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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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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趙銘被毒死了?”

作為涉案人, 趙銘一出事,刑部便派小吏來通知江府,林幼蟬得知後, 愕然。

“說是昨兒從大理寺轉去刑部的當兒, 出的紕漏。”江叔珩一股子怨氣,亦是相當惱火。

今兒明明應該是三司推事正式提審趙銘的,已經提醒過楊尚書要小心防範, 卻沒料到,竟然還是出事了。

這比當年他親自給江家翻案那會兒還糟。

那時候至少手裏拿著崔濤認罪的供狀,現下人證物證俱在,主謀卻沒了,這案子, 還能怎麽審?只能看上頭的意思。

即是說, 要看韓甚的意思!

“我要去刑部一趟。”

“阿爹,我也去。”

兩人去到刑部的時候, 刑部的官吏已經將趙銘的屍身送去了仵作房。

出具的驗屍格目上, 也證實趙銘確實是毒發身亡。

“昨日趙銘從大理寺轉送到我們刑部,一路上有程大人看著, 途中趙銘並沒有接觸過任何人,他便是服毒自盡, 那毒, 亦不可能是在途中有誰人遞給他的。”

作為主審官, 被告出了這等岔子,楊承樞亦是憤慨不已, “趙銘被收押進刑部大牢後, 我已經著獄卒跟牢頭小心看管,刑獄裏頭但凡要接觸趙銘的人, 均是我信得過的人,並且禁止任何人進來探監,按照常理說,那毒,亦不大可能是我們刑部的人給他的,眼下我們正在查昨夜監牢裏輪值的獄卒,就看看是否有無問題。”

“但我依舊以為,若趙銘當真存了死志,最大的可能,是在大理寺刑獄時就已經被誰人送了毒物。”楊承樞不相信自己治下人裏出了問題。

“秦川那邊怎麽說?”江叔珩追問。

“秦寺卿那邊,說趙銘在大理寺呆了幾日,也沒有出事,故而不承認看管疏漏,以為是我們刑部看管不力。”楊承樞苦笑,“程大人監察趙銘被送到刑部後,倒是提過一句,當時看趙銘並無恙,並沒有放在心上,可趙銘如今被推斷是服毒自盡,我倒是有些許疑慮了。”

“程大人說什麽?”

“程大人說,他去大理寺刑獄時,恰見得趙銘大喊大叫,說秦寺卿想殺他,但秦寺卿卻道是誤會。”楊承樞道,“雖則我不確定,這是否是誤會,但秦寺卿確實沒有動手滅口,而且趙銘也確實順利轉來了刑部,其中或許亦有程大人去得及時的原因,但,我能確定的是,趙銘,並沒有死志。”

若是有求死之心,那就不會害怕秦寺卿要害他性命了。

故而來到刑部後服毒自絕生路,不似趙銘會做的事。

“另外……”楊承樞猶豫了片刻,還是道來:“另外,昨夜我雖下令禁止趙家的人探親,但宮中,有來人替聖人看顧了趙銘一回。”

“誰?”

“劉公公。”楊承樞無奈道,“據說昨日刑部到衛國公府拿人,衛國公夫人跟玉霞郡主進宮,請求過皇後與聖人,劉公公就是奉聖命來探視趙銘的,其他人,我能阻攔下來,但劉公公……”楊承樞搖頭。

劉公公是作為聖人來探監的,還奉了聖諭與他,楊尚書沒有這麽大的能耐,只能接旨讓他進去見人。

“你懷疑……”毒是劉公公給趙銘的?江叔珩大膽地問。

“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楊尚書將問題回踢給江叔珩。

劉公公是稟明過身份進去的,又打著聖上的名義,若是趙銘服用的毒是劉公公的,那這事做得也過於明顯,反而可能性不大。另外,趙銘不願意死,便是劉公公提供毒藥給他,劉公公如何說服趙銘服下毒藥呢?

再加上毒發是劉公公走之後的事情,那劉公公提供毒藥給趙銘的可能性就更微渺了。

“那……”

江叔珩還待說什麽,外頭已經有官吏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大人,楊大人!”

“何事這般驚惶?”楊尚書蹙著眉頭輕呵。

“不好了,楊大人,您叫卑職去查昨兒輪值的獄卒……”

楊尚書一聽,已經知曉不妙,臉色一沈,“是誰出事了?”

“盧大栓他,值夜後沒有歸家,卑職去盧家,盧家的人也尋不著人,怕是出事了。”

楊尚書一驚,急了。

“才將將一個上晌,怕不過是外宿在何處而已,發派人手去找。”

江叔珩眉間微微一蹙,才要說什麽,楊尚書卻已經顧不得跟他再議,匆匆自去追查了。

“阿爹!”

