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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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大理寺衙門位於上京西北角, 而長英侯府位於上京城中軸線偏東，許懷彥每日上下值需得橫穿半座城，城騎馬需要接近半個時辰, 坐車更慢，還要多一刻鐘，所以許懷彥平日裏都是騎馬去上值。
天色越來越暗，隨時要落雨的樣子，佟寒站在廊下, 不時回頭朝衙署內望上一眼。
酉時的更鼓終於敲響，天氣驟變的緣故, 衙署裏的官員沒剩幾個, 佟寒走近屋內：“世子今日還回麽？”
佟寒自小在許懷彥身邊，知道許懷彥從軍中回來後就多了個雨天頭疼的毛病，因此他會格外關註天氣，但千防萬防, 還是沒有料到今日會突然變天，以至於沒有提前備好雨具。
許懷彥從書案前起身：“回。”
佟寒知道世子自成親後再也沒在衙署過過夜, 新婚夫妻感情好，但萬一回去的途中淋了雨，世子的頭疼之癥會加重。
不然上次他也不會那樣急著去回安堂，從而驚擾了夫人。
佟寒憂心忡忡：“可胡大夫如今不在大楚，萬一您頭疾加劇該如何是好。”
許懷彥的面色看起來明顯比平日蒼白，額間隱約有薄汗：“無妨。”
他染上這怪病已有些日子，在哪裏都一樣, 無非是換個地方忍而已。
離開前, 許懷彥還要去隔壁值房交待書吏幾句，佟寒則趁這個時間去馬廄牽馬。
交待完, 許懷彥走出值房，佟寒興沖沖小跑過來，滿面笑容：“世子，夫人派人來接您了。”
許懷彥擰眉，第一反應是她多此一舉。
許懷彥沈著臉走出衙署，劉貴已經擺好馬凳，憨笑著看向許懷彥：“世子。”
許懷彥最終什麽也沒說，沈默著邁上馬車。
等劉貴收好馬凳，佟寒披上劉貴帶來的鬥笠與蓑衣，坐上另一邊的轅座。
馬車開動後不到一刻鐘，天果然開始下雨。
許懷彥的眉心擰得更緊，額間青筋畢現，他死死抓著座椅上的扶手，抵擋著腦中一陣接一陣的痛意。
雨水順著鬥笠邊沿滾落下來，佟寒擔心許懷彥的情況，隔著車門關心：“世子覺得如何了？”
許懷彥沈聲開口：“我沒事。”
對他這樣的人而言，身上的病痛根本不算什麽。
雨越來越大，砸在車頂發出悶悶的聲響。
相似的場景令他想起八年前，他離開上京那日也是下雨。
那時他年齡還小，根本不知道該去那裏，但人活一世，總得做點什麽讓人看見，總不能真的順了某些人的願悄無聲息死去。
所以他一路往西南走，去投了以驍勇聞名的寧遠軍。
就在t那一年，他遇到了隱姓埋名去寧遠軍中歷練的太子。
永嘉十八年，戎國進犯，他已從普通小兵一步步成長為右軍先鋒，同太子配合默契，同眾將士一起趕走了戎國人。
同年年底戰事結束，太子申請去體察民情，他陪同太子在外考察了兩年。
永嘉二十年春，當是還是皇後的太上皇後突染咳疾，久不見好，還是皇上的太上皇派太子前往鄰國大夏的飛雲谷請名醫，他作為陪同。
也就是在那時，他們得知太上皇後感染的並非普通咳疾，而是被梁國人蓄意投毒。
於是，在太上皇的密令下，明面上他因做錯事被貶去梧州擔任校尉，後又因卷入當地的案子失蹤，實際上秘密前往梁國潛伏了兩年，直到前年才返回上京。
那兩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也遇到過危險，他已想不起是在哪一次的行動導致了他這個一到雨天就發作的頭疾。
飛雲谷出身的皇後娘娘沒有辦法，皇後娘娘的師兄胡元也沒有辦法，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等雨過天晴。
馬車行駛了約一個時辰後，終於抵達侯府。
雨仍舊在下，劉貴撐開油紙傘，雙手遞給許懷彥。
佟寒緊隨其後，看許懷彥的步伐還算穩健，見他直接進了後院，總算松一口氣。
*
因為變天，天色暗得比平日早，屋裏也早早點上燈。
酉時三刻，戚雲晞終於聽到丫鬟們給許懷彥請安的聲音。
她丟開手裏的書冊，從美人榻上起身迎出去：“您回來了。”
快速打量一眼，他身上沒濕，但因為雨勢現在又大了，從門口走進來鞋襪已經濕透。
打發丫鬟們放傘的放傘，打水的打水，戚雲晞親自扶著許懷彥在堂屋裏坐下，先等他洗完腳換上幹爽的鞋襪。
許懷彥感覺腦仁快要炸開，低眸看了眼手臂上多出來的一直嫩白綿軟的手，在離得最近的圈椅上坐下。
很快，曉荷端來一盆溫水放在許懷彥跟前。
知道他不喜歡丫鬟伺候，戚雲晞打發她們取來熱乎的姜湯，她親自擰了帕子讓他擦臉凈手，然後蹲下身子，準備服侍他洗腳。
許懷彥嫌她慢，沒同意，自己快速洗了。
再看一眼她的細胳膊細腿，端起木盆朝外門將水潑了，之後才轉身去西屋。
