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的蹣跚（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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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的蹣跚（八）
【飛鳥的蹣跚】聊天群內。
群內成員：溫念、宋星、溫響。
【SSR級主理】：檢測到用戶怪談世界等級提升, 現重新規劃生存規則。請結合R級生存規則查看，但若有相悖之處，請以下列內容為準。
一、瑞緣酒店是相對中立的。
二、盡量不要傷害酒店。
三、在酒店之內和之外更容易離開。
四、瑞緣酒店需要一個負責人, 在找到這名負責人之後，其他人將自動離開。
【溫念】：你們那邊怎麽樣？
【宋星】：除了酒店工作人員全都不太像人、其他隊友全部失聯、和找不到除我們以外的第三個活人以外，其他地方驚人的正常。
【溫念】……
【溫響】：等你回來。
如果升級，一定是觸碰到了瑞緣酒店核心的信息。
那麽——他們二人提供的東西確實非常關鍵。
溫念換了個手臂拎相機，漫無目的走在樹林裏。
幾十分鐘前，袁峰在結束了長達十幾秒驚恐的表情後, 便連滾帶爬地往外沖刺，速度堪比溺水者抓住剛拋入海面的救生圈一樣迅猛。
溫念沒能追上。
她繞過彎繞層疊的林木後, 連個汽車尾氣都沒看見。
已經過四點了。溫念擡手看表, 心中又難得的產生了一點舉棋不定。
站在原地糾結幾秒後, 她決定順著一開始的思路——仍舊留在森林裏, 找昨天宋星鏡頭下的木屋。
那裏一定有關鍵線索。
至於順著馬路找回酒店的路這件事，就先暫且擱置擱置。
既然還有時間，那不妨找宋星交流交流那份攝影守則。
溫念簡單在群裏說了說她發現的疑點。
一分鐘後, 宋星大為震驚的回覆在屏幕上刷新：
【宋星】：其他的是, 我也違反了, 但是！沒有四點之後不能使用相機！
【宋星】：上面只說讓我在婚宴結束後再把相機交給你！
【溫念】：那會兒我的理智值是正常水平，不會看錯。
【宋星】：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溫念擡起相機，思考著。
玩過的恐怖游戲裏，最常見的元素之一便是：透過鏡頭，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東西。
如若照著【下午四點後使用相機會對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說法, 壞掉的相機更有可能看到些看不到的東西。
她豁然開朗。
【溫念】：規則是新加的, 為的就是不讓我在下午四點後使用相機。
【溫念】：我用用試試。
【宋星】：好好好，等你回覆, 有不對的……我也沒辦法。
【溫念】：……
試試。
幹舉著透過鏡頭看，沒什麽反應。
溫念打開錄像鍵。
這回有了。
朝著西北方向，一根藍線模模糊糊地出現在屏幕上，像個指示燈塔一樣。
屏幕狂閃，除了那條藍外，其他的顏色迅速開始褪成慘灰和白。
溫念立即關了相機。
木屋比在視頻素材裏看到的還要破舊。
磚瓦灰塵極厚，玻璃窗蛛網遍布，不時有詭異的風往她脖子裏竄。
溫念又舉起相機，繞著木屋走了一圈。
這回連藍線也消失了。
她沈思片刻，決定自己還是得魯莽一把。
溫念妥貼地放下相機，從兜裏掏出鐵絲，往木屋小門裏靠近。
沒用上。
“這地方……”她手停在空中，滿腔的熱血被撲了一盆冷水，“居然是電子鎖。”
破窗一樣可以進。
