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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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李蕊咬了咬牙, 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眼睛一轉，心中又有了主意。
她在韓雪嬌耳邊說了幾句, 韓雪嬌嘴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青古焦急的趴在湖邊把鳳禾從湖裏拽上來, 綠雲拿著鬥篷飛快罩到鳳禾身上。
一陣風吹過，鳳禾冷得瑟瑟發抖, 回頭望去，那兩名貴女還在水裏掙紮著, 頭上的發髻散了, 花容失色, 形象全無, 最後還是兩名老嬤嬤下去趟著水把她們拽了上來。
鳳禾低頭咳嗽了兩聲, 面色發白。
綠雲她本就是淩府的人, 對淩府地形了如指掌, 趕緊把她扶到就近的一間屋子裏, 命人備水和準備新衣, 忙得腳不沾地。
淩見徹把人疏散了，讓大家繼續飲宴。
邱氏聽聞消息匆忙趕過來, 確定鳳禾平安無事才松了一口氣。
鳳禾泡了個熱水澡，稍微緩過來一些，想起剛才近乎窒息的寒意，依舊心有餘悸，忍不住多泡了一會兒。
門口傳來敲門聲, 綠雲前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精致的宮婢, 雙手端著托盤，神色高傲。
“公主慈悲, 見你家主子落水，讓我給你家主子送套衣裙，這可是上好的蜀繡，等會別忘了讓你家主子過去謝恩。”
綠雲垂目望去，眉心皺了起來，衣裙紅艷艷的，上面繡著金絲芍藥，是最絢麗的顏色。
“這……”綠雲為難道：“我家小姐正在孝期，恐怕不宜穿這麽艷麗的顏色。”
宮婢把托盤塞到綠雲手裏，高傲道：“公主賞的，你們就得好好收著，難不成還敢拒絕？公主吩咐了，你家主子必須每一樣都穿戴整齊，少一樣都是對她的不恭敬。”
她又從身後的宮婢手裏接過一個托盤，聲勢浩大的放到桌子上，“這是公主殿下賞賜的首飾，你家主子若敢不穿不戴，就是違背公主的旨意，到時候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幾名宮婢風風火火的走遠，綠雲和青古看著屋子裏這些眼花繚亂的華服首飾，一片愁雲慘霧。
三公主明知道王女一直只著素衣，偏生要她穿這些艷麗奢靡的東西，看起來是賞賜，實則分明是在故意為難人！
鳳禾從水裏起身，披著裏衣走出來，掀開簾帳，看到桌子上的火紅衣裙和華麗頭飾，簡直哭笑不得。
她正不知道是誰人想害她，李蕊竟然就不打自招了。
鳳禾思襯片刻。
她今日明明不曾見過李蕊。
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又得罪了這位刁蠻的公主殿下。
小公主嬌縱一些是憨態可愛，可若刁蠻太過，就有些惹人煩，該好好教訓一下。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青古急問。
“不用急，換上便是。”鳳禾聲音平靜，她來京城這麽久，其實母親過世早已過了百日，不必再穿素服，她不過是為了低調一些，不想引人註意才繼續穿素衣。
鳳禾在綠雲和青古的服侍下換上紅裙，輕輕撫平裙擺。
綠雲看著她被紅裙襯得更艷麗的容顏，忍不住擔憂道：“主子，會不會太惹人矚目了？”
鳳禾把耳珰戴到耳朵上，“你以為我不這樣穿，他們便會放過我麽？”
既然她一再躲避，他們還要屢次三番找她麻煩，那就不如不避。
青古心嘆一聲，緘默地幫她把腰帶系上。
來京這段時日，她也成長了不少，知道皇城腳下權勢壓人的道理。
綠雲把托盤裏的赤金步搖拿過來，望著這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忍不住蹙眉，“這麽穿戴會不會顯得俗氣了？”
鳳禾略一沈吟。
李蕊恐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是要讓她俗。
“俗？那便一俗到底好了。”鳳禾坐到妝奩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眉間給我畫個花鈿，口脂要最紅的，托盤裏的兩個金鐲子拿過來，都給我戴上，再去院子裏摘朵紅色的牡丹。”
綠雲睜大眼睛，這得多俗啊？
鳳禾微微一笑，李蕊把這些東西送來本來就是不安好心的。
她明知道京中有許多人輕賤她，還故意讓她打扮的俗不可耐，就是為了貶低她，讓她仿若輕佻的舞姬歌女一般供人嘲諷享樂，壞了她的名聲，如此一來，那些註重名聲和家風的人家都會對她避而遠之。
李蕊就是要看她出糗，那她就如李蕊所願，至於結果……恐怕就由不得李蕊了。
綠雲和青古面面相覷，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卻不敢耽誤，趕緊一一照做。
*
午時，筵席正式開席。
韓雪嬌躍躍欲試地看著入口的方向，坐立不安問：“她怎麽還不過來？公主您讓人把她推下水不就是想看她狼狽的樣子麽，為何還要讓人給她送衣裳？”
李蕊單手托腮，嬌艷的紅唇輕輕勾起，“她平時不是喜歡穿素衣麽？既然大家都說她清麗脫俗，那便讓他們好好見識什麽叫俗不可耐。”
她就是要刁難鳳禾，逼她穿紅裙，逼她戴一身俗氣的金銀首飾，讓人覺得她既俗且艷，是個粗鄙又上不得臺面的番邦女子，只會賣弄風騷。
郗行止是風月一般的人物，定然看不上艷俗之人。
最重要的是世家會貶低她、瞧不上她，那麽任她再怎麽勾引郗行止，郗家也不會讓她進門，更不會讓她做世子夫人。
韓雪嬌明白過來，心中一喜，輕輕瞥了一眼坐在席間的淩見徹，眼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
她今日穿的素凈，等鳳禾來了，她就往鳳禾身邊一站，到時候兩相對比，淩見徹定然能發現她的好。
穿堂風刮過來，帶來淡淡的清香，大家不自覺朝門口看了過去。
鳳禾沿著游廊裊裊而來，一襲紅衣似火，像天邊的火燒雲，臉頰白皙水嫩，眉間花鈿熠熠生輝，青絲如瀑，鬢上插著一朵紅色的牡丹，金色步瑤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搖晃，手腕上的金鐲叮當作響，滿頭金飾，一身富貴，明明是俗媚的艷，配著她雪白的肌膚，卻比盛開的牡丹還要姝色傾城，一身冰肌玉骨，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烏黑明亮，像含著脈脈秋水，能輕易撩動人的心弦。