戚雲晞跟過去，正欲上手幫忙寬衣，就看到他已經麻利脫好官府掛在衣架上。
他沒接她遞過去的常服，而是直接往床榻的方向走。
戚雲晞就是再不了解他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從進來後一句話都沒說，竟然連晚膳也不吃就在床榻上躺下，這實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戚雲晞放下衣裳跟過去，語氣關切：“您怎麽了？”
許懷彥闔眼躺在床榻上，捏著眉心：“小毛病。”
就著梳妝臺上的燭火，戚雲晞發現他的臉色不及平日鮮亮，才洗過臉，額間竟然又有了汗。
他就是這樣，一難受就悶聲不吭，跟一年多前一樣。
戚雲晞有些慌：“妾身讓人請大夫。”
“不用。”許懷彥終於睜眼，擡眸看一眼床畔那張白皙柔膩的臉，“你自去忙，我歇一陣就好。”
見他又闔了眼，一幅不必多言的樣子，戚雲晞打開薄被替他蓋上，輕手輕腳退出去。
但心裏還是惦記著，於是叫了佟寒來問話。
佟寒垂手立在堂屋裏，面對戚雲晞的關切，心中五味雜陳。
夫人是闔府第一個關心世子頭疾的人，連老夫人也不知情，他也是因為是世子的貼身護衛才知道。
佟寒恭恭敬敬回答：“……是老毛病了，從一年多前回侯府就有了，一到雨天就會覆發，就是胡神醫也束手無策。不過世子這頭疾並不需要服用湯藥，雨過天晴就好了。”
戚雲晞覺得奇怪，初見那回，山裏那場秋雨下了足足三天三夜，他們日夜相對，並沒有發現他有頭疼這個毛病。
戚雲晞斟酌著問：“世子是哪一天回的侯府？”
這是闔府皆知的事，佟寒不知道戚雲晞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前年小年。”
和外間的傳聞與玉檀的說法一致，戚雲晞：“世子從哪裏回來的？”
佟寒心頭一跳。
他想起許懷彥自成親後的變化，再看一眼戚雲晞無法作假的關心，硬著頭皮開口：“梧州。”
這是戚雲晞第二次聽到梧州這個地名。
第一次是許懷彥親口告訴她的，他告訴她他姓秦名延，擔任梧州校尉，是西南邊境的武官，回上京公幹。
戚雲晞故作好奇：“世子在梧州做什麽？”
佟寒不好意思笑笑：“世子當年沒有帶屬下，屬下只知世子在梧州擔任校尉，具體做什麽屬下就不清楚了。”
這一點，同許懷彥說的一樣，不過看他那時傷的程度，他那一回身負著的恐怕不是簡單的任務。
打發走佟寒，東屋的晚膳已經準備好，戚雲晞匆匆吃了幾口，讓丫鬟將飯菜溫著，折身去了西屋。
戚雲晞到時，許懷彥已經睡著了。
成親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她之前睡著，戚雲晞輕輕坐在床邊，看著睡著的人，目光也變得柔軟。
他睡得很端正，眼簾緊閉，安安靜靜地。
因為看不到他那冷峻的目光，倒是有種難得一見的脆弱之感，看他筆鋒似的濃眉緊緊蹙著，戚雲晞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她掏出帕子疊好，先替他將額上滲出的冷汗擦了。
哪知才伸手過去，手腕子被人猝不及防鉗住。
劇烈地疼意從腕骨處傳來，戚雲晞感覺手腕子都要斷了，忍不住發出痛呼：“世子。”
許懷彥也在同時睜開了眼，見到靠近的人後松了手，收起眼底的寒芒。
戚雲晞也就明白，他就算睡著也很警醒，將她當成了偷襲的人。
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反倒打擾了他休息，戚雲晞忍著手腕處鉆心的疼意，一個勁說對不起。
許懷彥被洶湧的疼意折磨得有些焦躁，本想將人趕出去，待對上那雙飽含歉意的眼，緊緊按住眉心。
戚雲晞本就很為打擾了生病的人休息而愧疚，更加過意不去：“妾身如何幫您？”
幫他？
許懷彥掀開眼眸，黑沈沈的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窗外已經徹底轉暗，暴雨仍在不斷地下，碩大的雨滴持續砸在屋頂、地面，攪得人心煩意亂。
許懷彥幹脆坐起來，開口：“你上來。”
他的表情柔和了許多，戚雲晞知道他沒有真的怪自己，也就稍稍安心。
他還頭疼著，戚雲晞以為他會讓她給他按揉頭部的穴位之類的，沒多想就脫了繡鞋爬上床榻。
正準備越過他爬到裏面去，身前的人一托一拽，就讓她坐在他身上。
這怎麽按？
戚雲晞下意識伸手撐在他胸膛上，茫然看著將她壓向他的人。
很快，戚雲晞就感覺到了熟悉的變化，臉一下子就紅了。
人已貼近，許懷彥熟練解開她的右衽，勾開後頸上的系帶，再將她身前那薄薄一片也摘下來。
潮濕的空氣一下子就裹住了戚雲晞的胸前，肩上，她咬唇看著仍在調整姿勢的人，不是頭疼麽？
許懷彥扣住她的手腕子，固定住想要躲閃的人：“別動。”
