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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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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因為許懷真和上京城裏的世家子弟也組了一只龍舟隊, 二房的賀氏和武氏婆媳早就帶著康哥兒先到了集賢樓,等戚雲晞他們到時,侯爺夫婦和許文淑姐妹都已抵達, 只剩老夫人沒到。

集賢樓就在永定河邊,是看比賽的最佳地點,正因為地段好,所以一座難求,長英侯府也只定到一間雅間。

集賢樓共三層, 這一大家子所在的這間雅間位於第二層,隨行的丫鬟仆婦都在樓下。

戚雲晞他們步入雅間時, 賀氏與秦氏坐在一起說話, 賀氏最先看到,熱情地打招呼:“你們來了。”

聞言,秦氏也淡淡看過來。

戚雲晞沖二位長輩福了福,也看清了雅間內的布置。

雅間的窗朝南開著, 中間放了一張圓桌,圓桌四周擺了一圈錦凳。靠墻的地方各放了三張圈椅, 每兩張圈椅之間放置著一張窄幾。

長英侯坐在兩妯娌南邊的圈椅上,雙手掖在袖中,臉上蓋著紙扇,似乎睡著了,沒有動靜。

許文淑許文嫻原本站在窗前看熱鬧,聞言轉身行禮,武氏則抱著康哥兒坐在圓桌房, 聞言也來和他們打招呼。

戚雲晞和她們來往t不多, 許懷彥與眾人也不親近,她是大嫂, 平輩間微笑點頭算是回應。

賀氏熱情問了幾句路況,許懷彥在東邊中間的圈椅上坐下,戚雲晞也跟著許懷彥在靠門口的圈椅上落座。

許文淑用餘光看了眼戚雲晞,繼續和許文嫻繼續之前的話題,她得出最後結論:“……所以,不論是從規模還是精巧程度,滄暮亭都勝過聽雲閣。”

“哪有你這樣說話的,”許文嫻不同意,“滄暮亭有後建的優勢,單就落成之際,大哥起的名字就在一眾才子文豪中脫穎而出,在當時傳為一段佳話,聽雲閣比滄暮亭有名多了,哪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

許文淑反駁:“好你個假公正的許文嫻,之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也就是看到大哥在,才一個勁地說好話,誰不知你誇聽雲閣有私心。”

許文嫻哈哈笑:“你管我。”

兩人正打鬧時,老夫人和喬春嵐到了。

侯爺醒了,收起折扇睜開眼,上一刻還在爭辯的兩個女孩子也迎上去,親昵地打招呼:“祖母。”看到喬春嵐也很客氣:“春嵐姐姐也來了。”

許文淑看一眼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戚雲晞,好奇問她:“大嫂是否聽說過西山,那裏有座聽雲閣,說起來與春嵐姐還有一段淵源呢。”

話剛落音,屋內一靜,齊齊朝戚雲晞看過來,長英侯也饒有興味看過來。

戚雲晞有些懵。

當著她這個大嫂的面,提他大哥與另外一位女子的淵源,這許文淑既不聰明也不善良。

正當戚雲晞以為許懷彥會說什麽,就聽到一聲輕笑。

“與我何幹 ,”喬春嵐笑瞇瞇站出來,她看著許懷彥,“你沒有告訴她們,聽雲閣這名取自你與先生雪夜游西山時寫的‘雪霽聽雲舞,潮平逐月寧’這兩句?”

戚雲晞心中一動,喬春嵐算是幫她解圍?

按理說她應該感激喬春嵐,可她似乎太過敏感,當著眾人,這喬姑娘說的卻是別人不知道的與他有關的事,並不會讓她安心。

許文淑格外興奮,拍手:“原來如此,春嵐姐印鑒‘聽雲’二字也是出自這裏。”

“巧合。”

“純屬巧合。”

話剛落音,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分別是許懷彥與喬春嵐。

戚雲晞微微一笑,既然許懷彥和喬春嵐都解釋了,她柔聲沖許文淑開口:“前天與世子才去過西山,聽雲閣氣勢雄偉俊逸出塵,這聽雲二字的確與西山的雲與景相得益彰。”

老夫人瞪了眼亂說話的許文淑,問一直在哄孩子的武氏轉移話題:“老二他們那邊什麽時候開始?派人去了麽?”

