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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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從萃卉軒出來, 許懷彥和佟寒往城東碼頭走，路過醫館，兩個人都看到了戚雲晞的馬車, 但車夫劉貴不在。
佟寒問許懷彥：“世子要去接夫人嗎？”
許懷彥下馬，將韁繩遞給佟寒：“你在此等我。”
去萃卉軒之前，許懷彥換了常服，按理這裏基本上不會放男子進入，但崔婷之前交待過, 可以讓他去找她。
很快，許懷彥在丫鬟的指引下找到崔婷和戚雲晞所在的雅間。
才走到門口, 許懷彥擡手欲叩門, 裏頭隱隱傳出崔婷疑惑的聲音：“夫人確定要加麝香？”
許懷彥心中一驚，難道裏面的不是戚雲晞？
很快，許懷彥聽到了他怎麽都不可能聽錯的聲音：“是。”
許懷彥擡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怔在原地。
雅間內, 戚雲晞很平靜。
目送唯一的親人離開後，戚雲晞愈發感到孤單, 也就愈發貪戀他的那些好。
可是，所有人都在等她生下嫡子後讓喬春嵐進致思堂。
她這兩天一直在想，既然舍不得離開，也不能接受共事一夫，她就不急著懷上孩子了。那就先拖延著，讓那一天晚些到來。
但這不能讓老夫人與他發現，調理身子的藥還得喝, 再想別的辦法。
崔婷向她確認：“民女能照夫人的需求加入麝香, 但這東西用得久了，雖能避孕, 於身子卻有損。”
這一點戚雲晞早有準備，取出事先讓曉荷準備好的藥渣：“若與這些藥一起服用呢？”
崔婷拿起仔細檢查了：“這些藥有調理助孕的功效，兩者配合使用倒是能減少對身體的影響。”
一旁的曉荷都快急死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戚雲晞臨時讓她準備藥渣是起這個作用，一個勁地給戚雲晞使眼色。
但戚雲晞心意已決：“開藥吧。”
用得久了會對身體有影響，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他們可能根本要不了多久。
門外，許懷彥最終沒能叩響近在咫尺的門。
佟寒告訴過他，喬春嵐打t聽到她與秦延關系暧昧，早有肌膚之親，只差最後一步。
從前那些被忽略的細節重新變得清晰。
第一次見她時她在等人；在伯府的花園裏正式照面時，她脫口而出的應該是秦公子，後來才改了口；上巳那日在別院裏，不過是他們見的第三次面，可她對他沒有陌生與防備，反而有故人重逢的驚喜，是她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雖有喚情香的作用，卻也是她主動張開腿納他進去，生疏而熱情。
清醒後，她的第一反應卻是離開。
他一直清楚，她將他當成了別人。
只不過他以為那個人是程知遠，倒是他誤會了。
他很容易發現程知遠對她有好感，但她談及程知遠時，坦蕩又自然；但光是在馬車裏聽到秦延的聲音，她卻下意識撒謊，生怕他知道;秦延出現後不再讓他觸碰胸口的月牙；她會在他親密之後笑著同他談納妾的事；她寧肯壞了身子也不肯懷他的孩子……
真是荒謬。
離開雅間，許懷彥滿心所感的都是荒謬。
但轉念一想，最荒謬的人其實是他。
他目睹過貌合神離的夫妻相處時的樣子，也見證了他們的結局，卻還是放任自己娶了心裏有別的男人的女子。
許懷彥行屍走肉般走出醫館。
他自詡清醒，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這樁親事的初衷是見色起意，用來應對長輩的催促而已，他竟然一步步容忍自己沈淪至此。
佟寒剛把兩匹馬栓上，就看到許懷彥出來了，他一個人出來的，沒見夫人。