站在他們旁邊,一邊聽阿爹與楊尚書審理案情,一邊將驗屍格目看了一遍的林幼蟬,看著上面仵作的結論,忍不住好奇,“阿爹,我可以去看看趙銘的屍首麽?”

“你是,發現了什麽?”江叔珩看著自家閨女問。

方才他與楊尚書相談時就發現了,蟬娘看這驗屍格目,是越看小臉越沈,若不是有什麽地方引起了她的註意,斷不會提出想去看一個死人。

“得等我親自看過趙銘的屍首才能確定。”

作為中書令,又是苦主,這點兒小事自然可以辦到的,於是江叔珩叫來獄卒,領他與蟬娘去了一趟仵作房。

仵作房內除了停屍之地,還是解剖驗屍的仵作重地,為好好安凡犯人屍體,以免屍首過快腐爛潰爛,仵作房特意選的是陰涼之處,還在裏頭放置了不少冰盆。

林幼蟬亦踏進仵作房,就覺得冷嗖嗖的。

那驗屍的老仵作已然歇下,尚沒有進行任何驗屍公務,見他們進來,起身與他們行禮。

而江叔珩,在仵作房裏意外地見到了一個熟人。

黃令史。

“江大人!”

“黃大人!”

林幼蟬也認出這是誰來了,眼皮一跳。

這便是當初追查李應遇害一案的黃縣尉啊,不,聽說,他已經擢升到刑部來了,也參與了衛國公的案子麽?

黃大勇並沒有參與到這個案子裏來。

身為才將將升上來的小小令史,像這般的大案,並不具備資質,他不過是聽聞擢升自己到刑部的衛國公,竟然就死在了刑部監牢,一時震驚。

衛國公的人既然能把自己舉薦到刑部,那不是應該刑部除了他,另外還有衛國公的其他人手嗎?

怎麽偏偏才從大理寺轉來刑部,一宿沒過,就出事了?

難以置信下,他才來仵作房瞅上一眼的,如今乍然見到江首輔,倒是讓黃大勇心緒覆雜得很,一時說不清是何等感觸。

他當時借出鄧家滅門案的卷宗,還以為江大人是從趙五入手對付衛國公,未曾料到,還沒聽得江首輔跟衛國公如何拿趙五一案鬥法,半途就殺出個已經死去十年的崔景明,控告衛國公勾結自己親隨汙蔑江老翰林。

京城這些天可是砸了鍋似的熱鬧,亦有許多聰明人猜度,這崔景明那般湊巧地就在聖上微服私訪的時候告禦狀,江大人又恰在現場,時機拿捏的那般好,是不是這驚天大案,原本就是江大人設的一個幌子?

黃大勇聞知此事後,同樣一般震驚,但跟一般人不那般想的是,對內情半知不知的他不以為這是江大人設的一個局。

若是江大人當真知曉崔景明還活著,怎麽還會尋他拿鄧家滅門案的卷宗,想從趙五郎入手對付衛國公呢?

這一次,黃大勇可謂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他就在刑部,這案子的進展,他亦在冷眼旁觀,一步步盯著,直到今兒上值,知曉衛國公死了,出於知遇之情,過來看看。

他升職的時日尚淺,承了衛國公的提拔,還沒給他正經辦過多少事呢,送他一程,順便看看素未謀面的這位伯樂。

“江大人是來查看衛國公的屍身的?”

江叔珩不意在刑部仵作房裏見到了黃大勇,這幾日在刑部進進出出,他亦在公務房裏瞥見過他。

不過黃大勇並不參與這起要案,亦沒跟他接觸的必要,所以江叔珩未曾跟他打過招呼,不曾想居然在仵作房裏見到人了。

黃大勇調查李應遇害一案,追查林小大夫的這些事,江叔珩自然是知曉的,瞥了蟬娘一眼,看她態度自然,心裏笑笑,點頭,“沒錯,黃大人是?”

“有件案子,看了驗屍格目,覺得有必要親找人犯屍身確定一下,如今已經事畢,江大人請。”黃大勇離開了仵作房,經過林幼蟬身邊時,瞥了她一眼。

這個小神醫可真讓人印象深刻啊!

當初第一面見她,還只是住在萬家客棧的左家小大夫,毫無名氣,聞名大振後第二次見,是為了查找劉無疾的下落,跟燕王府的和公公到萬年縣衙要人。

今日,算是第三次見面,小神醫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江首輔的千金。

真是世事難料!

