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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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回到府裏, 淩見徹把鳳禾背了進去。
鳳禾趴到他的背上，故意趁機踢了他一腳，在他衣袍上愉快的留下了一個腳印, 等淩見徹把她放下的時候, 又故意在另一邊踢了一腳，留下了兩個對稱的腳印。
淩見徹回頭就見她眉眼彎彎的笑著, 像只剛偷了腥的小狐貍，不由心底發軟。
他裝作自己沒發現, 頂著兩個腳印在她面前晃了晃, 引得她笑得更開心, 最後又頂著兩個腳印大搖大擺的離去。
鳳禾笑倒在軟榻上, 覺得腳踝都沒有那麽疼了。
她笑夠了, 一拐一拐地跳到桌邊, 揉揉腿, 忽然覺得自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想著想著又趴在桌子上笑了半晌。
……
接下來幾日, 鳳禾都待在府裏安心養傷。
外面一直不消停，京城正是多事之秋。
李蕊和夏文衍的事逐漸傳開, 大家雖然不敢在明面上談論此事，私下卻早就鬧的人盡皆知。
魏家氣的不輕，這幾日一直閉門不見客，魏開勝和李蕊的婚事雖然沒有公開定下，但大家都知道是板上釘釘的事,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 李蕊幾乎是一點顏面也沒給魏家留。
沒過兩天, 又有消息傳來，隸王竟然在去封地的路上遇刺亡故了！
眾人一片嘩然, 都震驚不已。
惠帝驚聞噩耗在上朝時暈了過去。
湘妃夜夜嚎啕大哭，她只有這一個兒子，鬥了這麽多年，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家不約而同的認為此事是太子做的，就算沒有證據，大家也不做他想，畢竟他是最想除掉隸王的人。
朝臣都覺得太子手段太絕，隸王已經失去競爭皇位的可能，他還不顧手足之情，非要斬草除根，心性太過殘暴。
惠帝病了三日，期間閉門誰都不見，連太子和皇後都不肯見，只把七皇子叫到床前侍疾。
大家會猜是太子做的，惠帝未必不那麽想。
三日後，惠帝派人將隸王按照王爺規制下葬，冊封湘妃為貴妃，封七皇子為瑞王。
惠帝連番舉動著實有些意味深長。
大家揣摩聖意，都覺得是太子此舉恐怕已經引得惠帝不悅，所以惠帝才故意擡舉湘貴妃和瑞王，既能敲打太子，還能繼續平衡朝局。
瑞王是湘貴妃養大的，湘貴妃現在失去親生兒子，急於報仇，恨不能將太子挫骨揚灰，自然不惜傾盡全力支持瑞王，她需要一個報仇的工具，而那個工具就是瑞王。
她娘家人本來以為日後只能被打壓，沒想到峰回路轉，還能重新得寵，立刻鬥志昂揚，舉家支持瑞王。
瑞王是個酒囊飯袋，素來只知道吃喝玩樂，一門心思只想做個閑散王爺，一向十分聽話，他親娘是個宮女，早就已經亡故了，沒有母家可以依靠，用來做他們的傀儡再合適不過。
瑞王忽然被趕鴨子上架，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太子前去隸王府吊唁，在隸王靈前痛哭不止，大呼兄弟情深，還說一定會追查真兇給隸王報仇，就差把‘不是我’三個字寫到臉上了，那副情真意切的樣子好像他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可惜沒有人相信，除了他還能是誰？
朝堂上的風向悄無聲息的變了。
太子平時心眼小，最喜歡排除異己，其實得罪了不少人，瑞王明明是個紈絝，這次皇上重用他，竟然還有不少人幫他，一時間朝堂上再次分為了兩派。
太子哪怕費盡心機除掉了隸王，依舊做不到只手遮天。
事到如今，很多人都看出來了，是惠帝有意分權平衡朝局，不肯讓太子獨大，哪怕沒有隸王，也會有其他王爺。
在此期間，皇後一直沒有插手，惠帝封賞湘貴妃，她就賞賜湘貴妃，惠帝重用瑞王，她就派人去給瑞王挑選府邸，依舊是那位美名遠揚的皇後，穩坐中宮。
風雲漸起，朝堂上越來越不安穩了。
鳳禾在家安心養傷，聽到這些事全都一笑置之，她終究只是大彧的過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根究竟在哪裏，並不關心誰來做皇帝。
李蕊自那日起一直被關在宮中。
皇後最近焦頭爛額，兒女都惹得惠帝不快，湘貴妃又在後宮春風得意，她連惠帝的面都見不到，後來病了一場，惠帝親自去探望她，又親自照顧於病床前，她才漸漸康覆，後來去寺廟為隸王做了場法事，大家皆誇她慈悲。
鳳禾腳腕恢覆的差不多了，孫玉鳶把胭脂鋪準備妥當，選定吉時吉日，鋪子正式開張了。
兩人沒有對外說鳳禾是鋪子的幕後老板，開業那日，鳳禾只以孫玉鳶好友的身份前去祝賀。
孫玉鳶確實有經商頭腦，請了不少好友前來，她為人向來溫柔和善，是真真的好人緣，即使脫離了韓家和孫家，也有許多人前來祝賀，路過的百姓光是看到鋪子裏有這麽多穿綾羅綢緞的賓客，就覺得鋪子裏賣的東西定然好，不然不會吸引這麽多達官顯貴前來。
