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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恐怕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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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恐怕無能為力

在江遲毫無察覺時, 腕上流珠悄然釋放出幽暗的光芒,不過在短暫閃爍之後又迅速歸於平寂。

天快亮時,皮皮才帶著一身濕氣從外面回來。

“爸爸, 怎麽還沒睡?你是在等我嗎?”

他嫻熟地脫衣上床, 然後擠到江遲懷裏面,像個小嬰兒一樣被人包裹著。

江遲隱約知道他所謂的玩耍是去做什麽, 便識趣地不多問,只是習慣性地輕輕拍打小朋友的後背。

很快, 皮皮便進了夢鄉。

感受著他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 江遲的心也逐漸溫暖起來。

江遲做了個怪夢,夢裏他帶著皮皮, 回到了五十年前的仙渡。

那時候, 奶奶許言秋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喜歡她的男孩子多不勝數。

然而,她卻只喜歡跟自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那是個眉清目秀氣質不俗的男人, 出自書香門第, 一幅喜怒不形於色的淡然模樣。

他們定的是娃娃親, 成年之後在雙方家長的祝願下結成了夫妻。

婚後的日子很平淡,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然而江遲卻從許言秋的臉上,讀出了莫名的憂愁。

那個男人對她似乎極好, 每次出門,都會給她買梁記的烤鴨,因為她喜歡吃。

然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僅僅裹步於此,t 那個人從來不喜風花雪月,似乎也不懂得兒女情長。

夫妻之間的親昵, 最多也以眼神交流和牽手而告終。

所以結婚三年,他們始終沒有孩子。

女方在這種事上,總是處於天然的劣勢地位,所以許言秋被公婆苛責之餘,在鎮上也飽受質疑。

許言秋不是沒有努力過,但是每次都以男人的沈默和歉意而告終。

“是身體有什麽不便嗎?我們可以找大夫看看……又或者說,你心裏其實有了喜歡的女人?”

“抱歉,是我對不起你。”他總是如此說。

然後在許言秋傷心離開後,他緊皺眉頭凝望窗外,似乎滿懷心事卻又無從吐露。

江遲不懂,在他眼裏,許言秋既然是頂好的女人,她不僅漂亮,而且個性溫順,讀過書識得字,骨子裏都透著賢良,除此之外,她私下也很活潑,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沈悶。

如果可以評分,江遲肯定毫不猶豫地給她打滿分。

“那個男人究竟在顧慮什麽?還是說他身體真的有毛病?”江遲忍不住發問。

“應該不是毛病,不見他通體泛著白光,氣質超凡脫俗,好像來歷很不一般。”皮皮揣測說。

“身上有白光意味著什麽?”江遲好奇。

“這人白光潔凈明亮,命理學中此人純潔高尚,定然出身顯赫成就不凡……我實在想不出來,一個普通人為何會有這樣的聖光!”皮皮疑惑不解道。

許言秋結婚的第四年,回家路上遇到了流氓,就在江遲心急如焚時,有路人勇敢持棍相幫。

巧得很,這人江遲認得,赫然是衛家那位還在四處跑生意的老爺子。

他不僅救了許言秋,而且還將親自將她送回家中。

三個月後,衛老爺子突發急病去世。

四荒皆窮的年代,即便是小有家資的生意人,下葬也很草率。

出殯前一夜,衛家正在操辦喪事,許言秋的男人突然登門,說是為他們相看了一處風水寶地,可保衛家六世興旺不衰。

衛家人原本並不相信,附近的人大抵都認得他,卻從未聽說過其有相看風水的能力。

然而只過了一夜,他們便都不約而同地改了口。

據說,已經亡故的老爺子將兒孫全都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聲稱非那塊風水寶地不要。

於是,最終衛老爺子埋在了男人相看的地方。

許言秋結婚的第四年,周圍人的閑言碎語越發多起來。

原本活潑開朗的她,如今已經很少出門。

男人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飽含歉意的同時,兩人私下相處時卻依然無動於衷。

第五年,周邊人都建議男人離婚,包括許言秋的公婆。

在這信息閉塞的鄉村裏,女人不能生育簡直是大罪過,一時間所有的槍頭都瞄準了許言秋。

這原本是個團圓的中秋夜,許言秋卻孤獨地坐在院子裏,悲傷地望著月亮。

男人從父母處回來後,小心翼翼地向她走過去。

“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開心起來呢?”他問。

許言秋苦笑著搖頭,什麽話都沒說。

這男人若是愛她,便會親近她,何至於等到現在?