溫念決定迂回迂回。
沒等她開始動手，窗外用粉筆畫下的幾個字便斷了她的念頭“Do not break the window ”（別打碎窗戶）。
太聰明了。
沒有東西會特意寫句英文恐嚇欺騙中國人，但進入怪談的中國人卻可以通過語言的多樣性來交流經驗。
不過激發BOSS學英語就適得其反了。
再說，也不是人均英語大師。
溫念站在門口，揉揉臉，讓天馬行空的想法停止運行，微微彎腰，開始俯身研究門上的鎖。
……有些眼熟。
和瑞緣酒店的房門鎖一樣。
她試探著摸了摸。
“滴——”
真開了。
木門開的瞬間，溫念被股迎面而來的怪力驀地扯了進去，猝不及防。
怪力直接將她拉扯到了木屋中央，隨後，門砰地一聲，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很會卡，完全打不開。
木屋沒有燈。光透過渾濁的玻璃窗面，映出擱幾只擱在桌面上白得陰晦的蠟燭。它們被燒地長短不一，燭淚堆積在一處，互相交融。
溫念打開手電筒功能，看得更清楚了些。
墻板上像追蹤嫌疑人一樣，掛滿了秦瑞的照片，從穿西服的官方宣傳照，到一看就是偷拍視角下的生活照，滿滿當當。
最大的掛了六張A4紙，中間是秦瑞被放的極大的臉。圍著它的另外五張紙上，是她單獨的五官特寫，滿滿占據了整頁紙。
溫念幾乎是瞬時就感到了不適。
普通的心理變態已經形容不了袁峰了。
桌上琳瑯滿目地擺了一堆生活用品，不出意料的話，這些東西都是秦瑞的。
東西風格混雜，覆古的、科技的和普通網紅風的，應有盡有，溫念耐心地看了個遍，從之中抽拿了所有的鑰匙。
一共零散三五把，以備不時之需，她全放進了口袋裏。
借著照片上的秦瑞和這些林林總總的物件，溫念大概構想出了個立體的女孩模樣。
她大概是個色彩豐富，很多元的女生，對好看的東西來者不拒。
嗯……雖然溫念對她裝修工作間和自助餐廳的品味不敢茍同。
溫念移動手電筒，又在房間裏四處探索。
在厚重的灰色窗簾後方，她找到了幾張紙條。
*
按照紙條上字跡的清晰程度，溫念作出以下閱讀順序的判斷：
【第一張】
被困在這裏已經有幾個小時了。隊長讓我從窗戶走，我不敢。明明是他說進來不會又是的，現在留我在這兒不管的也是他，我恨他！！！
房子裏的東西看得我直想吐。
早知道我一定在瑞緣酒店好好待著！！！
【第二張】
睡了一覺，沒什麽事發生。
隊長說別讓新郎看到我，也別去看新郎。我聽了。
我順著縫隙偷偷看，他對著新娘的照片跪在地上，之後一直睜著眼，好像幾分鐘才輕動一下。
真癡情啊。
【第三張】
隊長說他找到辦法了，只要把房卡插回在鎖上——他瘋了，沒了房卡我根本回不去瑞緣酒店！
後悔後悔後悔後悔後悔
【第四張】
有東西出來了是個女人的臉？是人？是人是新娘
她沒有手沒有腳她不是人
救救我
【第五張】
保護我瑞緣請保護我我願意獻上一切
紙條內容結束，溫念長嘆口氣。
【溫念】：可以出去，不過大概率出去後回不來。
和群裏的兩人報備完新的信息後，溫念從兜裏挑出房卡，放在手心裏遲疑地轉了幾下。
棱角碰撞皮膚時，有輕微的痛感。
她打著光走到木屋門前，果然看到了個像投幣口一樣的卡槽。
“失去房卡，瑞緣將不再承認您在酒店的身份。”輕語聲在溫念的耳邊誘哄道。
意思就是解聘唄。
溫念冷靜地想。
上次被辭退用了幾天，也是兩天麽？
“我們將t不會安排您的入住——”聲音繼續道。
“還不一定回不回得去酒店呢。”溫念甩甩頭，將房卡插了進去。
門身微晃，被輕松打開了。
無事發生。
溫念往一旁最引目的巨樹走去。
相機仍在地上，保持著溫念進木屋前的模樣，被樹葉掩蓋。
溫念將它拾起來，習慣性地眼睛對準鏡頭，站起身想再檢查一圈。
