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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的投名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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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的投名狀(十八)

一步、兩步……

兩人站在滿地狼藉的宿舍門旁, 其他六“人”用死一般的沈默將她們團團圍住,眼睛一眨不眨。

宋星聽到她的心跳頻率越來越快。

“溫念,”她舉著地上撿的椅凳防身, 聲音細小,“現在還剩八分鐘。”

對方“嗯”了聲,轉身幹脆的拉開門,朝對面的空教室大步邁去,“走吧。”

“就這樣走了?”宋星喉嚨滾動兩下,視線恍恍惚惚的, 等意識再回籠時,人已經坐進了“宿舍”對門教室裏的一把椅子上。

還真就這麽離開了。

桌子靠窗, 溫念手撐著頭坐在宋星左邊, 垂眼極緩慢地眨眼, 好像有層層陰霾正擋在她面前。

“你剛剛和夢游了一樣。不過還好, 還能聽指揮。”溫念說。

“宿舍可能不想讓我們離開吧。”宋星揉揉眼,突然意識到她們兩個挨著的桌子幹凈不少。

還沒開口,溫念便停了正敲膝蓋的手, 向地上一個黑不溜秋的團狀物一指。宋星仔細再看, 那原來是宿舍床上的的枕巾。

“你太細致了。”宋星失笑, 她隔空戳了戳落滿灰塵的窗戶,這層灰太厚,裏面外面都看不清對方,當然,這倒是好事一樁。

她打開手機看時間, 有些訝異——距離時刻表的時間還有近一分鐘, 換言之,她只“夢游”了三四分鐘。

但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聽。”溫念突然放輕聲音道。

“咕嘰”聲從走廊的盡頭粘稠的滑行前進, 整層樓裏,只有這一種聲音越來越大,一下一下接替著,在空走廊裏做出回響聲。

溫念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宋星意會的點點頭。

有兩個這種東西。

詭異的是,她竟能從中琢磨出些熟悉感,就好像似曾相識——

宋星抿唇咬牙,幾乎冷笑。

這兩個東西和最初出現在培英大學宿舍樓裏“宿管”的動靜完全一樣!

但……她們現在不在宿舍裏。

溫念擡手,輕輕摸摸了摸宋星的頭發。

兩名“宿管”停在宿舍和教室的走廊之間,身形從窗戶朦朧的透了過來。它們的輪廓如正被揉捏的橡皮泥一般不斷變化,只短短幾秒,三顆頭一樣的圓形垂下去,七八只手豎上來,“砰砰”地敲著門。

宿舍門很快便敞開,黏糊糊的拖行聲後,門又悄然關上。

十幾分鐘後,溫念才打破圍繞在兩人間的悚意,輕聲道:“白馨安……其實挺堅強的。”

宋星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她們只是看了個輪廓便被它魘住了那麽久,更何況直接從貓眼裏看著它的白馨安。

“這地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宿舍,那東西也不是宿管。”溫念說,“它們也是‘溫甜’。”

“我們不屬於那間宿舍,一旦強留,後果……”溫念預設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星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你怎麽了?”

宋星幹嘔幾聲,說那我們可是在那些東西的床上躺過啊!

溫念一邊摸宋星頭發,一邊幽幽道,我還摸到了那些東西的皮膚呢。

宋星緩緩前傾身子:“……”

“是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啦。”溫念勾唇,話鋒一轉,“不過那些‘溫甜’倒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宋星恍然大悟:“秦瑞。”

為了覆活秦瑞,黑森林裏的那片小屋裏誕生了不少這樣的畸形物,只是沒這些這麽奇形怪狀。

既然過程相似,那目的應該也大差不差了。

“這裏的人想覆活溫甜。”溫念說。

從瑞緣酒店得知,要麽,通過祈禱來鑄造一個“溫甜”,不過這需要祈禱人對此人的足夠了解,從宿舍裏的狀況來看,希望藝術學校的人對溫甜知之甚少。

要麽,通過寄生的方式,直接找一個載體,像下午見到的那些正常活動的溫甜,應該屬於此類。

但既然在第二種方式下已經成功了那麽多,為什麽還要繼續同化呢?

難道……還得對應上性格?

不,人和人之間千差萬別,真要這麽試,他們這輩子也別想覆活溫甜。

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溫念將手中的頭發展開,目光炯炯地盯著宋星,“宋星,你脫發很嚴重啊。”

宋星苦著張臉,又露出要吐的表情,說我在床上時,背後沾了一大堆頭發……

“……”溫念打著光看,上面確實有很多是沾著毛囊的頭發,隨即冷漠著臉甩了出去。

兩人湊湊活活的趴在桌子上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十點,理論課開始。

宋星打著哈欠轉刷子玩,感慨:“其實這比早八還是要幸福些。”

溫念沒作聲,她昨晚睡得不大舒服,正捏著自己的肩膀按摩。

倒是和宋星挨著的溫甜張張揚揚,“你們還在呢?”

宋星黑臉:“你昨天是故意讓我們去的那裏?”

