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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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又過了一會兒, 眼看著裏頭的血液漸漸導出來的少了，唐世子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氣息卻也平穩起來, 林幼蟬才叫人持穩那根細竹管, 道：“現在可以將人送回營地了。”
如今眼見著唐世子起死回生，在場諸人都願意聽信林幼蟬的話了，趕緊照做。
“小大夫, 那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內出血，還不知道體內傷勢如何，你們不是說能請太醫嗎？叫太醫給他仔細看看。”林幼蟬道。
眾人皆稱是，連忙將唐世子小心翼翼地擡到馬車上去。
林幼蟬收拾好自己的藥箱，正要跟上, 便見左七娘神情覆雜地看著她, 身邊居然還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左京躍跟蘇嶠。
原來是聽聞自家七妹出事了，左京躍跟蘇嶠打聽到出事地點後, 來救自家阿妹, 恰好撞見了林幼蟬救治唐世子。
“蟬娘子，今日的事又要謝謝你了！”左京躍感激地看著林幼蟬。
林幼蟬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什麽, 唐世子那邊的護衛便道：“小大夫，您得跟我們一塊兒走啊！”
林幼蟬應了一聲, 又看向左七娘：“我……”
“去吧, 先將唐世子救回來要緊。”蘇嶠沖她點頭。
有表哥首肯, 林幼蟬跟著載著唐世子的馬車徑直回到了營地。
早已經有護衛提前通知了永興侯府，永興侯當即便去請了太醫, 所以等馬車一到, 便與永興侯府的護衛出來將唐世子搬進了一早準備好的帳篷裏，讓太醫署葛太醫馬上醫治。
葛太醫看著唐世子胸口的那道細竹管子, 楞了：“這是誰幹的？”
“我！”林幼蟬再度舉手。
“葛大人，這不怪她。”
隨同林幼蟬留在帳篷裏的，還有出事後叫的兩位大夫，此時替林幼蟬說話道，而後又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聽得葛太醫連連瞥了林幼蟬幾眼。
“葛大人，您看，這小大夫的治法，對不對？”
兩位大夫留下來，其一自然有葛太醫要留下來問話了解傷情的原因，其二卻是他們想親自問問葛太醫，像這位小大夫這般救治，是否合理？
葛太醫可是太醫令，太醫院的第一把手，這小大夫救人手法如此匪夷所思，葛太醫經驗豐富，由他來判斷最合適不過了。
“人都救回來了，還問對不對？”
葛太醫一句話，便讓兩位大夫明白了。
“只是暫且保住了性命，唐世子到底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看後續。”林幼蟬趕緊道。
並不是她謙辭，雖然看抽出內傷血液後，唐世子呼吸順暢起來，但若是骨折傷到了肺部，還得看詳細的傷情診斷。
譬如是肋骨是否刺穿了肺部，亦或只是挫傷，肋骨是否斷裂。
輕傷便只是挫傷，只等日後慢慢將養，若是重傷，亦可能造成血胸亦或氣胸，要盡快做手術，內固定肋骨，並對肺部進行修覆治療。
林幼蟬其實有些焦慮。
因為很明顯，唐世子已經是血氣胸，正常情況下需要開膛做手術，依她了解的大盛朝醫術水平，怕是很難，更別說還有感染後的並發癥。
果然，葛太醫在診脈之後，亦只是吩咐奴婢熬藥煎制湯藥，並沒有要進行血氣胸手術的概念。
林幼蟬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唐世子，撓了撓臉。
不做手術，倒是還有另一個方法。
林幼蟬的手摸了摸隨身帶的佩囊，裏頭藏著黑匣子，而後又將自己的藥箱取了過來。
在來秋狩之前，考慮到獵場可能出現的意外，林幼蟬已經提前將黑匣子裏的一些藥物取了出來放到藥箱裏，其中就包括一管修覆液。
既然葛太醫也沒想過必須對血氣胸的傷患進行手術治療，以防萬一，讓唐世子喝下修覆液，或許能保住小命。
就是，怎麽將修覆液讓唐世子喝下去呢？
林幼蟬才想要偷偷讓唐世子服下修覆液，又轉念一想，等等，將修覆液當做藥劑，光明正大地讓唐世子喝下去不就好了？
她不是想著要名聲以自保麽？
