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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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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先喝三天安神藥, 睡幾日緩一緩。”

“好。”

確定好治療方案,許懷彥將胡元帶到隔壁寫藥方。

胡元先開了安神的方子,寫另一張方子時告訴許懷彥:“這方子可以用半年, 半年後我若沒回來,寧可停藥,也不可擅自調整藥方。

一次抓七副,一副藥煎兩碗,早晚服用。

前三個月時, 每抓一次藥,將紫珠草減一錢。”

許懷彥一一應下。

胡元走後, 許懷彥在後院守了三天。

安神藥很有效果, 這期間她基本上在睡,就算醒來也是昏昏沈沈的。

“世子。”帳幔內傳出喃喃低語。

許懷彥掀開帳幔湊近。

床榻上的人仍舊沈睡著,仍閉著眼,眉尖緊緊蹙著, 夢裏似乎很痛苦。

她噫語一般開口,眼淚也滑落下來:“和離吧。”

許懷彥松開帳幔。

有時, 她的語氣聽起來也很愉悅。

“就知道是你,你去哪裏了?怎麽才來?”

許懷彥站在床邊,果然等到最刺耳的那兩個字。秦延。

偶爾她也會認出他,一臉茫然的樣子“你為何不是秦延”。

到了第四日,萃卉軒有消息了,許懷彥叫來曉荷:“你守著夫人,任何人不許靠近。”

曉荷應下了。

鄰近午時, 戚雲晞緩緩掀開眼簾, 對上曉荷淚眼婆娑的眼:“您終於醒了。”

這幾日仿佛困在一場冗長的大夢裏,夢醒了, 身體也感覺好多了。

隱約間感覺許懷彥一直在,戚雲晞環顧一圈內室沒看到人,松了口氣。

她沖曉荷綻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了。”

曉荷想起得知戚雲晞被欺負得昏迷後,毫無生氣躺在那裏的樣子,也在懊悔她竟然沒有發現戚雲晞是陷入了昏迷:“若是婢子早些發現,您也不至於受這樣大的罪。”

始作俑者是許懷彥,這跟曉荷有什麽關系,戚雲晞笑笑:“我睡了多久?”

“胡神醫給您開了安神藥,您睡了三天。”

難怪那個夢那樣長。

見戚雲晞的確恢覆了很多,有些話曉荷憋了很久:“世子怎麽能這樣對您?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治治他麽?總這樣怎麽行?”都第二次了,一次比一次粗暴。

治不治的,戚雲晞已經不在意了,想來許懷彥已經明白她的態度。

沒有別人,戚雲晞輕聲問曉荷:“若我想離開上京,你可否願意一起?”

“願意!”曉荷毫不猶豫點頭:“夫人去哪我去哪。”

從前覺得夫人嫁入侯府是走了大運,如今看來,還是看走了眼。

老夫人對夫人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還有個喬姑娘在眼巴巴等著,小姑子也只會擠兌人,最關鍵的是唯一的依靠將夫人欺負成那樣,這侯府沒什麽好待的。

戚雲晞在曉荷的攙扶下下床,如今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然後找準機會離開。

梳洗完,玉檀與玉桂也來請安。

他們不知道戚雲晞與許懷彥之間發生了什麽,但胡神醫那日來替戚雲晞看診之前,床褥是她們倆換的,自然看到了床褥上的痕跡,同為女子,加上戚雲晞平日裏對她們很和氣,不約而同對戚雲晞生出同情。

玉桂讓人將早膳端上來,都是戚雲晞平日裏愛吃且易克化的食物,戚雲晞笑:“你有心了。”

對上這樣沈靜溫柔的目光,玉桂有種落淚的沖動:“夫人言重了,此乃婢子的分內之事。”

用完早膳一刻鐘後,玉檀將溫度正好的湯藥端上來:“夫人趁熱喝吧。”

戚雲晞點點頭:“擱下吧,我稍後就喝。”

她吩咐玉檀:“去庫房裏將我裝首飾的漆木盒取來。”

玉檀應聲離開。

等藥稍稍涼了,戚雲晞端到戚雲晞跟前。

戚雲晞沒接:“這藥不能喝。t”