鏡頭裏，提著斧子的老人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
兩人的眼神對上，老人的手緩緩往前擡了擡。
啊。
她還沒開錄像模式呢。
這鬼出現，不講規律啊。
*
被威脅不可怕。
但威脅你的人一臉關切的看著你，並像個長輩一樣開口安慰你時，你很難能不覺得有驚悚惡心之意。
“溫念，你迷路了。”老人手上仍握住斧子，聲音寬厚，“和我回家吧。”
他的頭發大面積的花白，兩眼灰蒙蒙，面相和藹，大概有一個六七十歲。
“您是？”溫念問。
“秦瑞的父親，秦關山。”老人回答道，沒握住斧子的手向溫念展開，示意道，“這裏不安全，我帶你回家。”
他的聲音漸漸和宋星視頻裏那個和新郎爭執的人重合了。
他對袁峰不滿意，所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溫念往前走了幾厘米，試探性地問：“您要帶我回瑞……”
緣字還沒說出口，秦關山的臉色便沈了下去，“你還想回去？”
“帶我回……哪兒？”溫念被迫吞回剩下的三個字。
秦關山笑笑：“跟我走就好了。”
溫念唯唯諾諾：“您認識凱斯嗎？”
秦關山：“誰？”
溫念笑道：“沒事，就是覺得你們兩個可能很投緣。”
秦關山臉色陰沈：“又是你在網上交的朋友吧？我就不該讓你上網！”
溫念指了指自己，“我？”
秦關山回過神，“抱歉，溫念，我把你看錯了。”
接下來的路，秦關山沒再說話，只是在前引路，佝僂的身子不時地回頭看她幾眼。
沒必要啊。
溫念勻速跟著，並沒有被看管的不適感。
如果她真要跑，一個老頭而已，又能做出什麽呢。
不過，如果秦關山也意識到這點的話——
他一定有什麽方法，能確保自己不能就這麽逃跑開。
兩人走出森林，又走上馬路，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間樸素平房出現在馬路旁，秦關山才停了腳步。
“我們到了。”他說。
平房建在路邊，除開在廣闊馬路邊上實在突兀外，著實沒什麽花樣。
白墻平鋪直敘，綠色大門樸實無華。
按照宋星視頻拍攝的角度……
溫念往左右兩邊看了看。
往北走，大概就是酒店的方向了。
“溫念，我們兩個在這裏，很好。”秦關山拎著斧子插鑰匙，“就像以前一樣。”
溫念不回答，這老頭說話混亂，她隱約能感覺到，這是把她當秦瑞了。
她上下掃量房子，這裏素的驚人，和上次在崇德鎮的安全屋有一拼。
也就院子停著的那臺黑色摩托，看著有點瑞緣酒店的影子。
秦瑞竟然是在這種單調的環境下長大的。
溫念客氣道：“秦先生，您這摩托是哪裏來的啊。”
秦關山眼睛瞪著摩托，手卻哆嗦：“別動它。”
溫念扶著摩托搖晃兩下，擡頭明快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有些站不穩。所以是哪裏來的？我怎麽覺得您完全不知道這輛摩托的存在呢？”
她懷疑道：“這房子是您家嗎？”
秦關山眼神兇惡，卻不敢靠近摩托：“別碰它！”
溫念眨眨眼，“這是秦瑞的車。”
她雙手插兜，一只手摸向口袋。
聽摩托油箱裏的動靜，這摩托還可以用。
秦關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和我進屋，你現在連家規都忘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孝道被你吃了嗎？！”
老頭瘋瘋癲癲的，溫念握住其中一個鑰匙柄，也不回答他的瘋話，邊低頭打字邊說道：“秦瑞被你害死了，是嗎？”
“你胡說！”秦關山雙目圓睜。
不像是假話。
溫念聳聳肩：“那秦瑞就是被袁峰害死的。不過，覆活秦瑞，總該有你的參與吧？”