連太醫令都治不好的傷，她林幼蟬卻治好了，這豈非是證明自己醫術的最好時機？
所以林幼蟬慢慢冷靜下來，面不改色地侯在一旁，看著永興侯府的奴婢將煎好的湯藥送了進來，給唐世子餵服下去。
到近昏的時候，唐世子才晃悠悠地醒來，第一個發現的是永興侯。
聽聞兒子出事的時候，他才將將從獵場裏回來，原本還興致勃勃地跟別家比較著誰人獵的獸物更多，結果聽聞兒子為了救兵部尚書家的娘子，墜馬從坡上滾落撞傷險些昏厥過去後，登時焦心不已。
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若是出事了，他如何對得起夫人？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於是馬上利索地稟告聖上，請太醫。
再見得據說已經脫險歸來的兒子，從府上的護衛跟大夫口中知曉亦是這位兵部尚書家的大夫救了自家兒子一命，才算松了口氣。
守了兒子多時的永興侯見到兒子蘇醒了，渾身激動：“聿兒，你覺得如何？”
唐齊聿看了一眼父親，蹙了蹙眉，“痛。”
渾身都痛，特別是胸口處，隨著每個呼吸間，都帶來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令他苦楚難堪。
“葛太醫！”永興侯臉一下冷下來，轉頭便叫。
葛太醫上前來，“唐世子，您胸口肋骨斷了，左腿處亦有傷，疼痛在所難免的，您請忍耐一下。”
“不止……”唐世子緩緩搖頭，額頭滲出了細汗，呼吸困難，勉強擡起的手，卻依舊指著自己胸口：“心，痛！”
“這……”葛太醫為難。
心痛是自然的，想來唐世子是傷著了心肺，可這體內損傷，他也無法可想，只能靠煎服湯藥慢慢將養起來。
“葛太醫，快救我兒子！”永興侯一把抓住了葛太醫，狠狠道。
“侯爺，世子這是內傷，我已經開了止血的藥給他煎服下去了，想要痊愈，尚需要時間。”葛太醫道。
“那我兒子怎麽這般辛苦？”
葛太醫看著唐世子蒼白的臉色，察覺他呼吸困難，亦心頭慌亂。
“侯爺，葛太醫，可否聽我說個建議？”林幼蟬不忍看唐世子繼續受苦下去，主動請示。
“蟬娘子，你有什麽好方子嗎？”葛太醫擦了擦冷汗，問。
他也已經知曉這蟬娘子的來歷，既然左尚書能將人帶來獵場，怕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兼之還現場妥善處理過唐世子的傷，手法詭異，他尚未來得及問，但很明顯這小娘子有獨家秘法，如今她又提議，莫非是能醫治好唐世子的傷嗎？
“蟬娘子，你若治好了我聿兒的傷，我重金賞你。”永興侯急切懇求。
“我有一劑藥，是家中秘傳之法煉成的，或能醫治好唐世子的內傷。”
“那還不快拿出來？”
“當真能治唐世子的傷嗎？”
永興侯與葛太醫異口同聲，一個馬上就要用藥，一個卻相當質疑。
林幼蟬看向葛太醫。
葛太醫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但秉著醫者仁心，還是追問，“你那藥劑，若讓唐世子喝了，可有害處？”
“據我觀察服用過的病患，沒有。”林幼蟬搖頭，看看永興侯，又看看葛太醫，“藥劑就在我手上，但要不要讓唐世子服用，侯爺，葛太醫，可由你們定奪。”
永興侯盯著葛太醫，葛太醫看著臉色在瞬息間變壞的唐世子，終於點頭：“那姑且一試。”
“那我便先去取藥。”
林幼蟬一聽，拎起藥箱走出了營帳外，在爐子上燒著水，讓奴婢取來一個藥碗，以秘方為借口讓奴婢們背過身去，而後藥箱子快速取出修覆液，打開蓋子，將修覆液倒進了藥碗裏頭，再兌了一旁銅壺裏的溫水後，送進了營帳裏。
榻上的唐世子已經有氣進沒氣出了，那永興侯爺跟葛太醫一幹人等正著急，看林幼蟬進來了，急急問：“藥呢？藥呢？”
“這便是藥，快讓他服下去。”
眼看著自家兒子要沒了，永興侯也沒管那湯藥是什麽，從林幼蟬手裏接過碗，便沖到榻邊，扶著他的頭讓他張嘴：“聿兒，喝藥，快喝藥，這是能治好你的藥，快喝下去。”
唐世子微微張唇，永興侯便將碗邊塞進去，將一碗湯藥全給灌了下去。
葛太醫在一旁看著，註意到湯藥的顏色不同尋常，瞥了林幼蟬一眼，心頭有萬般疑慮，但終歸不是發問的好時機，還是壓了下去。
一整碗湯藥，都被唐世子喝了下去。
永興侯扶著唐世子躺回榻上，急切地看著：“聿兒，如何？感覺好些了嗎？”
唐世子原本呼吸還局促，躺下一會兒後，虛汗不冒了，呼吸漸漸平穩起來，他才啞著嗓子叫了一聲“爹”。
“怎麽樣，聿兒，還痛嗎？”
“沒，沒先前那般痛了！”唐世子看著站在一旁的林幼蟬，滿眼感激。