孫玉鳶還拿出許多胭脂送給這些女眷們，只要胭脂是實打實的好，就能一傳十、十傳百，不怕沒人買，孫玉鳶對鳳禾研制出的胭脂是十足有信心的，只要有人肯試用過，就一定能展開銷路。
鳳禾見孫玉鳶游刃有餘的招待著賓客，鋪子裏一切都妥當，就沒有多待，安心的往回走，她在家休養這麽多天，已經許久沒有出來了，就沒急著回去，在街上逛了起來。
街道上依舊熱鬧，普通百姓不知道朝堂上的紛爭，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鳳禾讓青古買了些炒米，邊走邊吃，還給裊裊帶了一些回去。
淩見徹迎面走過來，帶著幾個人巡街，他手裏拿著折扇悠閑的搖著，十足的紈絝做派，一點也不像神策軍的統領，如果被淩老將軍看到這一幕，恐怕要在大街上追著他打了。
不過淩見徹長得好，肩寬腿長，氣質幹凈，本就長著一張招搖過世的臉，穿上官袍愈發顯得俊美無儔，一副招花引蝶相，引得周圍的女子頻頻望向他。
鳳禾站在原地看著他，唇邊含了兩分笑意。
淩見徹目不斜視的從她旁邊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鳳禾感覺手指一動，淩見徹粗糲的指腹從她手背上劃過，手裏被塞了一樣東西。
等淩見徹走遠，她低頭去看，手心裏靜靜躺著一枚飴糖。
鳳禾彎唇笑了笑，拆開外面包著的紙，把飴糖放進嘴裏，輕輕含住，飴糖吃起來硬的像石頭，但很快就融化成了甜滋滋的蜜水，蔓延在唇齒間，比蜂蜜還要甜。
她擡頭望去，淩見徹闊步走過拐角，只能看到一片衣擺。
“統領，聽說你跟郯陰王女有仇，看來是真的呀。”海偉衡不時扭頭往回看，“你倆怎麽說也是認識一場，怎麽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
神策軍原統領是太子的人，惠帝最近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人撤了，淩見徹撿了個便宜，升做神策軍統領，今天這些人鬧著讓他請吃飯，他就在攬月樓訂了三桌菜，正要帶人過去。
淩見徹聞言笑了笑，指著街對面的胭脂鋪道：“以後多來這條街巡邏，要是有人敢進去鬧事，你們就順便搭把手，別讓人欺負這家鋪子。”
海偉衡撞了撞他的胳膊，臉上都是促狹的笑，“是你相好開的？”
淩見徹故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沒說話，就好像他猜對了一樣。
海偉衡立馬露出‘我懂’的表情，笑呵呵道：“包在我身上，保證沒人敢鬧事。”
淩見徹往嘴裏塞了塊飴糖，臉頰鼓起一塊，放蕩不羈的笑了一下。
鳳禾順路去了趟郗家，想要給郗國公看看，她最近腳腕受傷，只派人送去湯藥，已經有半個月未曾親自去過，多少有些不放心。
她從後門走進去，先去了郗老夫人院子裏。
郗行止今天竟然沒去大理寺，在府裏陪郗老夫人揉面，最近朝堂上波譎雲詭，郗行止是皇後的外甥，難免也被惠帝猜忌，可他表現的很淡然，好像寵辱不驚。
郗行止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過來，“中午留下用膳吧，今日是我生辰，祖母親自下廚給我煮面條。”
鳳禾道了聲好，“我自己過去吧，你繼續忙。”
郗行止點點頭，回去繼續揉面。
鳳禾去給郗國公施針，中途郗國公睫毛動了動，她定睛看了片刻，確定郗國公睫毛真的在動，不由驚喜萬分，連忙派青古去請郗行止。
當郗行止氣喘籲籲的趕到，郗國公正好睜開眼睛，不過只睜開一剎那就又昏睡了過去。
“父親！父親……”
郗行止激動得紅了眼眶，半天才緩過情緒。
鳳禾輕聲安慰：“郗國公能醒來是好事，慢慢來。”
“是，是好事。”郗行止整理好情緒，低聲道謝。
鳳禾將銀針收起來，“今日最後一次施針，往後就不用施針了，湯藥繼續喝，順其自然等郗國公醒過來就好。”
郗行止點頭應是，又陪了父親一會兒，見父親再沒有醒來的跡象，緩了緩情緒，站起來說：“去吃飯吧，面條應該已經煮好了，再不吃該坨了。”
鳳禾跟著他往外走，“不好意思，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郗行止搖頭，聲音微微哽咽道：“父親能醒過來已經是我最好的禮物。”
郗老夫人的屋子十分亮堂，三人坐到飯桌前，三碗簡簡單單的面條端上桌，香味聞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祖母手藝很不錯，你嘗嘗。”
郗老夫人望著鳳禾，笑容和藹可親，“嘗嘗味道，不喜歡就直說，廚房裏還備著菜呢，隨時都可以端上來。”
鳳禾端起碗，輕輕嗅了嗅，“聞起來就很香，一定好吃。”
郗老夫人看她一副饞的想流口水的模樣，笑的停不下來，“還是小姑娘好，乖巧又貼心，不像我這個孫子，像塊凍過的木頭，無趣的很。”
