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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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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林幼蟬是與江叔珩一道在正堂裏接見程橋父子的。

看程大人一臉嫌棄, 而程四郎一臉驚喜地走到自家阿爹跟前高高興興地喚了一聲“阿爹”,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四郎方才叫她阿爹做什麽?

他阿爹,不是程大人麽?

林幼蟬震驚地看著自家阿爹亦喜不自勝地攬住了給自己行禮的程四郎的雙手, 滿臉驕傲, 頭腦一時茫然。

不是,程四郎是程家的兒郎吧?在外頭亂認爹,程大人也不管管?

而後視線便挪到了程大人臉上, 看他沒好氣地模樣,正待說什麽,江叔珩已經拉著程四郎走到了她跟前:“蟬娘啊!”

“阿爹,他?”林幼蟬狐疑。

“這是你大哥,親大哥!”江叔珩笑著, 將程四郎是自己親骨肉的事, 先跟林幼蟬如實道來。

自蟬娘回京後,便忙於給自己偽造病危跟救回一命隱瞞宮中, 後來又出了被強行請入宮中替韓甚解毒治病的事兒, 那就更沒顧得上說程四郎這事了。

如今韓甚既除,自己亦勿用繼續隱瞞自己沒有中毒的事情, 此次再見著程四郎,於是馬上就將這事給蟬娘先說了, 省得日後誤會。

“所以啊, 程四便是你第二個大哥, 等這宮裏頭的事塵埃落定,我自會讓他認祖歸宗, 但蟬娘啊, 只要你願意,我安國侯府的大娘子, 便非你莫屬。”

怕因為自己認回了程四,林幼蟬有擔憂疑慮,江叔珩先打了一頓包票。

蟬娘這閨女,當初認回來還真對了。

單看如他這般招惹了韓甚,走上絕路幾無生機的時候,蟬娘沒有拋下她,還願意回來與他同甘共苦,就知道是個好的。

換做是真骨肉,指不定還沒有蟬娘做得這般好。

所以,雖然忌憚蟬娘還有一個真爹姜朔,但若蟬娘還願意繼續給他做閨女,他也百般願意繼續寵著她。

“日後你們兩兄妹,可要平和相處。”

林幼蟬一時宛若夢中,恍恍惚惚的。

程四郎亦淺淺笑著看著林幼蟬,“阿爹放心,我早知曉蟬娘是我阿妹,亦一早接受她做我阿妹,早將她當阿妹護著了。”

林幼蟬擡頭看著程四,想起當初她大張旗鼓地回到江府,京城裏頭傳言小神醫就是江府千金那會兒,她被程四請到程府給程夫人出診看病的情形。

難怪那個時候程夫人表現得對她與阿娘還有阿爹那般關註,難怪那個時候程四面對自己時那般別扭。

不是程大人家傳禦史臺作風刺探江家,而是因為他們以為自己跟程四,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麽一想,已經知道自己並非阿爹親骨肉的林幼蟬倒是有點赧然地摸了摸下巴。

之後程四態度轉變那般奇怪,又在蹴鞠場上對抗鐵衛護著自己,跟著她與阿爹回劍南道奔喪,還願意出借大吳給自己練劍,也是因為把自己看做自己是阿妹的緣故?

結果自己……

林幼蟬想到自己誤會程四郎對自己有意,再度羞赧得恨不得捂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在一旁看別人家一家團圓的程大人不耐煩了,重重地哼了一聲:“家事了了,是不是可以說正事了?”