佟寒覺得，此時的世子看似行得端正，卻有種失魂落魄之感。
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伸手在許懷彥眼前晃了晃：“世子……”
許懷彥回神，打起精神：“去合安堂。”
佟寒一頭霧水，夫人的馬車明明在此，世子去合安堂做什麽。
許懷彥翻身上馬，木然看著前方的路。
熬走了程知遠，他多了些信心，以為不用著急；原本計劃邊處理手頭上的事，邊等她跟他坦誠，或者等秦延知難而退。
合安堂距離這間醫館不遠，合安堂上下都知道戚雲晞是長英侯的世子夫人，許懷彥曾在戚雲晞視察鋪子的時候來接過她。
掌櫃接待了許懷彥。
許懷彥：“秦延住哪間？”
“天字一號房，”平時戚雲晞來時都由覃元覆接待，掌櫃下意識想叫覃元覆，猛地想起覃元覆今日告了假，“小的帶您上去。”
許懷彥：“不用。”
這是她的嫁妝鋪子，習慣使然，他第一次來這裏時他就探查過，知道這裏面的布局。
這是她的私事，許懷彥沒打算帶佟寒：“你在下面等我。”
許懷彥輕車熟路前往三樓東邊第一間客房，人還沒有到，門從裏面打開，一道藏青色身影從裏面走出，正是曾在侯府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秦延。
兩人在走廊裏照面，秦延期初不以為意，直到對方擋住自己的去路，不得不停下來，客氣開口：“閣下是？”
這一回離得近，許懷彥多少明白了戚雲晞將他們二人認錯的原因，他們的身形和身高都很像，這人雖戴著面目，卻與他一樣，同樣生了雙鳳眼。
“大理寺少卿許懷彥，你是秦延？”
秦延早就認出來許懷彥，眸中故意露出驚訝之色：“許少卿有何貴幹？”
許懷彥問他：“我倒是想問你，留在這合安堂究竟想做什麽？”
“你都知道了？”秦延笑：“她讓你來的？”問完他自問自答，“不對，她應該不知道你來找我，那樣的事她應該不會主動告訴你。”
看著許懷彥眼底的戾氣越來越重，秦延主動開口：“世子放心，當年未能赴約是我錯失了機會，她若願意留在侯府，我不會打擾她的清凈。
但也不會離開上京，你休想負她。
她在我眼裏永遠是最貞潔美好的女子，你若嫌她跟過我，請將她歸還於我，在下感激不盡。”
“砰”地一拳，許懷彥重重揍在這人戴著面具的臉上，秦延猝不及防向後踉蹌著後退幾步。
“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東西，”許懷彥的眼裏燃著狠厲的火，“你也配提她。”
秦延一只手扶著身後的走廊站好，一只手撫著被打得有些變形的面具，他示意許懷彥看兩邊探出頭看熱鬧的人，毫不掩飾挑釁之色：“我不配，難道你配？這是惱羞成怒，擔心她舍棄你；還是心虛了，沒有信心留住她？”
許懷彥猛地回頭，沈著臉瞪向後方，原本看熱鬧的人被他眸中的戾氣所迫，只覺得後背發涼，麻利地關上門。
成功激怒許懷彥，秦延走到許懷彥跟前，按計劃給許懷彥最後一擊：“她之所以答應嫁給你，不會是將你當成我了吧？”
她是，許懷彥在心裏回答。
眾人眼裏的驚異令他冷靜下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會有一天跟個毛頭小子一樣為個女人當眾失控。
“無稽之談。”許懷彥涼聲開口，“再讓我聽到褻瀆吾妻的胡言亂語，癟的就不僅僅是這面具。”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跟過別人又如何，情之所至根本不受控制，就像他如今這樣。
他還是迷戀給了真切的陪伴，他在意的，只是她的態度。
只要她不提走，他就絕不放手。
*
離開合安堂，佟寒看到許懷彥握著韁繩的手紅了一大片，心提起來：“難道合安堂裏也有梁國人？”
許懷彥說不是。
但梁國人的確需要時刻提防。