若是壓不住這一身華貴嬌艷，會顯得俗不可耐，可壓得住，那便是美人如珠如寶，跟朱翠玉環相映成輝，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韓雪嬌恍惚了一下才緩過神來，她扭頭看向大家驚艷的目光，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鳳禾自從入京後就一直穿素衣，柔美如涓涓春水，誰能料到她穿一身紅裙更美得令人屏息！
韓雪嬌是打死不敢往鳳禾身邊站了。
她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李蕊拿出繡帕，狠狠抹去唇上紅艷艷的口脂，眼中閃過一縷懊惱。
早知如此，她定然不會給鳳禾送去衣裙，還白白賠了那麽多金貴的首飾！
劉景祥兩眼發直，用手肘激動的搗了搗淩見徹，“你說你多狠的心，這樣的美人你當初都下得了手，你就不怕你一箭射偏，讓美人香消玉殞？都怪你，我差點就看不到這樣的絕色佳人了！”
淩見徹把他的腦袋掰了回來，“我那是在救她。”
劉景祥還想轉頭去看，腦袋繼續努力往鳳禾那裏偏，“這話你自己信嗎？”
淩見徹又把他的腦袋掰了回來，嚴嚴實實擋住他的視線，“為何不信？我說的就是實話。”
劉景祥嘖嘖兩聲：“我說你心狠你還不承認，剛才人家落水，你楞是不讓大家去救，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你說你倆究竟是有什麽深仇大怨，值得你屢次想置她於死地，你一個大男人讓讓人家小姑娘怎麽了？”
“我那是……”淩見徹氣得說不出話。
劉景祥以為他心虛，搖頭感嘆：“你們倆這梁子越結越大，現在京城裏誰不知道你們是死對頭，真不知道以後要如何收場……”
淩見徹扯了下嘴角，懶得跟他解釋。
死對頭？
淩見徹擡頭看了眼鳳禾，悶頭喝了一口酒。
去他爺的死對頭！誰看一眼死對頭，心臟會怦怦跳個不停。
鳳禾行至李蕊桌前，一股香氣撲面而來。
李蕊擡頭看她，臉色沈的能滴水。
鳳禾盈盈一笑，花顏月貌更盛。
“多謝公主體恤，衣裙和首飾我都很喜歡。”
李蕊咬了咬後牙槽，氣得臉色鐵青。
韓雪嬌不甘心的瞪著鳳禾，卻不敢輕舉妄動，三公主都拿鳳禾沒有辦法，她也無可奈何。
鳳禾鬢發間的金色步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晃得李蕊眼睛疼。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子，全是從她私庫裏拿的！
李蕊煩躁的擡手遮了下眼睛，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郯陰鳳禾，母後不是派了教習嬤嬤來教你規矩麽？不如你跪一個給我們看看。”
全場一寂。
李蕊冷道：“本公主要看看成果如何，好回宮稟明給母後。”
韓雪嬌激動不已，還是公主有辦法！
鳳禾心裏清楚，這不是跪不跪的問題，而是跪了這一次，以後就得次次跪，她但凡軟了半分，這些人就敢爬到她頭頂使勁把她往下踩。
邱氏擔憂的望向這邊，下意識就想站起來，鳳禾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她才擰眉坐了回去，目光依舊擔憂。
鳳禾淺淺的勾起唇角，望向李蕊，“我跪可以，你受得起嗎？”
李蕊怒拍桌子，“我是公主，當然受得起！”韓雪嬌在旁邊狐假虎威，“大膽！公主讓你跪，你敢不跪？”
鳳禾漫不經心問：“你是公主，我娘也是公主，只是不知嫡出的公主跟和親的公主哪個更尊貴？”
眾人怔住，恍然想起，鳳禾不只是郯陰王女，也是昭華公主唯一的女兒。
想到那位令人敬重的和親公主，眾人皆是沈默下來。
李蕊面色一沈，昭華公主當初是為大彧百姓遠嫁郯陰，極受百姓稱讚，還有人為其建廟歌頌，更有無數文人為她吟詩作賦。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比昭華公主更尊貴，否則傳出去便會招致罵名心，連累母後和皇兄。
鳳禾摸了摸鬢上牡丹，又道：“我是郯陰王女，你是大彧公主，我遠來做客，行的是郯陰之禮，你如今讓我行大彧之禮，那麽請問以後大彧使臣去郯陰要行什麽禮？”
李蕊目光微滯，郯陰的禮儀不需要跪拜，大彧的禮儀卻需要跪拜，如果以後大彧使臣去郯陰行跪拜之禮，向郯陰王俯首稱臣，會折損大彧的顏面，此事涉及兩國邦交，她這個公主無法做主，她也絕不能為了一時口舌之快而留下把柄，免得郯陰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落人口實。
她心念流轉，強忍著怒火沒有說話，可要讓她就這麽輕易的放過鳳禾，她又有些下不來臺。
鳳禾囅然一笑，鬢間的牡丹迎風微微晃動，香氣陣陣。
李蕊嗅著濃郁的香氣，慍怒道：“你身上為何如此香？”
“香嗎？”鳳禾擡手聞了聞袖子，然後露出了然的神色，摸了下頭頂的牡丹，笑容滿面道：“可能是花香。”
李蕊眸色微動，毫不猶豫道：“把花給我。”
鳳禾笑靨微微凝住，往後退了一步，露出不舍的神色，“這花是我親自養的，今天才好不容易開出這一朵，公主若是喜歡，我派人再去其他地方給你摘。”
李蕊一聽，心裏立馬激動起來，像找到了發洩口一樣，擺足了公主的威儀，伸出手催促道：“本公主就喜歡這一朵，快點把花摘下來，你若不給，我就治你個不敬公主之罪！”
鳳禾露出被逼無奈的神色，猶豫半晌，小心翼翼的把花摘了下來，戀戀不舍的拿在手裏看了看，最後磨蹭著遞給李蕊。
李蕊把牡丹拿在手裏輕嗅了一下。
果然很香，比她以往聞到的牡丹都要香，清新淡雅，悠遠綿長。
她牽起嘴角，得意洋洋的看了鳳禾一眼，當著她的面，把牡丹一點點插到了自己的鬢發上。
鳳禾佯裝失落，不舍又流連地看了幾眼牡丹，低著頭到桌案旁落座。
從李蕊的角度看去，只當她是失落難過，轉頭眉飛色舞的讓大家欣賞她鬢上的牡丹。
周圍的人紛紛稱讚起來，讚她貌美，這朵牡丹更襯她。
鳳禾低垂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淩見徹轉動著手裏的酒盞，唇角輕揚，不用問都知道，李蕊恐怕要遭殃。
隸王坐在遠處，目光色瞇瞇的在鳳禾身上打轉，望著她紅裙襯托下愈發艷麗的容顏，眼中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光。
邱氏命人開宴，淩見庭站起身講祝酒詞，氣氛逐漸歡快起來。
鳳禾專心低頭吃菜，淩家菜式一如既往的好吃。
裊裊見她一個人，樂顛顛的跑過來跟她同坐，小臉紅撲撲的，一看就玩的極為開心，鳳禾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汗。
裊裊極為親昵的依偎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用飯。