乳母和丫鬟沒跟上來,武氏有些抱不住這精力充沛的男孩子,頂著一腦門細汗回答:“回祖母,我聽二爺說巳時過半準時開始,二爺那裏派了兩個識水性的小廝全程跟著,眼下起點處八條龍舟都到齊了,這會大約要開始了。”

“那還等什麽……”老夫人先一步走向南邊的窗戶,“快來看比賽。”

喬春嵐沖戚雲晞點點頭,緊緊跟上老夫人,貼身照顧。

賀氏想起來什麽,問武氏:“老二昨日有些發熱,現在好些了麽。”

武氏奪回被康哥兒抓在手裏的絹花,恭謹回答:“今早起來已經退熱了,就是沒什麽胃口,兒媳讓小廝帶了點心備著,萬一二爺餓了。”

賀氏:“可早上距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光備了點心?有水麽?”

婆婆就二爺這一個嫡子,武氏不好說他這麽大個人不會渴著自己,回應婆婆的關切:“兒媳這就去看看。”

老夫人叫住武氏:“人那麽多,你帶著孩子怎麽過去,把孩子給你婆婆,你帶上兩個壯實些的仆婦開路。”

武氏眼窩一熱,將康哥兒交給賀氏。

賀氏暗自撇撇嘴,抱起大胖孫子:“你放心去。”

康哥兒一點也不想被祖母抱著,瞅準空檔,泥鰍般從賀氏的懷抱裏滑下來,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來到許懷彥面前:“大伯父。”

戚雲晞轉頭,看到一旁的許懷彥什麽也沒說,將小孩子抱到膝上。

賀氏知道許懷彥不會對孩子怎麽樣,但小孩子調皮,眼看著腳要蹬到一旁的戚雲晞身上。

賀氏伸手去抱康哥兒:“康哥兒乖,祖母帶你去看爹爹比賽。”

“不看比賽,”康哥兒不肯,拽住戚雲晞的衣袖,眼睛亮亮的,“大伯母給我編柳條籃子。”

比賽還沒開始,這裏的動靜驚動了其他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孩子攥得緊,賀氏不敢太用力扯孩子,沖戚雲晞尷尬地笑。

可屋子裏怎麽可能會有柳條,戚雲晞靈機一動,掏出袖中的帕子,靈巧的手指捏著帕子疊一疊再扯一扯,變出一朵水粉色薔薇。

康哥兒被戚雲晞手中的手絹花吸引,慢慢松開戚雲晞,從許懷彥的膝上滑下去。

許文嫻由衷感慨:“大嫂手真巧。”

老夫人也讚嘆:“和我那院子裏的粉團一樣。”

侯爺夫婦淡淡移開視線。

許文淑氣呼呼地想,人長得好看就是討人喜歡,冰坨子般的大哥如此,三四歲的無知小兒也這樣。

賀氏看到孫子安靜下來,想將孩子抱回去。

康哥兒擰著身子不肯走,緊緊挨著戚雲晞,低頭把玩手絹做成的薔薇。

窗外突然傳來熱鬧的鑼鼓聲,許文淑激動地跑到窗邊:“快開始了!”

其他人也跟過去,只有許懷彥沒動,看著戚雲晞這邊。

賀氏不想耽誤戚雲晞看比賽,彎腰去抱康哥兒。

康哥兒玩得興起,不耐煩撥開賀氏的手:“不要!”,半個身子都倚在戚雲晞膝上。

賀氏很過意不去:“祖母知道康哥兒喜歡大伯母,大伯母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別耽誤大伯母看比賽。”

戚雲晞很想看比賽,但小孩子這樣信賴她依著她,她就不忍心將小孩子推開。

她伸手揉揉康哥兒圓乎乎的腦袋,沖賀氏綻出笑,剛要開口說不要緊,許懷彥站起來:“趁比賽還沒開始,你隨我去拜訪誠王府的人。”

他這聲音沒有避著其他人,老夫人回頭看過來:“誠王府的人也在?”

許懷彥頷首:“世子夫婦在,我與雲晞過去一趟。”

戚雲晞只好輕聲和康哥兒解釋:“大伯母有事要出去一趟,康哥兒先跟祖母姑姑們玩好嗎?”

康哥兒喜歡戚雲晞給他的薔薇,仰起圓潤的小臉:“我跟大伯母一起去。”

都知道誠王府和侯府來往是因為誠王世子與許懷彥的交情,賀氏拉住康哥兒的手:“可不能啊,大伯母有事。”

康哥兒捏著粉薔薇,扁扁嘴,烏溜溜的眼裏頓時有了水氣:“我要跟著大伯母。”

戚雲晞只好求助許懷彥。

許懷彥皺眉看過來。

康哥兒接受到了許懷彥的目光,眼裏含著一包淚:“大伯父。”又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戚雲晞:“大伯母……”

戚雲晞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若跟許懷彥走,她懷疑康哥兒下一刻就會哭出來,可她又不能不跟他走。