海貨案與赤髓庵都是梁國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兩件案子的主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目前已知他的母親牽涉在海貨案中，很難排除她那個梁國丈夫不知情。
看她的用度打扮，必定非富即貴，想必在梁國有著不錯的身份地位。
好巧不巧，她的現夫姓元，正是梁國國姓。
印象中，他最遙遠的一次頭疾是在去撫州的途中，連喬春嵐在撫州撞見過他發病，喬春嵐曾說過她見過他母親。但這不是最令人費解的，最令他覺得詭異的是他的頭疾原本都只在雨天發作，他兩次去見母親，他兩次都發作，他不相信會那樣巧。
這樣一來，誘發他頭疾的因素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一個是雨天，一個是他的母親元夫人。
可以明確的是他的頭疾是在回到上京之前得的，他那時在秘密追查太上皇後一案，這兩個誘因關聯關聯到一起令人感到心寒。
事情一旦與戚雲晞無關，許懷彥就能理智客觀，他吩咐佟寒：“你拿我的名帖去拜訪鴻臚寺的房大人，盡可能詳細打聽梁國皇室宗親的人員情況。”
他在梁國待過，心裏有一份名單，但那時關註的重點不在梁國皇室。
近年梁國朝局動蕩，有些人事早就變了，萬一有失偏頗。
在大楚，鴻臚寺專理與邦交之國的來往，房大人最熟悉梁國的情況。
房大人告了三天假，原打算等他上值後再去打聽，如今他有些等不及。
佟寒領命離開，許懷彥直奔侯府。
他下午告了半天假，原本以為她送走唯一的親人會低落，接上她之後帶她去轉轉。
如今看來沒有必要了。
抵達致思堂，許懷彥先回了趟後院，她還沒回來，他讓玉檀去請喬春嵐。
喬春嵐聽說許懷彥要找她很高興，收拾打扮一番後歡喜前來：“你要見我？”
許懷彥：“我派人送你住莊子上住一陣。”
喬春嵐不想去，她不傻，在壽春堂還能偶爾照個面，老夫人也會一直關註他們的事。莊子隔得遠，老夫人又管不住他，一切都是戚雲晞說了算，誰知道她會吹怎樣的枕頭風。
喬春嵐的臉色有些蒼白：“為何？”
許懷彥在回來的路上想得很清楚。
老夫人近來對兩個女人不滿，一個是元夫人，一個是戚氏，而喬春嵐和老夫人走得近，她還知道些有關這兩個女人的事，她不希望喬春嵐在老夫人那裏嚼舌根。
許懷彥：“永寧伯兩口子來上京了，萬一他們思念三公子，難道你想同他們照面？”
喬春嵐懷疑許懷彥知道了三公子之死的內情，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從喬春嵐說出她見過元夫人之後，他就派人去查了喬春嵐在撫州的作為，人回來了，結果令他很驚訝。
許懷彥：“那三公子該死，此事你知我知，倒也不必非讓永寧伯夫婦知曉，你覺得呢？”
喬春嵐：“好，我去。”
這一刻，她懷疑許懷彥從頭到尾就沒有讓t她進致思堂的意思。
喬春嵐離開前，許懷彥叮囑她：“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心裏也清楚，我不希望聽到任何流言蜚語。”
喬春嵐不敢掉以輕心：“知道了。”
許懷彥也要回後院，和喬春嵐前後腳出門。
甫一出門，就看到剛從外面回來，正迎面走來的戚雲晞。
天氣冷了，天色也暗，她裹著一件淺雪青色鬥篷裏，發間別著同色的葡萄纏枝玉簪，如同花園裏醉酒楊妃牡丹，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
戚雲晞看到的是，門口一對璧人，男子偉岸挺拔有威嚴，女子溫婉嫻熟含羞帶怯，郎才女貌十分養眼。
她承認她一點都不大度，壓根沒有其他正室夫人容人的雅量，光是看他們這樣心裏就會控制不住泛酸，更別說想到他們今後還會長久如此。
人家畢竟青梅竹馬，相伴十幾年，自己只是個後來者，若不是出了意外，她根本不會有機會出現在這裏。
