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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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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許懷彥最終還是去找了一趟杜太醫, 得知那樣的劑量對身體不會有害,除非天天用,但影響女子受孕倒是真的。

從太醫署到大理寺, 需要穿過一條漫長的夾道,白日當空,毫無遮擋,許懷彥獨自行走在六月的日光裏,看著自己被烈日擠得只剩一團的影子, 眸中一派自嘲。

停用麝香本就有沖動的嫌疑,概因她主動吻他兩回。

第一次是他晚歸, 第二次是在端午之夜。

他以為他們之間有些變化了, 可惜啊……

心底還是有一個聲音,萬一其中有誤會。

他望向遙遠的這似乎怎麽也走不動頭的狹長甬道,無奈笑笑。

可笑他敢只身入虎穴,卻連去問她為何不願給他生孩子的勇氣的都沒有。

不過是因為清楚答案那個答案未必是他想聽的。

既是他自己帶回來的人, 再等一等罷。

休沐日,許懷彥找到了給戚雲晞配藥的醫女崔婷,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隔著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風,讓崔婷看了事先放在桌上的張畫像:“這位夫人可曾找過你們?”

崔婷點頭說見過,小心翼翼說出被交代過的說辭:“夫人來小店配了些藥膏。”

“什麽樣的藥膏?”

崔婷略不自在開口:“女人家用的……”解釋完用途,崔婷繼續:“夫人說要隨夫君外放,路途遙遠多有不便,暫不想懷上孩子, 問有沒有既不傷身又方便的方法, 民婦就建議夫人加了低量的麝香。”

打發走醫女,許懷彥久久沒有起身。

呵。

外放, 誰要外放。

他這樣的人,其實並沒有非要成為父親的執念,她不願懷他的孩子,兩者之間似乎並沒有沖突。

她才是對孩子而言不可替代的母親。

人還在便好,用便用罷。

*

忙碌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戚雲晞終於將嫁妝理出頭緒,鋪子與莊子裏的管事她都見了,鋪子裏也去看過,只剩郊外的兩個莊子沒去看過。

考慮到接下來幾日會不方便,天氣也熱,戚雲晞就沒再折騰,打算等伏天過去再去莊子上看看。

見完鋪子的管事,再結合各鋪子送來的賬冊,戚雲晞對各鋪子的情況大致有所了解,有勤勤懇懇地,當然也有偷奸耍滑的。大概如今的日子過得舒心,戚雲晞也很滿意這突然多出來的意外之財,有些事情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委婉敲打了一番,沒有著急拆穿某些人的私心。

她改了下規矩,原本由鄭氏掌管她的嫁妝時,是三個月匯報一次,她改成了一月一次。沒辦法,萬事開頭難,先看看各管事的配合程度與行事作風,再決定下一步。

這也就意味著,她比剛成親那一陣忙得多,甚至連看書的時間都少了,每天都在看之前連同嫁妝運過來的和管事們新呈上來的賬冊。

用過早膳再修整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戚雲晞去東屋,開始新的一天的忙碌。

丫鬟們已經提前準備,戚雲晞在矮幾前坐下。

左手邊是今日要看的賬冊與筆墨,正前方放著鎮紙與玉桂現做的甘洌沁涼的薄荷飲子,曉荷坐在戚雲晞對面坐針線,瞅著戚雲晞這邊需要時再磨一磨墨。

戚雲晞的側後方站著玉桂,拿著一把鵝毛扇緩緩搖著,以免戚雲晞熱。

主仆三人各就各位,都安安靜靜地,頗有種歲月清凈的從容悠遠。

約過了一刻鐘,玉檀回來了,等氣息平穩了開口:“啟稟夫人,喬姑娘來了。”

戚雲晞一怔,她與喬春嵐和並沒有什麽交情。

若非要說交情,就是喬春嵐看似“好心”為她解過兩回圍。

戚雲晞擱筆:“請喬姑娘進來吧。”

她還不至於自大到喬春嵐是特意來和她攀交情的,來來回回不過是圍繞著他罷了。

可這正是她的無奈之處,他只字不肯提過去,但周圍的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偏偏她又做不到對他的過往無動於衷。