看著他難受的份上，戚雲晞就忍著羞澀，真的不動了。
許懷彥怔了瞬。
知道她乖，但也沒想到她會乖到這個程度。
她這個人，著實矛盾。
看起來端莊守禮，衣裙底下卻有著最令男子著迷的身形；明明有雙最清純澄澈的眼，在床幃裏卻什麽姿勢都肯；她的表情時常懵懂羞澀，卻總是能擺出最淫.靡放.蕩的姿態。
帳內若有似無的幽香陣陣，她又那雙羞怯卻又無比勾人的眼看過來了。
許懷彥擡手，用另一只大拇指指腹壓住瑩潤飽滿的唇瓣，聲嗓沈啞：“有話說？”
看到他眉心開了，戚雲晞試探著確認：“您不難受了？”
許懷彥不答反問：“不是你要幫我？”
戚雲晞：“！”
顛一顛，將兩人調整成最合適的位置，許懷彥捧起眼下的酥滑飽滿。
戚雲晞羞恥地蜷起腳趾。
這場酣暢淋漓的雨從傍晚下到破曉，這場被動的幫忙斷斷續續幾乎持續天明。
中途的時候，戚雲晞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想，她好像總是對他太過心軟，一聽他說這樣就會不那麽難受，就沒辦法拒絕。
可這也算是夫妻間的互幫互助吧，她不舒服時他會默默用掌心送來溫暖，如果這樣能讓他舒服些，她願意。
*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過後，終於迎來雨過天晴。
睜開眼，外面已有亮色，山一般寬厚的胸膛就在眼前，戚雲晞忍不住眨眨眼，他竟然沒有起。
許懷彥本就在看戚雲晞，t見她這副懵懂的模樣，冷冽的眼底不自覺帶了幾分暖意：“睡夠了？”
確定這不是夢，戚雲晞輕輕嗯了聲。
下一瞬，那山就覆上來。
戚雲晞垂下眼簾：“天亮了。”
許懷彥握住那纖細白皙的腳腕子，推到底：“今日不上值。”
戚雲晞料到會是這樣。
昨夜他只是抱著她，像是將她當成了抵抗痛苦的安撫品。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每一場雨都印證了她這個猜測。
大概是惦記有段時間了，他這回直接進的，戚雲晞疼得臉都白了，但成親已有些時日，來回之間早學會了在這樣的時刻放松自己。
伸手攏緊白皙柔膩的身背，許懷彥將這柔軟多情的人欺到底。
於是，在清亮的晨光中，原本平順柔軟的帳幔蕩漾起來，疊起連綿不絕的柔波。
*
大亮了，是個大晴天。
院子裏，丫鬟仆婦已經掃完院中的積水，也重新掛好驅邪擋煞的菖蒲艾草。
許懷彥先起身，等她慢慢緩。
戚雲晞纖白的手搭在眼睛上，睜開後又慌忙閉上，啞聲問他：“什麽時辰了？”
許懷彥彎腰撿起床榻上的中褲：“卯時三刻。”
龍舟賽巳時過半才開始，也就是說還早，戚雲晞安心闔上眼簾。
許懷彥淋浴完穿好衣裳，戚雲晞也緩過來，他掀開雙層帳幔掛好，看著烏發淩亂的人：“沐浴？”
戚雲晞睜眼，桃花般的粉色在面上重新暈開，垂眸嗯了聲。
很快，三個丫鬟提著熱水進了浴間。
等戚雲晞沐浴完回來，發現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東屋，而是拿了本書坐在重新鋪了褥單的床榻上。
戚雲晞頓時有些犯難。
考慮到不多久後要出門，戚雲晞打算先上藥。
雖說成親已有月餘，她還沒有自如到能當著他的面主動掀開衣裙，他在這裏不方便。
許懷彥從書冊裏擡起頭，看向站在床前糾結的人：“怎麽了？”
反正也要告訴他的，戚雲晞豁出去了，抿唇從梳妝臺的抽屜裏取出細頸瓶：“上藥。”
許懷彥不解，沒人能比他更清楚她那一身雪膚光潔無暇，除了胸口那小拇指大小的月牙，他想不通：“哪裏傷了？”
戚雲晞才平覆不久的芙蓉面又燃了。
這要如何解釋？
戚雲晞垂眸趕他：“你先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許懷彥突然明白了，略不自在起身走出去。
許懷彥再回來時，戚雲晞已經上好藥，並收起了細頸瓶。
她已經穿好外衣，坐在鏡臺前準備梳妝。
用餘光看他在同樣的地方坐下，戚雲晞不明白他今日為何突然坐在這裏，拿起木梳，先通發。
看著那雙靈巧的手指在發間穿梭，許懷彥沈聲開口：“真能管用？”
提這個做什麽，戚雲晞盤發的手一頓，但她還是強作鎮定點點頭。
經歷過上巳的事，許懷彥對入口之物留了個心眼：“哪裏來的？”
戚雲晞不好說是武氏送的，硬著頭皮開口：“嫁妝裏帶的。”
許懷彥：“我讓人驗驗。”
戚雲晞轟得燃了，用眼神表達抗議，這等隱秘之物怎好隨意拿給人看。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許懷彥捏捏她通紅的耳珠：“你放心，不會讓人知曉。”
戚雲晞不想同他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他不嫌費事她又何必拒絕，同意了。