“昨天我的同伴拍了個小視頻，我恰巧看了看，正好聽到你在指責袁峰，袁峰回應你，說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他是個騙子！”秦關山喊道。
溫念幾乎以為他要沖過來了，但他還是沒有。
不過既然如此，倒也方便。
“你們怎麽都是這種反應啊。”溫念無奈道。
“木屋裏面的東西是用來覆活秦瑞的，但他覆活不出正常的她。”
“你對這些秦瑞並不滿足，但似乎只能靠著他來覆活她。”
溫念想到哪裏說哪裏：“瑞緣酒店的負責人是秦瑞，但就在開業後，袁峰卻掌控了整個酒店。”
“我之前認為，瑞緣取自‘秦瑞’和‘袁峰’，但今天，秦瑞告訴我，她從來不是誰的新娘。如今我回頭再看瑞緣二字，這緣和袁峰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秦關山，你對這些都毫不知情嗎？”
秦關山低頭：“是爸爸沒做好……”
“撒謊！”溫念眼神淩厲，“你不喜歡秦瑞去開瑞緣酒店，是你聯合袁峰毀了她，你想讓她一直留在這破房子裏！即使你沒有直接殺她，你也心知肚明的放任袁峰傷害她，只有這樣，秦瑞才可能回來！”
秦關山徹底被擊垮了，他佝僂著背：“我不知道！瑞瑞！爸爸只希望我們兩個平淡過好日子！”
溫念低頭看了眼宋星的消息。她一連發了七八條，溫念只匆匆略過最新的兩條——
【宋星】：718
【宋星】：盡量在晚上十點前回酒店。
“別演了，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愧疚之心。”溫念對秦關山說，“我主修心理學，你演的還不如三歲小孩。”
她有感從秦關山口裏套不出更多信息，索性將話說絕。
異變徒生。
“為什麽？”秦關山直起身子，“為什麽你總想著要離開呢？”
他手邊的斧子沒有揮向溫念，反而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身體裏。
血液噴湧而出，地板上很快堆積了淺淺的一窩。
“……瘋子。”
溫念跨上摩托。
“這樣也留不住你嗎？”秦關山聲音微弱道。
引擎發動。
溫念擡頭，院門正上方，掛了張字條：【不要惹他生氣。】
……來不及了。
溫念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院子內，以秦觀山的腳下為中心，血液在迅速向四周蔓延。
秦關山身上的斧子隨著他往前邁步的動作一顫一顫，更多的像是活物般的黑色液珠從傷口處湧了出來，摔在地上，朝著溫念的方向滾去。
它們匯集成了黑霧。
“你、不、能、離、開。”他嘶啞道。
馬達轟鳴。
溫念不再留戀，擰著油門飛上柏油路，朝著北一路往前。風不算和煦，輪胎擦過地面迸起的石子不斷打在她的身上，一些更細碎的擦過她的臉龐，帶著血滾落在緊追她其後的黑色洶湧浪潮裏。
天紅得發黑。
沒帶頭盔，開起車來都這麽難受。
溫念握緊把手，大腦渾渾噩噩，前方的路好像在地上，又好像在天上。
宋星的視頻裏沒有岔路口，但她卻看見數十個分道口，逼著她做出選擇。
摩托向前開，卻逐漸深陷於地面，她的半個身子埋入柔軟的水泥裏，幾乎要溺斃在這馬路上。
掉頭。
掉頭！
溫念閉上眼。
她拋開所能感受到的，忘記前路後路，只是又加快了速度。
“不睜開眼，你會摔死在路上。”老人關切地聲音在她的耳邊回蕩。
是嗎？
但……
似乎有一雙眼，在替她睜開。
*
宋星靠在床邊，聲音漫不經心。
“五分鐘過去了，對於我說的條件，你們還要再考慮多久？”
“以你們酒店現在的客流量和基礎設施，沒有新的資金投入，你們還能撐多久？”
“實權仍在你們手上。你們可以隨意翻新裝修，做任何廣告宣傳，我都不會再過問。”
