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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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蟬娘啊, 你行醫這麽久，在京中已然有不小的名氣，說到小神醫, 舍你其誰？”
江叔珩嘆氣道, “這名聲亦是你用醫術用勤懇勉力賺來的，就為了韓甚的區區一條性命，全不要了, 那多可惜的。”
蟬娘從蘇州到京城後的過往，在認下她做閨女後，他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雖說蟬娘醫術高明，可為了精進醫術，到永春堂掛單看診兢兢業業, 對於從醫此行, 再認真不過。
如今就因為太後一言，蠻橫地阻斷了蟬娘從醫一業, 江叔珩自是不允。
可對方到底是太後, 是大盛朝掌控最高權勢的王室一員，蟬娘替韓甚診治之前, 與太後說的那番話，定早已經在大夫中, 在宮中各處散播開來。
若是韓甚不治, 太後一言九鼎, 怕是蟬娘當真就此要浪費自己的才能了。
“阿爹，那便是不救韓甚, 我日後不在京城給人看病就得了。”林幼蟬卻看得開, “或者日後，我離開京城, 回劍南道便好了。”
“可即便在劍南道，亦有這韓家的眼線。”
譬如說那趙氏，自己丁憂遠在劍南道，不亦沒有阻攔下他們對自己尋刺麽？
“這大盛朝，到底是韓氏的天下，若有心人作梗，無論你居身何處，都有可能被人告密稟回京城。”
真可惜是這樣一個君臣尊卑有別的朝廷！
更可恨那太後，為了迫使蟬娘給韓甚老實看病，竟這般強人所難。
“不過，以阿爹看來，韓甚的一條性命，換蟬娘你日後的從醫之道，還是值得的。”江叔珩解釋。
“可若我治好了韓甚，他還要對付阿爹怎麽辦？”林幼蟬依舊不放心。
“你負責治好韓甚，而我，負責殺了韓甚。”江叔珩道。
難得他此時身在宮中，又無甚人在意，若想殺韓甚，伺機而動便行。
等蟬娘救了韓甚，將她小神醫的盛名傳出去，讓天下人對蟬娘的醫術更加欽佩，他便可以直接動手了。
林幼蟬瞳孔一擴，瞪得大大的，阿爹是想，弒君！
能下得去手嗎？
似是看出了林幼蟬的憂慮，江叔珩解釋，“早在你救了崔景明後，得悉當年江氏因莫須有的叛國謀逆一案實則為誣陷時，阿爹便已經猜到，害得我江氏這般慘的人表是他韓甚，那個時候，我便想拿他之死，向江氏死去的那麽多性命謝罪了。只可惜……”
只可惜當時韓甚名聲尚在，權勢亦穩，他想覆仇，卻無從下手。
而今時不同往日，這一年來，韓甚先失臣心，後失民心，眼下這樁暗殺，無論內裏真相為何，明面上韓甚是為流民所傷，就此死去固然最好。
但若能讓他的活，替蟬娘解太後為難之困，鞏固蟬娘名聲之盛，他大可以讓韓甚多活幾日，然後……
朝中形勢詭譎多變，怕自己不動手，亦有想要繼承大統的人，不願意見著韓甚慢慢覆蘇起來的，關鍵在於，如何恰到好處地挑動這些意欲與趙皇後跟四皇子相爭的人出頭。
江叔珩握緊了拳頭，“蟬娘，你便放心，替韓甚解毒吧！”
他既為蟬娘之父，多為蟬娘著想兩步，自是應該的。
林幼蟬思慮了好一會兒，終是點點頭。
雖然應允了阿爹，要救韓甚，但她卻還是留了一手，不準備徹底治好韓甚。
一來，阿爹應該是要在自己成功替韓甚解毒的名聲傳出去後，伺機再殺韓甚的，當然是留一個虛弱的韓甚給阿爹動手的好。
二來，也可以讓自己節省一些解毒修覆液，將一管子的解毒劑，分一半做了解毒丸子，另一半伺機放進給韓甚喝的解毒藥劑裏。