筵席過半，一對夫婦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身穿華服，看起來風塵仆仆，似乎是剛入京城。
卞庭是個幹瘦的老頭，帶著娘子笑瞇瞇的走進來，雙手送上禮物，“嫂子，我們剛一進城，就聽聞你府上擺壽宴，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邱氏驚喜萬分地站起來，“你們回京了？來的正好……”
她轉身對鳳禾招了招手，目光裏帶著欣喜，“好孩子，快過來。”
鳳禾把裊裊送回沈韻柔身邊，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邱氏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卞氏夫婦面前。
卞夫人看著鳳禾的雪膚花貌，笑著誇道：“這孩子模樣長得真不錯，誰家姑娘養這麽好？瞧著真水靈。”
“你家的！”邱氏笑瞇瞇道：“這是昭華公主的女兒，你們的外孫女！”
卞氏夫婦怔住，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一下。
鳳禾眼眶一紅，原來他們就是母親的爹娘！
她激動的擡頭望去，對上卞氏夫婦的目光後，洶湧的情緒退潮，不知為何情緒微微淡了下來。
他們的目光裏只有震驚和駭然，沒有其他情緒。
驚愕過後，過了片刻，卞庭終於轉頭看向鳳禾，幹巴巴笑道：“王女怎麽會在京城？”
鳳禾緘默不言，微微擰眉看著他們，總覺得他們的反應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很歡迎她。
邱氏見他們祖孫不夠親近，覺得他們是不好意思，打圓場道：“鳳禾喜歡大彧，皇後娘娘邀請她在京中作客，以後就住在京城了！”
“原來是皇後娘娘的美意……”卞夫人緩過神來，擡頭看向鳳禾，“都長這麽大了，真漂亮。”
鳳禾彎了彎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旁邊的婦人們打量著她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卞家人長得都很平庸，能有這麽漂亮的外孫女，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當年昭華公主能讓阿滕王一見鐘情，想必是長得極美，也不知卞家夫婦是怎麽生出那麽美的女兒。”
“這種事情哪裏說得清，我公婆年輕的時候都是出名的俊才和美人，還不是生出了我相公那般平庸的兒子，反倒是我兒子長得極像我婆母，小模樣俊極了。”
……
鳳禾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心中微微觸動，不管怎麽樣，他們是母親的血親，是跟她血脈相連的人，也許他們只是不善表達而已。
她這些年來身邊除了母親外，也沒有其他親人，難免不懂得跟親人相處。
母親閨名卞錦竹，是卞家唯一的女兒，卞氏夫婦不可能不疼愛她。
也許只是因為母親離開大彧太久，他們不習慣忽然多出她這個外孫女，一時之間不適應罷了。
她擡頭望著他們，想在外公和外婆身上找些母親的影子，可惜令她失望了，她看著他們也想象不出母親的模樣。
鳳禾緩了下情緒，微笑道：“既然外祖父和外祖母回京了，我改日想要親自去府上拜訪，”
卞夫人笑意微收，擡頭望向卞庭，卞庭首肯後，她才道：“當然可以。”
鳳禾原本設想中親人相見的場面並未發生，反而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三人平靜中帶著一絲尷尬，說不上有半分親近。
李蕊看到他們祖孫相認的情景，有些悻悻的，露出些許無聊的神色，“閑來無事，去園子裏逛逛吧。”
韓雪嬌向來討好於她，察言觀色道：“公主，聽說淩家花園裏只種樹沒種花，沒什麽趣味。”
李蕊瞥她一眼，“你對淩家的事倒是打聽的清清楚楚。”
韓雪嬌赧然低頭，露出兩分嬌羞，“公主不如去我家，我家就在附近，園子裏的花最近都開了，正適宜賞景。”
李蕊見不得她這小家子氣的模樣，吃飽喝足後也懶得再待下去，煩躁起身，“你家園子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宮裏花多，回宮！”
韓雪嬌跟著站起來，連忙討好道：“最近我母親得了一株上好的牡丹花，是京城裏沒有過的品種，聽說是有市無價的稀罕東西，比您頭上這株牡丹還漂亮。”
李蕊心裏勾起一點好奇，看天色還早，便倨傲道：“那就去你家，本公主倒要瞧瞧有什麽稀奇之處。”
鳳禾垂目飲茶，唇邊略過轉瞬即逝的笑意。
她早聽孫玉鳶說過，韓夫人娘家是經商的，四處走南闖北，能搜尋到不少千奇百怪的東西，前些日子她娘家送來一株稀有品種的牡丹，據說價值百兩，韓家逢人便炫耀，邀人回去賞玩，韓雪嬌當然亦是如此。
宴席散時，已經將近未時，卞氏夫婦對鳳禾點了點頭就匆匆離去。
鳳禾望著他們的背影微微失望，擰了擰眉。
邱氏將賓客送走，走過來輕聲安慰，“不要著急，親人也是要相處的，越處感情越深，可能你長得像你母親，你母親才剛離世，他們心中悲痛，也許一時間無法面對。”
鳳禾強打起精神，微笑道：“您能跟我說說卞家麽？”
邱氏帶著她往後院走，邊走便說：“卞家門第並不顯赫，卞大人一直在冀州為官，不常回京，不過因為昭華公主的緣故，這些年來陛下和皇後娘娘對他們多有照顧，卞家的日子過得算是蒸蒸日上，你那兩位舅舅官職也越做越高。”
“因為我母親的緣故？”
“是啊，你母親功在千秋，陛下對她的功績自然銘記於心，何況昭華公主既是和親公主，又是皇後娘娘的閨中密友，以她們二人的交情，皇後娘娘自然是對卞家多有照顧。”
鳳禾面露驚詫，“您是說……皇後娘娘跟我娘以前是好友？”
“是啊，她們是手帕交。”邱氏見她臉色不好，疑惑問：“怎麽了？”
“……沒什麽。”
鳳禾輕輕搖頭，只是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也不曾聽皇後言及過此事罷了。
兩人繞過游廊，前面的院子裏忽然傳來爭吵聲，伴隨著碗碟摔碎的響聲，鳳禾和邱氏腳步頓住。
淩見霄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說過不要再喝這些苦藥了！”
邱氏擰眉，帶著鳳禾走近幾步，“老二和兒媳婦在吵什麽呢……”
兩人跨進芷蘭院，淩見霄和寧芷姚瞪著彼此，腳下是摔碎的碗碟，湯藥灑了一地，空氣裏蔓延著一股苦味。
寧芷姚眼中含淚，捂著胸口，“我就想快點給你生個孩子！”
“我說了不需要！”淩見霄背過身去，手心攥緊，“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邱氏趕緊過去勸他們。