沖兩人遙遙點點頭，戚雲晞調開視線，帶著丫鬟目不斜視朝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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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萃卉軒出來, 許懷彥和佟寒往城東碼頭走，路過醫館，兩個人都看到了戚雲晞的馬車, 但車夫劉貴不在。
佟寒問許懷彥：“世子要去接夫人嗎？”
許懷彥下馬，將韁繩遞給佟寒：“你在此等我。”
去萃卉軒之前，許懷彥換了常服，按理這裏基本上不會放男子進入，但崔婷之前交待過, 可以讓他去找她。
很快，許懷彥在丫鬟的指引下找到崔婷和戚雲晞所在的雅間。
才走到門口, 許懷彥擡手欲叩門, 裏頭隱隱傳出崔婷疑惑的聲音：“夫人確定要加麝香？”
許懷彥心中一驚，難道裏面的不是戚雲晞？
很快，許懷彥聽到了他怎麽都不可能聽錯的聲音：“是。”
許懷彥擡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怔在原地。
雅間內, 戚雲晞很平靜。
目送唯一的親人離開後，戚雲晞愈發感到孤單, 也就愈發貪戀他的那些好。
可是，所有人都在等她生下嫡子後讓喬春嵐進致思堂。
她這兩天一直在想，既然舍不得離開，也不能接受共事一夫，她就不急著懷上孩子了。那就先拖延著，讓那一天晚些到來。
但這不能讓老夫人與他發現，調理身子的藥還得喝, 再想別的辦法。
崔婷向她確認：“民女能照夫人的需求加入麝香, 但這東西用得久了，雖能避孕, 於身子卻有損。”
這一點戚雲晞早有準備，取出事先讓曉荷準備好的藥渣：“若與這些藥一起服用呢？”
崔婷拿起仔細檢查了：“這些藥有調理助孕的功效，兩者配合使用倒是能減少對身體的影響。”
一旁的曉荷都快急死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戚雲晞臨時讓她準備藥渣是起這個作用，一個勁地給戚雲晞使眼色。
但戚雲晞心意已決：“開藥吧。”
用得久了會對身體有影響，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他們可能根本要不了多久。
門外，許懷彥最終沒能叩響近在咫尺的門。
佟寒告訴過他，喬春嵐打t聽到她與秦延關系暧昧，早有肌膚之親，只差最後一步。
從前那些被忽略的細節重新變得清晰。
第一次見她時她在等人；在伯府的花園裏正式照面時，她脫口而出的應該是秦公子，後來才改了口；上巳那日在別院裏，不過是他們見的第三次面，可她對他沒有陌生與防備，反而有故人重逢的驚喜，是她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雖有喚情香的作用，卻也是她主動張開腿納他進去，生疏而熱情。
清醒後，她的第一反應卻是離開。
他一直清楚，她將他當成了別人。
只不過他以為那個人是程知遠，倒是他誤會了。
他很容易發現程知遠對她有好感，但她談及程知遠時，坦蕩又自然；但光是在馬車裏聽到秦延的聲音，她卻下意識撒謊，生怕他知道;秦延出現後不再讓他觸碰胸口的月牙；她會在他親密之後笑著同他談納妾的事；她寧肯壞了身子也不肯懷他的孩子……
真是荒謬。
離開雅間，許懷彥滿心所感的都是荒謬。
但轉念一想，最荒謬的人其實是他。
他目睹過貌合神離的夫妻相處時的樣子，也見證了他們的結局，卻還是放任自己娶了心裏有別的男人的女子。
許懷彥行屍走肉般走出醫館。
他自詡清醒，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這樁親事的初衷是見色起意，用來應對長輩的催促而已，他竟然一步步容忍自己沈淪至此。
佟寒剛把兩匹馬栓上，就看到許懷彥出來了，他一個人出來的，沒見夫人。
佟寒覺得，此時的世子看似行得端正，卻有種失魂落魄之感。
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伸手在許懷彥眼前晃了晃：“世子……”