一聽唐世子這話，永興侯松了口氣，葛太醫亦總算稍稍安心。
不管如何，唐世子是總算緩過勁，從鬼門關又回來了一次，就是好事。
永興侯轉身看著林幼蟬：“蟬……蟬大夫你救人救到底，能否接下來亦幫忙照看好我家聿兒？”
林幼蟬點頭：“我正有此意。”
永興侯又坐了一會兒，看兒子當真不似先前那般痛苦，臉色好轉了許久，這才放心讓兒子歇下。
林幼蟬看昏睡過去的唐世子，也松了口氣。
修覆液喝下去能發揮五成還是六成功效，還得看唐世子自身的體質，不過大概來說，他命是能保住的，至於能不能完全痊愈，就得看後頭的治理了。
林幼蟬與葛太醫要隨時察看病情，坐在榻邊守著。
這個時候，葛太醫才終於能問出自己的第一個疑惑了：“你給唐世子喝的，到底是什麽藥？”
“就是止血止痛的湯藥。”林幼蟬當然不會明說那是修覆液，含糊道，“不過在其中加了只有我們知曉的一道藥材，效用比一般止痛湯藥要好便是了。”
葛太醫不信。
林幼蟬看葛太醫要再問，先一步制止了他：“葛太醫，這是我家秘制藥，還請葛太醫不要刨根問底。”
葛太醫抿了抿嘴，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作罷。
因為能成為醫者，葛太醫自家便有不少秘不外傳的醫術，亦有針對某種病癥的獨家治療手法，均為傳家之寶，亦不會隨隨便便外傳。
恐怕這蟬小娘子亦是如此。
所以才會以那種詭異的手法給唐世子導出內傷血液，甚至有對癥的這等秘藥。
雖然不想深究，但到底葛太醫還是忍不住又問：“那內傷體內出血，你怎知曉得那般導血引出來？”
作為太醫院的太醫令，經手過許多病癥，亦曾經見過因內出血傷勢的傷患，不少傷患亦因傷勢過於病重，不治身亡。
其中，或許便有如唐世子這般的情況，若是，蟬娘子這種手法，能將這些內出血的傷患救回來，就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所以葛太醫即便知曉這治病方法是蟬娘子的獨家手段，明知道對方可能不會告訴自己，還是忍不住問：“唐世子是傷到了心肺，心肺出的血，只要切口後引出來？那切口開在胸膛那一處，又是何種原理？”
“沒錯。”
林幼蟬點頭，而後跟葛太醫說起了處理像這一次唐世子這般撞上後，心肺被肋骨內刺造成的傷勢情況
“若傷患如唐世子這般昏闕過去，隨時失去呼吸斃命的情況下，只能想辦法將體腔內積壓的血液導出來。”
“之所以要在胸膛那一處開口子，是因為那個地方是第七與第八肋骨之間，正對著心肺的位置。”
“其實將血液導引出來後，還得必須進行下一步手術……”
在燃燒著蒼術的帳篷裏，林幼蟬給葛太醫一一分辨幾種輕傷重傷，以及對癥的醫治方法跟藥方。
葛太醫越聽越心驚。
他作為經驗老道的太醫令，亦不曾聽聞過撞傷後，肋骨刺穿心肺還有如此這般覆雜的情況，身子開膛剖肚這等法子，人體那般脆弱，怎能做這般兇險的事？
他從醫這般久，這等天方夜譚般的事，雖有聽人提及，亦只是偶然，還是從慣用刀子的瘍醫那便傳出來的，他葛太醫，不熟。
即便如此，瘍醫要做這等醫治，也是兇險萬分，哪裏有從這位蟬大夫聽來的這般輕易？
不過他還是壓下心裏頭的震驚，聽蟬大夫細細道來，到底是能救人的方子，能學到一些是一些。
而且，聽這位蟬大夫說得頭頭是道，似乎對體內器臟相當熟悉，不然如何能說得出人體內的肋骨以及第七間隙之類的話來？
兩人就這般一個說一個問交流起來，時間漸漸過去，外頭有奴婢進來，請他們用膳，林幼蟬才覺得口幹舌燥，而且饑腸轆轆。
葛太醫先去看了看唐世子的情況，又吩咐奴婢照看好，隨時稟告唐世子的情況，而後才對林幼蟬道：“蟬大夫我們還是先去用膳。”
林幼蟬點頭。
從救回唐世子到回到營地，直到現在，為著救人，她還滴水未沾。
與葛太醫一起掀開營帳的簾子出去，見永興侯帶著不少人想進去探望唐世子，林幼蟬一下堵在了他們跟前：“侯爺你們這是？”
“這是聿兒相熟的叔侄，還有他的好友，直到聿兒脫離危險了，想進去看看他。”永興侯道。
“不行，不能這麽多人進去。”林幼蟬一下嚴肅起來，隨便掃了一眼這群來探望唐世子的人，意外瞧見其中居然還有那位程四郎。
對了，事發時這程四郎就在現場，還是他騎馬載自己過去救唐世子的，看來他與唐世子是相熟的。
“為何不行？”永興侯一下緊張起來，“莫非聿兒他……”
“不是唐世子的問題。”林幼蟬解釋到，“這帳篷裏燃著蒼術，原本便是為了給傷患清除幹凈的就醫環境，裏頭是潔凈了，可你們這麽多人一進去，不就又把營帳裏弄臟了嗎？”
尤其是在獵場，看這群人都是進山狩獵過接觸大大小小獸物的人，誰知曉會不會帶了什麽細菌進去？