“我當然是為了瑞緣酒店好啊，我附帶的條件難道很過分麽？”
“合作愉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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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瑞緣酒店是相對中立的。
二、盡量不要傷害酒店。
三、在酒店之內和之外更容易離開。
四、瑞緣酒店需要一個負責人, 在找到這名負責人之後，其他人將自動離開。
【溫念】：你們那邊怎麽樣？
【宋星】：除了酒店工作人員全都不太像人、其他隊友全部失聯、和找不到除我們以外的第三個活人以外，其他地方驚人的正常。
【溫念】……
【溫響】：等你回來。
如果升級，一定是觸碰到了瑞緣酒店核心的信息。
那麽——他們二人提供的東西確實非常關鍵。
溫念換了個手臂拎相機，漫無目的走在樹林裏。
幾十分鐘前，袁峰在結束了長達十幾秒驚恐的表情後, 便連滾帶爬地往外沖刺，速度堪比溺水者抓住剛拋入海面的救生圈一樣迅猛。
溫念沒能追上。
她繞過彎繞層疊的林木後, 連個汽車尾氣都沒看見。
已經過四點了。溫念擡手看表, 心中又難得的產生了一點舉棋不定。
站在原地糾結幾秒後, 她決定順著一開始的思路——仍舊留在森林裏, 找昨天宋星鏡頭下的木屋。
那裏一定有關鍵線索。
至於順著馬路找回酒店的路這件事，就先暫且擱置擱置。
既然還有時間，那不妨找宋星交流交流那份攝影守則。
溫念簡單在群裏說了說她發現的疑點。
一分鐘後, 宋星大為震驚的回覆在屏幕上刷新：
【宋星】：其他的是, 我也違反了, 但是！沒有四點之後不能使用相機！
【宋星】：上面只說讓我在婚宴結束後再把相機交給你！
【溫念】：那會兒我的理智值是正常水平，不會看錯。
【宋星】：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溫念擡起相機，思考著。
玩過的恐怖游戲裏，最常見的元素之一便是：透過鏡頭，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東西。
如若照著【下午四點後使用相機會對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說法, 壞掉的相機更有可能看到些看不到的東西。
她豁然開朗。
【溫念】：規則是新加的, 為的就是不讓我在下午四點後使用相機。
【溫念】：我用用試試。
【宋星】：好好好，等你回覆, 有不對的……我也沒辦法。
【溫念】：……
試試。
幹舉著透過鏡頭看，沒什麽反應。
溫念打開錄像鍵。
這回有了。
朝著西北方向，一根藍線模模糊糊地出現在屏幕上，像個指示燈塔一樣。
屏幕狂閃，除了那條藍外，其他的顏色迅速開始褪成慘灰和白。
溫念立即關了相機。
木屋比在視頻素材裏看到的還要破舊。
磚瓦灰塵極厚，玻璃窗蛛網遍布，不時有詭異的風往她脖子裏竄。
溫念又舉起相機，繞著木屋走了一圈。
這回連藍線也消失了。
她沈思片刻，決定自己還是得魯莽一把。
溫念妥貼地放下相機，從兜裏掏出鐵絲，往木屋小門裏靠近。
沒用上。
“這地方……”她手停在空中，滿腔的熱血被撲了一盆冷水，“居然是電子鎖。”
破窗一樣可以進。
溫念決定迂回迂回。
沒等她開始動手，窗外用粉筆畫下的幾個字便斷了她的念頭“Do not break the window ”（別打碎窗戶）。
太聰明了。
沒有東西會特意寫句英文恐嚇欺騙中國人，但進入怪談的中國人卻可以通過語言的多樣性來交流經驗。
不過激發BOSS學英語就適得其反了。