解決完藥的事，許懷彥和戚雲晞說起今日的安排：“上午得出門一趟，去永定河看賽龍舟。”
戚雲晞呀了聲，都沒有來得及跟他說這事，她看著鏡中許懷彥冷肅的面容開口：“昨日侯夫人派人來問了，妾身也答應了。”
許懷彥意外看過去。
戚雲晞解釋：“那時世子不在，妾身就向玉檀打聽了，聽說往年世子都會去，也就答應了同去。”
許懷彥目露讚許，遇見不懂的事沒有慌，知道循舊例，還不錯。
大約是頭不疼了，今晨的她格外令人順心，許懷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的輕松，也就不介意多說幾句：“祖母年輕時就是在端午的龍舟賽時遇見了祖父，這一日對祖父祖母有特殊意義，祖父去世後，每年這日晚輩都會陪老夫人去永定河看賽龍舟。”
戚雲晞點點頭。
這算是向她解釋了與秦氏不對付，卻會在這一日與秦氏同行的原因。
許懷彥說完就出去了，戚雲晞簡單挽了個發髻，也去了東屋。
用過早膳漱口洗手，戚雲晞重新坐到鏡臺前。
過節出門，大家都會盛裝出行，她這個世子夫人也得打扮得比平日在家時隆重。
最後挑鐲子時，戚雲晞看到了腕上的五彩繩，唇角抿出一點笑意。等戚雲晞梳妝打扮完畢，差不多到了啟程的時候。
等走到前院看到他眸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艷，戚雲晞心裏高興，知道自己這一身打扮大約還不錯。
夫妻倆沒和其他人一起走。
永定河連著護城河與清江池，與侯府離得不算遠，步行的話一刻鐘能到，像許文淑許文嫻她們，想多多感受端午節日的氣氛，用過早膳之後一路逛著走著過去。
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和秦氏賀氏妯娌，和要帶孩子的武氏選擇坐馬車前往。
戚雲晞問他是不是也步行過去。
許懷彥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你能走？”
戚雲晞白嫩的面頰上倏地就漫上了緋色。
夫妻倆剛走出致思堂，老夫人正好也從壽春堂的後門走出來，喬春嵐在一旁細心攙扶著。
夫妻倆給老夫人行禮，和喬春嵐也相互見禮。
老夫人好奇：“天氣這樣好，又是過節，你們怎麽沒有早些出去玩一玩？”
戚雲晞面上微笑著，心中不自在極了，就聽到身側之人波瀾不驚開口：“有些事要處理，耽擱了。”
老夫人深以為然，孫子權力大責任也大，就算在家也總是忙忙碌碌的。成親這麽久，家中的園子那麽大，他都沒有帶新媳婦去逛過幾回。
看著孫子旁邊嬌花一般的孫媳婦，老夫人提議：“日頭毒，雲晞和祖母坐車過去？”
許懷彥拒絕了老夫人的好意：“不用，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老夫人先是震驚，隨即笑起來：“行，有馬車就行，快去吧。”
兩人於是辭別了老夫人先行一步。
身後，喬春嵐輕聲細語提醒老夫人註意腳下。才下過雨，若是青磚松動，積存在磚縫裏的雨水容易濺在身上。
老夫人感慨：“你這孩子就是細心，大過節的不去玩，特意來陪我這個老家夥。”
喬春嵐嗔道，看一眼前方聯袂往外走的新婚夫婦：“您說什麽呢，老夫人正春秋鼎盛，將來還要見證小世子的成長呢。”
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老夫人爽朗的笑聲，戚雲晞忍不住想起，不久前老夫人還當著眾人冷落喬春嵐，不到兩日這兩人卻親似祖孫。
畢竟是八年啊，這兩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喬姑娘一定很會討人喜歡。
奇怪的是，雖然喬姑娘看起來溫柔又和善，與她的經歷也很像，理應惺惺相惜才對，她卻一點也不想同喬姑娘親近。
想到那道目光就在身後，戚雲晞離許懷彥近了些，鼓起勇氣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你慢些。”
許懷彥側眸看了眼，長臂一伸，握住那只扯他衣袖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裏都是他的溫度。
戚雲晞想，如今這樣就很好，不論旁人說什麽，只要他還在身邊，她會當喬姑娘是侯府的客人敬著，不會再去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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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衙門位於上京西北角, 而長英侯府位於上京城中軸線偏東，許懷彥每日上下值需得橫穿半座城，城騎馬需要接近半個時辰, 坐車更慢，還要多一刻鐘，所以許懷彥平日裏都是騎馬去上值。