鳳禾覺得這是他們的家事，不好再聽，便轉身離開。
她退出芷蘭院，擡頭看到聞聲匆匆趕來的淩見徹。
淩見徹看到她，腳步一頓，眼眸裏像盛著星星，“這身衣裳倒是襯你的真性情。”
相比起素雅的清淡，鳳禾其實更適合張揚的明艷。
清風拂過，院子裏的楊樹沙沙作響，楊樹絨隨風落在鳳禾的睫毛上。
鳳禾睫毛顫了一下，瞇起眼睛，擡手揉了揉。
結果越揉眼睛越紅。
“別動。”淩見徹走過去，“我看看。”
鳳禾仰起臉，目光清澈如水，眼角被搓的泛紅，下巴尖尖，嬌嫩的容顏像滴著露珠的花蕊。
淩見徹輕怔了一下，定了定神，低頭一吹，楊樹絨從鳳禾眼瞼上輕飄飄的吹落。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有些不自在，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他們錯開目光，一個欣賞天上的藍天白雲，一個欣賞湖畔的碧水游魚。
半晌，淩見徹喉結滾動，低聲笑了一下。
鳳禾轉頭望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徒自笑了一會兒，並肩往前走。
淩見徹轉著手裏的折扇，隨口問：“你不會泅水？”
“會，只是剛才太過慌亂，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次落水不要驚慌，無論什麽情況就只管往前游。”
鳳禾點頭，“我記下了。”
淩見徹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宮中傳來消息，三公主在韓府賞花時被蜜蜂蟄傷，已經被送回宮中診治，似乎傷得不輕，因為三公主是在韓家受傷的，韓雪嬌被關了禁閉，短期內都無法出來了。”
鳳禾面色不變，淡淡道：“現在這個季節蜜蜂多，出行還是要小心一些。”
淩見徹含笑看了她一眼。
鳳禾眸色不動，對於他探尋的目光只作不知。
“有一事讓我十分不解。”淩見徹展開折扇又合上，“三公主回宮後，一直吵著鬧著說是你送的那朵牡丹有問題，皇後娘娘派人檢驗過，牡丹上既沒有藥粉，也沒有能引蜜蜂的東西，就是朵普普通通的花而已，你說這是何故？”
鳳禾聲音清淺，“我那朵花既然沒問題，那麽問題也許根本就不出在那朵花上。”
淩見徹思襯片刻，恍然大悟的用折扇敲了下手心，“是手腕！”
鳳禾淡笑不語。
她把牡丹給李蕊時，將粉末灑在了李蕊的手腕上，李蕊素來喜潔，回宮後第一件事一定是讓人伺候她凈手，所以證據早就已經不見了。
李蕊和韓雪嬌聯手害她落水，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們。
淩見徹駐足，像模像樣地朝她拱了下手，揶揄道：“說起來我得跟你說聲謝謝，王女有顆七竅玲瓏心，整治別人的時候也沒忘記把淩家摘出去。”
如果李蕊是在淩府出事，淩府必然脫不了關系，鳳禾想出蜜蜂這個方法，就是因為淩府院子裏只種樹不種花，李蕊不會在淩府出事。
鳳禾唇邊掠過一絲淺笑，“淩公子才是真本事，連宮裏皇後娘娘請了禦醫查驗都知道，消息果真靈通。”
兩人會心一笑。
淩見徹何止是消息靈通，簡直是對宮裏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
玉心宮裏一片雞飛狗跳，宮侍們全都戰戰兢兢。
李蕊捂著紅腫的面龐趴在軟榻上，疼得呲牙咧嘴，“母後，一定是鳳禾害我！問題就出在她給我的那朵牡丹花上！”
皇後走到床邊坐下，“不許胡言，本宮已經派禦醫查看過了，那朵牡丹就是正常的牡丹花，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本宮問過你身邊的宮婢，那朵花是你自己向她討要的，人家根本就不想給你。”
李蕊滿臉都是陰鷙憤懣，蠻不講理道：“就是她！一定是她！”
皇後目露無奈，語重心長道：“今日你若非去了韓家，也不會受傷，要本宮說那韓家的女兒最是心術不正，你該遠離她才對，你自己仔細想想，韓家和孫家是姻親，孫家背後是隸王，他們都是一股繩上的螞蚱，你跟韓家女兒走的近，豈能撈到好處？”
李蕊囁嚅道：“韓雪嬌若敢害女兒，女兒定不會饒了她，不過量她也沒有那個膽子，何況我跟她交好是想把韓家拉到皇兄這一邊，只可惜那韓家家主是個墻頭草，只會見風使舵。”
皇後輕輕摸了摸她的鬢發，問：“你究竟為何屢次三番跟鳳禾過不去？”
李蕊抿唇不言。
知子莫若母，皇後沈下面龐，冷道：“是不是為了阿止？”
李蕊面頰浮起紅潤，手指輕輕戳著床邊掛的珠串，露出幾絲女兒家的嬌羞。
皇後見她這副模樣哪裏還不明白？
她冷下臉來，擺了擺手，將屋子裏的宮婢都遣了出去。
她盯著李蕊，聲音鄭重地開口：“平時母後任由你胡鬧，哪怕你三天兩頭出宮去玩母後都不曾阻止，你父皇每次不高興，都是母後和你皇兄給你擔著，其他公主哪有這份福氣？這些年即使你再嬌縱，母後和你皇兄也不曾說過你，可你的婚事卻由不得你，你和阿止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下旬母後會給你相看駙馬，到時候會親自為你挑選一位良人，明年你就把婚事辦了。”
李蕊呼吸一滯，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坐了起來，“母後，京城哪位公子比得過表哥？您若是真心疼我，就讓父皇給我和表哥賜婚。”
“不可能！”皇後態度堅決，語氣前所未有過的強勢，“母後是為了你好，蕊兒，你相信母後，母後是不會害你的。”
“我除了郗表哥誰都不想嫁！”李蕊咬牙，她是最尊貴的嫡出公主，要嫁當然只嫁最優秀的兒郎。
皇後強忍住脾氣，“母後知道你心高氣傲，可你的婚事不能只考慮你一個人，你還得為你的嫡親皇兄太子考慮。”
李蕊沈默下來，眸色泛冷，“你們想將我用作籌碼來交換利益？”
皇後唇角抿緊，“那不只是你皇兄和母後的利益，還是你的利益，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母後以為你自小就明白這個道理。”
李蕊垂下眼眸，面色緊繃，她從生下來就身處深宮，的確從小就明白這些道理。
可她不甘心。
“跟表哥親上加親不好麽？”
“不需要！”皇後聲音堅定，怒道：“我們與郗家已經是姻親，你皇兄現在需要的是朝中更多的助力。”
李蕊眼裏漫上一絲怒容，“您就不能再疼我一回？”
皇後硬下心腸，“你是公主，你未來的依靠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的皇兄，未來的皇帝！只有他登上皇位，你才能保住一生榮華富貴！”