一個不小心讓唐世子感染了，造成並發癥可就不好了。
“小大夫，我們便沒聽說過探望病人還如此多講究的。”
“就是，我還是凈手洗臉後過來的，怎麽可能弄臟營帳呢？”
“那也不行。”林幼蟬的臉登時沈了下來，看向永興侯，“侯爺，世子才將將脫離危險，你也不想他因為他們帶了臟東西進了營帳裏，又讓他出問題吧？若是再來一遭，秘藥已經用完了，我可再無法可想了。”
永興侯如今已經信任林幼蟬的醫術，對她是言聽計從，馬上回頭：“對對對，還是蟬大夫說得對，你們探望聿兒也不用急於一時，等明兒他恢覆好了再說。”
眼見那群人散了，林幼蟬才松了口氣，與葛太醫自一道用膳去。
膳食是永興侯府帶來的廚子用獵回來的新鮮兔肉做的，嗜好美食的林幼蟬吃得津津有味，不過等用過膳後，便又與葛太醫一道回了唐世子的帳篷內。
葛太醫知道傷患器臟受損，如今雖看著撿回一條命，但第一夜的病情演變如何極其重要，他們必須隨時查看異常。
林幼蟬心裏明白，那修覆液灌下去後，唐世子體內的斷裂肋骨跟損傷心肺，雖說不是完全康覆，但也不致於再瀕危涉死，唐世子其實已無兇險。
可她不能說，於是跟著葛太醫一道進了帳篷，說好自己守上半夜，他則守下半夜。
帳篷裏，由於林幼蟬的阻攔，現下能進來伺候唐世子的，也就只有近身奴婢，永興侯，再加上她跟葛太醫了。
直到兩位大夫要守夜看顧病人，永興侯早叫了奴婢搬了兩條長榻跟兩鋪被衾進來。
林幼蟬與葛太醫一人用一條。
葛太醫躺到一邊的長榻休憩時，林幼蟬坐在一旁，看唐世子睡得安適，從藥箱子裏頭扒拉出一本醫書，借著燭光看了起來。
醫書是她在城裏的書鋪裏找到的，只是一些前朝大夫的心得跟逸事，涉及到醫藥知識的，也就是一般常識，並不專業，但也能從中窺見當朝醫事一二。
對於這類書籍，一般的學子不會買來看，而從醫的大夫不屑買來看，故而書鋪裏這些書多是無人問津，塞在縫隙角落，林幼蟬則尤愛尋來買下後慢慢翻閱。
到葛太醫來跟她換值，才打著呵欠睡了過去。
等次日她被人叫醒，便見葛太醫已經在替唐世子問脈看診了。
林幼蟬起身走過去，見著唐世子已經醒來，比起昨日只剩下一口氣的神色，精神了許多。
葛太醫見林幼蟬醒了過來，起身讓到一邊，讓她也來診斷一番。
林幼蟬自然不客氣。
服用過修覆液後的唐世子傷勢如何，她亦是要問清楚的。
確定唐世子已無大礙後，葛太醫找林幼蟬走到一邊，拿出了自己開的方子：“蟬大夫，這是我給唐世子開的方子，你與我先辨一辨？”
林幼蟬點頭，參詳過葛太醫的醫治方案後，沒有改動，還在心裏默默念誦記了下來。
到底是太醫署的一把手，對這等病例的醫治經驗豐富，唐世子也就餘下好好將養的事兒，用葛太醫的方子自然是最好的。
她也是在大盛朝第一次遇見這種傷患，既然有機會，自然想偷師學到手。
“如今唐世子的心肺應該是保住了，但肋骨斷了兩根，左腿也折了，想要完全康覆，恐怕還得要三個來月。”
其實喝了修覆液，傷勢恢覆得快，估計兩個月左右便能起床下地走路了。
“可現在傷情才將將穩住，暫時不能移動，只能在帳篷裏躺上幾日，再挪回侯府慢慢料理。”葛太醫也道。
“所以按葛太醫的方子來醫治唐世子是完全沒問題的。”
“也是蟬大夫你家的秘藥實在有效。”葛太醫不由得讚嘆，“服用後便立竿見影。”昨兒快要死的人，今日的脈像雖然還是虛弱，卻是恢覆正常了。
雖蟬大夫說此藥不過是止痛止血的，依他看來，這秘藥絕對不只能止痛止血這般簡單。
“不知道，蟬娘子的秘藥，我能不能重金買上一份？”
林幼蟬連連擺手：“我昨兒說了，這秘藥我身上也就只帶了一份，唐世子喝了，我便再沒有了。”
黑匣子裏的修覆液還有，可數量有限，她可不能隨隨便便拿來用。
萬一用得多，日後她自己要保命的時候沒了怎麽辦？
再說，黑匣子裏的藥物總有用完的一日，還是不能完全依賴於黑匣子才好。
不然她為何在蘇州時就跟著劉大夫老老實實學這個時代的古醫學呢？
“那蟬家也沒有了嗎？”葛太醫不甘心地問。
這秘藥總有來處，蟬大夫身上沒有，那熬制秘藥的蟬家，亦或是教授蟬大夫的師傅手裏總會有吧？