不過他亦不差,能在刑部與江大人父女堂堂然見面,實力所然。

這般想著,黃大勇得意地回到了公務房。

而仵作房裏,林幼蟬在老仵作的指引下,見到了趙銘的屍首。

這個一直針對她的幕後最大黑手,如今就這麽毫無氣息地躺在冷冰冰的解剖臺上,讓林幼蟬既確定,又很難相信。

自從知曉他對江家做了什麽之後,她想象中給衛國公理想的結局,是接受三司推事,在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無可抵賴,最終押往刑場,在眾目睽睽下施以斬刑,才能出阿爹跟她心中的那口惡氣。

而後再讓他死後,受萬民唾罵,遺臭萬年。

但偏偏他就這般輕易地就死了,一了百了,便宜他了。

不過現在林幼蟬的重點不在這兒,重點在趙銘服用的毒藥上。

在見到驗屍格目上的死後癥狀,她就隱隱有個猜測,如今再親眼見到趙銘的屍首,又找借口遣走老仵作,從已經僵硬的屍身上,提取了已經凝固的毒血,小心謹慎地裝了起來,才回頭,示意阿爹可以走了。

江叔珩看她所為,心中明了幾分,當即囑咐過老仵作後,帶著閨女離開了刑部。

在坐馬車回江府的時候,林幼蟬才跟江叔珩解釋:“爹,我發現,衛國公中毒的癥狀,我之前見過。”

“哦?”江叔珩一怔,而後馬上反應過來,若是蟬娘見過衛國公中毒癥狀的話,也便是說,中毒的源頭蟬娘可以確定的話,就能知曉是誰給趙銘服用的毒了。

“是怎麽回事?”

“阿爹還記得上一次的醫鬧嗎?當時那位梅嫂子,被強餵的便是這種毒。”

當時梅嫂子中毒後的癥狀,就跟衛國公的驗屍格目,以及屍身的毒發痕跡,似了八成,最後一成,便等回去之後與梅嫂子,還有崔景明的毒血成分檢驗一番便知道了。

之前無論是替崔景明解毒,還是救梅嫂子,她都有將他們在中毒狀態下的血液提取了幾滴,而後用黑匣子的分析系統分析過,證明血液裏的毒性成分是相近的幾種類型,所以她才會百分百確定是衛國公故意派人去永春堂醫鬧的。

而林幼蟬猜得沒錯,便在她回江府後,拿從衛國公的屍身上采集到的血液在黑匣子分析系統上一測,毋庸置疑,與崔景明跟梅嫂子,是同一種毒。

就林幼蟬來看,這毒,出自衛國公之手,所以,是衛國公府的人,親自毒殺了趙銘麽?

還是趙銘為了衛國公府的利益,最終選擇了自行了斷?

林幼蟬將自己的發現結果告訴了阿爹,江叔珩若有所思。

“阿爹,您看?”

“這事,交由阿爹來辦。”江叔珩慈愛地看著自家閨女,“雖然趙銘就這麽未經審判便死了,有些遺憾,但,蟬娘你日後,倒是不必再怕他日再有敵手對你糾纏不清了。”

“這倒是。”林幼蟬點點頭。

她入京後,尤其是認回阿爹之前,總是活得提心吊膽的,一是因為江仲玨派人來追殺他,二是官府因為李應案追查她,三就是因為趙銘要找她報仇。

如今一江仲玨被抓了,二查案的黃縣尉調到了刑部,不查李應案,以那洪縣尉的本事,這案子八成會成為懸案,三的趙銘已經死了,對她危害最大的要素們,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再說,還有阿爹替自己掩護一二,等趙銘的案子了結後,她應該能安心做她的小神醫了。

“那衛國公汙蔑祖父的案子,就這麽不查了麽?”林幼蟬想想又問。

“查,怎麽不查。”江叔珩冷哼,“便是他人死了,人證物證在,趙銘的同黨幫兇還在,怎麽可能就因為趙銘死了,就不查了呢?”

便是他們不查,他江叔珩亦是不允的。

而這一日,在刑部快馬加鞭將當年偽造私信的文人找回來後,江叔珩與三司推事的四位大人一起,被召見於禦書房內。

案桌上是堆得滿滿的卷宗文書,均是三司在接管這起案子後,調回來的所有證物。

韓甚早已經撿了其中一二翻閱過,此時手上拿著的便是仿寫江老翰林筆跡的證人被逮回來後,老實交代的口供。

韓甚沈著臉將供狀看完,面有愧色地看著自己的臣子,視線最後落到了江叔珩身上,幽幽嘆息:“江卿,孤,有愧!”

“聖上,此言甚重。”不管心裏頭此刻是如何作想,江叔珩一撩長袍,雙膝跪地,“臣惶恐。”

一旁的楊尚書跟程大人微微側頭瞥了跪在地上的江叔珩一眼,又雙雙垂下頭去。

“聖上,此案均為趙銘所犯,亂我朝綱,罪大惡極,斷不能輕拿輕放。”秦寺卿亦道,“請嚴懲衛國公趙氏一族,為冤死的江老翰林以及江氏,卷進此案中的崔氏以及諸多無辜百姓,討個公道。”

“秦卿說得有理,便是人死了,罪尚在。”韓甚瞥向楊尚書跟程大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著三司嚴厲按照本朝律例,判案定斷。”

楊尚書與程大人齊齊躬身:“臣等,遵旨。”

待三司退走準備結案定奪後,韓甚起身,親自扶起了江叔珩:“江卿平身!”