再說，也不是人均英語大師。
溫念站在門口，揉揉臉，讓天馬行空的想法停止運行，微微彎腰，開始俯身研究門上的鎖。
……有些眼熟。
和瑞緣酒店的房門鎖一樣。
她試探著摸了摸。
“滴——”
真開了。
木門開的瞬間，溫念被股迎面而來的怪力驀地扯了進去，猝不及防。
怪力直接將她拉扯到了木屋中央，隨後，門砰地一聲，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很會卡，完全打不開。
木屋沒有燈。光透過渾濁的玻璃窗面，映出擱幾只擱在桌面上白得陰晦的蠟燭。它們被燒地長短不一，燭淚堆積在一處，互相交融。
溫念打開手電筒功能，看得更清楚了些。
墻板上像追蹤嫌疑人一樣，掛滿了秦瑞的照片，從穿西服的官方宣傳照，到一看就是偷拍視角下的生活照，滿滿當當。
最大的掛了六張A4紙，中間是秦瑞被放的極大的臉。圍著它的另外五張紙上，是她單獨的五官特寫，滿滿占據了整頁紙。
溫念幾乎是瞬時就感到了不適。
普通的心理變態已經形容不了袁峰了。
桌上琳瑯滿目地擺了一堆生活用品，不出意料的話，這些東西都是秦瑞的。
東西風格混雜，覆古的、科技的和普通網紅風的，應有盡有，溫念耐心地看了個遍，從之中抽拿了所有的鑰匙。
一共零散三五把，以備不時之需，她全放進了口袋裏。
借著照片上的秦瑞和這些林林總總的物件，溫念大概構想出了個立體的女孩模樣。
她大概是個色彩豐富，很多元的女生，對好看的東西來者不拒。
嗯……雖然溫念對她裝修工作間和自助餐廳的品味不敢茍同。
溫念移動手電筒，又在房間裏四處探索。
在厚重的灰色窗簾後方，她找到了幾張紙條。
*
按照紙條上字跡的清晰程度，溫念作出以下閱讀順序的判斷：
【第一張】
被困在這裏已經有幾個小時了。隊長讓我從窗戶走，我不敢。明明是他說進來不會又是的，現在留我在這兒不管的也是他，我恨他！！！
房子裏的東西看得我直想吐。
早知道我一定在瑞緣酒店好好待著！！！
【第二張】
睡了一覺，沒什麽事發生。
隊長說別讓新郎看到我，也別去看新郎。我聽了。
我順著縫隙偷偷看，他對著新娘的照片跪在地上，之後一直睜著眼，好像幾分鐘才輕動一下。
真癡情啊。
【第三張】
隊長說他找到辦法了，只要把房卡插回在鎖上——他瘋了，沒了房卡我根本回不去瑞緣酒店！
後悔後悔後悔後悔後悔
【第四張】
有東西出來了是個女人的臉？是人？是人是新娘
她沒有手沒有腳她不是人
救救我
【第五張】
保護我瑞緣請保護我我願意獻上一切
紙條內容結束，溫念長嘆口氣。
【溫念】：可以出去，不過大概率出去後回不來。
和群裏的兩人報備完新的信息後，溫念從兜裏挑出房卡，放在手心裏遲疑地轉了幾下。
棱角碰撞皮膚時，有輕微的痛感。
她打著光走到木屋門前，果然看到了個像投幣口一樣的卡槽。
“失去房卡，瑞緣將不再承認您在酒店的身份。”輕語聲在溫念的耳邊誘哄道。
意思就是解聘唄。
溫念冷靜地想。
上次被辭退用了幾天，也是兩天麽？
“我們將t不會安排您的入住——”聲音繼續道。
“還不一定回不回得去酒店呢。”溫念甩甩頭，將房卡插了進去。
門身微晃，被輕松打開了。
無事發生。
溫念往一旁最引目的巨樹走去。
相機仍在地上，保持著溫念進木屋前的模樣，被樹葉掩蓋。
溫念將它拾起來，習慣性地眼睛對準鏡頭，站起身想再檢查一圈。
鏡頭裏，提著斧子的老人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
兩人的眼神對上，老人的手緩緩往前擡了擡。
啊。
她還沒開錄像模式呢。
這鬼出現，不講規律啊。
*
被威脅不可怕。
但威脅你的人一臉關切的看著你，並像個長輩一樣開口安慰你時，你很難能不覺得有驚悚惡心之意。