於是，這日葛太醫跟章太醫按照先前假托給梅嫂子治病的方子熬制藥湯時，林幼蟬尋了個機會進去，將半管解毒液倒了進去。
不湊巧的是，那宮婢將這碗藥湯送出來時，那劉大宦慣例用銀針試毒，章太醫亦在一旁看著，瞧見藥湯色澤，一頓。
劉大宦拿出銀針，發現無毒後，示意宮婢將藥湯灌與韓甚時，章太醫卻叫了一聲“等等。”
在場的大夫均看向了章太醫。
“這碗藥，你們可是按照方子撿藥煎制的？”章太醫尋來負責熬藥的小宦問。
“回章太醫，便是按照先前的方子撿的藥，那藥罐跟用水還有火候，熬藥的奴婢，都跟先前三次幾乎一致。”
“章太醫，可是哪裏出錯了？”劉大宦看章太醫神色不對，追問。
“葛太醫，何太醫，還有蟬大夫。”章太醫著在場的幾位大夫過來觀這藥湯，“諸位可有發現，今日的藥湯，與前幾次的藥湯顏色有所不同？”
林幼蟬心裏一跳。
不愧是太醫，藥湯裏加入了解毒修覆液，顏色確實跟之前熬制出來的藥湯大不同。
原本以為這藥方都熬過三遍，三遍均無意外，在場的大夫應不會關註在藥湯上的，誰料章太醫偏就發現了。
“是方子裏所用藥材的年限或炮制手法造成的差異麽？”何太醫道。
“那藥材是給聖上服用的，每一種藥材，都是從宮中庫房取出來的最上乘的，還是同一批次，如今不過用第四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區別。”劉大宦道，看著那碗藥湯，也有些遲疑，視線落到托盤上才將將驗過毒的銀針上。
雖然色澤不同，但，那藥湯，該是無毒。
“既然如此，熬制藥湯的時候，可有外人靠近？”章太醫性子謹慎，又問那小宦。
“回章太醫，依舊是原來負責熬藥的兩位內侍，並無外人。”小宦說到這裏，頓了頓，視線卻落到了林幼蟬身上。
這，外人，蟬大夫，不算外人吧？
葛太醫原本一直瞇縫著眼睛看著那碗藥湯，總覺得此刻情景似曾相識，這時候註意到小宦瞥了林幼蟬一眼，也稍稍垂頭，掃了她一眼，而後想起來了，當初秋狩，唐世子折斷胸骨內出血，危在旦夕，當時蟬大夫拿出了家傳秘藥，熬制出來的藥湯便是如眼前這碗一般非同尋常。
所以，蟬大夫也在這碗藥湯裏用了秘制的藥方？
可為何偷偷暗中使用，卻不欲告與他人？
“既然如此，那找煎藥的兩位內侍……”
章太醫的話還沒有說完，葛太醫便已經打斷他的話道：“這藥湯並無毒，是吧？劉公公？”
劉大宦點頭。
“既是如此，先將藥湯給聖上服用吧！”葛太醫斷然道。
“葛太醫？”章太醫驚了。
“我看此藥湯，跟先前的藥湯並無區別，章太醫怕是最近幾日操勞過度，疲累眼花了。”葛太醫說著，拿過那碗藥湯，便去給韓甚服用。
“葛太醫，你這太貿然了，若是這藥湯有問題，那可怎麽辦？”章太醫吃驚。
想強行攔下來，又因為葛太醫是太醫署的太醫令，是他上峰，不敢硬來。
“這方子都已經熬制三次了，聖上每次服用後都無起色，這藥湯還能有什麽問題？”葛太醫淡淡道，說著又去瞥了林幼蟬一眼。
林幼蟬沖葛太醫勉強一笑，才跟章太醫道：“我給出的那方子定是無錯的，那宮中的藥材亦沒差錯，或許真如葛太醫所說，章太醫您是看錯了。”
章太醫氣極，眼睜睜看著韓甚將那碗藥湯服下，亦無可奈何。
倒是劉大宦，似是察覺到葛太醫與林幼蟬之間暗中的交流，若有所思。
在等這解毒修覆液起效的時候，太極殿中來了一撥進宮來探視當今聖上龍體情況的臣子與王侯。
林幼蟬已經見怪不怪了。
韓甚出事後，除了宮中的太後，皇後，妃嬪們皆會時不時過來追問外，還有宮外的王侯權臣等人亦在征得太後或趙皇後首肯後進宮覲見。
不過今日來的，確是林幼蟬的舊相識，燕王夫婦。
