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忠看著蘇素凝，“蘇素凝，對不起，瞞了你那麽多年，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諒，但是老人家那邊，希望你保守秘密，可以嗎？”

蘇素凝點頭。

“老頭，你說的準備承受後果是什麽？如果要你交出所有，願意麽？如果不願意，我們繼續鬥吧，你昨晚沒能殺死我，但你殺我了，我站在冷面菩薩一邊，我們開戰，你說我逼你也好，怎麽樣都好，隨便。”說完，張少楠心虛地看了蘇決然一眼，覺得蘇決然會怒火，可是沒有，蘇決然很平靜。

蘇妙忠說：“交出所有等於叫我去死，我沒有了錢、沒有了地位，會有大把大把的人回頭找我麻煩。”

張少楠沒有接蘇妙忠的話，因為冷面菩薩已經站前了一步，目光帶著深深的仇恨瞪著蘇妙忠說：“你死一萬次都不夠，所以我不會原諒你，但你很幸運，有一個覆雜關系，有我親姐姐，有張少楠，還有蘇決然、何巧巧他們。我知道如果我殺了你會惹來所有人憎恨，或許不算憎恨，因為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我該報仇，可是我會失去所有人，這點我無法接受。我不是害怕孤獨，我獨來獨往那麽久，一點都不害怕，我只是覺得為了兩個已死的人而得罪那麽多活著的人，不值得。更不值得的是為了讓你去死而要別人陪葬，比如張少楠，在這件事裏他很無辜，因此我昨晚答應和你談，並不代表我原諒了你，我不會，除非……”冷面菩薩彎下腰，伸手進被子下摸出一個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拆開扔到地上，是一柄匕首，昨晚插進張少楠腹部那柄匕首，“你給自己一刀，不能是手，更不能是腿，這裏是醫院，不倒黴的話應該不會死，你賺了！”

張少楠頓時呆住，沒有想到冷面菩薩來這招，而且匕首放被窩下面，沒發現。

蘇素凝也呆住了，看了冷面菩薩幾眼，然後看張少楠，張少楠搖了搖頭表示不要勸冷面菩薩，張少楠知道蘇素凝想勸，因為蘇素凝善良。

最後，蘇素凝的目光落在蘇妙忠身上，露出幾分心痛神色。原本蘇妙忠要拒絕冷面菩薩的要求，蘇素凝的目光最終令他改變了主意，他說：“如果一刀能消除仇恨，又在醫院，我插吧，聽天由命，一刀勾銷。”

蘇妙忠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決然，走前幾步想要撿那柄匕首，然而慢了一步，匕首讓蘇決然撿了，閃到一邊。

“你幹什麽？”蘇妙忠向蘇決然大吼，要拿回匕首。

“不要過來。”蘇決然用匕首對準自己的心房大聲說，“我讓你不要過來聽見沒有？”

蘇妙忠不敢動。

蘇決然轉過身看冷面菩薩：“冷總，都說父債子還，這一刀我來受，希望這一刀能消除你心裏的仇恨，你不要說話，我有時候和你一樣固執，這是我們蘇家欠你的，應該還你一個公道。”說完，蘇決然轉向張少楠，“哥們，對不起，你也是，昨晚又是我爸做的錯事，雖然他不值得幫，但始終是我爸，對不起。”

“蘇決然……”張少楠喉嚨卡著了，仿佛無法往下說。

“剛才你提出的要求我答應了，蘇家的所有都給冷總。”蘇決然勉強笑了笑，轉回蘇妙忠那個方向，笑著道，“從小到大都是你逼我，雖然一次都沒有成功過，但你逼了，這次輪到我逼你了，做個選擇吧，如果你同意，我不會往立刻死的部位插，如果你不同意，我往心臟插，給你十秒考慮。”

蘇決然開始數數，數到七時蘇妙忠回答了：“物質是虛的。”

蘇決然給蘇妙忠鞠了一個躬，臉帶微笑看著已經在哭的蘇素凝：“凝姑姑，謝謝你，謝謝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我爸害了你親生父母，你還把我當親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姑，我永遠以你為榮。”

聽蘇決然說完，蘇素凝哇地大聲哭起來。

張少楠心裏也難受，可無法阻止，那是冷面菩薩的要求，剛表示了站在她一邊，不能勸。而且理智告訴他，蘇決然插自己要比蘇妙忠插自己安全。再一個，蘇決然在盡孝道，比在任何一個兒子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子插刀子嗎？不能，所以蘇決然的選擇是正確的，要是提出異議，連當哥們的資格都沒有。

除了張少楠難受之外，有個人亦同樣難受，歐陽靜兒，她已經看不下去，捂住嘴巴打開門，沖了出去……

冷面菩薩則轉開身，臉轉向窗子那邊，張少楠猜她在流淚，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只是在這件事上面無法使用善良，因為蘇妙忠就從來沒有對她善良過。而淚是為了蘇決然而流，她和蘇決然之間有友誼，如果是蘇妙忠插自己，她絕對不會流淚。