“溫念，你迷路了。”老人手上仍握住斧子，聲音寬厚，“和我回家吧。”
他的頭發大面積的花白，兩眼灰蒙蒙，面相和藹，大概有一個六七十歲。
“您是？”溫念問。
“秦瑞的父親，秦關山。”老人回答道，沒握住斧子的手向溫念展開，示意道，“這裏不安全，我帶你回家。”
他的聲音漸漸和宋星視頻裏那個和新郎爭執的人重合了。
他對袁峰不滿意，所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溫念往前走了幾厘米，試探性地問：“您要帶我回瑞……”
緣字還沒說出口，秦關山的臉色便沈了下去，“你還想回去？”
“帶我回……哪兒？”溫念被迫吞回剩下的三個字。
秦關山笑笑：“跟我走就好了。”
溫念唯唯諾諾：“您認識凱斯嗎？”
秦關山：“誰？”
溫念笑道：“沒事，就是覺得你們兩個可能很投緣。”
秦關山臉色陰沈：“又是你在網上交的朋友吧？我就不該讓你上網！”
溫念指了指自己，“我？”
秦關山回過神，“抱歉，溫念，我把你看錯了。”
接下來的路，秦關山沒再說話，只是在前引路，佝僂的身子不時地回頭看她幾眼。
沒必要啊。
溫念勻速跟著，並沒有被看管的不適感。
如果她真要跑，一個老頭而已，又能做出什麽呢。
不過，如果秦關山也意識到這點的話——
他一定有什麽方法，能確保自己不能就這麽逃跑開。
兩人走出森林，又走上馬路，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間樸素平房出現在馬路旁，秦關山才停了腳步。
“我們到了。”他說。
平房建在路邊，除開在廣闊馬路邊上實在突兀外，著實沒什麽花樣。
白墻平鋪直敘，綠色大門樸實無華。
按照宋星視頻拍攝的角度……
溫念往左右兩邊看了看。
往北走，大概就是酒店的方向了。
“溫念，我們兩個在這裏，很好。”秦關山拎著斧子插鑰匙，“就像以前一樣。”
溫念不回答，這老頭說話混亂，她隱約能感覺到，這是把她當秦瑞了。
她上下掃量房子，這裏素的驚人，和上次在崇德鎮的安全屋有一拼。
也就院子停著的那臺黑色摩托，看著有點瑞緣酒店的影子。
秦瑞竟然是在這種單調的環境下長大的。
溫念客氣道：“秦先生，您這摩托是哪裏來的啊。”
秦關山眼睛瞪著摩托，手卻哆嗦：“別動它。”
溫念扶著摩托搖晃兩下，擡頭明快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有些站不穩。所以是哪裏來的？我怎麽覺得您完全不知道這輛摩托的存在呢？”
她懷疑道：“這房子是您家嗎？”
秦關山眼神兇惡，卻不敢靠近摩托：“別碰它！”
溫念眨眨眼，“這是秦瑞的車。”
她雙手插兜，一只手摸向口袋。
聽摩托油箱裏的動靜，這摩托還可以用。
秦關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和我進屋，你現在連家規都忘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孝道被你吃了嗎？！”
老頭瘋瘋癲癲的，溫念握住其中一個鑰匙柄，也不回答他的瘋話，邊低頭打字邊說道：“秦瑞被你害死了，是嗎？”
“你胡說！”秦關山雙目圓睜。
不像是假話。
溫念聳聳肩：“那秦瑞就是被袁峰害死的。不過，覆活秦瑞，總該有你的參與吧？”
“昨天我的同伴拍了個小視頻，我恰巧看了看，正好聽到你在指責袁峰，袁峰回應你，說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他是個騙子！”秦關山喊道。
溫念幾乎以為他要沖過來了，但他還是沒有。
不過既然如此，倒也方便。