離婚的傳言,她已經聽說了。

許言秋原本想,雖然村子裏沒有這樣的先例,但也不至於會讓一個女人活不下去。

但是今天兄長的話,卻徹底斷了她的所有退路。

“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是如果真的離婚,也是件很丟臉的事……我與你嫂嫂倒不是很介意,但是父親那邊你知道的,他向來愛面子。母親近來心裏也不痛快,只因孫子孫女都大了,卻只能委屈地跟我們擠在一張床上,再建房屋的話需要不少錢,而她又身體不好每天都不能斷藥……”

雖然沒有明說,字裏行間卻透著要她以後別再回去的意思。

許言秋懂得,所以只是默默送走了他。

離婚之後,仙渡肯定是不能再呆了,那她要去何處謀生計呢?

這件事,成了許言秋眼下的難題。

不過,在離婚前,她還是覺得不甘心,想問問對方原因。

“究竟是為什麽,能告訴我嗎?”

月光下,男人沈默了很久,最終選擇了跟她攤牌。

“你很好,沒有任何過錯,問題在我,我其實……不是人。”他語氣認真道。

許言秋睜大了眼睛,覺得這個答案既荒謬又神奇。

“我們一起長大,你不是人,是什麽?”她震驚道。

“我是妖怪,到現世來,不過是為了經歷百世之劫的修行,體味世間生老病死愛恨別離。”他說的一本正經。

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他讓自己的影子幻化出獸形。

“這是我第九十八世之劫,如今已經修成圓滿,是時候離開了。我走之後,會順帶著消除所有人的記憶,再為你杜撰一段富貴清白過往,到時候你可以隨意嫁娶,不用受任何約束欺淩。”男人說。

望著地上的影子,許言秋信了他的話。

不過,卻是對他的建議輕輕搖頭。

“我不要什麽杜撰出來的過往,只希望你走的時候,把原本的記憶留給我就好。”她柔聲說。

“還有什麽要求嗎?”男人問。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許言秋盯著他。

“我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妖怪,不懂得什麽叫做喜歡。”男人淡淡道。

“我知道了……”許言秋笑笑。

中秋節那天晚上,幻術籠罩著整個仙渡,所有人都被灌輸替換了新的記憶。

大家都有選擇性地遺忘了那個男人。

就連他的父母,都絕口不提自己的兒子。

而許言秋,莫名成了寡婦的她,卻是鎮上唯一的清醒者。

後來陸續有媒人上門,她都微笑拒之,聲明無意婚嫁。

她識字又會算賬,便把積蓄拿出來開了鎮上唯一的雜貨鋪,店面雖然不大,但是售賣的物品卻很齊全。

許言秋勤懇本分的生活,在清苦的歲月裏不僅養活了自己,還小有積蓄。

閑暇時,她獨自坐在小店裏,會一遍遍的回憶過往。

那個曾經與她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男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江遲看得無助又難過,他很想穿過時光的洪流,抱抱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時間飛逝,眨眼間來到二十四年前的冬天。

臉上爬滿皺紋的許言秋推開房門,卻在雪地看到了精心包裹的繈褓。

小小的嬰兒,正在紅布掩蓋下閉眼酣睡。

“唉呀,這是誰這麽造孽?”許言秋急忙把他抱進房間。

“養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一個女人別犯傻!”街坊鄰居都這樣勸她。

許言秋卻是微笑著不說話,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是上天憐憫於她才恩賜的禮物,她決定了畢生的愛意去澆灌撫養他……

冬去春來,孩子已經到了呀呀學語的年紀。

他皮膚很白,長得乖巧又可愛,誰到雜貨鋪來都會誇幾句。

“奶奶——”

“小遲乖!”

“奶奶——”

“欸!”

“奶奶——”

“哎!來啦!”

……

他坐在院子裏,不厭其煩地用貧瘠的語言,炫耀自己的新能力。

而每一聲,許言秋都會柔聲回應,從來都沒有過一絲不耐煩。

江遲帶著皮皮站在小院外,悄然經歷了數年的四季變換,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頭都濕了。

而皮皮,也在小聲抽泣。

很快,他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後困惑地看向江遲。

“好奇怪,我怎麽哭啦?”他不解道。

“你也做夢了嗎?”江遲問。

“不是夢,是時空幻境,需要很大的機緣才能進入,那全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爸爸,祖祖沒有犯過錯,還有那穿紅襖的大姨……是鳩錯河出了問題!”皮皮鄭重道。

江遲聞言,立刻從悲傷情緒中掙脫出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他問。

“我們……恐怕無能為力,鳩錯河不是簡單的河,而是代表冥界的決策!如果有人質疑,那錯的也絕對不可能是鳩錯河,而是提出質疑的人!”皮皮說。

“那就這樣任由他們冤枉好人嗎?”江遲憤怒道。

“沒辦法,我們的身份放在這裏,你我都不行……但是,或許有人可以!”皮皮靈光一閃。

“誰?”江遲連忙追問。

“那個娶了祖祖的人!據我所知,妖界並沒有到現世歷劫修行的規矩,歷來只有一種妖怪會這麽做,而且那正好是傳t聞我們妖界首領白澤消失的時間……”皮皮壓著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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