許懷彥回神，打起精神：“去合安堂。”
佟寒一頭霧水，夫人的馬車明明在此，世子去合安堂做什麽。
許懷彥翻身上馬，木然看著前方的路。
熬走了程知遠，他多了些信心，以為不用著急；原本計劃邊處理手頭上的事，邊等她跟他坦誠，或者等秦延知難而退。
合安堂距離這間醫館不遠，合安堂上下都知道戚雲晞是長英侯的世子夫人，許懷彥曾在戚雲晞視察鋪子的時候來接過她。
掌櫃接待了許懷彥。
許懷彥：“秦延住哪間？”
“天字一號房，”平時戚雲晞來時都由覃元覆接待，掌櫃下意識想叫覃元覆，猛地想起覃元覆今日告了假，“小的帶您上去。”
許懷彥：“不用。”
這是她的嫁妝鋪子，習慣使然，他第一次來這裏時他就探查過，知道這裏面的布局。
這是她的私事，許懷彥沒打算帶佟寒：“你在下面等我。”
許懷彥輕車熟路前往三樓東邊第一間客房，人還沒有到，門從裏面打開，一道藏青色身影從裏面走出，正是曾在侯府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秦延。
兩人在走廊裏照面，秦延期初不以為意，直到對方擋住自己的去路，不得不停下來，客氣開口：“閣下是？”
這一回離得近，許懷彥多少明白了戚雲晞將他們二人認錯的原因，他們的身形和身高都很像，這人雖戴著面目，卻與他一樣，同樣生了雙鳳眼。
“大理寺少卿許懷彥，你是秦延？”
秦延早就認出來許懷彥，眸中故意露出驚訝之色：“許少卿有何貴幹？”
許懷彥問他：“我倒是想問你，留在這合安堂究竟想做什麽？”
“你都知道了？”秦延笑：“她讓你來的？”問完他自問自答，“不對，她應該不知道你來找我，那樣的事她應該不會主動告訴你。”
看著許懷彥眼底的戾氣越來越重，秦延主動開口：“世子放心，當年未能赴約是我錯失了機會，她若願意留在侯府，我不會打擾她的清凈。
但也不會離開上京，你休想負她。
她在我眼裏永遠是最貞潔美好的女子，你若嫌她跟過我，請將她歸還於我，在下感激不盡。”
“砰”地一拳，許懷彥重重揍在這人戴著面具的臉上，秦延猝不及防向後踉蹌著後退幾步。
“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東西，”許懷彥的眼裏燃著狠厲的火，“你也配提她。”
秦延一只手扶著身後的走廊站好，一只手撫著被打得有些變形的面具，他示意許懷彥看兩邊探出頭看熱鬧的人，毫不掩飾挑釁之色：“我不配，難道你配？這是惱羞成怒，擔心她舍棄你；還是心虛了，沒有信心留住她？”
許懷彥猛地回頭，沈著臉瞪向後方，原本看熱鬧的人被他眸中的戾氣所迫，只覺得後背發涼，麻利地關上門。
成功激怒許懷彥，秦延走到許懷彥跟前，按計劃給許懷彥最後一擊：“她之所以答應嫁給你，不會是將你當成我了吧？”
她是，許懷彥在心裏回答。
眾人眼裏的驚異令他冷靜下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會有一天跟個毛頭小子一樣為個女人當眾失控。
“無稽之談。”許懷彥涼聲開口，“再讓我聽到褻瀆吾妻的胡言亂語，癟的就不僅僅是這面具。”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跟過別人又如何，情之所至根本不受控制，就像他如今這樣。
他還是迷戀給了真切的陪伴，他在意的，只是她的態度。
只要她不提走，他就絕不放手。
*
離開合安堂，佟寒看到許懷彥握著韁繩的手紅了一大片，心提起來：“難道合安堂裏也有梁國人？”
許懷彥說不是。
但梁國人的確需要時刻提防。
海貨案與赤髓庵都是梁國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兩件案子的主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目前已知他的母親牽涉在海貨案中，很難排除她那個梁國丈夫不知情。