“你們怎麽都是這種反應啊。”溫念無奈道。
“木屋裏面的東西是用來覆活秦瑞的，但他覆活不出正常的她。”
“你對這些秦瑞並不滿足，但似乎只能靠著他來覆活她。”
溫念想到哪裏說哪裏：“瑞緣酒店的負責人是秦瑞，但就在開業後，袁峰卻掌控了整個酒店。”
“我之前認為，瑞緣取自‘秦瑞’和‘袁峰’，但今天，秦瑞告訴我，她從來不是誰的新娘。如今我回頭再看瑞緣二字，這緣和袁峰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秦關山，你對這些都毫不知情嗎？”
秦關山低頭：“是爸爸沒做好……”
“撒謊！”溫念眼神淩厲，“你不喜歡秦瑞去開瑞緣酒店，是你聯合袁峰毀了她，你想讓她一直留在這破房子裏！即使你沒有直接殺她，你也心知肚明的放任袁峰傷害她，只有這樣，秦瑞才可能回來！”
秦關山徹底被擊垮了，他佝僂著背：“我不知道！瑞瑞！爸爸只希望我們兩個平淡過好日子！”
溫念低頭看了眼宋星的消息。她一連發了七八條，溫念只匆匆略過最新的兩條——
【宋星】：718
【宋星】：盡量在晚上十點前回酒店。
“別演了，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愧疚之心。”溫念對秦關山說，“我主修心理學，你演的還不如三歲小孩。”
她有感從秦關山口裏套不出更多信息，索性將話說絕。
異變徒生。
“為什麽？”秦關山直起身子，“為什麽你總想著要離開呢？”
他手邊的斧子沒有揮向溫念，反而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身體裏。
血液噴湧而出，地板上很快堆積了淺淺的一窩。
“……瘋子。”
溫念跨上摩托。
“這樣也留不住你嗎？”秦關山聲音微弱道。
引擎發動。
溫念擡頭，院門正上方，掛了張字條：【不要惹他生氣。】
……來不及了。
溫念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院子內，以秦觀山的腳下為中心，血液在迅速向四周蔓延。
秦關山身上的斧子隨著他往前邁步的動作一顫一顫，更多的像是活物般的黑色液珠從傷口處湧了出來，摔在地上，朝著溫念的方向滾去。
它們匯集成了黑霧。
“你、不、能、離、開。”他嘶啞道。
馬達轟鳴。
溫念不再留戀，擰著油門飛上柏油路，朝著北一路往前。風不算和煦，輪胎擦過地面迸起的石子不斷打在她的身上，一些更細碎的擦過她的臉龐，帶著血滾落在緊追她其後的黑色洶湧浪潮裏。
天紅得發黑。
沒帶頭盔，開起車來都這麽難受。
溫念握緊把手，大腦渾渾噩噩，前方的路好像在地上，又好像在天上。
宋星的視頻裏沒有岔路口，但她卻看見數十個分道口，逼著她做出選擇。
摩托向前開，卻逐漸深陷於地面，她的半個身子埋入柔軟的水泥裏，幾乎要溺斃在這馬路上。
掉頭。
掉頭！
溫念閉上眼。
她拋開所能感受到的，忘記前路後路，只是又加快了速度。
“不睜開眼，你會摔死在路上。”老人關切地聲音在她的耳邊回蕩。
是嗎？
但……
似乎有一雙眼，在替她睜開。
*
宋星靠在床邊，聲音漫不經心。
“五分鐘過去了，對於我說的條件，你們還要再考慮多久？”
“以你們酒店現在的客流量和基礎設施，沒有新的資金投入，你們還能撐多久？”
“實權仍在你們手上。你們可以隨意翻新裝修，做任何廣告宣傳，我都不會再過問。”
“我當然是為了瑞緣酒店好啊，我附帶的條件難道很過分麽？”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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