溫甜莫名其妙:“哪裏?你們夜不歸宿還活著,我還不能奇怪一下了。”

原來宿舍確實在一樓,只是陰差陽錯,抑或是某種特殊力量作祟,讓她們沒找對地方。

宋星轉回頭和溫念謀劃:“我們下午直接跟著她走。”

聽得一清二楚的溫甜:“……”

上課鈴響過兩遍,昨天的女人這回沒拿麻袋,只拎了個小巧的黑色塑料袋。袋子裏的東西被她隨意放在講臺上,又伸手進去翻找,發出好大一陣金屬叮鈴哐啷的碰撞聲。

“咳咳。”女人拿出厚厚一疊卡片,朗聲道,“我們每人,至多有三雙眼睛。”

“第一雙,只能看到黑白紅三色,是下等人。”

“第二雙,能看到所有的顏色,是中等人。”

“第三雙,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顏色,是上等人。”

“但只看外表,我們都只有一雙眼睛,不能靠著這個來區分……這意味著,我們也有改造我們命運的機會。”

宋星樂了,悄悄和溫念說:“那色盲有幾雙?”

“1.89雙。”

女人見沒人對她的等級制度介紹感興趣,便匆匆翻開下一張接著講述,只是內容更加無聊,她開始說起某些植物的外貌和特性,不帶任何圖片,得靠人純想象。

“這種藤木綠,是一種健康的,像春天一樣的綠,不是人能調制出的綠。”

宋星品味她的意思,如果不是故意這麽說話,那這大概是和“第三雙”眼睛有關的。

介紹完綠後,她又說起樹幹的褐色,只是眼睛一刻不停的看著卡片上的話,好像生怕忘詞一般。

老師不和學生交流互動,那這課等同於可以渾水摸魚——宋星聽得困極,頭一下一下的點,直到溫念搖醒她,在她耳邊說道:“這老師是分類裏的下等人。”

溫念將判斷理由說了一通,“她在說起褐色時,完全可以和講臺的顏色做深淺的對比,這樣更能讓我們理解,但她沒有。”

宋星大驚,說你怎麽還真學上了?

溫念:“……”

教室只剩下她們二人,據溫念控訴,下課鈴也沒能打破宋星的美夢。

宋星嚴肅道:“嗯,挺好,下等人聽著好對付些。”

溫念卻說:“她在講每個顏色的時候,都要強調一遍:這是調制不出來的,自然界沒有的,等等。她想讓我們成為上等人。”

“……”宋星張口,福至心靈道,“所以溫甜一定是上等人。”

只是只知道這些,線索還有些散亂。

兩人鬼鬼祟祟的摸到講臺旁,翻了翻女人帶來的塑料袋,毫不意外的從中翻出例如刀片啊、匕首啊、針筒一類的放血道具,彼此苦笑一聲,似乎能預見下午的血腥。

卡片被女人全數帶走,宋星百無聊賴的提起袋子掂了掂。溫念看著她玩,突然瞄到了袋子下邊有一行白色的小字——

祥和米酒,真正的玉液瓊漿。

“……”溫念揉揉腦袋,她模糊的記得在某個噩夢裏出現過這東西。

“包裝這麽簡陋的酒,除了自產自銷沒活路吧。”閱酒無數·宋星放下袋子,聳聳肩,“至少我沒見過。”

兩人還站在講臺邊上時,女人又帶著溫甜風風火火的趕回來,後者不情不願的跟在她身後。

各找各座後,女人清清嗓子,開始新一輪的理論知識授課:“從一條極細的小路進去,越往裏走,裏面t就越寬敞……”

宋星挑眉,中譯中《桃花源記》?

她想吐槽兩句,轉頭卻看見溫念聽得仔細認真,左邊的溫甜也收了傲慢,抿唇聽著。

好在女人沒有繼續說什麽“阡陌交通,屋舍儼然”的話,她像陷入回憶一般:“只有一處地方是匯聚了智慧和知識的,那處地方神聖而不能接近……直到某天,下等人也有了讀書認字祈禱做法的權力……”

祈禱做法?

宋星漸漸也入了迷。

“我們感謝她的付出,那天以後,越來越多的眼睛被發現了……”

宋星瞬間抽離,惡寒的抓了抓胳膊。

第二輪理論課授課完畢,中間短短休息了幾秒鐘,女人便宣布,接下來是繪畫時間。

“趁著你們印象深刻,能更好的覆原那裏。”她這麽說。

覆原?

除了那些不明所以的回憶外,也就那個狹道和地點沾邊了。

趁著她在溫甜面前劃刀放血的功夫,宋星附在溫念耳旁,問:“你畫什麽?我打算畫兩條線,還要我畫的話就添個火柴人。”

問題完後,溫念很久才回覆了她一聲:“嗯?”

女人已經到了宋星桌前開始放血了。

宋星抓緊又重覆了遍,“你畫什麽?”

“我……”溫念眼神空洞,凝神閉上了好一會兒後才睜開,褐色的瞳孔幾乎盛滿雙眼,但又轉瞬恢覆成原樣,“畫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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