李蕊嘴唇泛白，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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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蕊咬了咬牙, 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眼睛一轉，心中又有了主意。
她在韓雪嬌耳邊說了幾句, 韓雪嬌嘴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青古焦急的趴在湖邊把鳳禾從湖裏拽上來, 綠雲拿著鬥篷飛快罩到鳳禾身上。
一陣風吹過，鳳禾冷得瑟瑟發抖, 回頭望去，那兩名貴女還在水裏掙紮著, 頭上的發髻散了, 花容失色, 形象全無, 最後還是兩名老嬤嬤下去趟著水把她們拽了上來。
鳳禾低頭咳嗽了兩聲, 面色發白。
綠雲她本就是淩府的人, 對淩府地形了如指掌, 趕緊把她扶到就近的一間屋子裏, 命人備水和準備新衣, 忙得腳不沾地。
淩見徹把人疏散了，讓大家繼續飲宴。
邱氏聽聞消息匆忙趕過來, 確定鳳禾平安無事才松了一口氣。
鳳禾泡了個熱水澡，稍微緩過來一些，想起剛才近乎窒息的寒意，依舊心有餘悸，忍不住多泡了一會兒。
門口傳來敲門聲, 綠雲前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精致的宮婢, 雙手端著托盤，神色高傲。
“公主慈悲, 見你家主子落水，讓我給你家主子送套衣裙，這可是上好的蜀繡，等會別忘了讓你家主子過去謝恩。”
綠雲垂目望去，眉心皺了起來，衣裙紅艷艷的，上面繡著金絲芍藥，是最絢麗的顏色。
“這……”綠雲為難道：“我家小姐正在孝期，恐怕不宜穿這麽艷麗的顏色。”
宮婢把托盤塞到綠雲手裏，高傲道：“公主賞的，你們就得好好收著，難不成還敢拒絕？公主吩咐了，你家主子必須每一樣都穿戴整齊，少一樣都是對她的不恭敬。”
她又從身後的宮婢手裏接過一個托盤，聲勢浩大的放到桌子上，“這是公主殿下賞賜的首飾，你家主子若敢不穿不戴，就是違背公主的旨意，到時候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幾名宮婢風風火火的走遠，綠雲和青古看著屋子裏這些眼花繚亂的華服首飾，一片愁雲慘霧。
三公主明知道王女一直只著素衣，偏生要她穿這些艷麗奢靡的東西，看起來是賞賜，實則分明是在故意為難人！
鳳禾從水裏起身，披著裏衣走出來，掀開簾帳，看到桌子上的火紅衣裙和華麗頭飾，簡直哭笑不得。
她正不知道是誰人想害她，李蕊竟然就不打自招了。
鳳禾思襯片刻。
她今日明明不曾見過李蕊。
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又得罪了這位刁蠻的公主殿下。
小公主嬌縱一些是憨態可愛，可若刁蠻太過，就有些惹人煩，該好好教訓一下。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青古急問。
“不用急，換上便是。”鳳禾聲音平靜，她來京城這麽久，其實母親過世早已過了百日，不必再穿素服，她不過是為了低調一些，不想引人註意才繼續穿素衣。
鳳禾在綠雲和青古的服侍下換上紅裙，輕輕撫平裙擺。
綠雲看著她被紅裙襯得更艷麗的容顏，忍不住擔憂道：“主子，會不會太惹人矚目了？”
鳳禾把耳珰戴到耳朵上，“你以為我不這樣穿，他們便會放過我麽？”
既然她一再躲避，他們還要屢次三番找她麻煩，那就不如不避。
青古心嘆一聲，緘默地幫她把腰帶系上。
來京這段時日，她也成長了不少，知道皇城腳下權勢壓人的道理。
綠雲把托盤裏的赤金步搖拿過來，望著這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忍不住蹙眉，“這麽穿戴會不會顯得俗氣了？”
鳳禾略一沈吟。
李蕊恐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是要讓她俗。
“俗？那便一俗到底好了。”鳳禾坐到妝奩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眉間給我畫個花鈿，口脂要最紅的，托盤裏的兩個金鐲子拿過來，都給我戴上，再去院子裏摘朵紅色的牡丹。”
綠雲睜大眼睛，這得多俗啊？
鳳禾微微一笑，李蕊把這些東西送來本來就是不安好心的。
她明知道京中有許多人輕賤她，還故意讓她打扮的俗不可耐，就是為了貶低她，讓她仿若輕佻的舞姬歌女一般供人嘲諷享樂，壞了她的名聲，如此一來，那些註重名聲和家風的人家都會對她避而遠之。
李蕊就是要看她出糗，那她就如李蕊所願，至於結果……恐怕就由不得李蕊了。
綠雲和青古面面相覷，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卻不敢耽誤，趕緊一一照做。
*
午時，筵席正式開席。
韓雪嬌躍躍欲試地看著入口的方向，坐立不安問：“她怎麽還不過來？公主您讓人把她推下水不就是想看她狼狽的樣子麽，為何還要讓人給她送衣裳？”
李蕊單手托腮，嬌艷的紅唇輕輕勾起，“她平時不是喜歡穿素衣麽？既然大家都說她清麗脫俗，那便讓他們好好見識什麽叫俗不可耐。”
她就是要刁難鳳禾，逼她穿紅裙，逼她戴一身俗氣的金銀首飾，讓人覺得她既俗且艷，是個粗鄙又上不得臺面的番邦女子，只會賣弄風騷。
郗行止是風月一般的人物，定然看不上艷俗之人。
最重要的是世家會貶低她、瞧不上她，那麽任她再怎麽勾引郗行止，郗家也不會讓她進門，更不會讓她做世子夫人。
韓雪嬌明白過來，心中一喜，輕輕瞥了一眼坐在席間的淩見徹，眼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
她今日穿的素凈，等鳳禾來了，她就往鳳禾身邊一站，到時候兩相對比，淩見徹定然能發現她的好。
穿堂風刮過來，帶來淡淡的清香，大家不自覺朝門口看了過去。
鳳禾沿著游廊裊裊而來，一襲紅衣似火，像天邊的火燒雲，臉頰白皙水嫩，眉間花鈿熠熠生輝，青絲如瀑，鬢上插著一朵紅色的牡丹，金色步瑤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搖晃，手腕上的金鐲叮當作響，滿頭金飾，一身富貴，明明是俗媚的艷，配著她雪白的肌膚，卻比盛開的牡丹還要姝色傾城，一身冰肌玉骨，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烏黑明亮，像含著脈脈秋水，能輕易撩動人的心弦。