林幼蟬支支吾吾：“這藥，拿來熬制的藥材世上難尋，煎制也很艱難，成功率不大，所以很罕有，這一份還是我拿來保命用的，如今給了唐世子，眼下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葛太醫於是知道林幼蟬為難了，也不執意要買藥了，轉而追問，“那昨日蟬大夫救唐世子的手法，可願意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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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 眼看著裏頭的血液漸漸導出來的少了，唐世子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氣息卻也平穩起來, 林幼蟬才叫人持穩那根細竹管, 道：“現在可以將人送回營地了。”
如今眼見著唐世子起死回生，在場諸人都願意聽信林幼蟬的話了，趕緊照做。
“小大夫, 那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內出血，還不知道體內傷勢如何，你們不是說能請太醫嗎？叫太醫給他仔細看看。”林幼蟬道。
眾人皆稱是，連忙將唐世子小心翼翼地擡到馬車上去。
林幼蟬收拾好自己的藥箱，正要跟上, 便見左七娘神情覆雜地看著她, 身邊居然還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左京躍跟蘇嶠。
原來是聽聞自家七妹出事了，左京躍跟蘇嶠打聽到出事地點後, 來救自家阿妹, 恰好撞見了林幼蟬救治唐世子。
“蟬娘子，今日的事又要謝謝你了！”左京躍感激地看著林幼蟬。
林幼蟬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什麽, 唐世子那邊的護衛便道：“小大夫，您得跟我們一塊兒走啊！”
林幼蟬應了一聲, 又看向左七娘：“我……”
“去吧, 先將唐世子救回來要緊。”蘇嶠沖她點頭。
有表哥首肯, 林幼蟬跟著載著唐世子的馬車徑直回到了營地。
早已經有護衛提前通知了永興侯府，永興侯當即便去請了太醫, 所以等馬車一到, 便與永興侯府的護衛出來將唐世子搬進了一早準備好的帳篷裏，讓太醫署葛太醫馬上醫治。
葛太醫看著唐世子胸口的那道細竹管子, 楞了：“這是誰幹的？”
“我！”林幼蟬再度舉手。
“葛大人，這不怪她。”
隨同林幼蟬留在帳篷裏的，還有出事後叫的兩位大夫，此時替林幼蟬說話道，而後又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聽得葛太醫連連瞥了林幼蟬幾眼。
“葛大人，您看，這小大夫的治法，對不對？”
兩位大夫留下來，其一自然有葛太醫要留下來問話了解傷情的原因，其二卻是他們想親自問問葛太醫，像這位小大夫這般救治，是否合理？
葛太醫可是太醫令，太醫院的第一把手，這小大夫救人手法如此匪夷所思，葛太醫經驗豐富，由他來判斷最合適不過了。
“人都救回來了，還問對不對？”
葛太醫一句話，便讓兩位大夫明白了。
“只是暫且保住了性命，唐世子到底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看後續。”林幼蟬趕緊道。
並不是她謙辭，雖然看抽出內傷血液後，唐世子呼吸順暢起來，但若是骨折傷到了肺部，還得看詳細的傷情診斷。
譬如是肋骨是否刺穿了肺部，亦或只是挫傷，肋骨是否斷裂。
輕傷便只是挫傷，只等日後慢慢將養，若是重傷，亦可能造成血胸亦或氣胸，要盡快做手術，內固定肋骨，並對肺部進行修覆治療。
林幼蟬其實有些焦慮。
因為很明顯，唐世子已經是血氣胸，正常情況下需要開膛做手術，依她了解的大盛朝醫術水平，怕是很難，更別說還有感染後的並發癥。
果然，葛太醫在診脈之後，亦只是吩咐奴婢熬藥煎制湯藥，並沒有要進行血氣胸手術的概念。
林幼蟬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唐世子，撓了撓臉。
不做手術，倒是還有另一個方法。
林幼蟬的手摸了摸隨身帶的佩囊，裏頭藏著黑匣子，而後又將自己的藥箱取了過來。
在來秋狩之前，考慮到獵場可能出現的意外，林幼蟬已經提前將黑匣子裏的一些藥物取了出來放到藥箱裏，其中就包括一管修覆液。
既然葛太醫也沒想過必須對血氣胸的傷患進行手術治療，以防萬一，讓唐世子喝下修覆液，或許能保住小命。
就是，怎麽將修覆液讓唐世子喝下去呢？
林幼蟬才想要偷偷讓唐世子服下修覆液，又轉念一想，等等，將修覆液當做藥劑，光明正大地讓唐世子喝下去不就好了？
她不是想著要名聲以自保麽？
連太醫令都治不好的傷，她林幼蟬卻治好了，這豈非是證明自己醫術的最好時機？
所以林幼蟬慢慢冷靜下來，面不改色地侯在一旁，看著永興侯府的奴婢將煎好的湯藥送了進來，給唐世子餵服下去。