蘇決然深深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一個個鞠躬，突然眼中閃過一絲毅然，匕首往下移動到肚子部位，用力插進去。張少楠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看見血湧出來，一串串滴落到地面那一秒，腦海停頓了，輕飄飄的，下意識想喊，卻喊不出來。不過，張少楠的視線沒有任何問題，能清楚地看見蘇妙忠打開門沖外面喊醫生，蘇素凝則想要抱住即將摔地的蘇決然，可並沒有準備好，沒有抱住，反而添了麻煩，導致蘇決然腦袋撞向電視機的邊角，再落到地面，腦袋也流血了，人昏不醒。

“蘇決然、蘇決然。”蘇素凝帶著哭腔一聲聲喊，蘇決然就是沒有給任何反應。

蘇妙忠已經沖回來，蹲在傍邊，卻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喊蘇決然，而是抓住蘇素凝的雙手，以防蘇素凝碰錯地方，比如匕首。張少楠掙紮著下床，那會兒冷面菩薩已經轉過身，看著蘇決然腦後一片地板的一灘血，整個都傻了……

張少楠還沒有走近蘇決然，醫生來了，還有護士，總共三個人，加上林傑是四個，其中一個護士推著一張病床，林傑和醫生動作飛快把蘇決然抱上去。能那麽快推著病床來，不是蘇妙忠叫的結果，是歐陽靜兒，她之前跑了出去，在那一刻只有她適合跑出去，她除了難受，不願意看見血光場面外，還有就是叫醫生，很聰明。

最郁悶的是醫生和護士，昨晚張少楠下腹插著一把匕首被送進醫院，今天病房來了幾個人，結果又有個在自己肚子裏插匕首，而且還是那柄匕首。

蘇素凝和蘇妙忠跟著病床車出去，張少楠也跟著，回頭看了冷面菩薩一眼，她還楞楞的站著，所以走出門口看見歐陽靜兒後，張少楠讓歐陽靜兒陪著冷面菩薩。

張少楠繼續跟著病床車走，無法追上，走一步傷口都痛，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停在電梯邊，忽然聽見電梯發出一聲叮的聲音，開了，林鳳陽走出來，手裏提著一大袋東西，是食物，張少楠指了指面前走廊的盡頭說：“快，往那邊走。”

林鳳陽不明就理，但無疑足夠聽話，馬上把手裏的一袋食物放地面上，扶張少楠走。

走廊盡頭是個拐彎，拐過去，在前面一個科室門口看見蘇妙忠、蘇素凝、林傑。林鳳陽覺得莫名其妙，怎麽突然間那麽多人，誰受傷了？不過他沒有問，他只會服從命令小心翼翼把張少楠扶過去，讓張少楠坐在椅子上面。

看著來來回回許多護士抱著許多東西進進出出，張少楠感覺自己的神經每一根都在慢慢繃緊，收縮，然後在痛。他在心裏不停祈禱，安慰自己，他昨晚插自己一刀，那麽久才到醫院都沒事，蘇決然不會那麽倒黴的。

半小時過去了，醫生護士仍然處於忙碌當中。

張少楠坐著，蘇妙忠、蘇素凝、林傑站著，林鳳陽也是，站在張少楠傍邊。

蘇素凝已經不哭了，站姿筆直，一動不動，張少楠拉了她的衣服好幾遍，她都沒給反應。

忽然，林傑手機響起來，聲音好大，驚到他們了，他們都很脆弱，稍微一點聲音都能嚇一跳。林傑走開幾步接聽，說了幾句後走回來，把手機遞給蘇妙忠，蘇妙忠沒有接，而是一手打掉手機，手機掉在地上，舉起大腳猛踩，一邊踩一邊罵：“誰他媽煩老子，老子現在沒空，沒空。”

踩累了，蘇妙忠靠著墻壁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在喘氣。

林傑好無奈，想撿手機又不太敢撿，最後走過去湊在張少楠耳邊說：“是郭曉婷的來電。”

要給郭曉婷回一個嗎？要告訴她蘇決然老公正在醫院搶救？說不出口，所以張少楠並沒有給林傑任何反應，他心裏想的是，等有結果了再算。

手術又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張少楠看見歐陽靜兒和冷面菩薩走過來，冷面菩薩走前面，眼睛紅紅的，腳步虛浮，精神狀態很不好。歐陽靜兒走後面，一副哀傷神色，她目光仿佛在詢問：“到底我們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張少楠無法回答，他一樣在等答案，如果蘇決然有事，不能說不對，但絕對是失敗的、遺憾的。

冷面菩薩一步步走近，那時一直沒怎麽動的蘇素凝忽然動了，走向冷面菩薩，舉起巴掌打向冷面菩薩的左臉上。

啪一個清脆的響聲，冷面菩薩挨了蘇素凝一個巴掌，停下來，神色傷感看著蘇素凝。而蘇素凝，在巴掌落下兩三秒後又哭了出來，同時張開雙臂摟住冷面菩薩。蘇素凝哭得好大聲，把冷面菩薩感染了，冷面菩薩一樣大聲哭了出來，倆姐妹相互擁抱哇哇大哭，聲音淒厲響遍整條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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