若是壓不住這一身華貴嬌艷，會顯得俗不可耐，可壓得住，那便是美人如珠如寶，跟朱翠玉環相映成輝，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韓雪嬌恍惚了一下才緩過神來，她扭頭看向大家驚艷的目光，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鳳禾自從入京後就一直穿素衣，柔美如涓涓春水，誰能料到她穿一身紅裙更美得令人屏息！
韓雪嬌是打死不敢往鳳禾身邊站了。
她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李蕊拿出繡帕，狠狠抹去唇上紅艷艷的口脂，眼中閃過一縷懊惱。
早知如此，她定然不會給鳳禾送去衣裙，還白白賠了那麽多金貴的首飾！
劉景祥兩眼發直，用手肘激動的搗了搗淩見徹，“你說你多狠的心，這樣的美人你當初都下得了手，你就不怕你一箭射偏，讓美人香消玉殞？都怪你，我差點就看不到這樣的絕色佳人了！”
淩見徹把他的腦袋掰了回來，“我那是在救她。”
劉景祥還想轉頭去看，腦袋繼續努力往鳳禾那裏偏，“這話你自己信嗎？”
淩見徹又把他的腦袋掰了回來，嚴嚴實實擋住他的視線，“為何不信？我說的就是實話。”
劉景祥嘖嘖兩聲：“我說你心狠你還不承認，剛才人家落水，你楞是不讓大家去救，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你說你倆究竟是有什麽深仇大怨，值得你屢次想置她於死地，你一個大男人讓讓人家小姑娘怎麽了？”
“我那是……”淩見徹氣得說不出話。
劉景祥以為他心虛，搖頭感嘆：“你們倆這梁子越結越大，現在京城裏誰不知道你們是死對頭，真不知道以後要如何收場……”
淩見徹扯了下嘴角，懶得跟他解釋。
死對頭？
淩見徹擡頭看了眼鳳禾，悶頭喝了一口酒。
去他爺的死對頭！誰看一眼死對頭，心臟會怦怦跳個不停。
鳳禾行至李蕊桌前，一股香氣撲面而來。
李蕊擡頭看她，臉色沈的能滴水。
鳳禾盈盈一笑，花顏月貌更盛。
“多謝公主體恤，衣裙和首飾我都很喜歡。”
李蕊咬了咬後牙槽，氣得臉色鐵青。
韓雪嬌不甘心的瞪著鳳禾，卻不敢輕舉妄動，三公主都拿鳳禾沒有辦法，她也無可奈何。
鳳禾鬢發間的金色步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晃得李蕊眼睛疼。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子，全是從她私庫裏拿的！
李蕊煩躁的擡手遮了下眼睛，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郯陰鳳禾，母後不是派了教習嬤嬤來教你規矩麽？不如你跪一個給我們看看。”
全場一寂。
李蕊冷道：“本公主要看看成果如何，好回宮稟明給母後。”
韓雪嬌激動不已，還是公主有辦法！
鳳禾心裏清楚，這不是跪不跪的問題，而是跪了這一次，以後就得次次跪，她但凡軟了半分，這些人就敢爬到她頭頂使勁把她往下踩。
邱氏擔憂的望向這邊，下意識就想站起來，鳳禾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她才擰眉坐了回去，目光依舊擔憂。
鳳禾淺淺的勾起唇角，望向李蕊，“我跪可以，你受得起嗎？”
李蕊怒拍桌子，“我是公主，當然受得起！”韓雪嬌在旁邊狐假虎威，“大膽！公主讓你跪，你敢不跪？”
鳳禾漫不經心問：“你是公主，我娘也是公主，只是不知嫡出的公主跟和親的公主哪個更尊貴？”
眾人怔住，恍然想起，鳳禾不只是郯陰王女，也是昭華公主唯一的女兒。
想到那位令人敬重的和親公主，眾人皆是沈默下來。
李蕊面色一沈，昭華公主當初是為大彧百姓遠嫁郯陰，極受百姓稱讚，還有人為其建廟歌頌，更有無數文人為她吟詩作賦。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比昭華公主更尊貴，否則傳出去便會招致罵名心，連累母後和皇兄。
鳳禾摸了摸鬢上牡丹，又道：“我是郯陰王女，你是大彧公主，我遠來做客，行的是郯陰之禮，你如今讓我行大彧之禮，那麽請問以後大彧使臣去郯陰要行什麽禮？”
李蕊目光微滯，郯陰的禮儀不需要跪拜，大彧的禮儀卻需要跪拜，如果以後大彧使臣去郯陰行跪拜之禮，向郯陰王俯首稱臣，會折損大彧的顏面，此事涉及兩國邦交，她這個公主無法做主，她也絕不能為了一時口舌之快而留下把柄，免得郯陰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落人口實。
她心念流轉，強忍著怒火沒有說話，可要讓她就這麽輕易的放過鳳禾，她又有些下不來臺。
鳳禾囅然一笑，鬢間的牡丹迎風微微晃動，香氣陣陣。
李蕊嗅著濃郁的香氣，慍怒道：“你身上為何如此香？”
“香嗎？”鳳禾擡手聞了聞袖子，然後露出了然的神色，摸了下頭頂的牡丹，笑容滿面道：“可能是花香。”
李蕊眸色微動，毫不猶豫道：“把花給我。”
鳳禾笑靨微微凝住，往後退了一步，露出不舍的神色，“這花是我親自養的，今天才好不容易開出這一朵，公主若是喜歡，我派人再去其他地方給你摘。”
李蕊一聽，心裏立馬激動起來，像找到了發洩口一樣，擺足了公主的威儀，伸出手催促道：“本公主就喜歡這一朵，快點把花摘下來，你若不給，我就治你個不敬公主之罪！”
鳳禾露出被逼無奈的神色，猶豫半晌，小心翼翼的把花摘了下來，戀戀不舍的拿在手裏看了看，最後磨蹭著遞給李蕊。
李蕊把牡丹拿在手裏輕嗅了一下。
果然很香，比她以往聞到的牡丹都要香，清新淡雅，悠遠綿長。
她牽起嘴角，得意洋洋的看了鳳禾一眼，當著她的面，把牡丹一點點插到了自己的鬢發上。
鳳禾佯裝失落，不舍又流連地看了幾眼牡丹，低著頭到桌案旁落座。
從李蕊的角度看去，只當她是失落難過，轉頭眉飛色舞的讓大家欣賞她鬢上的牡丹。
周圍的人紛紛稱讚起來，讚她貌美，這朵牡丹更襯她。
鳳禾低垂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淩見徹轉動著手裏的酒盞，唇角輕揚，不用問都知道，李蕊恐怕要遭殃。
隸王坐在遠處，目光色瞇瞇的在鳳禾身上打轉，望著她紅裙襯托下愈發艷麗的容顏，眼中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光。
邱氏命人開宴，淩見庭站起身講祝酒詞，氣氛逐漸歡快起來。
鳳禾專心低頭吃菜，淩家菜式一如既往的好吃。
裊裊見她一個人，樂顛顛的跑過來跟她同坐，小臉紅撲撲的，一看就玩的極為開心，鳳禾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汗。
裊裊極為親昵的依偎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用飯。
筵席過半，一對夫婦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身穿華服，看起來風塵仆仆，似乎是剛入京城。