最好的結果是她帶著康哥兒一起去。

只有穆大哥和陸姐姐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介意。

戚雲晞牽著康哥兒的胖乎乎的小手,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許懷彥,快告訴她怎麽辦吧。

許懷彥彎腰將康哥兒抱起來:“走吧。”

康哥兒歡呼起來,戚雲晞也笑了。

老夫人看得清楚,是戚氏求孫兒他才松口的,她笑看著彎腰替康哥兒擦眼淚的戚雲晞:“快去吧,早去早回。”

三人離開後,許文嫻忍不住感慨:“大哥成親後好像變了一個人。”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無疑表示讚同。

除了喬春嵐。

*

三人離開雅間後,走到走廊的盡頭,去穆宣同他們在的雅間還要再走一層樓梯。

康哥兒突發奇想要爬樓,戚雲晞就牽著孩子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哄,許懷彥不聲不響跟在最後。

到了雅間門口,正好看到集賢樓的夥計要鎖門。

許懷彥:“誠王世子不在?”

夥計恭恭敬敬回答:“本來在的,突然帶著世子夫人離開了。”

許懷彥:“這雅間我定了,去取點心茶水來。”

夥計點點頭,推開門離開。

今日端午,店裏的生意很好,雅間更是一間難求,他正要通知掌櫃重新掛出去,但世子是熟客,東家肯定也會讚同他這樣安排。

戚雲晞好奇:“是否要去和祖母他們說一聲?”

許懷彥走進去,反問她:“你喜歡跟人擠?”

戚雲晞驚訝得不得了,之所以叫她出來就是圖個清靜?

許懷彥已經先一步邁入門檻。

戚雲晞也跟著走進去。

與下面的t雅間相比,這裏更寬敞,布置得也更精致。

中間用一座四折花鳥屏風分成東西兩部分,西邊一張八仙桌,四周放著長凳;東邊的部分布置成一個精致小巧的茶室,最適合三五好友小聚。

戚雲晞想看龍舟賽,可在二樓的時候,最好的視野在窗前,有長輩在,她根本不好意思和她們擠。

她當然更喜歡這裏。

康哥兒很乖,一奪手絹花翻來覆去玩了很久,且已經沒了花朵的樣子,他卻並沒有絲毫不耐煩。

戚雲晞見他玩的時候不時將脖子的瓔珞項圈弄歪,時刻關註著,並及時幫他擺正。

許懷彥直接將項圈摘下來,放在茶室的幾案上。

戚雲晞:“……”

許懷彥對上那雙疑惑的眼,將夥計送來的點心放好:“沒有小孩子真心喜歡這東西,又沈又礙事,不過是滿足大人的癖好與心情罷了。”

戚雲晞驚訝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細想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許懷彥將紅豆酥餅推至她面前,看向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我說得不對?”

看來他真的很喜歡孩子,才會對孩子格外耐心,會從孩子的角度去考慮打人難以關註的細節,戚雲晞輕聲道:“您說得對。”

將來他一定會是位好父親。

河面上傳來密集的鼓點,康哥兒被熱鬧吸引,拉起戚雲晞的手:“看爹爹。”

小孩子的手軟乎乎的,戚雲晞笑瞇瞇跟過去。

可窗戶的位置對不到四歲的孩子而言太高,戚雲晞只好將康哥兒抱起來,就這樣,一大一小依在窗前,說著笑著看河面上的龍舟競相追趕你爭我奪。

許懷彥身材頎長,不用到窗前也能清楚看到河面上的情景,從他的角度,只看到一張始終微著笑的側臉。

她將來應當是位溫柔的好母親吧。

康哥兒比同齡的孩子敦實,眼看那胖孩子在纖弱的臂彎裏不斷下沈,許懷彥忍了忍,上前一步:“我來吧。”

戚雲晞仰面看了身側之人一眼,笑瞇瞇將孩子抱給他,三人並排在窗前看熱鬧。

那一陣,許懷彥卻覺得屋裏格外寧靜,他只聽到了女子的柔聲細語,以及孩童天真無邪的聲音。

比賽結束,河面上是此起彼伏的歡笑聲,許懷彥側眸看向身旁的人:“我出去一趟。”

戚雲晞她早看到了河畔一道淺碧色身影。

但她不好問,也就沒表現出什麽,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世子回來用午膳麽?”

“盡量。”

戚雲晞隔著衣袖攥了攥著手腕上的五彩繩,伸手去抱康哥兒:“您早些回來。”

許懷彥頷首離開。

戚雲晞註意到,在許懷彥走近之前,那道身影一直沒有動,直到他出現,那道身影才動,兩人一前一後,越走越遠。

康哥兒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盯著戚雲晞:“大伯母不高興麽?”