得聞此時與太醫等人合力救治韓甚的是林幼蟬，燕王夫婦特意叫小宦把她叫了出來。
“燕王，燕王妃！”
林幼蟬見到燕王夫婦，心中亦是一喜。
自從一年前丁憂後，她便再沒有見過燕王夫婦，最近回得京中，又忙於在京中假裝給阿爹解毒治病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再去過燕王府拜見二人。
不料卻在被強召進宮替韓甚治傷的這個時候見上了面。
“燕王妃別來無恙吧？還有燕王，您的腿該痊愈了吧？”
“我自是無恙的。”
“我的腿，自然是好了。”
燕王夫婦先後應到，均憂心忡忡的，燕王更是下巴一頷，往韓甚的寢宮看去，“我皇兄，眼下如何了？”
林幼蟬也跟著看了一眼寢宮方向，“我昨兒進宮的，眼下跟葛太醫以及章太醫在找解毒方子。”
“能解麽？”
“我找了先前一張解毒的方子，權且先用著，目前暫無起色。”林幼蟬看了燕王一眼，話不敢先說全。
他們說話的這個當兒，那修覆液估計已經在韓甚體內起效了，怕過不了多久，葛太醫跟章太醫便能從脈象裏發現這一點兒了。
不過她也不能現下就說能解。
藥劑原本起效就會打折扣，更別說份量還減少了，具體效果如何，得端看韓甚身子的吸收程度。
林幼蟬正與燕王夫婦說著的時候，那後頭，趙皇後帶著四皇子，以及讓她眼熟的一個人也來了。
林幼蟬表情一怔，而後與燕王夫婦一道跟趙皇後跟四皇子行禮。
等擡起頭來後，再看了趙皇後身邊的人一眼，林幼蟬才想起來，這讓她眼熟的人，原來是那位衛國公府的玉霞郡主。
衛國公府沒了，趙氏不是都貶為庶民了麽？
她怎麽還能進宮？
“蟬大夫，聽聞你給聖上開的解毒藥方，已經服用四帖了，依舊毫無起色，看來你這個神醫，以前是過於沽名釣譽了！”趙皇後臉色不善，不耐地瞪了林幼蟬一眼。
趙玉蓉瞧見林幼蟬，已經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聽趙皇後這般訓斥她，心中暗自竊笑。
林幼蟬微微躬身，“皇後娘娘稍安勿躁，若是今日聖上的龍體依舊不見起色，草民便與阿爹離宮，遵照太後懿旨，日後再不用小神醫之名行事。”
燕王夫婦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忍不住默默對覷了一眼。
“是便最好，蟬大夫……”“蟬大夫！”寢宮那頭，何太醫跟一個小宦已經匆匆走了出來，見到趙皇後一行人，趕緊行禮。
“你們找蟬大夫何事？”
“稟皇後娘娘，臣等給聖上餵服了蟬大夫開的藥方，如今脈象看起來，似有好轉之機。”何太醫激動下一把抓過了林幼蟬的胳膊，“快，跟我回去看看，葛太醫跟章太醫都等著你親去看看！”
林幼蟬早料到了，底氣忽然十足的她一改在趙皇後跟前的卑微，“皇後娘娘，請允我先行一步，替聖上……”
“快去快去，救治父王要緊。”四皇子忍不住激動道。
趙皇後臉色一暗，而後又一喜，完全忘了之前的刁難，“沒錯，蟬大夫你若治好了聖上，本宮重賞！”
倒是趙玉蓉表情完全陰郁起來。
林幼蟬回頭又與燕王夫婦一瞥後，跟著何太醫回了寢宮。
見葛太醫跟章太醫兩人均一人一邊捏著韓甚的手腕聽脈，臉色似驚又喜，再看韓甚，依舊臉色蒼白，陷入昏迷，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葛太醫見林幼蟬回來了，放手起身：“蟬大夫，你過來看看，這聖人的龍脈，是如何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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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娘啊, 你行醫這麽久，在京中已然有不小的名氣，說到小神醫, 舍你其誰？”