卞庭是個幹瘦的老頭，帶著娘子笑瞇瞇的走進來，雙手送上禮物，“嫂子，我們剛一進城，就聽聞你府上擺壽宴，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邱氏驚喜萬分地站起來，“你們回京了？來的正好……”
她轉身對鳳禾招了招手，目光裏帶著欣喜，“好孩子，快過來。”
鳳禾把裊裊送回沈韻柔身邊，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邱氏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卞氏夫婦面前。
卞夫人看著鳳禾的雪膚花貌，笑著誇道：“這孩子模樣長得真不錯，誰家姑娘養這麽好？瞧著真水靈。”
“你家的！”邱氏笑瞇瞇道：“這是昭華公主的女兒，你們的外孫女！”
卞氏夫婦怔住，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一下。
鳳禾眼眶一紅，原來他們就是母親的爹娘！
她激動的擡頭望去，對上卞氏夫婦的目光後，洶湧的情緒退潮，不知為何情緒微微淡了下來。
他們的目光裏只有震驚和駭然，沒有其他情緒。
驚愕過後，過了片刻，卞庭終於轉頭看向鳳禾，幹巴巴笑道：“王女怎麽會在京城？”
鳳禾緘默不言，微微擰眉看著他們，總覺得他們的反應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很歡迎她。
邱氏見他們祖孫不夠親近，覺得他們是不好意思，打圓場道：“鳳禾喜歡大彧，皇後娘娘邀請她在京中作客，以後就住在京城了！”
“原來是皇後娘娘的美意……”卞夫人緩過神來，擡頭看向鳳禾，“都長這麽大了，真漂亮。”
鳳禾彎了彎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旁邊的婦人們打量著她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卞家人長得都很平庸，能有這麽漂亮的外孫女，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當年昭華公主能讓阿滕王一見鐘情，想必是長得極美，也不知卞家夫婦是怎麽生出那麽美的女兒。”
“這種事情哪裏說得清，我公婆年輕的時候都是出名的俊才和美人，還不是生出了我相公那般平庸的兒子，反倒是我兒子長得極像我婆母，小模樣俊極了。”
……
鳳禾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心中微微觸動，不管怎麽樣，他們是母親的血親，是跟她血脈相連的人，也許他們只是不善表達而已。
她這些年來身邊除了母親外，也沒有其他親人，難免不懂得跟親人相處。
母親閨名卞錦竹，是卞家唯一的女兒，卞氏夫婦不可能不疼愛她。
也許只是因為母親離開大彧太久，他們不習慣忽然多出她這個外孫女，一時之間不適應罷了。
她擡頭望著他們，想在外公和外婆身上找些母親的影子，可惜令她失望了，她看著他們也想象不出母親的模樣。
鳳禾緩了下情緒，微笑道：“既然外祖父和外祖母回京了，我改日想要親自去府上拜訪，”
卞夫人笑意微收，擡頭望向卞庭，卞庭首肯後，她才道：“當然可以。”
鳳禾原本設想中親人相見的場面並未發生，反而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三人平靜中帶著一絲尷尬，說不上有半分親近。
李蕊看到他們祖孫相認的情景，有些悻悻的，露出些許無聊的神色，“閑來無事，去園子裏逛逛吧。”
韓雪嬌向來討好於她，察言觀色道：“公主，聽說淩家花園裏只種樹沒種花，沒什麽趣味。”
李蕊瞥她一眼，“你對淩家的事倒是打聽的清清楚楚。”
韓雪嬌赧然低頭，露出兩分嬌羞，“公主不如去我家，我家就在附近，園子裏的花最近都開了，正適宜賞景。”
李蕊見不得她這小家子氣的模樣，吃飽喝足後也懶得再待下去，煩躁起身，“你家園子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宮裏花多，回宮！”
韓雪嬌跟著站起來，連忙討好道：“最近我母親得了一株上好的牡丹花，是京城裏沒有過的品種，聽說是有市無價的稀罕東西，比您頭上這株牡丹還漂亮。”
李蕊心裏勾起一點好奇，看天色還早，便倨傲道：“那就去你家，本公主倒要瞧瞧有什麽稀奇之處。”
鳳禾垂目飲茶，唇邊略過轉瞬即逝的笑意。
她早聽孫玉鳶說過，韓夫人娘家是經商的，四處走南闖北，能搜尋到不少千奇百怪的東西，前些日子她娘家送來一株稀有品種的牡丹，據說價值百兩，韓家逢人便炫耀，邀人回去賞玩，韓雪嬌當然亦是如此。
宴席散時，已經將近未時，卞氏夫婦對鳳禾點了點頭就匆匆離去。
鳳禾望著他們的背影微微失望，擰了擰眉。
邱氏將賓客送走，走過來輕聲安慰，“不要著急，親人也是要相處的，越處感情越深，可能你長得像你母親，你母親才剛離世，他們心中悲痛，也許一時間無法面對。”
鳳禾強打起精神，微笑道：“您能跟我說說卞家麽？”
邱氏帶著她往後院走，邊走便說：“卞家門第並不顯赫，卞大人一直在冀州為官，不常回京，不過因為昭華公主的緣故，這些年來陛下和皇後娘娘對他們多有照顧，卞家的日子過得算是蒸蒸日上，你那兩位舅舅官職也越做越高。”
“因為我母親的緣故？”
“是啊，你母親功在千秋，陛下對她的功績自然銘記於心，何況昭華公主既是和親公主，又是皇後娘娘的閨中密友，以她們二人的交情，皇後娘娘自然是對卞家多有照顧。”
鳳禾面露驚詫，“您是說……皇後娘娘跟我娘以前是好友？”
“是啊，她們是手帕交。”邱氏見她臉色不好，疑惑問：“怎麽了？”
“……沒什麽。”
鳳禾輕輕搖頭，只是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也不曾聽皇後言及過此事罷了。
兩人繞過游廊，前面的院子裏忽然傳來爭吵聲，伴隨著碗碟摔碎的響聲，鳳禾和邱氏腳步頓住。
淩見霄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說過不要再喝這些苦藥了！”
邱氏擰眉，帶著鳳禾走近幾步，“老二和兒媳婦在吵什麽呢……”
兩人跨進芷蘭院，淩見霄和寧芷姚瞪著彼此，腳下是摔碎的碗碟，湯藥灑了一地，空氣裏蔓延著一股苦味。
寧芷姚眼中含淚，捂著胸口，“我就想快點給你生個孩子！”
“我說了不需要！”淩見霄背過身去，手心攥緊，“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邱氏趕緊過去勸他們。
鳳禾覺得這是他們的家事，不好再聽，便轉身離開。
她退出芷蘭院，擡頭看到聞聲匆匆趕來的淩見徹。