天色越來越暗，隨時要落雨的樣子，佟寒站在廊下, 不時回頭朝衙署內望上一眼。
酉時的更鼓終於敲響，天氣驟變的緣故, 衙署裏的官員沒剩幾個, 佟寒走近屋內：“世子今日還回麽？”
佟寒自小在許懷彥身邊，知道許懷彥從軍中回來後就多了個雨天頭疼的毛病，因此他會格外關註天氣，但千防萬防, 還是沒有料到今日會突然變天，以至於沒有提前備好雨具。
許懷彥從書案前起身：“回。”
佟寒知道世子自成親後再也沒在衙署過過夜, 新婚夫妻感情好，但萬一回去的途中淋了雨，世子的頭疼之癥會加重。
不然上次他也不會那樣急著去回安堂，從而驚擾了夫人。
佟寒憂心忡忡：“可胡大夫如今不在大楚，萬一您頭疾加劇該如何是好。”
許懷彥的面色看起來明顯比平日蒼白，額間隱約有薄汗：“無妨。”
他染上這怪病已有些日子，在哪裏都一樣, 無非是換個地方忍而已。
離開前, 許懷彥還要去隔壁值房交待書吏幾句，佟寒則趁這個時間去馬廄牽馬。
交待完, 許懷彥走出值房，佟寒興沖沖小跑過來，滿面笑容：“世子，夫人派人來接您了。”
許懷彥擰眉，第一反應是她多此一舉。
許懷彥沈著臉走出衙署，劉貴已經擺好馬凳，憨笑著看向許懷彥：“世子。”
許懷彥最終什麽也沒說，沈默著邁上馬車。
等劉貴收好馬凳，佟寒披上劉貴帶來的鬥笠與蓑衣，坐上另一邊的轅座。
馬車開動後不到一刻鐘，天果然開始下雨。
許懷彥的眉心擰得更緊，額間青筋畢現，他死死抓著座椅上的扶手，抵擋著腦中一陣接一陣的痛意。
雨水順著鬥笠邊沿滾落下來，佟寒擔心許懷彥的情況，隔著車門關心：“世子覺得如何了？”
許懷彥沈聲開口：“我沒事。”
對他這樣的人而言，身上的病痛根本不算什麽。
雨越來越大，砸在車頂發出悶悶的聲響。
相似的場景令他想起八年前，他離開上京那日也是下雨。
那時他年齡還小，根本不知道該去那裏，但人活一世，總得做點什麽讓人看見，總不能真的順了某些人的願悄無聲息死去。
所以他一路往西南走，去投了以驍勇聞名的寧遠軍。
就在t那一年，他遇到了隱姓埋名去寧遠軍中歷練的太子。
永嘉十八年，戎國進犯，他已從普通小兵一步步成長為右軍先鋒，同太子配合默契，同眾將士一起趕走了戎國人。
同年年底戰事結束，太子申請去體察民情，他陪同太子在外考察了兩年。
永嘉二十年春，當是還是皇後的太上皇後突染咳疾，久不見好，還是皇上的太上皇派太子前往鄰國大夏的飛雲谷請名醫，他作為陪同。
也就是在那時，他們得知太上皇後感染的並非普通咳疾，而是被梁國人蓄意投毒。
於是，在太上皇的密令下，明面上他因做錯事被貶去梧州擔任校尉，後又因卷入當地的案子失蹤，實際上秘密前往梁國潛伏了兩年，直到前年才返回上京。
那兩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也遇到過危險，他已想不起是在哪一次的行動導致了他這個一到雨天就發作的頭疾。
飛雲谷出身的皇後娘娘沒有辦法，皇後娘娘的師兄胡元也沒有辦法，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等雨過天晴。
馬車行駛了約一個時辰後，終於抵達侯府。
雨仍舊在下，劉貴撐開油紙傘，雙手遞給許懷彥。
佟寒緊隨其後，看許懷彥的步伐還算穩健，見他直接進了後院，總算松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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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變天，天色暗得比平日早，屋裏也早早點上燈。
酉時三刻，戚雲晞終於聽到丫鬟們給許懷彥請安的聲音。
她丟開手裏的書冊，從美人榻上起身迎出去：“您回來了。”
快速打量一眼，他身上沒濕，但因為雨勢現在又大了，從門口走進來鞋襪已經濕透。
打發丫鬟們放傘的放傘，打水的打水，戚雲晞親自扶著許懷彥在堂屋裏坐下，先等他洗完腳換上幹爽的鞋襪。
許懷彥感覺腦仁快要炸開，低眸看了眼手臂上多出來的一直嫩白綿軟的手，在離得最近的圈椅上坐下。
很快，曉荷端來一盆溫水放在許懷彥跟前。
知道他不喜歡丫鬟伺候，戚雲晞打發她們取來熱乎的姜湯，她親自擰了帕子讓他擦臉凈手，然後蹲下身子，準備服侍他洗腳。
許懷彥嫌她慢，沒同意，自己快速洗了。
再看一眼她的細胳膊細腿，端起木盆朝外門將水潑了，之後才轉身去西屋。