郗行止被祖母嫌棄了，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的低頭吃面。
郗老夫人笑道：“我們家裏人少，日子過得清靜，你閑著無事多過來陪陪我，一見到你我就開心，覺得一整天心裏都舒坦。”
鳳禾莞爾，乖乖點頭。
鳳禾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過水的面條爽口又順滑，十分筋道，吃起來比聞起來還香，郗行止說的沒錯，郗老夫人面條煮的當真好吃，特別是醬料，別有一番風味，很適合在炎炎夏日吃。
鳳禾胃口大開，吃了一碗面後，忍不住又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用過午膳，鳳禾陪郗老夫人說了許久話，直到郗老夫人困頓，她才起身告辭。
郗老夫人給她的感覺跟邱氏一樣，是打從心底裏的親切，沒有算計和虛偽，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她其實也很喜歡跟郗老夫人一起吃飯，每次都忍不住多吃半碗。
夜裏，暮色才落下，孫玉鳶就興奮的乘著馬車來了府裏，懷裏抱著一個箱子，興沖沖的跑進來。
鳳禾正在院子裏跟府裏的小丫鬟們踢雞毛毽子，見到她連忙引她去了室內，讓人把茶水送過來。
孫玉鳶把沈甸甸的箱子搬到桌子上，語氣激動，“這些都是我們今天掙的！”
鳳禾望著燈火下孫玉鳶放著亮光的眼眸，不由莞爾，鋪子裏生意好她也很高興。
孫玉鳶難掩興奮，滔滔不絕道：“今天掙的比我想象中要多，算是開了個好頭，我已經算過了，如果保持下去，這個月絕對不會賠，甚至還有的掙！”
鳳禾給她倒了杯潤喉的茶水，“快歇歇，你累了一天，喉嚨都有些啞了。”
孫玉鳶在桌邊坐下，一口氣將茶水幹了，茶杯很快見了底。
她擦了擦嘴，感嘆道：“京城裏有錢人還是多，有的人特別舍得錢，基本每樣都會買一份，我想過了，想要有固定的主顧，還是得靠胭脂好用，我有信心，以後主顧只會越來越多。”
鳳禾彎唇，“萬事開頭難，現在這樣已經很順利了。”
孫玉鳶點點頭，犯難道：“不過也有很多人只看不買，因為我們胭脂材料真，所以賣的貴，她們怕浪費銀子，只是來逛逛就走了，畢竟她們以前沒用過，怎麽能讓她們買回去試試呢，她們如果試過就一定會知道我們的胭脂值這個價……”
鳳禾思襯片刻道：“你試試把胭脂分成幾個小份來賣，這樣每份便宜些，買回去試的人也能多一些，就當幾個人差夥買一份。”
“這個主意好！我怎麽沒想到呢。”孫玉鳶激動的站起來，一刻也等不了的道：“我現在就去辦！今晚把胭脂分出來，明天就把小份的胭脂擺上貨架！”
鳳禾連忙站起來，抱起裝銀子的匣子想要塞給她，“你把銀子拿回去，胭脂鋪才開張，正需要周轉，我這不需要這麽多銀子。”
孫玉鳶轉眼已經跑到大門口，回頭揮了揮手，“夠用！”
鳳禾看著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中，風風火火的跑遠，很快消失不見，不由無奈笑了笑。
孫玉鳶性子越來越爽利了，跟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也不知道是她變了，還是她以前被迫隱藏本性，必須裝出端莊的模樣，總歸現在這樣的性子更不容易被欺負，是件好事。
鳳禾輕輕舒了一口氣，心裏安心了不少，現在鋪子順利開張，她只要多研制些胭脂，以後就有進項了，不用靠惠帝和皇後賞銀子花。
她這個質女也算是命途多舛，本來就是入京做人質的，半路行囊和銀錢還被燒得一幹二凈，可以說是雪上加霜，如今才算一點點好起來。
淩見徹生辰這日，邱氏親自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把鳳禾請了過去。
大家圍桌而坐。
淩伯宗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人雖然到了，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瞅了淩見徹好幾眼。
在邱氏把一碗長壽面放到淩見徹面前時，他終於忍不住輕嗤出聲，“小小年紀過什麽生辰，吃碗長壽面就得了，沒聽過‘母在不慶生，父在不留須’嗎？”
邱氏斜睨了他一眼，嗆了回去，“我願意給我兒子慶生怎麽了？我兒子這麽多年不在我身邊，我就想好好給他慶個生，他都多少年沒吃到我親手煮的長壽面了？有本事你以後也別吃。”
“你這個蠻不講理的老婆子，怎麽就說到我這了？”淩伯宗清了清嗓子，“你們愛過就過，我又沒攔著你。”
“不攔著就少說幾句，咱們家又不愁吃穿，好好熱鬧熱鬧挺好的。”邱氏親手剝了個紅皮雞蛋放進淩見徹碗裏，笑瞇瞇道：“兒子，多吃點，不用理他。”
淩見徹滿意的咬了口雞蛋，對淩伯宗挑了下眉，母慈子孝地說：“有娘疼可真好。”
淩伯宗哼哼兩聲，陰陽怪氣道：“我再給你剝個雞蛋，讓你感受一下有爹的滋味好不好？”
“誒！好的爹，勞您大架。”