“謝聖上。”江叔珩攬袖而起。

“這幾日孤每每想起受趙銘蒙騙,絲毫不察當年趙銘對你父親做出如此惡毒之事,便寢食難安。”韓甚嘆道,挽著江叔珩的手,“逸石,你是我依仗的忠臣,可勿要因此事生了芥蒂,使君臣不和。”

“聖上多慮了,聖上為逸石君王,且此案便如秦寺卿所說,均為趙銘狠毒才使的這等奸計,逸石亦看得明白,怎敢怪責與聖上?”

“逸石你明白便好,切勿因此此事與孤生份,孤日後還待多多依仗與你啊。”韓甚老懷安慰,又和善地與江叔珩寒暄一番,才讓他離宮。

而隨後,為表聖眷,又賞賜了一大堆錢銀寶物,送去江府。

次日大朝會,韓甚通過了三司決斷後的結案定奪,褫革趙家衛國公爵位,趙氏一系貶為平民,凡涉案者,按律定罪查辦,該殺殺該關關;

徹查合壽坊坊務司諸等官吏;

以趙家財資彌補崔詹事之損傷。

趙皇後打入冷宮;

另追封江老翰林為安國公,江大人繼爵安國侯,食邑千戶,再賞金百兩,銀千兩,另賜珠玉若幹。

聖諭一旦昭告天下,京城百姓群情沸騰,嘩然不止。

*

“所以,我現在是安國侯府的大娘子了。”

在宣宜坊朱蘆街的宅子裏,告訴劉無疾如今可以安心歸家時,林幼蟬神氣地跟眾人指著自己,得意洋洋。

“可不是,日後蟬大夫不是首輔家的千金,而是安國侯府的千金了。”劉無疾笑著點頭道。

這些日子,因為當年東宮崔詹事的出現,指控衛國公的事,各個坊市鬧得沸沸揚揚的,便是呆在宅子裏的劉無疾,每日亦有聽聞左鄰右舍的議論。

蔣小郎出去打聽消息後便要忍不住說與宅子裏頭的眾人,當知曉自家主子家如今搖身一變晉為侯府時,眾人也相當震驚。

“那敢問安國侯府的大娘子,日後還從醫嗎?”

崔奕之看著洋洋得意的林幼蟬,眼裏嫉羨一掠而過。

他們江氏,倒是節節登高,而同樣被冤誣陷的崔氏,在京城中的根基全無,還得從頭來過。

“從啊,我最能幹的就是做大夫了,怎麽會不從醫呢?”林幼蟬道,想起什麽,“對了,劉大夫,我們那小神醫的藥鋪,很快就修葺完建了,到時候重新開張,你可也要到這宅子裏來繼續煎熬膏藥。”

“當然,日後我與我家方海空青,光明正大地來你家熬藥做活!”劉無疾點頭。

那藥鋪的營收分紅原本便成為了劉家的主要錢銀來源,藥鋪被燒後的那段時日,劉家的日子能不受影響,還是開店之後收到的銀子撐著,再加上放永春堂寄售的藥膏,也多少有進項。

如今藥鋪重新開業,他們劉家人自然要上心的。

“不過,我還想,若是閑時,可以到藥鋪坐堂,給人看病,蟬大夫你看可好?”難得可以光明正大地露面,還能用上自己的一身醫術,怎能不坐堂看病?

林幼蟬想了想,覺得可以,畢竟當初她原本就是想跟劉大夫合作一起開醫館的。

現在劉大夫可以堂堂正正露面,想發揮所長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劉大夫你還不如幹脆固定幾日到藥鋪給人看病,再固定幾日來朱蘆街熬藥。”

“這般安排亦是可以的。”

“那藥鋪裏頭之前留著給專門煎藥的地兒,還能往後擴一些,就拿那裏給劉大夫做看診室,如何?”

“也好。”劉無疾點頭,而後也問:“那,蟬大夫為何不幹脆將那小藥鋪改為小醫館呢?”

“眼下重修的格局就是按照小藥鋪的格局來改建的,這麽小小的一個地兒,容不了更多的大夫了。”林幼蟬大手一揮道,“等日後看看鋪子左右,能不能買下來擴大經營再說吧!”