看她的用度打扮，必定非富即貴，想必在梁國有著不錯的身份地位。
好巧不巧，她的現夫姓元，正是梁國國姓。
印象中，他最遙遠的一次頭疾是在去撫州的途中，連喬春嵐在撫州撞見過他發病，喬春嵐曾說過她見過他母親。但這不是最令人費解的，最令他覺得詭異的是他的頭疾原本都只在雨天發作，他兩次去見母親，他兩次都發作，他不相信會那樣巧。
這樣一來，誘發他頭疾的因素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一個是雨天，一個是他的母親元夫人。
可以明確的是他的頭疾是在回到上京之前得的，他那時在秘密追查太上皇後一案，這兩個誘因關聯關聯到一起令人感到心寒。
事情一旦與戚雲晞無關，許懷彥就能理智客觀，他吩咐佟寒：“你拿我的名帖去拜訪鴻臚寺的房大人，盡可能詳細打聽梁國皇室宗親的人員情況。”
他在梁國待過，心裏有一份名單，但那時關註的重點不在梁國皇室。
近年梁國朝局動蕩，有些人事早就變了，萬一有失偏頗。
在大楚，鴻臚寺專理與邦交之國的來往，房大人最熟悉梁國的情況。
房大人告了三天假，原打算等他上值後再去打聽，如今他有些等不及。
佟寒領命離開，許懷彥直奔侯府。
他下午告了半天假，原本以為她送走唯一的親人會低落，接上她之後帶她去轉轉。
如今看來沒有必要了。
抵達致思堂，許懷彥先回了趟後院，她還沒回來，他讓玉檀去請喬春嵐。
喬春嵐聽說許懷彥要找她很高興，收拾打扮一番後歡喜前來：“你要見我？”
許懷彥：“我派人送你住莊子上住一陣。”
喬春嵐不想去，她不傻，在壽春堂還能偶爾照個面，老夫人也會一直關註他們的事。莊子隔得遠，老夫人又管不住他，一切都是戚雲晞說了算，誰知道她會吹怎樣的枕頭風。
喬春嵐的臉色有些蒼白：“為何？”
許懷彥在回來的路上想得很清楚。
老夫人近來對兩個女人不滿，一個是元夫人，一個是戚氏，而喬春嵐和老夫人走得近，她還知道些有關這兩個女人的事，她不希望喬春嵐在老夫人那裏嚼舌根。
許懷彥：“永寧伯兩口子來上京了，萬一他們思念三公子，難道你想同他們照面？”
喬春嵐懷疑許懷彥知道了三公子之死的內情，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從喬春嵐說出她見過元夫人之後，他就派人去查了喬春嵐在撫州的作為，人回來了，結果令他很驚訝。
許懷彥：“那三公子該死，此事你知我知，倒也不必非讓永寧伯夫婦知曉，你覺得呢？”
喬春嵐：“好，我去。”
這一刻，她懷疑許懷彥從頭到尾就沒有讓t她進致思堂的意思。
喬春嵐離開前，許懷彥叮囑她：“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心裏也清楚，我不希望聽到任何流言蜚語。”
喬春嵐不敢掉以輕心：“知道了。”
許懷彥也要回後院，和喬春嵐前後腳出門。
甫一出門，就看到剛從外面回來，正迎面走來的戚雲晞。
天氣冷了，天色也暗，她裹著一件淺雪青色鬥篷裏，發間別著同色的葡萄纏枝玉簪，如同花園裏醉酒楊妃牡丹，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
戚雲晞看到的是，門口一對璧人，男子偉岸挺拔有威嚴，女子溫婉嫻熟含羞帶怯，郎才女貌十分養眼。
她承認她一點都不大度，壓根沒有其他正室夫人容人的雅量，光是看他們這樣心裏就會控制不住泛酸，更別說想到他們今後還會長久如此。
人家畢竟青梅竹馬，相伴十幾年，自己只是個後來者，若不是出了意外，她根本不會有機會出現在這裏。
沖兩人遙遙點點頭，戚雲晞調開視線，帶著丫鬟目不斜視朝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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