且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麽態度,他又有哪些她不知道的過往吧。

曉荷和玉桂忙將戚雲晞身前的矮幾收拾好,方便她會客,等戚雲晞起身收拾利落,玉桂將招待客人的點心擺好,喬春嵐也帶著丫鬟到了。

見完禮,再分主賓坐好,戚雲晞吩咐玉桂給喬春嵐也上了一盞薄荷飲子。

才從外頭進來,飲一盞這樣甘洌的飲子,喬春嵐只覺得酷熱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她沒來過致思堂的後院,出乎意料的事,這裏並沒有外頭女人家喜歡的精致秀巧,反而有種簡潔厚實的古樸之風,倒是像許懷彥的作風。

收回目光,喬春嵐讓丫鬟呈上一個三寸寬一拃長的白瓷盅並一籃子黃澄澄的新鮮枇杷,微笑著說名來意:“早就想來拜訪了,可聽她們說嫂夫人很忙,也就沒好意思前來打攪。

只是前一陣的蜜桃格外好,我親手漬了一批桃脯,如今正是最好吃的時候,怕過了時節,就冒昧來一趟,給嫂夫人也送一些過來嘗個味道。”

來者是客,對方又將話說得客氣,戚雲晞大大方方謝了,命曉荷收好。

喬春嵐驚訝:“嫂夫人不嘗嘗?”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戚雲晞笑,吩咐玉桂取來兩只魚戲蓮葉瓷碟,一只從瓷盅裏分出一些桃脯,一只裝上喬春嵐送來的枇杷。

她拈起一塊桃脯聞一聞,再細細品嘗了,點頭:“既有蜜桃本身的清香,經過腌漬後又多了甜美的味道,吃下去柔糯與爽脆的口感兼具,姑娘真是好手藝。”

喬春嵐笑:“說起來,還得感謝懷……世子,嫂夫人恐怕不知,光是這漬桃肉的步驟,世子當初就幫我調整了好幾次,更別說浸漬的時辰控制。”

戚雲晞心道,果然來了。

心裏對喬春嵐的來意有所準備,聽她用帶著炫耀的神情談及同自家夫君的過往,戚雲晞沒有特別的情緒,她的確很好奇:“世t子竟然還會這個?”

喬春嵐彎著眉眼說是啊:“他這個人嗜書如命,除了跟著先生上課,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泡在書房裏。老夫人愛吃果脯,但府裏的丫鬟仆婦做出的桃脯味道總不如人意,他就翻了書籍,總結出不一樣的法子。”

戚雲晞下意識頷首,也就是說年少的許懷彥其實沒有太多空閑的時候。

想想也是,那麽多的書籍呢,看完當然得花時間。

喬春嵐說話的時候,一直留意著戚雲晞的表情,發現她竟然沒有嫉恨之色,漂亮的眼睛炯炯的,一副單純感興趣的樣子。

低頭飲一口薄荷飲子,喬春嵐垂眸,掩下心中澎湃的情緒。

本來該在這裏招待客人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眼前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婦人。

當年許懷彥去撫州的時候,她本可以同他一起回侯府,可她那時被永寧伯府三公子的殷勤哄得傲氣了,想等許懷彥一句軟化,再舍棄婚約同他回來。

可太久沒見,她忘了他並非那種會說軟話的人。

等她醒悟,人已黯然離開。

那時老夫人的身體還算硬朗,他在兩三年內也沒有成親的打算。

於是,她以最快的速度獲得自由,在今年春天清清白白回到侯府,計劃給他一個驚喜。

可開春後那場倒春寒幾乎影響整個大楚,從家鄉到上京的路凍住了,她生了場病,晚出發了一個月。

但她沒有擔心過。

因為曾經的約定,就算他與人定親,只要尚未成親,她也有機會。

可她還是低估了對他的傷害。

大約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婚姻大事,這人草草花了一個月定親成親,連新娘子選的都是同她長得相似的人。

不是放不下她是什麽。

如今她終於回來了,看他和新婦相處融洽,也想過放下。

但放下哪有那麽容易,既然放不下,就只能盡力爭取了。

他畢竟已經成親,對方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他這個人責任心強,總不好無故將人舍了。

他行事不便,她不妨多做些,全了他們這一段來之不易的緣分。

倘若對方能知難而退,自然皆大歡喜,故作聽不懂的話,她也只能用些手段。

目前看來,這戚氏沈靜過了頭,她可能真是不懂。

擱下建盞,喬春嵐看著戚雲晞,決定提點她幾句:“今日來見嫂夫人,其實還有另外一重意思,昨日在二嫂那裏消暑之時,言行無狀,沒顧及到嫂夫人的感受,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這無心之失。”

