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分流動，她們倆姐妹從大哭逐漸變成小聲抽泣。其實在她們哭的整個過程，張少楠何嘗不是淚流滿臉？這對姐妹是他最愛的人，看見她們哭，他比她們還難受。而且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哥們正在裏面等待著命運的宣判，他如何不傷心？

張少楠走過去，摟著蘇素凝和冷面菩薩。其實當知道她們是姐妹時，張少楠曾經想過，如果能夠左擁右抱多好？可是生活會如願以償嗎？顯然不會。至少他不會想到能夠同時擁抱她們，竟然發生在一個傷感的環境底下，那是一種諷刺，亦是上天對他貪心的懲罰。

她們沒有因為張少楠的加入而停止哭泣，仿佛張少楠是不重要的，不存在的。反正擁抱過程大概持續了有半個多小時，她們才停止哭泣。恰巧的是，在她們停止幾秒鐘後，科室的門開了，蘇決然被推出來，腦袋包裹著，chi裸上身，肚子纏著繃帶，雙眼緊閉……

蘇妙忠問：“醫生，什麽情況？”

醫生一邊推著病床車往電梯方向走，一邊回答說：“肚子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

“那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傷到腸子了，要觀察過才能下結論。”到了電梯邊，大家都停下來，醫生按了電梯才繼續道，“腦袋傷的比較重，有可能腦震蕩，如果情況嚴重，長時間昏迷，或者昏迷不醒都不敢排除，不過也不需要太擔心，現在去做檢查，CT，腦電圖，做完才知道結果。”

醫生說完，電梯開了，他們都沒跟進去，不夠位置，不過都看著電梯上升到了五樓。

張少楠比剛剛更擔心了，剛剛擔心肚子，眼下還擔心腦袋，也不知道是蘇決然自己倒黴還是蘇素凝倒黴。

當然，張少楠現在沒空去計較，他抓住蘇素凝的手，蘇素凝的手好冰涼，剛剛聽醫生說蘇決然腦袋也出問題時她整個人發抖，她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事實上真是她好心做了壞事，雖然所有人都不會怪她，但她會怪死自己，那是她的性格。

電梯到了五樓，走出去，找到做腦電圖的科室，在門口等。明明有椅子的，不過張少楠沒有坐，因為要牽著蘇素凝，蘇素凝站著，只能陪她站著。站了十幾分鐘，支持不住了，傷口特別痛，繃帶裏滲出鮮紅色的血，並且呼吸逐漸開始粗重起來，蘇素凝沒有發現，林鳳陽發現了，說了出來，還故意說的很大聲，因為怕張少楠不管，所以故意說很大聲讓大家都能聽見。

蘇素凝最先反應過來，下意識想按張少楠的傷口，張少楠躲開了說：“沒事，不要按。”

蘇素凝用那已經哭沙啞卻仍然溫柔的聲音說：“你你流血了，你先回去吧！”

張少楠：“我和你們一起等結果。”

“結果在什麽地方都能等。”蘇妙忠暴怒道，“裏面已經有一個不知生死，你是不是準備給我們添一個？”

“林鳳陽，你去叫個醫生上來。”張少楠還是覺得不能走，不放心，“馬上去。”

林鳳陽露出一副為難神情，最後還是習慣性執行指令。只是才走出兩步就被冷面菩薩喊住了，她說不用去，說完過去扶張少楠，往電梯方向走，張少楠都不能不走。

“冷面菩薩，你說蘇決然會有事嗎？”電梯裏，張少楠問冷面菩薩，腦子亂，問的問題亦跟著白癡。

冷面菩薩低著腦袋說：“不知道，我希望沒有。”

電梯到了二層，把張少楠扶回病房的床上，冷面菩薩轉身出去找醫生，幾分鐘後帶了醫生進來給張少楠做檢查。之後，醫生叫來護士輔助，解開繃帶重新清洗、上藥、包紮，弄了半個多小時，弄好離開前還反覆交代張少楠不要到處亂跑亂動，再出血就比較難處理了，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健康負責，挺啰嗦的一個醫生。

醫生走後，冷面菩薩說：“聽見醫生說話沒有？”

“聽見了！”張少楠點頭，然後嚴肅道，“冷星蕊，這個事算完了沒有？”

冷面菩薩說：“沒有，蘇決然沒事才算完，否則這是個失敗的事情。我要找的是蘇老頭，並不是他，所以賠償仍然堅持不變，我不會因為蘇決然的意外而對他網開一面。”

林鳳陽跑進來，吞吞吐吐說蘇決然腦震蕩挺厲害，有失憶的可能，而且不確定什麽時候醒。聽完，張少楠耳朵轟轟轟亂響，仿佛突然間失聰了，連林鳳陽什麽時候出去的都不清楚，冷面菩薩是不是一起出去的，去了那裏也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張少楠才聽見敲門聲，是蘇妙忠。

蘇妙忠仿佛一下子變老了許多，步履闌珊的模樣，走到床邊坐在椅子裏，目光中帶著一股明顯的深深的無奈，曾經的鋒芒已經消失殆盡，令人心痛，他對張少楠：“蘇決然住在隔壁房間，已經安排好了，現在蘇素凝看著他。”