曉荷勸她:“世子說這是給夫人補身子用的,夫人是不是怕苦,婢子去給您取蜜餞。”

戚雲晞不知許懷彥怎麽跟丫鬟交代的,但她醒來時聽到了他與胡神醫的話。

在她尚不知該如何自處後,她就沒再著急懷上孩子。

但自己選擇不懷,和被人用藥弄得再也不能有孩子,不一樣。

戚雲晞的聲音輕輕的:“你去倒了,不要讓人發現。”

這……短暫的遲疑之後,曉荷沒再勸。

夫人並非毫無主見之人,她當丫鬟的聽著便是。

等曉荷倒完藥回來,玉檀也回來了。

這是嫁妝裏帶的首飾,鄭氏給她準備的,首飾的樣式她不怎麽喜歡,就一直沒用過,她一直用的是成親前許懷彥送她的那一匣子各式首飾。

戚雲晞從中挑出兩只成色足,且相對好看的,給玉檀和玉桂一人賞了一只:“喜歡的話就戴著玩,熔了換成別的樣式或者當了應急都可以。”

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戚雲晞為何突然這樣大手筆,她們識貨,這首飾的分量至少抵她們在侯府一年的月錢。

兩人不肯收:“太貴重了。”

曉荷似乎知道了戚雲晞的意圖,原來夫人之前賣鋪子的用意在這裏,夫人在為離開做準備了。

她笑著勸:“夫人賞賜給你們的,收下就是了,往後好好伺候夫人就算是報答夫人了。”

玉檀和玉桂感恩戴德收下。

*

戚雲晞之前有歇晌的習慣,今日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連日沒出過門,趁日頭正好,戚雲晞想去花園走走。

這是她來過最多的地方,下人們很盡心,收拾的整潔又利索。

西邊那幾株桂花樹還是成親之前按照她的吩咐種下的,長得很好,小廝給樹幹仔細地纏上了防寒的草繩,因此雖是冬天,依舊郁郁蔥蔥;西邊的六角亭還很新,也是婚後按照她的意見新設;紫藤花架下的秋千,是她為自己和曾經期待過的孩子們預備的,將來可能會被拆除,也有可能會有其他孩子來玩吧。

戚雲晞收回目光,眨去眼底試圖泛起來的濕意。

這裏太容易觸景生情,令她想起幼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家。

待不下去,戚雲晞就不再勉強自己:“去大花園。”

曉荷不知戚雲晞的百轉千結,殷勤地拉開通往花園的門。

戚雲晞每一次來這裏,都會被這裏的美景吸引。

聽武氏說修建的時候許懷彥特意交代過管家,女眷出門不便,精心捯飭一番,這裏的確是侯府另一處令人心曠神怡的去處。

其實他一直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

念頭閃過,戚雲晞忍不住自嘲,傷疤都沒有好就忘了痛。

戚雲晞隨意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停下,曬曬太陽,聽聽風聲,倒也有種難得的愜意。

直到假山後傳來與人交談的聲音。

“你說,大嫂到底生了什麽病?”

戚雲晞聽得出來,是許文淑,一向對她不懷好意。

“這是私事,咱們怎好亂猜。”

現在是許文嫻。

那裏是游廊的盡頭,兩個人剛才熙和堂出來,就近坐下,就在與戚雲晞隔著一道假山的位置。

許文淑不喜歡和那些庶女玩,迫不及待想與人討論:“可是你一點都不好奇嗎,聽說大哥親自守了三天,那可是過年過節都要處理公事的大哥,我猜大嫂一定病得很厲害。”

許文嫻恍然大悟:“難怪大嫂沒來參加滿月宴,她與二嫂走得近,瞧二哥那個妾室囂張的,還以為大嫂會來給二嫂撐腰。”

許文淑漫不經心開口:“要我說,大嫂一病不起才好。”

許文嫻警惕地環顧四周,低聲斥責她:“你怎麽什麽話都說!”

許文淑不以為意:“那有什麽,大嫂和咱們不是一路人,成婚這麽久,你看她管過府裏的事麽,除了和二嫂親近些,她搭理過咱們嗎?