戚雲晞一楞,喬春嵐知道那樣說話不順耳,還一遍遍地提,何來無心一說。

她沒有錯過喬春嵐眼裏的得色,故作聽不懂,笑:“喬姑娘言重了,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夫君不愛說從前的事,若非你提起,我還不知道他到過撫州。”

頓了下,戚雲晞換了副推心置腹的語氣:“你知道的,我來侯府的日子短,不太了解夫君年少的時光,你們相處八年,必定有著不一樣的情分,喬姑娘若能好心與我說一說,當真感激不盡。”

這下換成喬春嵐驚訝了,瞧著對面的人溫軟的笑容。

八年啊,她的夫君同她喬春嵐有八年的交情,她提起時為何這般從容,竟然一點不吃味?

到底是她聽不懂,還是對許懷彥不在意?

收起亂糟糟的情緒,喬春嵐硬著頭皮開口。

她的面頰紅紅地,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氣的,還是熱的。

“不怕嫂夫人笑話,我來見嫂夫人其實也很忐忑,因為與世子同在老夫人跟前長大,所以總有人以為我們會成親,我如今身份尷尬,生怕說錯了什麽,引得嫂夫人嫌棄。所以,就算嫂夫人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戚雲晞:“……”

重頭戲終於來了,原來這兩人真的差點成親。

戚雲晞靜靜看她故作姿態,很想反問一句,真想翻篇何必一遍遍在她面前提起。若真是那樣放不下,來敲打她做什麽,何不直接去找許懷彥劃出個一二三四。

但戚雲晞克制住了,沖動會令人犯錯,在厘清他的態度之前,她不想因為旁人的話同他生出隔閡。

戚雲晞為喬春嵐續上一盞飲子,順著喬春嵐的話:“喬姑娘放心,我知道那些只是流言,從未放在心上。喬姑娘也大可安心住下,老夫人發話將姑娘接來侯府,亦是真心實意。

誠如姑娘所言,夫君與你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定然不會對姑娘不管不問。他認識的人多,回頭讓他多留意,定能早日為姑娘挑一個值得托付之人。”

喬春嵐看著雲淡風輕的戚雲晞,好看的眉頭蹙起來。

這戚氏倒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了,竟一點也不憤怒或者難過,再說下去,自己竟會生出難堪之感。

真是奇怪了。

喬春嵐看了眼漏刻,掩唇呀了聲,起身辭行:“我一見到嫂夫人就歡喜,不知不覺待了這麽久,稍後還得去二嫂與九妹她們那裏走一趟,先行告辭。”

戚雲晞看向在一旁伺候的玉檀,很快,玉檀抱了兩匹軟煙紗出來。

她雖然不愛出門,知道少不了要人情來往,於是早就備下一批軟煙紗在庫房裏放著。

“既然你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戚雲晞也一臉和氣看著喬春嵐,“難為你特意跑這一趟,這是自家鋪子裏產的,若是不嫌棄還請笑納,帶回去裁衣或是賞人,隨姑娘的心意。”

喬春嵐的臉色僵了,勉強擠出笑容:“這怎麽好意思。”

戚雲晞笑:“姑娘甭客氣。”

喬春嵐就是儀態再好,也被戚雲晞這舉動弄得有些難堪,福了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嫂夫人留步。”

喬春嵐離開後,三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

戚雲晞招待喬春嵐時,她們都在屋裏,見證了喬春嵐由惺惺作態給夫人捅軟刀子到狼狽離開,相視一笑,都感到快意。

尤其是玉檀與玉桂,沒想到一向看著赤誠溫和的夫人也會裝聾作啞,有利落颯爽的一面。

玉檀甚至想得更多,夫人連回禮都直接給了,這是不打算與喬姑娘來往了,這樣的魄力可不是隨便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能有的。

與丫鬟們感到痛快不同,戚雲晞一點也感覺不到開心。

經此一遭,賬冊是看不下去了,戚雲晞起身去了內室,和衣躺在床榻上。

同是女子,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麽快因為夫君,對另一名女子露出這樣疾言厲色的一面。

她面無表情盯著帳頂想,喬春嵐這一趟來錯了嗎?

明知許懷彥已經娶親,卻敢一而再再而三在她面前展示存在感,誰給她的底氣?

是許懷彥這個侯府的當家人?還是老夫人?還是兩者兼而有之?