淩伯宗：“……”他怎麽能生出這麽厚顏無恥的兒子！
淩見庭拼命憋笑，偷偷對淩見徹豎了豎大拇指。
淩見徹把一個雞蛋吃完，擡頭望向黑著一張臉的淩伯宗，‘嘖’了一聲：“爹，我一個雞蛋都吃完了，您怎麽還沒剝，您堂堂一位大將軍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淩伯宗想起小兒子這麽多年的確沒在他們身邊慶過生，咬了咬牙，囫圇剝了個雞蛋，扔進他碗裏，語氣生硬：“吃！”
淩見庭驚訝的擡起頭，他們長這麽大，他爹連菜都沒給他們夾過，這可是第一次！
淩見徹將雞蛋上粘的雞蛋殼扔掉，懶洋洋地撩起眼皮覷他，“爹，你這手藝可不如我娘，都沒剝幹凈。”
淩伯宗眼睛瞪圓，這混小子竟然還嫌棄他！
“真好吃。”淩見徹嚼了嚼，擡頭望向邱氏，嬉皮笑臉道：“不過還是娘剝的最好吃。”
淩伯宗氣悶不已。
邱氏忍俊不禁，拿筷子敲了下他的額頭，“跟小時候一樣皮。”
沈韻柔和寧芷姚都笑了起來。
淩見庭十分眼饞，眼巴巴地看了看淩伯宗，小聲道：“爹，等我過生辰，您也給我剝個雞蛋吧？我從小到大還沒吃過您剝的雞蛋。”
“你多大了？還跟你弟弟爭寵？剝雞蛋……”淩伯宗聲如洪雷：“用不用我把你皮剝了！”
淩見庭縮了下脖子，瞬間化身小鵪鶉，好不容易攢起的兩分勇氣又縮了回去，老老實實低頭扒飯。
還是三弟勇敢！
沈韻柔瞧著有些心疼，默默給淩見庭剝了個雞蛋，放進他碗裏。
淩見庭心底一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裊裊坐在沈韻柔懷裏，誇張地‘哇’了一聲，捂住眼睛。
沈韻柔紅著臉把手縮了回來，嗔了淩見庭一眼。
大郎、二郎在旁邊咯咯笑個不停，寧芷姚也笑了起來。
淩伯宗恍然發現，這一大家子怎麽都被小兒子帶偏了？說好的食不言寢不語呢！
鳳禾跟著大家一起笑得開心，一低頭發現自己碗裏也多了個剝了殼的雞蛋。
淩見徹朝她眨眨眼睛，無聲說：“壽星公給你剝的，吃了保管你長命百歲。”
鳳禾看著他的口型，目光閃爍，心跳快了一瞬。
……
用過膳後，大家紛紛給淩見徹送上賀禮。
邱氏送了一套親手縫制的衣裳，淩見庭和沈韻柔送了一方上好的硯臺，寧芷姚送了塊玉質通透的墨色玉玨。
淩見徹收下眾人的禮物，轉頭向淩伯宗伸出手。
淩伯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扔給他一副弓箭，恨鐵不成鋼道：“有時間好好練練箭，我淩伯宗的兒子竟然連箭靶都射不準，說出去簡直笑掉大牙！”
淩見徹掂了掂手裏的弓箭，嘴角輕揚，“別人的大牙都好著呢，倒是您前幾日牙疼，還是小心些好。”
淩伯宗捂了下腮幫子，冷哼一聲，負手離去。
原來臭小子知道他牙疼，哼哼。
鳳禾掏出一個小匣子，推到淩見徹面前，“生辰禮物。”
淩見徹如臨大敵地盯著眼前小小的匣子，“……”不會是大補丸吧？
他半天不動，沈韻柔還當兩人不和，以為他在故意落鳳禾面子，主動打破沈默。
“少凜怎麽不打開看看？”沈韻柔把手伸向小匣子，柔聲道：“我幫你看吧。”
淩見徹心裏一突，下意識把手掌扣在匣子上，將匣子緊緊壓在手下，忐忑道：“我回去再看。”
鳳禾但笑不語，故意挑了挑眉，就不告訴他裏面是什麽。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竟然還不讓我們看。”寧芷姚就是那種越不讓看越想看的人，一把將匣子搶過去打開，“嫂子幫你看！”
淩見徹想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用力捂住臉。
如果大家知道鳳禾送他大補丸，會不會以為他有什麽難以言說的隱疾？到時候他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寧芷姚看清匣子裏的東西，“原來是劍穗啊。”
“……劍穗？”淩見徹楞住，探頭一看，匣子裏果真躺著一個藍黑漸變的流蘇穗子，上面嵌著環形玉錦鯉，成色極好，底下墜著玲瓏玉珠。
淩見徹把劍穗拿出來，放在手心看了看，驚喜望向鳳禾，“你親手編的？”
邱氏等人都看了過來。
鳳禾察覺到大家的目光，眼神心虛的游移起來，口是心非道：“怎麽可能？”
淩見徹看她的表情哪裏還不明白，當即開心地將劍穗綁到劍上，愛不釋手地捋了捋流蘇，眼裏跳動著興奮的光。
淩見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來，卻理不清這絲不同尋常來自何處，疑惑問：“少凜，我們送了那麽多好東西給你，也沒見你露出個笑模樣，我怎麽覺得你更喜歡這個劍穗？”
鳳禾耳根幾不可察地紅了，差點把頭埋到桌子底下。
淩見徹揚著嘴角，擡手晃了晃劍柄，“我滿意這個禮物，不行？”
淩見庭總覺得哪裏不對！
邱氏看著淩見徹那幅笑的不值錢的樣子，唇邊笑意漸深。