戚雲晞一怔,彎唇笑起來:“大伯母沒有不高興,康哥兒還要看花船嗎?”

康哥兒笑起來:“要看!”

戚雲晞重新將康哥兒抱起來,娘倆繼續看河面慢悠悠滑過的龍舟和重新出現的花船。

在康哥兒的手舞足蹈中,那兩道身影完全看不見,江風攜著潮氣從窗戶裏湧進來,吹進眼裏脹脹的。

戚雲晞眨眨眼,離開窗邊,將康哥兒抱到點心前,彎著眼:“康哥兒還有什麽想吃的?”

*

喬春嵐停下來,等身後之人走過來:“文淑她們口無遮攔,你是否好生解釋,嫂夫人有無不高興?”

許懷彥一楞,腦中浮出一張沈靜的臉:“她不會介意這些。”

喬春嵐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到了無人的地方,她遞給許懷彥一張方子:“之前見你頭疼得厲害,找人配了個方子,原本打算抓了藥拿給你,但那樣太過顯眼。既然你不希望其他人知道,還是你自行處理吧。”

許懷彥道了謝。

喬春嵐側眸看了眼比記憶中更加偉岸的男人,眼底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含笑看著前方的路:“你我之間,說這些做什麽。”

沈默了陣,許懷彥終於主動開口:“當年的事,是我對不住你。”

“過去了,”喬春嵐笑得很大度,“都朝前看吧,你也忘掉那些,和戚氏好好過。”

許懷彥頷首說好:“以後有任何難處,只管告訴我。”

喬春嵐微笑,眼睛亮亮的:“那就說定了,我可不會客氣 。”

兩人又行了一段,許懷彥在一間酒肆門口停下:“我到了。”

喬春嵐沖他擺擺手:“去吧。”

目送許懷彥步入酒肆,隨行的丫鬟望著怔怔看著門口的喬春嵐,唏噓不已。

若是姑娘早兩個月回上京,亦或是早些給二夫人和老夫人送信,如今的世子夫人之位哪還有戚氏的事。

可惜造化弄人。

抵達酒肆,許懷彥直奔酒肆二樓的雅間,先通傳一聲,很快見到已經在等著他的老者:“杜太醫。”

杜太醫聽到徒弟說許懷彥來拜訪他很驚訝,等這位大忙人真真切切出現在他面前,支開在一旁伺候的徒弟:“世子這回找老夫又是為哪件案子?”

許懷彥神情自若掏出隨身揣著的細頸瓶,開門見山:“有件證物,請杜老幫我看看。”

知道許懷彥查的都是要案,老太醫打起精神,認真仔細將細頸瓶裏所盛之物檢查分析了,並告訴了許懷彥他的結論。

這是好東西,對消腫止痛有奇效,可以長期使用,他能分辨其中的成分,但這藥配制方法精妙,短時間內他分析不出各種成分的含量。

許懷彥終於放心,取出喬春嵐給他的藥方,一並讓杜太醫查驗。

杜太醫拿到後眼睛都亮了,大呼奇妙,他神情激動告訴許懷彥:“此乃治療頭疾的奇方。”

許懷彥問:“可有不足之處?”

杜太醫還沈靜在看到這奇方的興奮中:“唯有一點,頻繁使用會有依賴。”在藥效的對比下,那甚至不太能算不足。

許懷彥的眸光閃爍了下。

杜太醫:“世子能否允許老夫將這方子謄抄一遍,回去細細研究?”

許懷彥回神。

對杜太醫這種杏林高手而言,隨時記個方子不費吹灰之力,問他只是出於禮貌。

許懷彥拿出方子就想到這個可能:“當然可以,還是老規矩,請杜老為我這一趟保密。”

須發皆白的老者因為得了好東西心花怒放,只差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放心,老夫知曉輕重。”

辭別杜太醫,許懷彥返回集賢樓。

雅間窗戶仍舊開著,但窗邊的人已經不見了,許懷彥擡步,很快來到三樓。

手才搭到門上,許懷彥發現裏頭並沒有落栓,輕輕推開,很快就在小小的茶室內看到那道倩影。

那綿軟嬌小的人微低著頭,滿面溫柔摟著一個熟睡的孩子,聽到動靜,她朝他舉起一根細白的手指,沖他做著噤聲的手勢。

“你小聲些,孩子睡著了。”

聲嗓輕輕地。

許懷彥一下子想到多年前的某個午後,也曾有人這樣將年幼的他摟在懷裏。

許懷彥趕走突如其來的思緒,將她懷裏睡得香甜的康哥兒接過來。

當天夜裏,戚雲晞就發現,一向喜歡橫沖直撞的人變得格外溫柔,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麽。