江叔珩嘆氣道, “這名聲亦是你用醫術用勤懇勉力賺來的，就為了韓甚的區區一條性命，全不要了, 那多可惜的。”
蟬娘從蘇州到京城後的過往，在認下她做閨女後，他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雖說蟬娘醫術高明，可為了精進醫術，到永春堂掛單看診兢兢業業, 對於從醫此行, 再認真不過。
如今就因為太後一言，蠻橫地阻斷了蟬娘從醫一業, 江叔珩自是不允。
可對方到底是太後, 是大盛朝掌控最高權勢的王室一員，蟬娘替韓甚診治之前, 與太後說的那番話，定早已經在大夫中, 在宮中各處散播開來。
若是韓甚不治, 太後一言九鼎, 怕是蟬娘當真就此要浪費自己的才能了。
“阿爹，那便是不救韓甚, 我日後不在京城給人看病就得了。”林幼蟬卻看得開, “或者日後，我離開京城, 回劍南道便好了。”
“可即便在劍南道，亦有這韓家的眼線。”
譬如說那趙氏，自己丁憂遠在劍南道，不亦沒有阻攔下他們對自己尋刺麽？
“這大盛朝，到底是韓氏的天下，若有心人作梗，無論你居身何處，都有可能被人告密稟回京城。”
真可惜是這樣一個君臣尊卑有別的朝廷！
更可恨那太後，為了迫使蟬娘給韓甚老實看病，竟這般強人所難。
“不過，以阿爹看來，韓甚的一條性命，換蟬娘你日後的從醫之道，還是值得的。”江叔珩解釋。
“可若我治好了韓甚，他還要對付阿爹怎麽辦？”林幼蟬依舊不放心。
“你負責治好韓甚，而我，負責殺了韓甚。”江叔珩道。
難得他此時身在宮中，又無甚人在意，若想殺韓甚，伺機而動便行。
等蟬娘救了韓甚，將她小神醫的盛名傳出去，讓天下人對蟬娘的醫術更加欽佩，他便可以直接動手了。
林幼蟬瞳孔一擴，瞪得大大的，阿爹是想，弒君！
能下得去手嗎？
似是看出了林幼蟬的憂慮，江叔珩解釋，“早在你救了崔景明後，得悉當年江氏因莫須有的叛國謀逆一案實則為誣陷時，阿爹便已經猜到，害得我江氏這般慘的人表是他韓甚，那個時候，我便想拿他之死，向江氏死去的那麽多性命謝罪了。只可惜……”
只可惜當時韓甚名聲尚在，權勢亦穩，他想覆仇，卻無從下手。
而今時不同往日，這一年來，韓甚先失臣心，後失民心，眼下這樁暗殺，無論內裏真相為何，明面上韓甚是為流民所傷，就此死去固然最好。
但若能讓他的活，替蟬娘解太後為難之困，鞏固蟬娘名聲之盛，他大可以讓韓甚多活幾日，然後……
朝中形勢詭譎多變，怕自己不動手，亦有想要繼承大統的人，不願意見著韓甚慢慢覆蘇起來的，關鍵在於，如何恰到好處地挑動這些意欲與趙皇後跟四皇子相爭的人出頭。
江叔珩握緊了拳頭，“蟬娘，你便放心，替韓甚解毒吧！”
他既為蟬娘之父，多為蟬娘著想兩步，自是應該的。
林幼蟬思慮了好一會兒，終是點點頭。
雖然應允了阿爹，要救韓甚，但她卻還是留了一手，不準備徹底治好韓甚。
一來，阿爹應該是要在自己成功替韓甚解毒的名聲傳出去後，伺機再殺韓甚的，當然是留一個虛弱的韓甚給阿爹動手的好。
二來，也可以讓自己節省一些解毒修覆液，將一管子的解毒劑，分一半做了解毒丸子，另一半伺機放進給韓甚喝的解毒藥劑裏。
於是，這日葛太醫跟章太醫按照先前假托給梅嫂子治病的方子熬制藥湯時，林幼蟬尋了個機會進去，將半管解毒液倒了進去。