知子莫若母，什麽滿意禮物，分明是滿意送禮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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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裏, 淩見徹把鳳禾背了進去。
鳳禾趴到他的背上，故意趁機踢了他一腳，在他衣袍上愉快的留下了一個腳印, 等淩見徹把她放下的時候, 又故意在另一邊踢了一腳，留下了兩個對稱的腳印。
淩見徹回頭就見她眉眼彎彎的笑著, 像只剛偷了腥的小狐貍，不由心底發軟。
他裝作自己沒發現, 頂著兩個腳印在她面前晃了晃, 引得她笑得更開心, 最後又頂著兩個腳印大搖大擺的離去。
鳳禾笑倒在軟榻上, 覺得腳踝都沒有那麽疼了。
她笑夠了, 一拐一拐地跳到桌邊, 揉揉腿, 忽然覺得自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想著想著又趴在桌子上笑了半晌。
……
接下來幾日, 鳳禾都待在府裏安心養傷。
外面一直不消停，京城正是多事之秋。
李蕊和夏文衍的事逐漸傳開, 大家雖然不敢在明面上談論此事，私下卻早就鬧的人盡皆知。
魏家氣的不輕，這幾日一直閉門不見客，魏開勝和李蕊的婚事雖然沒有公開定下，但大家都知道是板上釘釘的事,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 李蕊幾乎是一點顏面也沒給魏家留。
沒過兩天, 又有消息傳來，隸王竟然在去封地的路上遇刺亡故了！
眾人一片嘩然, 都震驚不已。
惠帝驚聞噩耗在上朝時暈了過去。
湘妃夜夜嚎啕大哭，她只有這一個兒子，鬥了這麽多年，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家不約而同的認為此事是太子做的，就算沒有證據，大家也不做他想，畢竟他是最想除掉隸王的人。
朝臣都覺得太子手段太絕，隸王已經失去競爭皇位的可能，他還不顧手足之情，非要斬草除根，心性太過殘暴。
惠帝病了三日，期間閉門誰都不見，連太子和皇後都不肯見，只把七皇子叫到床前侍疾。
大家會猜是太子做的，惠帝未必不那麽想。
三日後，惠帝派人將隸王按照王爺規制下葬，冊封湘妃為貴妃，封七皇子為瑞王。
惠帝連番舉動著實有些意味深長。
大家揣摩聖意，都覺得是太子此舉恐怕已經引得惠帝不悅，所以惠帝才故意擡舉湘貴妃和瑞王，既能敲打太子，還能繼續平衡朝局。
瑞王是湘貴妃養大的，湘貴妃現在失去親生兒子，急於報仇，恨不能將太子挫骨揚灰，自然不惜傾盡全力支持瑞王，她需要一個報仇的工具，而那個工具就是瑞王。
她娘家人本來以為日後只能被打壓，沒想到峰回路轉，還能重新得寵，立刻鬥志昂揚，舉家支持瑞王。
瑞王是個酒囊飯袋，素來只知道吃喝玩樂，一門心思只想做個閑散王爺，一向十分聽話，他親娘是個宮女，早就已經亡故了，沒有母家可以依靠，用來做他們的傀儡再合適不過。
瑞王忽然被趕鴨子上架，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太子前去隸王府吊唁，在隸王靈前痛哭不止，大呼兄弟情深，還說一定會追查真兇給隸王報仇，就差把‘不是我’三個字寫到臉上了，那副情真意切的樣子好像他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可惜沒有人相信，除了他還能是誰？
朝堂上的風向悄無聲息的變了。
太子平時心眼小，最喜歡排除異己，其實得罪了不少人，瑞王明明是個紈絝，這次皇上重用他，竟然還有不少人幫他，一時間朝堂上再次分為了兩派。
太子哪怕費盡心機除掉了隸王，依舊做不到只手遮天。
事到如今，很多人都看出來了，是惠帝有意分權平衡朝局，不肯讓太子獨大，哪怕沒有隸王，也會有其他王爺。
在此期間，皇後一直沒有插手，惠帝封賞湘貴妃，她就賞賜湘貴妃，惠帝重用瑞王，她就派人去給瑞王挑選府邸，依舊是那位美名遠揚的皇後，穩坐中宮。
風雲漸起，朝堂上越來越不安穩了。
鳳禾在家安心養傷，聽到這些事全都一笑置之，她終究只是大彧的過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根究竟在哪裏，並不關心誰來做皇帝。
李蕊自那日起一直被關在宮中。
皇後最近焦頭爛額，兒女都惹得惠帝不快，湘貴妃又在後宮春風得意，她連惠帝的面都見不到，後來病了一場，惠帝親自去探望她，又親自照顧於病床前，她才漸漸康覆，後來去寺廟為隸王做了場法事，大家皆誇她慈悲。
鳳禾腳腕恢覆的差不多了，孫玉鳶把胭脂鋪準備妥當，選定吉時吉日，鋪子正式開張了。
兩人沒有對外說鳳禾是鋪子的幕後老板，開業那日，鳳禾只以孫玉鳶好友的身份前去祝賀。
孫玉鳶確實有經商頭腦，請了不少好友前來，她為人向來溫柔和善，是真真的好人緣，即使脫離了韓家和孫家，也有許多人前來祝賀，路過的百姓光是看到鋪子裏有這麽多穿綾羅綢緞的賓客，就覺得鋪子裏賣的東西定然好，不然不會吸引這麽多達官顯貴前來。