戚雲晞跟過去，正欲上手幫忙寬衣，就看到他已經麻利脫好官府掛在衣架上。
他沒接她遞過去的常服，而是直接往床榻的方向走。
戚雲晞就是再不了解他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從進來後一句話都沒說，竟然連晚膳也不吃就在床榻上躺下，這實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戚雲晞放下衣裳跟過去，語氣關切：“您怎麽了？”
許懷彥闔眼躺在床榻上，捏著眉心：“小毛病。”
就著梳妝臺上的燭火，戚雲晞發現他的臉色不及平日鮮亮，才洗過臉，額間竟然又有了汗。
他就是這樣，一難受就悶聲不吭，跟一年多前一樣。
戚雲晞有些慌：“妾身讓人請大夫。”
“不用。”許懷彥終於睜眼，擡眸看一眼床畔那張白皙柔膩的臉，“你自去忙，我歇一陣就好。”
見他又闔了眼，一幅不必多言的樣子，戚雲晞打開薄被替他蓋上，輕手輕腳退出去。
但心裏還是惦記著，於是叫了佟寒來問話。
佟寒垂手立在堂屋裏，面對戚雲晞的關切，心中五味雜陳。
夫人是闔府第一個關心世子頭疾的人，連老夫人也不知情，他也是因為是世子的貼身護衛才知道。
佟寒恭恭敬敬回答：“……是老毛病了，從一年多前回侯府就有了，一到雨天就會覆發，就是胡神醫也束手無策。不過世子這頭疾並不需要服用湯藥，雨過天晴就好了。”
戚雲晞覺得奇怪，初見那回，山裏那場秋雨下了足足三天三夜，他們日夜相對，並沒有發現他有頭疼這個毛病。
戚雲晞斟酌著問：“世子是哪一天回的侯府？”
這是闔府皆知的事，佟寒不知道戚雲晞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前年小年。”
和外間的傳聞與玉檀的說法一致，戚雲晞：“世子從哪裏回來的？”
佟寒心頭一跳。
他想起許懷彥自成親後的變化，再看一眼戚雲晞無法作假的關心，硬著頭皮開口：“梧州。”
這是戚雲晞第二次聽到梧州這個地名。
第一次是許懷彥親口告訴她的，他告訴她他姓秦名延，擔任梧州校尉，是西南邊境的武官，回上京公幹。
戚雲晞故作好奇：“世子在梧州做什麽？”
佟寒不好意思笑笑：“世子當年沒有帶屬下，屬下只知世子在梧州擔任校尉，具體做什麽屬下就不清楚了。”
這一點，同許懷彥說的一樣，不過看他那時傷的程度，他那一回身負著的恐怕不是簡單的任務。
打發走佟寒，東屋的晚膳已經準備好，戚雲晞匆匆吃了幾口，讓丫鬟將飯菜溫著，折身去了西屋。
戚雲晞到時，許懷彥已經睡著了。
成親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她之前睡著，戚雲晞輕輕坐在床邊，看著睡著的人，目光也變得柔軟。
他睡得很端正，眼簾緊閉，安安靜靜地。
因為看不到他那冷峻的目光，倒是有種難得一見的脆弱之感，看他筆鋒似的濃眉緊緊蹙著，戚雲晞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她掏出帕子疊好，先替他將額上滲出的冷汗擦了。
哪知才伸手過去，手腕子被人猝不及防鉗住。
劇烈地疼意從腕骨處傳來，戚雲晞感覺手腕子都要斷了，忍不住發出痛呼：“世子。”
許懷彥也在同時睜開了眼，見到靠近的人後松了手，收起眼底的寒芒。
戚雲晞也就明白，他就算睡著也很警醒，將她當成了偷襲的人。
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反倒打擾了他休息，戚雲晞忍著手腕處鉆心的疼意，一個勁說對不起。
許懷彥被洶湧的疼意折磨得有些焦躁，本想將人趕出去，待對上那雙飽含歉意的眼，緊緊按住眉心。
戚雲晞本就很為打擾了生病的人休息而愧疚，更加過意不去：“妾身如何幫您？”
幫他？
許懷彥掀開眼眸，黑沈沈的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窗外已經徹底轉暗，暴雨仍在不斷地下，碩大的雨滴持續砸在屋頂、地面，攪得人心煩意亂。
許懷彥幹脆坐起來，開口：“你上來。”
他的表情柔和了許多，戚雲晞知道他沒有真的怪自己，也就稍稍安心。
他還頭疼著，戚雲晞以為他會讓她給他按揉頭部的穴位之類的，沒多想就脫了繡鞋爬上床榻。
正準備越過他爬到裏面去，身前的人一托一拽，就讓她坐在他身上。
這怎麽按？
戚雲晞下意識伸手撐在他胸膛上，茫然看著將她壓向他的人。
很快，戚雲晞就感覺到了熟悉的變化，臉一下子就紅了。
人已貼近，許懷彥熟練解開她的右衽，勾開後頸上的系帶，再將她身前那薄薄一片也摘下來。
潮濕的空氣一下子就裹住了戚雲晞的胸前，肩上，她咬唇看著仍在調整姿勢的人，不是頭疼麽？