不湊巧的是，那宮婢將這碗藥湯送出來時，那劉大宦慣例用銀針試毒，章太醫亦在一旁看著，瞧見藥湯色澤，一頓。
劉大宦拿出銀針，發現無毒後，示意宮婢將藥湯灌與韓甚時，章太醫卻叫了一聲“等等。”
在場的大夫均看向了章太醫。
“這碗藥，你們可是按照方子撿藥煎制的？”章太醫尋來負責熬藥的小宦問。
“回章太醫，便是按照先前的方子撿的藥，那藥罐跟用水還有火候，熬藥的奴婢，都跟先前三次幾乎一致。”
“章太醫，可是哪裏出錯了？”劉大宦看章太醫神色不對，追問。
“葛太醫，何太醫，還有蟬大夫。”章太醫著在場的幾位大夫過來觀這藥湯，“諸位可有發現，今日的藥湯，與前幾次的藥湯顏色有所不同？”
林幼蟬心裏一跳。
不愧是太醫，藥湯裏加入了解毒修覆液，顏色確實跟之前熬制出來的藥湯大不同。
原本以為這藥方都熬過三遍，三遍均無意外，在場的大夫應不會關註在藥湯上的，誰料章太醫偏就發現了。
“是方子裏所用藥材的年限或炮制手法造成的差異麽？”何太醫道。
“那藥材是給聖上服用的，每一種藥材，都是從宮中庫房取出來的最上乘的，還是同一批次，如今不過用第四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區別。”劉大宦道，看著那碗藥湯，也有些遲疑，視線落到托盤上才將將驗過毒的銀針上。
雖然色澤不同，但，那藥湯，該是無毒。
“既然如此，熬制藥湯的時候，可有外人靠近？”章太醫性子謹慎，又問那小宦。
“回章太醫，依舊是原來負責熬藥的兩位內侍，並無外人。”小宦說到這裏，頓了頓，視線卻落到了林幼蟬身上。
這，外人，蟬大夫，不算外人吧？
葛太醫原本一直瞇縫著眼睛看著那碗藥湯，總覺得此刻情景似曾相識，這時候註意到小宦瞥了林幼蟬一眼，也稍稍垂頭，掃了她一眼，而後想起來了，當初秋狩，唐世子折斷胸骨內出血，危在旦夕，當時蟬大夫拿出了家傳秘藥，熬制出來的藥湯便是如眼前這碗一般非同尋常。
所以，蟬大夫也在這碗藥湯裏用了秘制的藥方？
可為何偷偷暗中使用，卻不欲告與他人？
“既然如此，那找煎藥的兩位內侍……”
章太醫的話還沒有說完，葛太醫便已經打斷他的話道：“這藥湯並無毒，是吧？劉公公？”
劉大宦點頭。
“既是如此，先將藥湯給聖上服用吧！”葛太醫斷然道。
“葛太醫？”章太醫驚了。
“我看此藥湯，跟先前的藥湯並無區別，章太醫怕是最近幾日操勞過度，疲累眼花了。”葛太醫說著，拿過那碗藥湯，便去給韓甚服用。
“葛太醫，你這太貿然了，若是這藥湯有問題，那可怎麽辦？”章太醫吃驚。
想強行攔下來，又因為葛太醫是太醫署的太醫令，是他上峰，不敢硬來。
“這方子都已經熬制三次了，聖上每次服用後都無起色，這藥湯還能有什麽問題？”葛太醫淡淡道，說著又去瞥了林幼蟬一眼。
林幼蟬沖葛太醫勉強一笑，才跟章太醫道：“我給出的那方子定是無錯的，那宮中的藥材亦沒差錯，或許真如葛太醫所說，章太醫您是看錯了。”
章太醫氣極，眼睜睜看著韓甚將那碗藥湯服下，亦無可奈何。
倒是劉大宦，似是察覺到葛太醫與林幼蟬之間暗中的交流，若有所思。
在等這解毒修覆液起效的時候，太極殿中來了一撥進宮來探視當今聖上龍體情況的臣子與王侯。
林幼蟬已經見怪不怪了。
韓甚出事後，除了宮中的太後，皇後，妃嬪們皆會時不時過來追問外，還有宮外的王侯權臣等人亦在征得太後或趙皇後首肯後進宮覲見。
不過今日來的，確是林幼蟬的舊相識，燕王夫婦。
得聞此時與太醫等人合力救治韓甚的是林幼蟬，燕王夫婦特意叫小宦把她叫了出來。
“燕王，燕王妃！”