孫玉鳶還拿出許多胭脂送給這些女眷們，只要胭脂是實打實的好，就能一傳十、十傳百，不怕沒人買，孫玉鳶對鳳禾研制出的胭脂是十足有信心的，只要有人肯試用過，就一定能展開銷路。
鳳禾見孫玉鳶游刃有餘的招待著賓客，鋪子裏一切都妥當，就沒有多待，安心的往回走，她在家休養這麽多天，已經許久沒有出來了，就沒急著回去，在街上逛了起來。
街道上依舊熱鬧，普通百姓不知道朝堂上的紛爭，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鳳禾讓青古買了些炒米，邊走邊吃，還給裊裊帶了一些回去。
淩見徹迎面走過來，帶著幾個人巡街，他手裏拿著折扇悠閑的搖著，十足的紈絝做派，一點也不像神策軍的統領，如果被淩老將軍看到這一幕，恐怕要在大街上追著他打了。
不過淩見徹長得好，肩寬腿長，氣質幹凈，本就長著一張招搖過世的臉，穿上官袍愈發顯得俊美無儔，一副招花引蝶相，引得周圍的女子頻頻望向他。
鳳禾站在原地看著他，唇邊含了兩分笑意。
淩見徹目不斜視的從她旁邊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鳳禾感覺手指一動，淩見徹粗糲的指腹從她手背上劃過，手裏被塞了一樣東西。
等淩見徹走遠，她低頭去看，手心裏靜靜躺著一枚飴糖。
鳳禾彎唇笑了笑，拆開外面包著的紙，把飴糖放進嘴裏，輕輕含住，飴糖吃起來硬的像石頭，但很快就融化成了甜滋滋的蜜水，蔓延在唇齒間，比蜂蜜還要甜。
她擡頭望去，淩見徹闊步走過拐角，只能看到一片衣擺。
“統領，聽說你跟郯陰王女有仇，看來是真的呀。”海偉衡不時扭頭往回看，“你倆怎麽說也是認識一場，怎麽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
神策軍原統領是太子的人，惠帝最近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人撤了，淩見徹撿了個便宜，升做神策軍統領，今天這些人鬧著讓他請吃飯，他就在攬月樓訂了三桌菜，正要帶人過去。
淩見徹聞言笑了笑，指著街對面的胭脂鋪道：“以後多來這條街巡邏，要是有人敢進去鬧事，你們就順便搭把手，別讓人欺負這家鋪子。”
海偉衡撞了撞他的胳膊，臉上都是促狹的笑，“是你相好開的？”
淩見徹故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沒說話，就好像他猜對了一樣。
海偉衡立馬露出‘我懂’的表情，笑呵呵道：“包在我身上，保證沒人敢鬧事。”
淩見徹往嘴裏塞了塊飴糖，臉頰鼓起一塊，放蕩不羈的笑了一下。
鳳禾順路去了趟郗家，想要給郗國公看看，她最近腳腕受傷，只派人送去湯藥，已經有半個月未曾親自去過，多少有些不放心。
她從後門走進去，先去了郗老夫人院子裏。
郗行止今天竟然沒去大理寺，在府裏陪郗老夫人揉面，最近朝堂上波譎雲詭，郗行止是皇後的外甥，難免也被惠帝猜忌，可他表現的很淡然，好像寵辱不驚。
郗行止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過來，“中午留下用膳吧，今日是我生辰，祖母親自下廚給我煮面條。”
鳳禾道了聲好，“我自己過去吧，你繼續忙。”
郗行止點點頭，回去繼續揉面。
鳳禾去給郗國公施針，中途郗國公睫毛動了動，她定睛看了片刻，確定郗國公睫毛真的在動，不由驚喜萬分，連忙派青古去請郗行止。
當郗行止氣喘籲籲的趕到，郗國公正好睜開眼睛，不過只睜開一剎那就又昏睡了過去。
“父親！父親……”
郗行止激動得紅了眼眶，半天才緩過情緒。
鳳禾輕聲安慰：“郗國公能醒來是好事，慢慢來。”
“是，是好事。”郗行止整理好情緒，低聲道謝。
鳳禾將銀針收起來，“今日最後一次施針，往後就不用施針了，湯藥繼續喝，順其自然等郗國公醒過來就好。”
郗行止點頭應是，又陪了父親一會兒，見父親再沒有醒來的跡象，緩了緩情緒，站起來說：“去吃飯吧，面條應該已經煮好了，再不吃該坨了。”
鳳禾跟著他往外走，“不好意思，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郗行止搖頭，聲音微微哽咽道：“父親能醒過來已經是我最好的禮物。”
郗老夫人的屋子十分亮堂，三人坐到飯桌前，三碗簡簡單單的面條端上桌，香味聞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祖母手藝很不錯，你嘗嘗。”
郗老夫人望著鳳禾，笑容和藹可親，“嘗嘗味道，不喜歡就直說，廚房裏還備著菜呢，隨時都可以端上來。”
鳳禾端起碗，輕輕嗅了嗅，“聞起來就很香，一定好吃。”
郗老夫人看她一副饞的想流口水的模樣，笑的停不下來，“還是小姑娘好，乖巧又貼心，不像我這個孫子，像塊凍過的木頭，無趣的很。”
郗行止被祖母嫌棄了，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的低頭吃面。