“也好。”劉無疾笑盈盈地收拾自己的行囊準備歸家去了。

而林幼蟬則去叫青柳,帶蔣老伯跟金叔,去找一早到錢莊換的兩大包銅錢擡出來,交給找上門來結算餘款的石頭。

端午之前,為了將事態最快的擴散到各個坊市,林幼蟬提前就跟石頭打過了招呼,叫他們到合壽坊狀元樓附近去蹲點混個臉熟。

如此在行事當日,他們若是出現在附近,旁人不會覺得突兀。

而石頭領了訂金後,帶了幾個屬下的乞兒便照辦了,原本林幼蟬並沒有詳說實情,所以等端午那一日,看了一出大戲,還有幸見著了微服私訪的聖人,著實讓他們這群乞兒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後,便馬上醒悟過來,這便是小神醫要他們宣揚的大事——當事人之一就是小神醫的爹江叔珩呢,他哪有什麽不明白的?

立即帶著乞兒四散開去,宣傳衛國公趙銘十多年前拘禁東宮詹事崔景明誣陷江老大人害慘江氏闔府入罪的事。

雖然因為此事關系甚大,當日目睹現場的百姓亦已經紛紛宣揚開來,但能將此事在最短時間內擴散最廣,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視線聚焦在此事上,石頭及其帶著討生活的乞兒們占據首功。

前一段時間正是事態最甚的時候,自然不好來找小神醫要餘下報酬,今兒趙銘已死,處置的皇榜已經張貼告眾,石頭正等著呢,今日聽小神醫叫蔣小郎到萬家客棧傳話,於是帶著阿耐等一群手下便來了。

見錢銀到手,石頭心中大石落下,在準備與阿耐等人告別時,想了想,又跟林幼蟬道:“小神醫,看在你是咱們老主顧的份上,我給你提個事兒!”

“什麽事兒?”

“就前些時候,我聽別的乞兒說,有人雇用了他們,專門在城裏頭傳唱那江首輔,不不,是安國侯的壞名。”

“什麽壞名?”林幼蟬一怔。

“便是安國侯大奸臣的壞名。”

林幼蟬一聽,氣了,“誰幹的?”

石頭搖搖頭,“咱們這行也得講道義,便是打聽怕也打聽不來的。不過,就衛國公這事敗露後,聽聞這些年時不時地就有人給錢銀那些乞兒做這事。”

穩定的買賣,可是無家可歸的乞兒們的好買賣。

所以這就是天底下她阿爹的名聲一直這般壞的主因?

林幼蟬更氣了,“那我也雇你們,以後好說道說道,我爹如何臥薪嘗膽,為報血仇忍辱負重,終還江氏一族清白,雖被奸人汙蔑為奸相,但實際上卻是個忠孝守義的大好人跟好爹爹。”

石頭眼神一亮。

才做完一筆營生,又來一筆,小神醫付錢爽快,他倒是不拘再跟她合作。

於是林幼蟬叫來青柳拿了十兩銀子做訂金,打發走石頭後,轉頭去找崔奕之等人:“那你們,如今打算怎麽辦?”

因崔景明是清查江氏冤案的關鍵證人,江大人擔心崔景明安危,派自家醫術高明的女兒到刑部大牢看病,已經成為眾所知曉的事實。

聖諭張貼告示後,此案相關罪人被關,作為原告的崔景明自然可以出獄了,但因為身子孱弱,故而被送到了小神醫朱蘆街的宅子靜養,以便讓小神醫繼續醫治。

崔奕之帶來的眾人,如今皆住在此地,亦不會招人懷疑了。

“等趙家賠與我崔家的錢銀到手後,我打算在京城中買一幢房子,再帶父親搬過去,在這之前,還要叨擾蟬大夫一段時日。”崔奕之道。

趙氏的彌補,對於闔族被毀的崔氏,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若趙銘那般惡毒的手段沒有得逞,那崔氏便是今日的皇親國戚,崔氏郎君亦有大好的前程,可現在,莫說前程盡毀,便是重來,也得忌憚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對曾經的東宮勢力、如今的崔氏的姿態。

只是跟之前相比,到底是有了從頭開始的機會,崔奕之已經決定要留在京城,重振崔氏門戶。

“那也好,你便陪你爹好好休養,我也要回府陪我爹去了。”

林幼蟬美滋滋。

趙銘死了,阿爹封侯了,日後她也沒什麽隱患可擔憂的,可以安心做她的侯府貴女了吧?

等她回到德勝坊的時候,便見著進進出出的馬車川流不息。

馬車更進去一些的時候,更見得自家門邸前頭停靠著的不少馬車。

自從江大人封爵安國侯後,來江府送賀禮的人是絡繹不絕,便是昔日不認同江首輔手腕的不少文武百官,也趁著這個時候欲與江府修好。

而林幼蟬可是從阿爹那兒聽說過,其中也有在打聽她小神醫藥鋪什麽時候重新開張的。

前兒她的藥鋪,是著實給她收攏了不少主顧呢,等過幾日店鋪重建好了,定能再大賺一筆。

馬車在門前停下,下車進府之前,林幼蟬擡頭瞥了一眼偌大的“安國侯府”——之前“江府”的牌匾,已經換了,現兒是炙手可熱的安國侯府了。

她小神醫的身價也跟著漲了呢!