許懷彥扣住她的手腕子，固定住想要躲閃的人：“別動。”
看著他難受的份上，戚雲晞就忍著羞澀，真的不動了。
許懷彥怔了瞬。
知道她乖，但也沒想到她會乖到這個程度。
她這個人，著實矛盾。
看起來端莊守禮，衣裙底下卻有著最令男子著迷的身形；明明有雙最清純澄澈的眼，在床幃裏卻什麽姿勢都肯；她的表情時常懵懂羞澀，卻總是能擺出最淫.靡放.蕩的姿態。
帳內若有似無的幽香陣陣，她又那雙羞怯卻又無比勾人的眼看過來了。
許懷彥擡手，用另一只大拇指指腹壓住瑩潤飽滿的唇瓣，聲嗓沈啞：“有話說？”
看到他眉心開了，戚雲晞試探著確認：“您不難受了？”
許懷彥不答反問：“不是你要幫我？”
戚雲晞：“！”
顛一顛，將兩人調整成最合適的位置，許懷彥捧起眼下的酥滑飽滿。
戚雲晞羞恥地蜷起腳趾。
這場酣暢淋漓的雨從傍晚下到破曉，這場被動的幫忙斷斷續續幾乎持續天明。
中途的時候，戚雲晞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想，她好像總是對他太過心軟，一聽他說這樣就會不那麽難受，就沒辦法拒絕。
可這也算是夫妻間的互幫互助吧，她不舒服時他會默默用掌心送來溫暖，如果這樣能讓他舒服些，她願意。
*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過後，終於迎來雨過天晴。
睜開眼，外面已有亮色，山一般寬厚的胸膛就在眼前，戚雲晞忍不住眨眨眼，他竟然沒有起。
許懷彥本就在看戚雲晞，t見她這副懵懂的模樣，冷冽的眼底不自覺帶了幾分暖意：“睡夠了？”
確定這不是夢，戚雲晞輕輕嗯了聲。
下一瞬，那山就覆上來。
戚雲晞垂下眼簾：“天亮了。”
許懷彥握住那纖細白皙的腳腕子，推到底：“今日不上值。”
戚雲晞料到會是這樣。
昨夜他只是抱著她，像是將她當成了抵抗痛苦的安撫品。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每一場雨都印證了她這個猜測。
大概是惦記有段時間了，他這回直接進的，戚雲晞疼得臉都白了，但成親已有些時日，來回之間早學會了在這樣的時刻放松自己。
伸手攏緊白皙柔膩的身背，許懷彥將這柔軟多情的人欺到底。
於是，在清亮的晨光中，原本平順柔軟的帳幔蕩漾起來，疊起連綿不絕的柔波。
*
大亮了，是個大晴天。
院子裏，丫鬟仆婦已經掃完院中的積水，也重新掛好驅邪擋煞的菖蒲艾草。
許懷彥先起身，等她慢慢緩。
戚雲晞纖白的手搭在眼睛上，睜開後又慌忙閉上，啞聲問他：“什麽時辰了？”
許懷彥彎腰撿起床榻上的中褲：“卯時三刻。”
龍舟賽巳時過半才開始，也就是說還早，戚雲晞安心闔上眼簾。
許懷彥淋浴完穿好衣裳，戚雲晞也緩過來，他掀開雙層帳幔掛好，看著烏發淩亂的人：“沐浴？”
戚雲晞睜眼，桃花般的粉色在面上重新暈開，垂眸嗯了聲。
很快，三個丫鬟提著熱水進了浴間。
等戚雲晞沐浴完回來，發現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東屋，而是拿了本書坐在重新鋪了褥單的床榻上。
戚雲晞頓時有些犯難。
考慮到不多久後要出門，戚雲晞打算先上藥。
雖說成親已有月餘，她還沒有自如到能當著他的面主動掀開衣裙，他在這裏不方便。
許懷彥從書冊裏擡起頭，看向站在床前糾結的人：“怎麽了？”
反正也要告訴他的，戚雲晞豁出去了，抿唇從梳妝臺的抽屜裏取出細頸瓶：“上藥。”
許懷彥不解，沒人能比他更清楚她那一身雪膚光潔無暇，除了胸口那小拇指大小的月牙，他想不通：“哪裏傷了？”
戚雲晞才平覆不久的芙蓉面又燃了。
這要如何解釋？
戚雲晞垂眸趕他：“你先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許懷彥突然明白了，略不自在起身走出去。
許懷彥再回來時，戚雲晞已經上好藥，並收起了細頸瓶。
她已經穿好外衣，坐在鏡臺前準備梳妝。
用餘光看他在同樣的地方坐下，戚雲晞不明白他今日為何突然坐在這裏，拿起木梳，先通發。
看著那雙靈巧的手指在發間穿梭，許懷彥沈聲開口：“真能管用？”
提這個做什麽，戚雲晞盤發的手一頓，但她還是強作鎮定點點頭。
經歷過上巳的事，許懷彥對入口之物留了個心眼：“哪裏來的？”
戚雲晞不好說是武氏送的，硬著頭皮開口：“嫁妝裏帶的。”
許懷彥：“我讓人驗驗。”
戚雲晞轟得燃了，用眼神表達抗議，這等隱秘之物怎好隨意拿給人看。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許懷彥捏捏她通紅的耳珠：“你放心，不會讓人知曉。”