從程大人口中,林幼蟬跟江叔珩才算第一次正式了解到了韓甚遇刺當夜的具體情形。

當今聖上被刺,是宮中大事,自然是不允隨便洩露出去的。

但作為禦史臺的第一大人物,經手此案,自然是知曉實情一二的。

據程大人所言,“當日韓甚遇刺,致命傷在胸口,兇器從背後襲擊刺穿心肺,不僅如此,龍榻上的被衾被韓甚臨終姿勢,亦證實臨死前,韓甚驚醒過來有掙紮過。”

“而仵作驗明正身,韓甚死前還有窒息的跡象,證實當時兇手不僅從背後刺殺,一擊即中,還用手捂住了韓甚口鼻,不讓韓甚呼救。”

“至於沒有當場驚動寢殿內的小宦跟宮婢,是因為當夜寢殿中燒的熏香,有迷幻催眠之效,兼之當時寢殿內守夜的僅有兩人,此二人中迷香後意識昏沈,故而沒有及時發現刺客暗中潛入行刺之事。”

林幼蟬楞了,下意識看向阿爹,隱隱覺得事情有點太蹊蹺了。

怎麽阿爹選的動手的這一日,不僅東宮出事,原來連寢宮裏頭也被人做了手腳?

“原本寢宮裏頭該有三名小宦跟三名宮婢,但此夜那般湊巧的,在案發時,其餘四人卻因事被調開,秦寺卿後來著人調查過這四人,均有宮中登錄的正當差使臨時走開,倒是暫時並沒有發現。”

“當夜寢宮內侍外侍均被細細調查了一番,發現兩名本該正常輪值的外侍被調走了,當夜發生何事,他們並不知曉,至於頂替他們的兩名新外侍,最後被人發現屍首出現在東宮。”

“當夜東宮走水事件,與這兩名外侍該是有所牽連,在嚴查這兩名外侍背景後,發現這兩名內侍與先太子有關。”

“如今此案最大嫌疑者,為先太子舊屬,只是當年江大人你對付東宮時,那些東宮屬官死的死,逃的逃,三省中資料亦殘缺不全,想要追查這些舊屬,不是易事。”

“況且,如今朝堂上人事浮動,諸宮的心思都在下一任新君之上,韓甚之死,大有停擱不管之意,且距韓甚身死已有半月,若是接下來都無法查出真兇,怕實情便就此懸之高閣,宮中會另個體面說法,讓韓甚舉辦殯天大禮,並推新帝上位。”

聽到此處,江叔珩矜持地瞥了程大人一眼,沖林幼蟬跟程四郎道了一句:“蟬娘,敘兒,我與程大人另有要事相商,你們且各自忙去。”

林幼蟬與程四郎彼此覷了一眼,沖阿爹一點頭,便自覺退了出去。

待兩位少年郎一退,江叔珩跟程大人亦登時渾身一松,原本稍顯緊張的氣氛便緩和下來。

兩位多年老友各自默默品茶,好一會兒,程大人才道,“江家三郎,手段不遜當年啊!”

“彼此彼此,也多得程大人,身為禦史大夫,手握宮中諸人機要,又替我江某大行方便之門,才讓我江某,如此輕易成事啊!”

說完,江叔珩與程大人握著手裏的茶盞,彼此一覷,又冷哼著各自轉到一邊去。

江首輔弒君,自然是不可能孤立獨行的,更何況程大人知曉江大人是偽裝抱病,時刻關註著安國侯府的動靜。

所以小神醫被帶進宮中替韓甚解毒治傷,江叔珩又被強行帶進宮後,程大人便通過自己在宮中的眼線,暗中聯系上了江首輔。

江首輔要殺韓甚,程大人是默許的。

故而江叔珩去禦書房盜取空白聖旨,雖是在諸宮註意力都在韓甚寢宮那處時行動,也少不了程大人讓宮中暗樁幫忙調開偏殿侍衛,讓江大人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寢宮去往禦書房,又離開禦書房回到寢宮。