這些天不僅有遞送給阿爹的拜帖請柬,便是她這位侯府千金,也得了不少帖子。

之前她雖然是小神醫,沒成為阿爹的閨女之前,自然是沒什麽人給她下帖子的,後來成為阿爹的閨女之後,真正願意來與她來往的,也便是左七娘周三娘她們,更沒有拜帖。

倒是現在,帖子多了。

看著帖子上頭那幾家侯府的家徽,林幼蟬想,這算不算是自己真正進入京中貴女圈中了?

不過要真與這些的娘子們交往,她又興致缺缺,於是都給推了。

“大娘子您回來了?”

“蟬大夫您可回來了!”

見著林幼蟬回府,青梅跟海棠小心謹慎的上前伺候。

上一次因為她們疏漏,差點沒被桂花姐害了大娘子後,江大管事將府裏外的奴婢雜役悉數徹查了一遍,最後發賣了五個奴婢,並將兩個雜役送官後,兩人就愈發兢兢業業了。

當初她們還以為犯下這等大過,會被嚴懲發賣,誰料大娘子叫來江嬤嬤訓誡一頓後,罰了兩個月的月銀,最終還是留用了她們。

兩人感激涕零,伺候大娘子愈發上心。

“哎,知曉我阿爹今日回不回來用膳?” 林幼蟬放下藥箱,拿青梅跟海棠遞過來的水更帕子洗漱一番後問。

最近阿爹榮升安國侯,迎來送往多了,每日下值都有人請,故而外出會友的時日亦多了,有事若不能歸家用膳,都會叫身邊的親隨回來稟告一聲。

“江大管事跟江嬤嬤說了,今兒老爺會回來用膳。”

“那就好。”

她得給說說他名聲被人敗壞的事情。

等到了晚膳的時辰,林幼蟬去膳桌的時候,恰見江衡也在。

見著林幼蟬,江衡還很罕見地沖她笑了笑,心情亦十分愉悅。

林幼蟬也微微笑著瞥了江衡一眼,心裏頭明白江衡為何這般高興。

阿爹封的安國侯,不是世襲的,但可以承爵三代,阿爹膝下只有她一個女兒,江衡以為自己是江氏這一脈唯一的男嗣,將來可以繼爵,做安國伯呢!

江衡心裏確實是這般以為的。

幸好先前聽爹的話,在江府安生呆著,亦從沒有明面上為難這位堂妹。

她得了桃園莊又如何?

他是江氏唯一的一位兒郎,待三叔榮退,那爵位不傳他,還能傳與誰?

便是他日後念書得不到一官半職,只要有個安國伯的頭銜,便能有自己的食邑,屆時便是不用幹別的,單靠食邑,便能活得輕輕松松了。

江衡這幾日是做夢都在笑,恨不得尋個時機,趕緊去刑部告訴阿爹。

嗯,江仲玨入獄的消息,江衡早便從白管事口中得知,知曉父親被拘押在了刑部,匆匆趕過去探監。

江仲玨自然不敢講自己當年的做的那些事與兒子知曉,況且他與江叔珩有言在先,不得將其問罪,在外頭楊尚書與江叔珩,亦未有大肆宣揚江仲玨一事。

故而江仲玨只跟江衡說自己當年被卷入其中,與趙銘有所過節,怕他再找人來尋刺,所以才主動進來刑部監牢幾日,待風聲過後再出去。

江衡亦未有多疑,到後來趙銘死在監牢,三叔封爵,喜上眉梢,便更沒把自家阿爹的事放在心上了。

不過江衡一時忘了自家父親,江叔珩卻是沒有忘的。

在林幼蟬跟江衡等候他回來用膳時,江叔珩回來了,一並帶回來的,還有將將從刑部釋放的江衡。

“阿爹!”

林幼蟬跟江衡齊齊站了起來,一起迎上前去。

江叔珩臉色原本難看,此時見了林幼蟬,臉色一緩,而江仲玨原本亦沈著一張臉,瞧見江衡了,才總算有了喜色:“衡兒!”

“阿爹您總算回家了!”江衡笑著一邊攙扶江仲玨到案桌邊,一邊喚奴婢打水過來。

“是啊,我總算是回來了。”江仲玨得意地瞥了江叔珩一眼,笑得囂張。

江家,如今是安國侯府了,這侯府裏頭的一半,可都是他跟衡兒的,那爵位更是非衡兒莫屬,為了這潑天的富貴,他便是走刑部這一遭,又如何?