到近昏的時候，唐世子才晃悠悠地醒來，第一個發現的是永興侯。
聽聞兒子出事的時候，他才將將從獵場裏回來，原本還興致勃勃地跟別家比較著誰人獵的獸物更多，結果聽聞兒子為了救兵部尚書家的娘子，墜馬從坡上滾落撞傷險些昏厥過去後，登時焦心不已。
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若是出事了，他如何對得起夫人？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於是馬上利索地稟告聖上，請太醫。
再見得據說已經脫險歸來的兒子，從府上的護衛跟大夫口中知曉亦是這位兵部尚書家的大夫救了自家兒子一命，才算松了口氣。
守了兒子多時的永興侯見到兒子蘇醒了，渾身激動：“聿兒，你覺得如何？”
唐齊聿看了一眼父親，蹙了蹙眉，“痛。”
渾身都痛，特別是胸口處，隨著每個呼吸間，都帶來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令他苦楚難堪。
“葛太醫！”永興侯臉一下冷下來，轉頭便叫。
葛太醫上前來，“唐世子，您胸口肋骨斷了，左腿處亦有傷，疼痛在所難免的，您請忍耐一下。”
“不止……”唐世子緩緩搖頭，額頭滲出了細汗，呼吸困難，勉強擡起的手，卻依舊指著自己胸口：“心，痛！”
“這……”葛太醫為難。
心痛是自然的，想來唐世子是傷著了心肺，可這體內損傷，他也無法可想，只能靠煎服湯藥慢慢將養起來。
“葛太醫，快救我兒子！”永興侯一把抓住了葛太醫，狠狠道。
“侯爺，世子這是內傷，我已經開了止血的藥給他煎服下去了，想要痊愈，尚需要時間。”葛太醫道。
“那我兒子怎麽這般辛苦？”
葛太醫看著唐世子蒼白的臉色，察覺他呼吸困難，亦心頭慌亂。
“侯爺，葛太醫，可否聽我說個建議？”林幼蟬不忍看唐世子繼續受苦下去，主動請示。
“蟬娘子，你有什麽好方子嗎？”葛太醫擦了擦冷汗，問。
他也已經知曉這蟬娘子的來歷，既然左尚書能將人帶來獵場，怕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兼之還現場妥善處理過唐世子的傷，手法詭異，他尚未來得及問，但很明顯這小娘子有獨家秘法，如今她又提議，莫非是能醫治好唐世子的傷嗎？
“蟬娘子，你若治好了我聿兒的傷，我重金賞你。”永興侯急切懇求。
“我有一劑藥，是家中秘傳之法煉成的，或能醫治好唐世子的內傷。”
“那還不快拿出來？”
“當真能治唐世子的傷嗎？”
永興侯與葛太醫異口同聲，一個馬上就要用藥，一個卻相當質疑。
林幼蟬看向葛太醫。
葛太醫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但秉著醫者仁心，還是追問，“你那藥劑，若讓唐世子喝了，可有害處？”
“據我觀察服用過的病患，沒有。”林幼蟬搖頭，看看永興侯，又看看葛太醫，“藥劑就在我手上，但要不要讓唐世子服用，侯爺，葛太醫，可由你們定奪。”
永興侯盯著葛太醫，葛太醫看著臉色在瞬息間變壞的唐世子，終於點頭：“那姑且一試。”
“那我便先去取藥。”
林幼蟬一聽，拎起藥箱走出了營帳外，在爐子上燒著水，讓奴婢取來一個藥碗，以秘方為借口讓奴婢們背過身去，而後藥箱子快速取出修覆液，打開蓋子，將修覆液倒進了藥碗裏頭，再兌了一旁銅壺裏的溫水後，送進了營帳裏。
榻上的唐世子已經有氣進沒氣出了，那永興侯爺跟葛太醫一幹人等正著急，看林幼蟬進來了，急急問：“藥呢？藥呢？”
“這便是藥，快讓他服下去。”
眼看著自家兒子要沒了，永興侯也沒管那湯藥是什麽，從林幼蟬手裏接過碗，便沖到榻邊，扶著他的頭讓他張嘴：“聿兒，喝藥，快喝藥，這是能治好你的藥，快喝下去。”
唐世子微微張唇，永興侯便將碗邊塞進去，將一碗湯藥全給灌了下去。
葛太醫在一旁看著，註意到湯藥的顏色不同尋常，瞥了林幼蟬一眼，心頭有萬般疑慮，但終歸不是發問的好時機，還是壓了下去。
一整碗湯藥，都被唐世子喝了下去。
永興侯扶著唐世子躺回榻上，急切地看著：“聿兒，如何？感覺好些了嗎？”
唐世子原本呼吸還局促，躺下一會兒後，虛汗不冒了，呼吸漸漸平穩起來，他才啞著嗓子叫了一聲“爹”。
“怎麽樣，聿兒，還痛嗎？”
“沒，沒先前那般痛了！”唐世子看著站在一旁的林幼蟬，滿眼感激。
一聽唐世子這話，永興侯松了口氣，葛太醫亦總算稍稍安心。
不管如何，唐世子是總算緩過勁，從鬼門關又回來了一次，就是好事。