動手刺殺韓甚當夜亦然。

那兩位頂替輪值侍衛的新侍衛,便是程大人安插在宮中的死士。

而迷香,亦是程大人的人提前安排的,所以江叔珩才會潛入寢宮,亦如此簡單。

至於事發後,身為調查聖上暗殺大案的主審官,想要抹滅蛛絲馬跡,那便更是手到擒來。

不過江叔珩亦有不解之處。

他記得進去寢宮後,當時那小宦的反應,並非是被迷香迷惑心神的模樣,反而是幫著將宮婢的註意力放到他處。

只是當時他在兩名侍衛的襄助下,第一要務是殺了韓甚,故而沒有追究。

現在回頭看來,這程家,在宮中布下的棋子可不少。

甚至於能在暗中讓一個人於宮中行走自由。

若非刺殺韓甚,順和了程家之意,與他們合作一程,他倒是不知曉,程家的手探進宮中如此之深的地步。

但,那又如何呢?

終歸會再入主太極宮,受制於程家眼線之下的,不是他江叔珩,而是新君。

他在韓甚在位時,亦不過是純臣,早已經被砍去了枝枝蔓蔓,便是下一位帝王登基,怕他江叔珩亦不知還能不能做這中書令多久。

只是,江叔珩瞥了程橋一眼,慢慢道:“對於新君之選,朝中可有決議?”

“自然是首推四皇子。”程大人道,“四皇子到底是皇後所出,由他繼位,名正言順,故而呼聲亦是最大。”

“那程大人呢?”江叔珩追問,“程大人,屬意誰人來做這個聖人?”

程橋蹙眉,想了想,“若是想要平和延順帝位,讓朝堂盡快平穩,我自然是屬意四皇子。”

“哦,即便,你與我謀和,殺了四皇子的父王?”

“可你不說,我不說,四皇子如何知曉,韓甚之死,在你我手上?”程大人看著江叔珩,淡淡一笑道,“於此事上,你我可是一丘之貉。”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更要推舉四皇子登基才是。

天家無父子,韓甚多年來遲遲不立四皇子為儲君,心中對這位父王不可能沒有怨言,他們合力殺了韓甚,程家若趁機扶持四皇子,讓他得有繼承大統之機,操作得當,怕還能博得帝心,得一份從龍之功。

殺韓甚,是程氏與江江叔珩利益所在,襄助四皇子登基,對程家卻大有裨益,且,能讓江叔珩受肘。

畢竟江叔珩是間接害得四皇子母家落勢之人,四皇子登基,定不會重用江叔珩,如此甚好。

江叔珩默然,而後點頭:“宮中之事,我斷不會插手的。”

幸好,聖旨一事,他瞞下來了!

程家不顧忌會受韓甚之死牽連,想讓四皇子繼位,他江叔珩卻是不允的。

不過,既然如此,那繼位聖旨,便不能讓他江叔珩親自來昭告天下了。

又過兩日後,江首輔病愈後第一次上值,撐著清瘦的病體在中書省露面,讓中書省官員一陣驚訝。

只是迎來送往一陣子後,江首輔力有不逮,便又返回了侯府。

如此這般,幾日後,在宮中為新君爭執不下,進入白熱化階段時,燕王府因燕王妃新近察出新有身孕,邀請小神醫過府,林幼蟬欣然前往。

至燕王府後,林幼蟬替燕王妃診治過後,再替燕王治病時,聲稱有一物可解燕王體內舊疾,但為家傳秘藥,需遣退眾人。

有林幼蟬前頭替燕王成功治好腿傷為證,燕王府諸人不虞有他,主動清場。

“王爺!”林幼蟬見房中只有一人,笑盈盈地將家傳秘藥拿出,遞給了燕王,“我阿爹說,此藥,要視燕王意願,服,還是不服,悉聽尊便。”

燕王原以為林幼蟬要給的是治理他身上於戰場上帶回來的舊疾故病之藥,待看清林幼蟬手中之物時,心中一驚。

那哪裏是藥,分明是一份聖旨。

狐疑瞥了林幼蟬一眼,看她依舊笑瞇瞇的,伸手接過,打開一看,楞了。

那赫然是被殺的皇兄,傳位與他的繼位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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