這邊廂,江叔珩已經洗漱過,做到了食桌旁,叫大廚房上菜了。

“這可真好,我們江府一家,今兒可算是團圓了。”江衡激動。

“沒錯沒錯,我們今日,是闔府家宴啊!”江仲玨拿帕子擦著手,笑哈哈的,便是再看向那禍根蟬大夫,也莫名順眼幾分。

林幼蟬瞧了興高采烈的二房父子倆一眼,不明白為何自家阿爹忽然將江仲玨接回侯府,但看江叔珩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算了。

闔府家宴,江仲玨亦是說得沒錯的。

今日的膳食尤其豐盛,前菜加主菜跟糕點,前前後後上了二十幾道,琳瑯滿目,簡直豐比過年。

林幼蟬一開始還吃得悶悶寡歡的,但後來見那江仲玨父子吃得開心,想想自己獨自生悶氣完全是自己吃虧,看開後,於是便也歡喜地吃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何阿爹要將江仲玨接回來,但既接回來了,自有阿爹的道理,她就別管了。

江叔珩將江仲玨接回來,自然是有一番考量的。

待用過膳後,品了好一會兒茶,看江仲玨與江衡寒暄得差不多了,江叔珩起身:“江仲玨,衡兒,你們倆,跟我去祠堂一趟。”

江仲玨一聽這江叔珩還直呼自己姓名,不喚二哥,臉色就有點難堪了,但還是叫上江衡,一起跟在江叔珩身後準備去祠堂。

“阿爹?”江氏的祠堂?她好像也沒去過。

林幼蟬當即起身,才準備跟過去,江叔珩沖她一擺手,“蟬娘便不必跟來了,回你院子,早些歇著。”

林幼蟬雖然心裏頭失落,但還是點點頭,應承了阿爹。

不過阿爹帶江仲玨去祠堂做什麽?

江叔珩帶江仲玨去祠堂,自然是問罪的。

江大管事早將祠堂的燈盞亮起,偌大的祠堂裏燭火通明。

江家三位郎君邁進祠堂大門,外後江大管事便著人將大門關了起來,江叔珩看著燭臺後頭擺放的一個個牌位,自己先躬身行禮,回頭沖江仲玨大喝:“給我跪下。”

江仲玨已然明白江叔珩想做什麽,乖乖地跪了下去。

江衡於是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江叔珩看著江衡,臉色一凜:“江衡,你可知你父親都幹了些什麽?”

江衡聽三叔這般一提,詫異,江仲玨臉色都變了,“江叔珩,你說過只要我提供趙銘的罪證,便不追究的?”

“不追究?只是不以此定你之罪罷了,如今三司在城中捉拿其他要犯,你卻偏偏被我提出了大牢,還叫追究嗎?”江叔珩指著江家的列祖列宗道,“便是我在外頭不追究,你害死了這麽多江家的郎君家眷,他們能不追究嗎?”

“三叔,什麽意思?”江衡驚疑。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說,你祖父祖母,大伯大嬸,還有你三叔四叔五叔跟你的二弟三弟大姐兒二姐兒等等,都是你爹害死的。”

從回府後一直壓下的怒氣,這時候再按捺不住,發作出來,江叔珩一口氣將當年江仲玨幹的好事悉數說與了江衡知曉。

江衡愈聽愈驚疑,最後冷汗涔涔,一把抓住了阿爹的胳膊,“阿爹,你告訴我,你沒有做三叔說的那些事!”

江仲玨原本低垂著頭,如今聽兒子這般一說,也怒了:“當時我欠了外頭那麽多銀兩,你大伯大嬸不幫扶我,你祖父祖母亦不打算過問,我若是還不上債,只能讓高利貸拿我性命填債,但趙銘願意幫我,我當時不過是替他辦些許小事而已,哪裏知曉他會栽贓三叔呢?”

“我若知曉那四封信會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也,我也不會幹……”江仲玨說著,眼眶泛紅,就要哭將起來。

“你別惺惺作態了,江仲玨。”江叔珩看著江仲玨,輕蔑:“那模仿我父親字跡的證人招供了,當初便是你拿著草擬的通敵信親自上門去找他的,還有他之所以知曉我父親的字跡,亦是你,偷拿了我父親的不少筆墨出去,讓他臨摹。”

江仲玨一頓。

“你是明明知曉那五封信的內容是私通西戎,清楚一旦事發,不僅是我父親,還會牽連江氏一族落得叛國罪行,你亦照辦,事後你還想以此要挾趙銘,所以才這般有先見之明地將這些證物偷偷留存下來的。”

所以從他這處搜出來的證物才會這般齊全,正因為齊全,才能讓趙銘無可抵賴。

就跟趙銘扣押著崔景明不殺,為的是有朝一日有依仗威脅聖上,江仲玨私藏了這麽多證據,為的是有朝一日有依仗威脅趙銘,一個道理。

若非當時就知曉厲害關系,亦知曉這些文書信箋能作為要挾趙銘就範的權柄,他怎麽這般周密地留存起將如此多的罪證?

“在我們列祖列宗面前,在你害死的這麽多江氏族人面前,你還想狡辯?”