林幼蟬見到燕王夫婦，心中亦是一喜。
自從一年前丁憂後，她便再沒有見過燕王夫婦，最近回得京中，又忙於在京中假裝給阿爹解毒治病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再去過燕王府拜見二人。
不料卻在被強召進宮替韓甚治傷的這個時候見上了面。
“燕王妃別來無恙吧？還有燕王，您的腿該痊愈了吧？”
“我自是無恙的。”
“我的腿，自然是好了。”
燕王夫婦先後應到，均憂心忡忡的，燕王更是下巴一頷，往韓甚的寢宮看去，“我皇兄，眼下如何了？”
林幼蟬也跟著看了一眼寢宮方向，“我昨兒進宮的，眼下跟葛太醫以及章太醫在找解毒方子。”
“能解麽？”
“我找了先前一張解毒的方子，權且先用著，目前暫無起色。”林幼蟬看了燕王一眼，話不敢先說全。
他們說話的這個當兒，那修覆液估計已經在韓甚體內起效了，怕過不了多久，葛太醫跟章太醫便能從脈象裏發現這一點兒了。
不過她也不能現下就說能解。
藥劑原本起效就會打折扣，更別說份量還減少了，具體效果如何，得端看韓甚身子的吸收程度。
林幼蟬正與燕王夫婦說著的時候，那後頭，趙皇後帶著四皇子，以及讓她眼熟的一個人也來了。
林幼蟬表情一怔，而後與燕王夫婦一道跟趙皇後跟四皇子行禮。
等擡起頭來後，再看了趙皇後身邊的人一眼，林幼蟬才想起來，這讓她眼熟的人，原來是那位衛國公府的玉霞郡主。
衛國公府沒了，趙氏不是都貶為庶民了麽？
她怎麽還能進宮？
“蟬大夫，聽聞你給聖上開的解毒藥方，已經服用四帖了，依舊毫無起色，看來你這個神醫，以前是過於沽名釣譽了！”趙皇後臉色不善，不耐地瞪了林幼蟬一眼。
趙玉蓉瞧見林幼蟬，已經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聽趙皇後這般訓斥她，心中暗自竊笑。
林幼蟬微微躬身，“皇後娘娘稍安勿躁，若是今日聖上的龍體依舊不見起色，草民便與阿爹離宮，遵照太後懿旨，日後再不用小神醫之名行事。”
燕王夫婦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忍不住默默對覷了一眼。
“是便最好，蟬大夫……”“蟬大夫！”寢宮那頭，何太醫跟一個小宦已經匆匆走了出來，見到趙皇後一行人，趕緊行禮。
“你們找蟬大夫何事？”
“稟皇後娘娘，臣等給聖上餵服了蟬大夫開的藥方，如今脈象看起來，似有好轉之機。”何太醫激動下一把抓過了林幼蟬的胳膊，“快，跟我回去看看，葛太醫跟章太醫都等著你親去看看！”
林幼蟬早料到了，底氣忽然十足的她一改在趙皇後跟前的卑微，“皇後娘娘，請允我先行一步，替聖上……”
“快去快去，救治父王要緊。”四皇子忍不住激動道。
趙皇後臉色一暗，而後又一喜，完全忘了之前的刁難，“沒錯，蟬大夫你若治好了聖上，本宮重賞！”
倒是趙玉蓉表情完全陰郁起來。
林幼蟬回頭又與燕王夫婦一瞥後，跟著何太醫回了寢宮。
見葛太醫跟章太醫兩人均一人一邊捏著韓甚的手腕聽脈，臉色似驚又喜，再看韓甚，依舊臉色蒼白，陷入昏迷，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葛太醫見林幼蟬回來了，放手起身：“蟬大夫，你過來看看，這聖人的龍脈，是如何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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