永興侯轉身看著林幼蟬：“蟬……蟬大夫你救人救到底，能否接下來亦幫忙照看好我家聿兒？”
林幼蟬點頭：“我正有此意。”
永興侯又坐了一會兒，看兒子當真不似先前那般痛苦，臉色好轉了許久，這才放心讓兒子歇下。
林幼蟬看昏睡過去的唐世子，也松了口氣。
修覆液喝下去能發揮五成還是六成功效，還得看唐世子自身的體質，不過大概來說，他命是能保住的，至於能不能完全痊愈，就得看後頭的治理了。
林幼蟬與葛太醫要隨時察看病情，坐在榻邊守著。
這個時候，葛太醫才終於能問出自己的第一個疑惑了：“你給唐世子喝的，到底是什麽藥？”
“就是止血止痛的湯藥。”林幼蟬當然不會明說那是修覆液，含糊道，“不過在其中加了只有我們知曉的一道藥材，效用比一般止痛湯藥要好便是了。”
葛太醫不信。
林幼蟬看葛太醫要再問，先一步制止了他：“葛太醫，這是我家秘制藥，還請葛太醫不要刨根問底。”
葛太醫抿了抿嘴，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作罷。
因為能成為醫者，葛太醫自家便有不少秘不外傳的醫術，亦有針對某種病癥的獨家治療手法，均為傳家之寶，亦不會隨隨便便外傳。
恐怕這蟬小娘子亦是如此。
所以才會以那種詭異的手法給唐世子導出內傷血液，甚至有對癥的這等秘藥。
雖然不想深究，但到底葛太醫還是忍不住又問：“那內傷體內出血，你怎知曉得那般導血引出來？”
作為太醫院的太醫令，經手過許多病癥，亦曾經見過因內出血傷勢的傷患，不少傷患亦因傷勢過於病重，不治身亡。
其中，或許便有如唐世子這般的情況，若是，蟬娘子這種手法，能將這些內出血的傷患救回來，就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所以葛太醫即便知曉這治病方法是蟬娘子的獨家手段，明知道對方可能不會告訴自己，還是忍不住問：“唐世子是傷到了心肺，心肺出的血，只要切口後引出來？那切口開在胸膛那一處，又是何種原理？”
“沒錯。”
林幼蟬點頭，而後跟葛太醫說起了處理像這一次唐世子這般撞上後，心肺被肋骨內刺造成的傷勢情況
“若傷患如唐世子這般昏闕過去，隨時失去呼吸斃命的情況下，只能想辦法將體腔內積壓的血液導出來。”
“之所以要在胸膛那一處開口子，是因為那個地方是第七與第八肋骨之間，正對著心肺的位置。”
“其實將血液導引出來後，還得必須進行下一步手術……”
在燃燒著蒼術的帳篷裏，林幼蟬給葛太醫一一分辨幾種輕傷重傷，以及對癥的醫治方法跟藥方。
葛太醫越聽越心驚。
他作為經驗老道的太醫令，亦不曾聽聞過撞傷後，肋骨刺穿心肺還有如此這般覆雜的情況，身子開膛剖肚這等法子，人體那般脆弱，怎能做這般兇險的事？
他從醫這般久，這等天方夜譚般的事，雖有聽人提及，亦只是偶然，還是從慣用刀子的瘍醫那便傳出來的，他葛太醫，不熟。
即便如此，瘍醫要做這等醫治，也是兇險萬分，哪裏有從這位蟬大夫聽來的這般輕易？
不過他還是壓下心裏頭的震驚，聽蟬大夫細細道來，到底是能救人的方子，能學到一些是一些。
而且，聽這位蟬大夫說得頭頭是道，似乎對體內器臟相當熟悉，不然如何能說得出人體內的肋骨以及第七間隙之類的話來？
兩人就這般一個說一個問交流起來，時間漸漸過去，外頭有奴婢進來，請他們用膳，林幼蟬才覺得口幹舌燥，而且饑腸轆轆。
葛太醫先去看了看唐世子的情況，又吩咐奴婢照看好，隨時稟告唐世子的情況，而後才對林幼蟬道：“蟬大夫我們還是先去用膳。”
林幼蟬點頭。
從救回唐世子到回到營地，直到現在，為著救人，她還滴水未沾。
與葛太醫一起掀開營帳的簾子出去，見永興侯帶著不少人想進去探望唐世子，林幼蟬一下堵在了他們跟前：“侯爺你們這是？”
“這是聿兒相熟的叔侄，還有他的好友，直到聿兒脫離危險了，想進去看看他。”永興侯道。
“不行，不能這麽多人進去。”林幼蟬一下嚴肅起來，隨便掃了一眼這群來探望唐世子的人，意外瞧見其中居然還有那位程四郎。
對了，事發時這程四郎就在現場，還是他騎馬載自己過去救唐世子的，看來他與唐世子是相熟的。
“為何不行？”永興侯一下緊張起來，“莫非聿兒他……”
“不是唐世子的問題。”林幼蟬解釋到，“這帳篷裏燃著蒼術，原本便是為了給傷患清除幹凈的就醫環境，裏頭是潔凈了，可你們這麽多人一進去，不就又把營帳裏弄臟了嗎？”
尤其是在獵場，看這群人都是進山狩獵過接觸大大小小獸物的人，誰知曉會不會帶了什麽細菌進去？
一個不小心讓唐世子感染了，造成並發癥可就不好了。
“小大夫，我們便沒聽說過探望病人還如此多講究的。”