淩見徹看到她，腳步一頓，眼眸裏像盛著星星，“這身衣裳倒是襯你的真性情。”
相比起素雅的清淡，鳳禾其實更適合張揚的明艷。
清風拂過，院子裏的楊樹沙沙作響，楊樹絨隨風落在鳳禾的睫毛上。
鳳禾睫毛顫了一下，瞇起眼睛，擡手揉了揉。
結果越揉眼睛越紅。
“別動。”淩見徹走過去，“我看看。”
鳳禾仰起臉，目光清澈如水，眼角被搓的泛紅，下巴尖尖，嬌嫩的容顏像滴著露珠的花蕊。
淩見徹輕怔了一下，定了定神，低頭一吹，楊樹絨從鳳禾眼瞼上輕飄飄的吹落。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有些不自在，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他們錯開目光，一個欣賞天上的藍天白雲，一個欣賞湖畔的碧水游魚。
半晌，淩見徹喉結滾動，低聲笑了一下。
鳳禾轉頭望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徒自笑了一會兒，並肩往前走。
淩見徹轉著手裏的折扇，隨口問：“你不會泅水？”
“會，只是剛才太過慌亂，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次落水不要驚慌，無論什麽情況就只管往前游。”
鳳禾點頭，“我記下了。”
淩見徹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宮中傳來消息，三公主在韓府賞花時被蜜蜂蟄傷，已經被送回宮中診治，似乎傷得不輕，因為三公主是在韓家受傷的，韓雪嬌被關了禁閉，短期內都無法出來了。”
鳳禾面色不變，淡淡道：“現在這個季節蜜蜂多，出行還是要小心一些。”
淩見徹含笑看了她一眼。
鳳禾眸色不動，對於他探尋的目光只作不知。
“有一事讓我十分不解。”淩見徹展開折扇又合上，“三公主回宮後，一直吵著鬧著說是你送的那朵牡丹有問題，皇後娘娘派人檢驗過，牡丹上既沒有藥粉，也沒有能引蜜蜂的東西，就是朵普普通通的花而已，你說這是何故？”
鳳禾聲音清淺，“我那朵花既然沒問題，那麽問題也許根本就不出在那朵花上。”
淩見徹思襯片刻，恍然大悟的用折扇敲了下手心，“是手腕！”
鳳禾淡笑不語。
她把牡丹給李蕊時，將粉末灑在了李蕊的手腕上，李蕊素來喜潔，回宮後第一件事一定是讓人伺候她凈手，所以證據早就已經不見了。
李蕊和韓雪嬌聯手害她落水，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們。
淩見徹駐足，像模像樣地朝她拱了下手，揶揄道：“說起來我得跟你說聲謝謝，王女有顆七竅玲瓏心，整治別人的時候也沒忘記把淩家摘出去。”
如果李蕊是在淩府出事，淩府必然脫不了關系，鳳禾想出蜜蜂這個方法，就是因為淩府院子裏只種樹不種花，李蕊不會在淩府出事。
鳳禾唇邊掠過一絲淺笑，“淩公子才是真本事，連宮裏皇後娘娘請了禦醫查驗都知道，消息果真靈通。”
兩人會心一笑。
淩見徹何止是消息靈通，簡直是對宮裏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
玉心宮裏一片雞飛狗跳，宮侍們全都戰戰兢兢。
李蕊捂著紅腫的面龐趴在軟榻上，疼得呲牙咧嘴，“母後，一定是鳳禾害我！問題就出在她給我的那朵牡丹花上！”
皇後走到床邊坐下，“不許胡言，本宮已經派禦醫查看過了，那朵牡丹就是正常的牡丹花，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本宮問過你身邊的宮婢，那朵花是你自己向她討要的，人家根本就不想給你。”
李蕊滿臉都是陰鷙憤懣，蠻不講理道：“就是她！一定是她！”
皇後目露無奈，語重心長道：“今日你若非去了韓家，也不會受傷，要本宮說那韓家的女兒最是心術不正，你該遠離她才對，你自己仔細想想，韓家和孫家是姻親，孫家背後是隸王，他們都是一股繩上的螞蚱，你跟韓家女兒走的近，豈能撈到好處？”
李蕊囁嚅道：“韓雪嬌若敢害女兒，女兒定不會饒了她，不過量她也沒有那個膽子，何況我跟她交好是想把韓家拉到皇兄這一邊，只可惜那韓家家主是個墻頭草，只會見風使舵。”
皇後輕輕摸了摸她的鬢發，問：“你究竟為何屢次三番跟鳳禾過不去？”
李蕊抿唇不言。
知子莫若母，皇後沈下面龐，冷道：“是不是為了阿止？”
李蕊面頰浮起紅潤，手指輕輕戳著床邊掛的珠串，露出幾絲女兒家的嬌羞。
皇後見她這副模樣哪裏還不明白？
她冷下臉來，擺了擺手，將屋子裏的宮婢都遣了出去。
她盯著李蕊，聲音鄭重地開口：“平時母後任由你胡鬧，哪怕你三天兩頭出宮去玩母後都不曾阻止，你父皇每次不高興，都是母後和你皇兄給你擔著，其他公主哪有這份福氣？這些年即使你再嬌縱，母後和你皇兄也不曾說過你，可你的婚事卻由不得你，你和阿止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下旬母後會給你相看駙馬，到時候會親自為你挑選一位良人，明年你就把婚事辦了。”
李蕊呼吸一滯，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坐了起來，“母後，京城哪位公子比得過表哥？您若是真心疼我，就讓父皇給我和表哥賜婚。”
“不可能！”皇後態度堅決，語氣前所未有過的強勢，“母後是為了你好，蕊兒，你相信母後，母後是不會害你的。”
“我除了郗表哥誰都不想嫁！”李蕊咬牙，她是最尊貴的嫡出公主，要嫁當然只嫁最優秀的兒郎。
皇後強忍住脾氣，“母後知道你心高氣傲，可你的婚事不能只考慮你一個人，你還得為你的嫡親皇兄太子考慮。”
李蕊沈默下來，眸色泛冷，“你們想將我用作籌碼來交換利益？”
皇後唇角抿緊，“那不只是你皇兄和母後的利益，還是你的利益，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母後以為你自小就明白這個道理。”
李蕊垂下眼眸，面色緊繃，她從生下來就身處深宮，的確從小就明白這些道理。
可她不甘心。
“跟表哥親上加親不好麽？”
“不需要！”皇後聲音堅定，怒道：“我們與郗家已經是姻親，你皇兄現在需要的是朝中更多的助力。”
李蕊眼裏漫上一絲怒容，“您就不能再疼我一回？”
皇後硬下心腸，“你是公主，你未來的依靠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的皇兄，未來的皇帝！只有他登上皇位，你才能保住一生榮華富貴！”
李蕊嘴唇泛白，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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