李蕊，也跟著走了。
周圍的人一個個走遠，殿前變得空蕩蕩的。
李蕊臉上浮起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徒自一人在原地笑了半晌。
她直直看向鳳禾，目光裏透著一絲瘋狂，“既然做公主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那我便做皇後！”
鳳禾神色覆雜地坐到馬車裏，耳邊仍然回蕩著李蕊癲狂的聲音。
李蕊那樣一個自視甚高的人，竟然不惜自毀顏面，就為了反抗皇後給她指定的婚事。
她一向瞧不起夏文衍，平時沒少帶頭欺負夏文衍，此次怎麽會選擇夏文衍？
夏文衍被李蕊無辜牽扯其中，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只是可憐了那些侍女，無辜被牽連到她們母女的鬥爭裏，成了犧牲品。
鳳禾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這京中的事還真是瞬息萬變，上一刻大家以為魏開勝要做駙馬，都急於討好他，下一刻不起眼的夏文衍就成了事件漩渦的中心。
要說李蕊和夏文衍早就有染，鳳禾是不信的。
李蕊之前一直厭惡夏文衍，很是瞧不起他，如今能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也是被逼到了極點。
馬車簾被掀開，淩見徹鉆了進來，手裏拿著瓶藥酒。
鳳禾接過藥酒聞了聞，“哪來的？”
“蓉翎宮裏有隨行的太醫，我說我胳膊扭傷了，找太醫要的。”
淩見徹把她受傷那只腳擡起來，脫掉鞋襪，見細白的腳踝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周圍泛紅，不由皺起眉心，“最近幾日你在府裏安心呆著，不許到處亂跑。”
鳳禾故意笑道：“我若是往外跑，你待如何？”
淩見徹往手心倒了些藥酒，兩手合十搓了搓，“我就天天去你門口堵著，要想出門，就留下買路財。”
鳳禾順勢踹了他一腳。
淩見徹氣笑了，“還能踹人，看來傷的不重。
他把搓的熱乎乎的手心按在鳳禾的腳踝上，使勁揉搓受傷的位置。
鳳禾疼得直往後縮，咬牙斥道：“淩少凜！”
“揉開才能好的快。”淩見徹感嘆，“你剛剛自己搓的時候那麽狠，我看著都疼，現在怎麽知道怕疼了？”
鳳禾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再疼能忍，在淩見徹面前卻忍不了，好像真的變嬌氣了。
淩見徹手心熱熱的，揉搓在皮膚上，那股暖意好像能一直流進人的心裏去，讓人沒由來的心裏發慌。
鳳禾垂下眼簾，咬緊下唇沒讓自己痛出聲。
淩見徹用力搓了幾下，直到鳳禾腳踝泛起熱度，才微微松了力道，手指靈活的給她按揉著。
鳳禾的肌膚很白，他的手指搓在上面，肌膚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淩見徹手指不自覺頓了一下，有些無從下手，他才知道女子的肌膚原來這般嬌氣，竟然稍微一搓就紅了。
鳳禾額頭上冒著香汗，耳尖泛紅，偏過頭去，努力忽視腳上的觸感，“今日的事，你覺得會如何收場？”
淩見徹繼續按揉起來，“李蕊聰明著呢，婺都最近傳來消息，說婺都的老皇帝身體有恙，已經快不行了，幾位皇子鬥的不可開交，死的死、傷的傷，至今沒爭出個結果，如果夏文衍能在這個時候得到大彧的支持，回去爭王位，不是沒有勝算。”
“難怪李蕊說她想做皇後……”鳳禾微微驚訝，原來李蕊是打著這個如意算盤。
她想逼迫惠帝和皇後支持夏文衍回去奪權，此事若是成了，其實對大彧、皇後、太子皆有好處，夏文衍想要得到大彧的支持就得妥協，答應很多條件，只是此舉有些冒險，而李蕊一旦得償所願，就是婺都的皇後。
不得不說李蕊的確有野心，也敢於冒險，她若為男子，說不定連太子都鬥不過她，她才是最像皇後的人。
淩見徹哼笑了一聲：“只怕聰明反被聰明誤，夏文衍不是那麽好拿捏的。”
鳳禾想起夏文衍平時膽小懦弱的樣子，對淩見徹的評價不由有些吃驚，不過她相信淩見徹，淩見徹看人一直都很準。
李蕊將夏文衍當做軟柿子拿捏，也不知最後能不能得償所願……
她心裏想著事，腳趾不自覺動了動，她肌膚白皙，腳趾圓潤泛粉，像一個個草莓餡的小湯圓，淩見徹不自覺伸手輕輕捏了一下。
鳳禾：“……”她又想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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