“就是，我還是凈手洗臉後過來的，怎麽可能弄臟營帳呢？”
“那也不行。”林幼蟬的臉登時沈了下來，看向永興侯，“侯爺，世子才將將脫離危險，你也不想他因為他們帶了臟東西進了營帳裏，又讓他出問題吧？若是再來一遭，秘藥已經用完了，我可再無法可想了。”
永興侯如今已經信任林幼蟬的醫術，對她是言聽計從，馬上回頭：“對對對，還是蟬大夫說得對，你們探望聿兒也不用急於一時，等明兒他恢覆好了再說。”
眼見那群人散了，林幼蟬才松了口氣，與葛太醫自一道用膳去。
膳食是永興侯府帶來的廚子用獵回來的新鮮兔肉做的，嗜好美食的林幼蟬吃得津津有味，不過等用過膳後，便又與葛太醫一道回了唐世子的帳篷內。
葛太醫知道傷患器臟受損，如今雖看著撿回一條命，但第一夜的病情演變如何極其重要，他們必須隨時查看異常。
林幼蟬心裏明白，那修覆液灌下去後，唐世子體內的斷裂肋骨跟損傷心肺，雖說不是完全康覆，但也不致於再瀕危涉死，唐世子其實已無兇險。
可她不能說，於是跟著葛太醫一道進了帳篷，說好自己守上半夜，他則守下半夜。
帳篷裏，由於林幼蟬的阻攔，現下能進來伺候唐世子的，也就只有近身奴婢，永興侯，再加上她跟葛太醫了。
直到兩位大夫要守夜看顧病人，永興侯早叫了奴婢搬了兩條長榻跟兩鋪被衾進來。
林幼蟬與葛太醫一人用一條。
葛太醫躺到一邊的長榻休憩時，林幼蟬坐在一旁，看唐世子睡得安適，從藥箱子裏頭扒拉出一本醫書，借著燭光看了起來。
醫書是她在城裏的書鋪裏找到的，只是一些前朝大夫的心得跟逸事，涉及到醫藥知識的，也就是一般常識，並不專業，但也能從中窺見當朝醫事一二。
對於這類書籍，一般的學子不會買來看，而從醫的大夫不屑買來看，故而書鋪裏這些書多是無人問津，塞在縫隙角落，林幼蟬則尤愛尋來買下後慢慢翻閱。
到葛太醫來跟她換值，才打著呵欠睡了過去。
等次日她被人叫醒，便見葛太醫已經在替唐世子問脈看診了。
林幼蟬起身走過去，見著唐世子已經醒來，比起昨日只剩下一口氣的神色，精神了許多。
葛太醫見林幼蟬醒了過來，起身讓到一邊，讓她也來診斷一番。
林幼蟬自然不客氣。
服用過修覆液後的唐世子傷勢如何，她亦是要問清楚的。
確定唐世子已無大礙後，葛太醫找林幼蟬走到一邊，拿出了自己開的方子：“蟬大夫，這是我給唐世子開的方子，你與我先辨一辨？”
林幼蟬點頭，參詳過葛太醫的醫治方案後，沒有改動，還在心裏默默念誦記了下來。
到底是太醫署的一把手，對這等病例的醫治經驗豐富，唐世子也就餘下好好將養的事兒，用葛太醫的方子自然是最好的。
她也是在大盛朝第一次遇見這種傷患，既然有機會，自然想偷師學到手。
“如今唐世子的心肺應該是保住了，但肋骨斷了兩根，左腿也折了，想要完全康覆，恐怕還得要三個來月。”
其實喝了修覆液，傷勢恢覆得快，估計兩個月左右便能起床下地走路了。
“可現在傷情才將將穩住，暫時不能移動，只能在帳篷裏躺上幾日，再挪回侯府慢慢料理。”葛太醫也道。
“所以按葛太醫的方子來醫治唐世子是完全沒問題的。”
“也是蟬大夫你家的秘藥實在有效。”葛太醫不由得讚嘆，“服用後便立竿見影。”昨兒快要死的人，今日的脈像雖然還是虛弱，卻是恢覆正常了。
雖蟬大夫說此藥不過是止痛止血的，依他看來，這秘藥絕對不只能止痛止血這般簡單。
“不知道，蟬娘子的秘藥，我能不能重金買上一份？”
林幼蟬連連擺手：“我昨兒說了，這秘藥我身上也就只帶了一份，唐世子喝了，我便再沒有了。”
黑匣子裏的修覆液還有，可數量有限，她可不能隨隨便便拿來用。
萬一用得多，日後她自己要保命的時候沒了怎麽辦？
再說，黑匣子裏的藥物總有用完的一日，還是不能完全依賴於黑匣子才好。
不然她為何在蘇州時就跟著劉大夫老老實實學這個時代的古醫學呢？
“那蟬家也沒有了嗎？”葛太醫不甘心地問。
這秘藥總有來處，蟬大夫身上沒有，那熬制秘藥的蟬家，亦或是教授蟬大夫的師傅手裏總會有吧？
林幼蟬支支吾吾：“這藥，拿來熬制的藥材世上難尋，煎制也很艱難，成功率不大，所以很罕有，這一份還是我拿來保命用的，如今給了唐世子，眼下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葛太醫於是知道林幼蟬為難了，也不執意要買藥了，轉而追問，“那昨日蟬大夫救唐世子的手法，可願意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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