江衡第一次知曉父親做過什麽事,聽呆了。

“反正我那時候都將沒命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能讓我活下來,我哪兒管得了那麽多。”江仲玨卻冷笑起來:“江叔珩,便是我害死了這麽多人,對不起他們,唯獨沒有對不起你。”

“什麽?”江叔珩驚詫了。

他害得自己失去了父親不止,還丟了官職,聲名俱損,從天子驕子淪為囚中困徒,他還膽敢說沒有對不起自己?

“不是嗎?當年若不是我害了江家,你能這般下定決心扶持魏王,奪得從龍之功位居首輔之位嗎?” 江仲玨大言不慚道。

“稀罕!我那時候便即將是東宮太子的人,憑我江叔珩的能力,做尚書做首輔,易如反掌!” 江叔珩怒。

“那現在呢?現在你父親是安國公,你是安國侯,我們江家是安國侯府,若你是跟著原來那個太子,你還能得到這個賞賜的爵位麽?”

江仲玨說著,激昂的起身,“江叔珩,是我,又是我,是我給了你們定罪趙銘的證據,才讓聖上憐憫,讓我們江府成為侯府的,我們江氏地位變得今日這般尊貴,這其中,我不是居功至偉麽?”

“厚顏無恥!”江叔珩一腳踹了過去,將江仲玨給踹翻在地,“跪著,你給我跪著好好跟江家冤死的人告罪!”

“爹!”江衡看著自家父親摔到了地上,慌忙去扶,被江叔珩喝住了,“衡兒你給我出去!”

“三叔?”江衡見三叔似要遷怒於自己,愈發六神無主。

“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爹犯的事,捫心自問,你白白遭罪那幾年,在監牢受的那些苦,是不是你爹的錯?”

想起自己當年被押在監牢裏的那幾年,江衡眼眶一紅,終究是默默起身。

“衡兒,阿爹是為了咱們好……”江仲玨急忙欲向兒子解釋。

“我看你只是為你自個兒好罷了!”江叔珩訓斥。

江衡再看了阿爹一眼,在三叔威壓下,終究還是默默轉身走出了祠堂。

“江叔珩,你是故意破壞我們父子感情的?” 江仲玨氣急敗壞道。

“我破壞?你要擔心會破壞你與衡兒的感情,你既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為何不一早將此事告訴衡兒,還要等事發後,讓我來揭破你這個阿爹的真面目?怎麽,怕了?”

“誰怕?我可沒怕。”

江仲玨跪在地上,瞟了一眼那江氏族人的牌匾,梗著脖子挺直了胸膛。

江叔珩要罰便罰,他忍,可罰過之後,還不是不能拿他如何?

江家如今是安國侯府了,想必日後衡兒能拿到手的家財更多了,他好不容易成為了侯府家的老爺,日後還有大把好日子過,何必跟他置一時之氣?

說到底,他是江氏的正統傳人,是江叔珩的二哥……

江仲玨正這般美美地想著,冷不防脖頸上忽然被套上了什麽,江仲玨大驚,回過神來時,連忙伸手去拽時,那東西收攏,已經穩穩捆住在狠命用力。

“江,江叔珩,你膽敢,敢弒,弒兄?”江仲玨失色道,氣息漸失。

“江氏族人視你為同足兄弟,你勾結外人殘害他們,是為不忠;祖父祖母費盡心神養你長大,你毫不憐惜任由他們在監牢受盡折磨,是為不孝;大哥大嫂替你籌謀為你取妻成家,你心中生怨便能反目成仇,是為不義;你犯下滅族大罪,隱瞞我等十多年,卻不知有錯毫無悔改之心。”

江叔珩手上抓著白帛狠狠發力,“你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之人,有何面目再活於世上?你到下面,親自替祖父祖母大哥大嫂,那麽多枉死的江氏族人,還有我父親,謝罪去吧。”

“江,江……”

很快,江仲玨掙紮著漸漸沒了氣息。

江叔珩抽了抽白帛,略微松手,看江仲玨垂下頭去,一沒承托身子便軟軟地歪倒下去,確定他是沒命了。

於是擡眸,見著祠堂頂上的房梁,伸腿勾過一旁的木椅,一腳踩上去,而後將白帛拋上去,再將江仲玨一下吊了起來。

待得離開祠堂前,腳一踹,將那張承腳的木椅給踢翻了,而後打開祠堂大門,出去後便轉身快速掩上了大門。

“老爺?”江大管事回頭,看著江叔珩將大門鎖了起來。

“守好,不到明日,不許開門。”江叔珩吩咐江大管事。

江大管事瞥了一眼祠堂大門,點頭。

他已經忍那江仲玨許久了,時至今日,他才總算能替江氏清理了門戶。

拊了拊眉間,江叔珩仰頭看了看夜空,幽幽地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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