郗老夫人笑道：“我們家裏人少，日子過得清靜，你閑著無事多過來陪陪我，一見到你我就開心，覺得一整天心裏都舒坦。”
鳳禾莞爾，乖乖點頭。
鳳禾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過水的面條爽口又順滑，十分筋道，吃起來比聞起來還香，郗行止說的沒錯，郗老夫人面條煮的當真好吃，特別是醬料，別有一番風味，很適合在炎炎夏日吃。
鳳禾胃口大開，吃了一碗面後，忍不住又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用過午膳，鳳禾陪郗老夫人說了許久話，直到郗老夫人困頓，她才起身告辭。
郗老夫人給她的感覺跟邱氏一樣，是打從心底裏的親切，沒有算計和虛偽，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她其實也很喜歡跟郗老夫人一起吃飯，每次都忍不住多吃半碗。
夜裏，暮色才落下，孫玉鳶就興奮的乘著馬車來了府裏，懷裏抱著一個箱子，興沖沖的跑進來。
鳳禾正在院子裏跟府裏的小丫鬟們踢雞毛毽子，見到她連忙引她去了室內，讓人把茶水送過來。
孫玉鳶把沈甸甸的箱子搬到桌子上，語氣激動，“這些都是我們今天掙的！”
鳳禾望著燈火下孫玉鳶放著亮光的眼眸，不由莞爾，鋪子裏生意好她也很高興。
孫玉鳶難掩興奮，滔滔不絕道：“今天掙的比我想象中要多，算是開了個好頭，我已經算過了，如果保持下去，這個月絕對不會賠，甚至還有的掙！”
鳳禾給她倒了杯潤喉的茶水，“快歇歇，你累了一天，喉嚨都有些啞了。”
孫玉鳶在桌邊坐下，一口氣將茶水幹了，茶杯很快見了底。
她擦了擦嘴，感嘆道：“京城裏有錢人還是多，有的人特別舍得錢，基本每樣都會買一份，我想過了，想要有固定的主顧，還是得靠胭脂好用，我有信心，以後主顧只會越來越多。”
鳳禾彎唇，“萬事開頭難，現在這樣已經很順利了。”
孫玉鳶點點頭，犯難道：“不過也有很多人只看不買，因為我們胭脂材料真，所以賣的貴，她們怕浪費銀子，只是來逛逛就走了，畢竟她們以前沒用過，怎麽能讓她們買回去試試呢，她們如果試過就一定會知道我們的胭脂值這個價……”
鳳禾思襯片刻道：“你試試把胭脂分成幾個小份來賣，這樣每份便宜些，買回去試的人也能多一些，就當幾個人差夥買一份。”
“這個主意好！我怎麽沒想到呢。”孫玉鳶激動的站起來，一刻也等不了的道：“我現在就去辦！今晚把胭脂分出來，明天就把小份的胭脂擺上貨架！”
鳳禾連忙站起來，抱起裝銀子的匣子想要塞給她，“你把銀子拿回去，胭脂鋪才開張，正需要周轉，我這不需要這麽多銀子。”
孫玉鳶轉眼已經跑到大門口，回頭揮了揮手，“夠用！”
鳳禾看著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中，風風火火的跑遠，很快消失不見，不由無奈笑了笑。
孫玉鳶性子越來越爽利了，跟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也不知道是她變了，還是她以前被迫隱藏本性，必須裝出端莊的模樣，總歸現在這樣的性子更不容易被欺負，是件好事。
鳳禾輕輕舒了一口氣，心裏安心了不少，現在鋪子順利開張，她只要多研制些胭脂，以後就有進項了，不用靠惠帝和皇後賞銀子花。
她這個質女也算是命途多舛，本來就是入京做人質的，半路行囊和銀錢還被燒得一幹二凈，可以說是雪上加霜，如今才算一點點好起來。
淩見徹生辰這日，邱氏親自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把鳳禾請了過去。
大家圍桌而坐。
淩伯宗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人雖然到了，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瞅了淩見徹好幾眼。
在邱氏把一碗長壽面放到淩見徹面前時，他終於忍不住輕嗤出聲，“小小年紀過什麽生辰，吃碗長壽面就得了，沒聽過‘母在不慶生，父在不留須’嗎？”
邱氏斜睨了他一眼，嗆了回去，“我願意給我兒子慶生怎麽了？我兒子這麽多年不在我身邊，我就想好好給他慶個生，他都多少年沒吃到我親手煮的長壽面了？有本事你以後也別吃。”
“你這個蠻不講理的老婆子，怎麽就說到我這了？”淩伯宗清了清嗓子，“你們愛過就過，我又沒攔著你。”
“不攔著就少說幾句，咱們家又不愁吃穿，好好熱鬧熱鬧挺好的。”邱氏親手剝了個紅皮雞蛋放進淩見徹碗裏，笑瞇瞇道：“兒子，多吃點，不用理他。”
淩見徹滿意的咬了口雞蛋，對淩伯宗挑了下眉，母慈子孝地說：“有娘疼可真好。”
淩伯宗哼哼兩聲，陰陽怪氣道：“我再給你剝個雞蛋，讓你感受一下有爹的滋味好不好？”
“誒！好的爹，勞您大架。”
淩伯宗：“……”他怎麽能生出這麽厚顏無恥的兒子！
淩見庭拼命憋笑，偷偷對淩見徹豎了豎大拇指。