張少楠哦了聲。

“結果其實並不壞，蘇決然一定能度過難關，我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他必須渡過難關，蘇家的人從來都沒那麽脆弱。”

“老頭，我們是不是錯了？”

蘇妙忠嘆了口氣：“我曾經對你說過，不能因為今天發生了意外而否定過去自己的行為，你難道沒聽明白？你看，蘇決然插自己一刀他是高興的，這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我說這是錯的，那麽蘇決然這刀就白挨了！”

“往下的交易你會把它完成麽？”

“廢話，你說呢？”

“謝謝你，我更喜歡現在的你，而不是過去鋒芒畢露看不起人的你。”

蘇妙忠沒說話，離開了張少楠的病房。

幾分鐘後，林鳳陽走進病房告訴張少楠，冷面菩薩走了，只留下一句話：“一切結束了，我不會再來。”

張少楠並沒有很哀傷，因為早就預料到冷面菩薩走了後，不會再來，她的性格就那樣，況且因為蘇素凝，她不知道該把自己擺在什麽地方。

張少楠感覺餓了，讓林鳳陽去買吃的東西，吃完後去蘇決然的病房，盡管林鳳陽不同意。

林傑在外面站崗，蘇素凝一個人在蘇素凝的病房裏，她睡著了，趴在床邊皺著眉頭，那是一個很不快樂，甚至是痛苦的表情，憂慮、焦慮，仿徨不安。她雙眼腫的非常厲害，桃子一樣，臉上是兩道清晰而又明顯的淚痕，她哭了那麽久都沒去清洗過，都說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她們註重自己的儀表容貌比註重生命更甚，張少楠覺得不對，她們首先更更註重感情。

張少楠沒有叫醒蘇素凝，而是坐在另一張椅子裏，從後看著蘇素凝，也看著安躺在病床上的蘇決然，他的好哥們，勇敢的好哥們。看著看著，不自覺想起郭曉婷，事到如今，該告訴郭曉婷了，她一個大肚子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帶去影響……

打開門，向林鳳陽要了手機，然後讓林鳳陽回去休息，林傑也一起轟走，再回病房裏給郭曉婷打電話，沒有說實際情況，只是叫郭曉婷到醫院來。

在郭曉婷到來前，蘇素凝醒了，發現身後的張少楠，她用一種哀愁的目光看著，想走過去，卻猶豫了……

“蘇素凝。”張少楠指著自己傷口道，“這其實算是我自己插自己的，是逼冷面菩薩和平解決的計劃。我們給她演了一出戲，只是沒料到她會做出一個讓老頭拿刀插自己的行為，最後導致蘇決然受傷。無論如何，這還是值得的，蘇決然是高興的，而冷面菩薩，你不要怪她，更不要怪自己，倒黴有時候也是生活的其中一種。”

“這是個計劃？”蘇素凝有點不太相信，以為張少楠變相安慰她。

“你莫名其妙失蹤後發生了許多事……”張少楠把近來所發生的，蘇素凝不知道的事情綜合起來說了一遍，“這一切都是冷面菩薩的計劃，我們被設計了！可惜，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空間，只能選擇幫老頭。老頭他真的很愛你，因為你的存在他才沒有反擊，什麽都沒有做，我覺得應該幫他，畢竟任何一方受傷都是你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要告訴你是冷面菩薩做錯了，或者我責怪她、指責她，我完全沒有這種意思，冷面菩薩堅持自己要做的事情這並沒有錯。她騙了我們，我們卻又騙了她，算扯平了，所以這件事應該成為過去，以後都不要提起，悲傷也好，難受也罷，結果我們應當接受。”

“我沒有想那麽多，我只希望蘇決然平安無事。”蘇素凝肯走過去，抓住張少楠的手道，“雖然危險，但你做了件好事，蘇決然不是你害的，是我，反而是你不要多想。不過，他會好起來，小時候試過從二樓摔下來，昏迷十幾天，最後都能醒過來，這次相信也一樣。”

“不是你害的，那是意外，我們都不希望看見的意外，是生命中不會缺少的意外。”

蘇素凝點了點頭，不想爭論，其實張少楠知道，根本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說通蘇素凝，除非蘇決然醒過來，否則蘇素凝不會高興，不會快樂。

張少楠想問問當時冷面菩薩是怎麽弄走她的，又怎麽弄走蘇決然的，以及用什麽辦法控制蘇決然的行為的，可惜剛問出口就聽見敲門聲，接著郭曉婷走了進來。

郭曉婷的表現比想象中要平靜許多，她慢慢走到床邊摸蘇決然的臉，然後摸自己肚子，接著轉過身問張少楠：“蘇決然怎麽樣？”

“昏迷，不確定什麽時候能醒！”說出來很殘忍，卻無法騙郭曉婷。

“怎麽會這樣？”

“蘇決然做了個正確決定，他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仇恨什麽的都化解了，以後大家都可以安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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