“戚雲晞。”

難耐之際,這人停下來了。

“嗯……”了聲,戚雲晞睜開眼,用那雙水濛濛溫柔回望他。

這人喚她時的聲嗓啞得不行,眼睛也亮得不行。

四目相對,許懷彥看著春水一般溫軟的人,再看向她枕上的並蒂蓮紋樣,唇張了張,最終什麽也沒說。

戚雲晞覺得這人真壞,突然這樣喚他,勾得人心癢後卻沒有下文了。

她不得不輕啟格外瑩潤柔軟的唇瓣:“什麽?”

她沒想到,這壞人幹脆不說了,重新吻住她,帶著難得的纏綿與繾綣,深深沈到底。

浮沈之間,戚雲晞越來越放松,她忍不住去想,他那樣喜歡孩子,若能在這樣的日子裏迎來他們的孩兒,多好啊。

*

清當帳幔停止晃動,兩個人靜靜偎在一起。

戚雲晞閉著眼,輕聲開口:“還有件事忘了。”

“何事?”

戚雲晞靠著許懷彥的胸膛,感覺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低低沈沈的,很好聽,能直接傳入她的心底。

戚雲晞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腕,輕輕扯了扯他手腕上的五彩繩:“這個。”

許懷彥想起她提過家鄉的習俗。

端午前夕先系上五彩繩,等端午落下第一場雨,就將五彩繩丟入水裏,遇事著一年中的災病與晦氣都將會隨水離去。

昨天開始的那場雨直到破曉才停,也就是說今日也算是端午的第一場雨。

他不信這個,但她既然鄭重其事,倒也不必掃興。

許懷彥掀開薄被坐起來t:“走吧。”

“現在?”

許懷彥嗯了聲,光聽聲音都能想象得到不久前還在嚶嚀的人此刻有多興奮。

戚雲晞高興地坐起來。

倒不是非要現在出去,她只是恰好想起,於是試著提一提,沒想到他這樣好。

很快,先一步下床的人已經點亮床頭的高腳蓮花燈,還將細頸瓶遞了過來:“可以放心用。”

戚雲晞本來還因他拿這個東西過來不自在,突然福至心靈:“世子白天出門時找人驗的?”

許懷彥點頭,轉身去衣架前穿外衣。

不知道為何,戚雲晞感覺自己這會特別高興,又有點想落淚。

原來他出門並非是為赴別人的約。

忍過那一瞬的眼酸之後,戚雲晞由衷綻出笑顏,尤其是這人穿好外衣,又將她的衣裳拿了過來,身心都是暖的。

握著細頸瓶,戚雲晞紅著臉開口:“你先出去。”

既然要出門,她也想讓自己舒坦點。

上好藥再穿好衣,戚雲晞在梳妝前特意看了眼漏刻,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也就是還在她生辰這一日。

快速盤了簡單的發髻,這人進來了,托住她的腋下將她放在梳妝臺上坐著。

戚雲晞頓時緊張,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您,您想幹什麽?”

不都盡興了,怎麽還這樣?

許懷彥低眸看了眼一臉戒備的人,深邃的瞳仁裏有著輕松的調侃,在戚雲晞還在震驚的時候,他已經轉身,將後背留給她:“上來。”

戚雲晞總算明白過來。

慢慢趴在他寬厚的背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戚雲晞不由自主彎了唇角。

值夜的曉荷見正房裏燈熄了又亮了,擔心有特殊情況,早就起來隨時待命。

吱呀一聲,堂屋的門打開,曉荷就在屋檐下看到原本早該歇下的夫妻倆出來了,夫人這會正趴在世子背上。

“燈籠給我,你歇著吧。”

曉荷誒了聲,將手裏的六方紗燈遞過去,就聽到了夫人愉悅的聲嗓,也看到了夫人彎彎的笑眼。

沒事就好,曉荷松一口氣。

夜深了,節日的熱鬧早就散去,偌大的侯府裏一片寂靜。

在前往侯府最北邊的蓮花池的途中,他們這一盞燈籠勤懇地散著光輝,雖然能照亮的範圍很有限,卻足以照亮腳下的路。

“世子。”

相逢以來的一幕幕不斷湧現在腦海,戚雲晞鼓起勇氣,在這樣靜寂的夜裏出聲。

許懷彥回頭,不解看過來。

原本安安靜靜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突然直起腰身,睜著亮亮的杏眼,在他轉頭過來時,瞅準時機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十八歲的生辰,她過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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