淩見徹把一個雞蛋吃完，擡頭望向黑著一張臉的淩伯宗，‘嘖’了一聲：“爹，我一個雞蛋都吃完了，您怎麽還沒剝，您堂堂一位大將軍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淩伯宗想起小兒子這麽多年的確沒在他們身邊慶過生，咬了咬牙，囫圇剝了個雞蛋，扔進他碗裏，語氣生硬：“吃！”
淩見庭驚訝的擡起頭，他們長這麽大，他爹連菜都沒給他們夾過，這可是第一次！
淩見徹將雞蛋上粘的雞蛋殼扔掉，懶洋洋地撩起眼皮覷他，“爹，你這手藝可不如我娘，都沒剝幹凈。”
淩伯宗眼睛瞪圓，這混小子竟然還嫌棄他！
“真好吃。”淩見徹嚼了嚼，擡頭望向邱氏，嬉皮笑臉道：“不過還是娘剝的最好吃。”
淩伯宗氣悶不已。
邱氏忍俊不禁，拿筷子敲了下他的額頭，“跟小時候一樣皮。”
沈韻柔和寧芷姚都笑了起來。
淩見庭十分眼饞，眼巴巴地看了看淩伯宗，小聲道：“爹，等我過生辰，您也給我剝個雞蛋吧？我從小到大還沒吃過您剝的雞蛋。”
“你多大了？還跟你弟弟爭寵？剝雞蛋……”淩伯宗聲如洪雷：“用不用我把你皮剝了！”
淩見庭縮了下脖子，瞬間化身小鵪鶉，好不容易攢起的兩分勇氣又縮了回去，老老實實低頭扒飯。
還是三弟勇敢！
沈韻柔瞧著有些心疼，默默給淩見庭剝了個雞蛋，放進他碗裏。
淩見庭心底一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裊裊坐在沈韻柔懷裏，誇張地‘哇’了一聲，捂住眼睛。
沈韻柔紅著臉把手縮了回來，嗔了淩見庭一眼。
大郎、二郎在旁邊咯咯笑個不停，寧芷姚也笑了起來。
淩伯宗恍然發現，這一大家子怎麽都被小兒子帶偏了？說好的食不言寢不語呢！
鳳禾跟著大家一起笑得開心，一低頭發現自己碗裏也多了個剝了殼的雞蛋。
淩見徹朝她眨眨眼睛，無聲說：“壽星公給你剝的，吃了保管你長命百歲。”
鳳禾看著他的口型，目光閃爍，心跳快了一瞬。
……
用過膳後，大家紛紛給淩見徹送上賀禮。
邱氏送了一套親手縫制的衣裳，淩見庭和沈韻柔送了一方上好的硯臺，寧芷姚送了塊玉質通透的墨色玉玨。
淩見徹收下眾人的禮物，轉頭向淩伯宗伸出手。
淩伯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扔給他一副弓箭，恨鐵不成鋼道：“有時間好好練練箭，我淩伯宗的兒子竟然連箭靶都射不準，說出去簡直笑掉大牙！”
淩見徹掂了掂手裏的弓箭，嘴角輕揚，“別人的大牙都好著呢，倒是您前幾日牙疼，還是小心些好。”
淩伯宗捂了下腮幫子，冷哼一聲，負手離去。
原來臭小子知道他牙疼，哼哼。
鳳禾掏出一個小匣子，推到淩見徹面前，“生辰禮物。”
淩見徹如臨大敵地盯著眼前小小的匣子，“……”不會是大補丸吧？
他半天不動，沈韻柔還當兩人不和，以為他在故意落鳳禾面子，主動打破沈默。
“少凜怎麽不打開看看？”沈韻柔把手伸向小匣子，柔聲道：“我幫你看吧。”
淩見徹心裏一突，下意識把手掌扣在匣子上，將匣子緊緊壓在手下，忐忑道：“我回去再看。”
鳳禾但笑不語，故意挑了挑眉，就不告訴他裏面是什麽。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竟然還不讓我們看。”寧芷姚就是那種越不讓看越想看的人，一把將匣子搶過去打開，“嫂子幫你看！”
淩見徹想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用力捂住臉。
如果大家知道鳳禾送他大補丸，會不會以為他有什麽難以言說的隱疾？到時候他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寧芷姚看清匣子裏的東西，“原來是劍穗啊。”
“……劍穗？”淩見徹楞住，探頭一看，匣子裏果真躺著一個藍黑漸變的流蘇穗子，上面嵌著環形玉錦鯉，成色極好，底下墜著玲瓏玉珠。
淩見徹把劍穗拿出來，放在手心看了看，驚喜望向鳳禾，“你親手編的？”
邱氏等人都看了過來。
鳳禾察覺到大家的目光，眼神心虛的游移起來，口是心非道：“怎麽可能？”
淩見徹看她的表情哪裏還不明白，當即開心地將劍穗綁到劍上，愛不釋手地捋了捋流蘇，眼裏跳動著興奮的光。
淩見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來，卻理不清這絲不同尋常來自何處，疑惑問：“少凜，我們送了那麽多好東西給你，也沒見你露出個笑模樣，我怎麽覺得你更喜歡這個劍穗？”
鳳禾耳根幾不可察地紅了，差點把頭埋到桌子底下。
淩見徹揚著嘴角，擡手晃了晃劍柄，“我滿意這個禮物，不行？”
淩見庭總覺得哪裏不對！
邱氏看著淩見徹那幅笑的不值錢的樣子，唇邊笑意漸深。
知子莫若母，什麽滿意禮物，分明是滿意送禮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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