戚雲晞不想同他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他不嫌費事她又何必拒絕，同意了。
解決完藥的事，許懷彥和戚雲晞說起今日的安排：“上午得出門一趟，去永定河看賽龍舟。”
戚雲晞呀了聲，都沒有來得及跟他說這事，她看著鏡中許懷彥冷肅的面容開口：“昨日侯夫人派人來問了，妾身也答應了。”
許懷彥意外看過去。
戚雲晞解釋：“那時世子不在，妾身就向玉檀打聽了，聽說往年世子都會去，也就答應了同去。”
許懷彥目露讚許，遇見不懂的事沒有慌，知道循舊例，還不錯。
大約是頭不疼了，今晨的她格外令人順心，許懷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的輕松，也就不介意多說幾句：“祖母年輕時就是在端午的龍舟賽時遇見了祖父，這一日對祖父祖母有特殊意義，祖父去世後，每年這日晚輩都會陪老夫人去永定河看賽龍舟。”
戚雲晞點點頭。
這算是向她解釋了與秦氏不對付，卻會在這一日與秦氏同行的原因。
許懷彥說完就出去了，戚雲晞簡單挽了個發髻，也去了東屋。
用過早膳漱口洗手，戚雲晞重新坐到鏡臺前。
過節出門，大家都會盛裝出行，她這個世子夫人也得打扮得比平日在家時隆重。
最後挑鐲子時，戚雲晞看到了腕上的五彩繩，唇角抿出一點笑意。等戚雲晞梳妝打扮完畢，差不多到了啟程的時候。
等走到前院看到他眸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艷，戚雲晞心裏高興，知道自己這一身打扮大約還不錯。
夫妻倆沒和其他人一起走。
永定河連著護城河與清江池，與侯府離得不算遠，步行的話一刻鐘能到，像許文淑許文嫻她們，想多多感受端午節日的氣氛，用過早膳之後一路逛著走著過去。
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和秦氏賀氏妯娌，和要帶孩子的武氏選擇坐馬車前往。
戚雲晞問他是不是也步行過去。
許懷彥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你能走？”
戚雲晞白嫩的面頰上倏地就漫上了緋色。
夫妻倆剛走出致思堂，老夫人正好也從壽春堂的後門走出來，喬春嵐在一旁細心攙扶著。
夫妻倆給老夫人行禮，和喬春嵐也相互見禮。
老夫人好奇：“天氣這樣好，又是過節，你們怎麽沒有早些出去玩一玩？”
戚雲晞面上微笑著，心中不自在極了，就聽到身側之人波瀾不驚開口：“有些事要處理，耽擱了。”
老夫人深以為然，孫子權力大責任也大，就算在家也總是忙忙碌碌的。成親這麽久，家中的園子那麽大，他都沒有帶新媳婦去逛過幾回。
看著孫子旁邊嬌花一般的孫媳婦，老夫人提議：“日頭毒，雲晞和祖母坐車過去？”
許懷彥拒絕了老夫人的好意：“不用，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老夫人先是震驚，隨即笑起來：“行，有馬車就行，快去吧。”
兩人於是辭別了老夫人先行一步。
身後，喬春嵐輕聲細語提醒老夫人註意腳下。才下過雨，若是青磚松動，積存在磚縫裏的雨水容易濺在身上。
老夫人感慨：“你這孩子就是細心，大過節的不去玩，特意來陪我這個老家夥。”
喬春嵐嗔道，看一眼前方聯袂往外走的新婚夫婦：“您說什麽呢，老夫人正春秋鼎盛，將來還要見證小世子的成長呢。”
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老夫人爽朗的笑聲，戚雲晞忍不住想起，不久前老夫人還當著眾人冷落喬春嵐，不到兩日這兩人卻親似祖孫。
畢竟是八年啊，這兩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喬姑娘一定很會討人喜歡。
奇怪的是，雖然喬姑娘看起來溫柔又和善，與她的經歷也很像，理應惺惺相惜才對，她卻一點也不想同喬姑娘親近。
想到那道目光就在身後，戚雲晞離許懷彥近了些，鼓起勇氣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你慢些。”
許懷彥側眸看了眼，長臂一伸，握住那只扯他衣袖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裏都是他的溫度。
戚雲晞想，如今這樣就很好，不論旁人說什麽，只要他還在身邊，她會當喬姑娘是侯府的客人敬著，不會再去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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