要我說,大哥和春嵐姐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春蘭姐知書達理識大體,誰不喜歡她。若春嵐姐是世子夫人,由她在中間緩和大哥與我爹的關系,不光祖母高興,我們大房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許文嫻站起來:“你快別說了。”

許文淑拉她坐下:“有什麽不能說的,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大哥不是說了等她生下嫡子就納妾麽,到時誰還在意她。

聽我娘說,這種沒有娘家沒有子嗣的女子,死後連嫁妝都歸夫家,她有什麽可怕的。所以我希望大哥能和父親和解,等以後嫁了人,有那樣的大哥撐腰,沒人敢欺負我。”

許文嫻:“你再說我真的走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許文淑喜哄許文嫻,說了些別的,但她還是想說服許文嫻同意她的觀點,“其實你應該和我一樣想,春嵐姐是你親表姐,你們關系那麽好,她當大嫂比戚氏強啊。我娘說了,出家從夫,女子婚後過得好不好,不僅要靠郎子,還要看娘家的態度。

你就一點不擔心將來出閣了郎子靠不住?”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再清高的人也會去權衡利弊。

許文嫻當然擔心,高門大戶裏的婚姻就是那樣,說是門當戶對,總體還是利益互換,沒什麽感情的。如若郎子靠不住,娘家厲害些,日子也能好過些。

許文嫻:“話雖如此,可春嵐姐為了避嫌去了莊子,怕是無意摻和。”

許文淑笑:“你還真信她這樣說啊,真要避嫌根本不會來侯府,這樣不清不楚同在一個屋檐下,還不是因為放不下大哥,指不定在想什麽法子回來呢。”

許文嫻:“不說了,等大嫂好些去看看她吧。”

許文淑笑得更開懷:“總算開竅了,你去的時候叫我,一起去探聽虛實。”

戚雲晞無意偷聽,但還是被迫聽全了對話,等許文嫻許文淑離開後,曉荷不忍看戚雲晞。

她試著安慰戚雲晞:“那淑一向口無遮攔,夫人不要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已經下決心要離開,這樣的話在戚雲晞的心底已經掀不起波瀾,她一派從容:“她們倒也沒有說錯,沒什麽需要介意的。”

她和她們的確不是一路人,她想要的從未到尾只是個清清靜靜的小家。那時的她將他當成了遮擋風雨的依靠,忘了侯府對她而言過於熱鬧,是她誤闖了。

歇了陣,戚雲晞出了點汗。還是前些日子折騰得狠了,經風一吹,戚雲晞病倒了。

這樣一來,胡神醫開的藥也得停。

曉荷很自責:“婢子應該更小心的。”

戚雲晞燒得暈暈乎乎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感染了風寒,只有戚雲晞知道,她的心裏一直沒好,連累了身體。

戚雲晞安慰曉荷:“與你無關,我沒事,想睡一覺。”

曉荷一步三回頭離開。

戚雲晞喝過發汗的湯藥,但還是覺得冷。

她感覺渾渾噩噩的,又做夢了,做了個很久做過很多遍的夢。

夢裏,有人將她抱起來,抱得緊緊地,不斷給她輸送溫暖。

戚雲晞很貪戀那樣的溫暖。

知道是他,她露出由衷的笑,仰面看向這張幾乎已經刻入心裏的臉:“你怎麽才來?”

許懷彥沒有說話。

戚雲晞對上他灼灼的視線,反正是在夢裏,她彎起眼睛笑了。

她一點都不介意他不愛說話。

他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強迫他做什麽,他不喜歡說話她說唄,正好她攢了好的話想同他說。

戚雲晞調整了下姿勢,舒服地窩在他懷裏,自言自語道:“還以為你將我忘了,不來找我了呢。”

她低低訴說著,眉尖不知不覺蹙起來:“你傷得那樣重,我可擔心了。奶娘一直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看到你總算放心。”

她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我等了你好久,真怕你忘了我,又或者娶了親,快要難過死了。”

戚雲晞捧著他的臉,紅著臉狠狠親了一口,然後看著他笑:“我就說我沒有看錯人。”

這樣的話,許懷彥一直聽到半夜。

她一直在斷斷續續傾訴著對另一個人的愛慕與眷戀。

這是她心裏的話,許懷彥一直沈默著。

他其實很能理解,她這樣一頭紮進去,不顧一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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