她只知道,人都會審時度勢,何況寄人籬下之人。

一個自矜自愛的女子絕不會無故表現出對已婚男子的占有欲,一定是她感受到了什麽,才以為自己可以。

她告訴自己,八年再久,也是過去了的八年,既然要向前看,不能太過在意旁人的看法,她只需在意他這個同行之人的態度。

喬春嵐的到訪確實亂了她的心神,他呢,連個確切的說法都不肯給。

戚雲晞擡手蓋住眼睛,真令人為難啊。

*

戚雲晞這一陣很忙,許懷彥更忙,常常到家後已是深夜。

今日憊懶一回,才下值就直接回來。

不曾想才步入致思堂,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女聲:“你回來了。”

許懷彥回頭,看見喬春嵐抱著個白瓷盅朝他走來。

下意識與她拉開兩步的距離,許懷彥開口:“找我有事?”

喬春嵐看到他這樣的舉動,心中悶得厲害,這麽些年過去,他的那些小習慣還是沒變,這人還和他記憶中一樣。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喬春嵐揚了揚手中的瓷盅,笑盈盈地,“新做的桃脯,特意讓人盯著門口,就等著親手交給你。”

許懷彥伸手去接。

喬春嵐避開了,語調輕快:“難得你回來得早,不請我去坐坐?還是說不歡迎?”

在門口拉扯實在難看,許懷彥只得開口:“請。”

西邊是許懷彥的書房,東邊是會客的地方,但那裏也有他一些簡單的寢具。

許懷彥將人帶到堂屋,吩咐隨行的佟寒上茶,指著下首的圈椅:“坐。”

喬春嵐盯著愈發沈穩的男人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同她見外,實則是這些年來這個人一向克制守禮,從不給女子多餘的遐想空間,可見他當時讓她靠近有多難得。

放下瓷盅,喬春嵐看著他開口:t“來侯府這麽久,也不見你找我敘舊,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年沒有等你?”

許懷彥擰眉,他們之間有何可敘的?再說,在撫州的時候不都說清楚了,怎麽還問?

許懷彥:“我沒怪過你。”

喬春嵐知道他就是這樣,從來不會令她有絲毫為難。

當年他生母早逝,又不受父親與繼母所喜,有過一段艱辛的時刻;而她呢,寄人籬下,事事謹小慎微;他們這兩個人曾小心翼翼陪伴過一段時日。

她當年不希望他離開,情竇初開的她哭著對他說:“你若走了,我不會等你。”

他當時也很痛苦,寬慰她:“你不必等我,若是遇到合意的人自可隨心嫁人,若你願意等,我娶你。”

可他失蹤得太久了,她不知道他還能否回來,也不可能一直不明不白住在侯府,只好按照他說的先嫁人。

所幸蒼天有眼,他活著回來了,還去撫州找她。

喬春嵐飽含愛憐看一眼少時相伴的人,他這會正愁得眉頭都打結了,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我後悔了。”

許懷彥不解看過來。

喬春嵐飽含深情:“我以後哪裏也不去,永遠陪著你。”

許懷彥不解:“你當初不是說永寧伯三公子才是你的摯愛。”

喬春嵐露出幾分羞赧:“那是氣話,這你都聽不出來麽?我只想你哄我幾句。”

許懷彥震驚。

當年從她的家鄉得知她與人定下婚約時,莫名松了口氣。

他在很早之前就清楚,於他而言娶妻生子不過是一場責任,只為讓老夫人放心。既然娶誰都可以,老夫人又喜歡她,何必舍近求遠。

倘若她有了心儀之人,那他換個人娶,於他而言沒有區別。

可當得知送嫁的隊伍已經出發,他有種難得的輕松之感。

仿佛確認好這一點,就能全心去赴一場真正令他歡喜的約定,哪怕那時他並沒有要奔赴的歡喜。

他已娶妻,就不能再令她誤會:“我當初在撫州說的都是實話,對你的祝福也是真心實意。”

喬春嵐看著面無表情的許懷彥,笑:“這裏沒有別人,跟我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我蹉跎這麽些年,所幸餘生還長,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許懷彥:“……”

她到底在誤會什麽?

“我已娶親。”許懷彥看著她認真開口,“夫人戚氏,深得吾心。”

喬春嵐像是聽了天方夜譚,掩唇笑起來。

別人不了解許懷彥,她卻了解。

他這個人戒心很重,尤其是對女子。

她都打聽清楚了,許懷彥從相逢到成親,不超過兩個月,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走入他心底。

不然她也不會篤定自己於他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喬春嵐無奈,想要許懷彥卸下偽裝:“那你娶的人為何偏偏像我,還不是因為放不下,我回來了,這一次不論你有什麽顧慮,我都會陪你共同面對。”

不過是卷入一場有關倫常的糾葛裏,面對這麽在意自己的人,她又如何能不死心塌地。

“行了,”喬春嵐無奈看著這個對自己用情極深卻不好意思面對的人,站起來,走到他的書房門口,只一眼,回頭沖他嫣然一笑,“你口口聲聲想要與我劃清界限,卻一直留著這一盆綠雲,敢讓嫂夫人知道真相麽?”

許懷彥:“……”

他認識的喬春嵐同他一樣,冷靜、自知、無情,絕不會是如今這幅樣子。

他甚至懷疑,她中了某種邪術。

等他想阻止,已經晚了,喬春嵐已奔到博古架上的綠雲面前:“你說你,還是這麽不小心,之前和你說過多少遍,綠雲喜陽,這樣藏在陰影裏如何能長得好。”

說完她看向一直在堂屋門口守著的佟寒:“你過來。”

佟寒目睹了喬春嵐到來後的一切,早恨不得原地消失,茫然看向許懷彥。

見主子點頭了,佟寒小跑過去:“喬姑娘有何吩咐。”

喬春嵐知道佟寒是許懷彥的貼身護衛,指著綠雲道:“將綠雲搬到我那裏去,等我養好了再送回來。”

佟寒再度看向許懷彥。

世子不在侯府這幾年的事世子不說,他不清楚;但世子在侯府那些年的日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世子一直很寶貝喬姑娘送的這盆綠雲,時常對著綠雲出神,又不讓任何人插手,這盆綠雲就在世子上京後越來越蔫吧,一直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他有時也會胡亂猜測,世子與喬姑娘那時那樣要好,當然同夫人不能比,但喬姑娘那時除了老夫人外世子最願意搭理的人,世子應該一定還是會遺憾喬姑娘沒有等他。

一邊遺憾,一邊無可奈何,就像這半死不活的綠雲一樣。

許懷彥再度沖佟寒頷首。

佟寒松一口氣,這樣其實很好,世子有了夫人後,盯著綠雲的時候的確變少了。

那麽這綠雲也該物歸原主,去該繁盛的地方繁盛吧。

*

眾多的賬冊排隊等著,戚雲晞沒空低落太久,用過午食再歇一陣,戚雲晞重新投入密密麻麻的記錄裏。

因為沒了休閑的心思,也不允許自己胡思亂想,今日完成既定的任務後,竟然比平日早。

曉荷見戚雲晞已經合上賬冊,在伸懶腰了,貼心地地移開她身前的矮桌:“夫人坐了一下午,下地去走走吧。”

戚雲晞點頭,是得去走走,渾身都酸了。

反正許懷彥這一陣回來得晚,她也不著急吃晚膳,正好之前拿來的書都看完了,她一直沒抽出空去換。

當然沒空只是借口,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許懷彥很會挑既適合她她又喜歡的書,由淺及深,由偏到全,他挑書也挑的很有章法,所以之前都是他幫她換,她也就不用去費那個神。

她突然不想等他了,憑什麽非得按他以為好的來,她自己就不能隨意看看麽。

抱著書冊,戚雲晞沒讓人陪,獨自前往書房。

玉檀她們告訴她,除非有許懷彥的吩咐,他不會讓女子靠近書房,連去掃撒都不行。

雖然他不在,她也不想破壞他的規矩。

穿過後院,再邁過分隔前後院的東側的那一道門檻,戚雲晞就來到了前院,迎著傍晚的夕陽往許懷彥的書房走。

剛繞過東墻,她看到兩個人從堂屋門口的臺階上走下來。

走在前面的是她上午才見過的人,看到她後綻出明媚的笑,眉飛色舞的樣子:“嫂夫人來了。”

戚雲晞來不及錯愕,下意識沖她綻出個微笑。

喬春嵐後面是佟寒,正抱著綠雲,戚雲晞發現,原本蔫噠噠的嬌客這回倒是比上次精神了些許。

佟寒手裏有東西,不好行禮,但也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夫人。”

“你們這是去哪?”

戚雲晞聽見自己在問。

“世子命屬下幫喬姑娘將綠雲送回去。”

戚雲晞點點頭,她又聽見自己在問:“世子回來了?”

佟寒說是。

這兩人很快走了。

恍惚中,戚雲晞擡頭,果然看到門檻後站著的一道玄色身影。

他正直直盯著她,神情晦澀不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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