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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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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許承嶼挑了挑眉, 眸中的情緒微妙地變了變。

“爺爺這話是什麽意思?”許承嶼問,語氣生硬。

許容康站起身,緊握住拐杖把手, 並不直接回答許承嶼的提問。

他走到書桌前, 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資料袋,將資料袋往許承嶼面前推了推。

“打開看看。”老爺子說,指尖點了點資料袋。

許承嶼不明所以, 只是機械化地打開資料袋。

資料袋裏有份報告,還有一沓照片——喬思然的照片。

許承嶼取出照片一張張看。

有喬思然工作時的照片;

有她在面包房結賬的照片;

坐在廣場長凳上啃烤紅薯的照片;

還有她把仙人掌盆栽放在墓碑前的照片。

許承嶼的手頓了頓。

她穿了件藍色的水墨印花的長袖連衣裙,彎腰放盆栽的時候, 大概有風吹過,裙擺被風帶動,搖曳不已,很是飄逸。

可能是偷拍的緣故,角度並不好。她背著光,大半張臉藏匿在陰影中。

他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可就是這樣, 他仍能感受到她無盡的悲傷。

許承嶼輕輕摩挲著照片裏喬思然的側臉輪廓。

他想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悲傷。

他還想知道,墓碑肖像上的年輕男人是誰。

***

“你派人跟蹤她了?”許承嶼擡頭看向許容康,明知故問道。

“不調查她, 我又怎麽知道她人和你在一起, 心裏卻想著別人。”許容康握緊拐杖把柄的手指收緊了,又緩緩松開,慢條斯理地說, “承嶼啊,我不要求那姑娘家世如何, 但起碼對你得忠誠吧?”他聽得出來,許承嶼語氣裏帶著點怪罪,怪罪他去查那個叫喬思然的姑娘。

他倒覺得奇怪,許承嶼什麽時候維護過誰了?

許承嶼撇過頭,看著落地窗外。

“可能只是個故人。”許承嶼說,語氣裏卻聽不出底氣。

“故人?”許容康反問。

他有些意外,沒想到許承嶼是這樣的反應。

他們許家的天之驕子,哪怕表面上斯斯文文,骨子裏多少還是帶了點天生的狠辣和冷血的。

得罪他,他必定會十倍、百倍地報覆回來,

許承嶼可以容忍那個姑娘騙他,但絕不允許那姑娘背叛他,特別是感情方面的背叛。

那從來都是他的逆鱗。

但現在,他卻在幫那姑娘找借口!

許承嶼沈默不語。

老爺子不是個捕風捉影的人。他敢這麽問他,定是查到點什麽。

許承嶼的視線在那張掃墓的照片上停留了許久。

照片裏,喬思然將一盆仙人掌盆栽放在墓碑前。

喬思然喜歡養仙人掌,這個他一直知道。

但她可沒把仙人掌到處送人的習慣。

她也只放了盆金琥仙人球在他書房。

不過仔細想想,五月份還是六月份的時候,喬思然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把自個兒淋個濕透。王嫂提過一嘴,說她出門的時候拿了兩盆她養的仙人掌。

想到這裏,許承嶼腦海裏又閃過公交車站候車亭裏的那個瘦弱的身影。

他摸出手機,查了下,最後又把手機放回褲兜裏。

“他是誰?”許承嶼問。

許容康端著茶杯,輕輕吹著茶水,抿了兩口。

“談爅,消防第六大隊的消防員。七年前,小夥子在一次搜救行動中犧牲了。”許容康放下茶杯,看著許承嶼,補了句,“他們本來都要領證了……”

***

回來的時候,喬思然在樓下遇到了鐘珩溪。

“喬思然!”鐘珩溪叫住她。

喬思然停下腳步看過來,手裏還拎著下班後在菜場買的菜。

女兒的長相真的是隨她,連瞇著眼睛,目光中染著迷惑看人的樣子也像。這樣的目光最具誘惑力,難怪像許承嶼那樣的豪門少爺也扛不住。

看清是鐘珩溪,喬思然下意識地轉頭。

“喬思然!”鐘珩溪又叫了聲,快步走過去,拉住喬思然的胳臂。

喬思然神色淡淡,看著鐘珩溪,說:“任太太找我什麽事?”

“你為什麽又不接我電話?”鐘珩溪問,有點氣急敗壞。

自從得知喬思然懷孕後,天知道她打了多少電話。

喬思然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任太太,你能二十多年不聯系我,其實我們也沒有聯系的必要了。”

鐘珩溪深吸了口氣,硬生生地壓下了想要大叫的沖動。

“沒必要聯系?你懷孕了,我還得從別人口中得知,你覺得沒必要聯系?”

“你找我原來是為了懷孕的事。” 喬思然怒極反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瘋的。

她還小的時候,鐘珩溪沒覺得有必要聯系她;

後來喬禹明犧牲後,她還是沒覺得有必要聯系她;

再後來,奶奶走了,談爅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的時候,鐘珩溪依舊沒覺得有必要聯系她。

現在,她懷孕了,鐘珩溪倒理直氣壯地覺得有必要聯系她了。

有時候她真希望鐘珩溪像早些年那樣對她不聞不問,她起碼還能落得個輕松。

鐘珩溪撫著胸口:“孩子是許承嶼的吧?”想到那天許承嶼在任崢生日宴上的反應,覺得自己這話是多問了,“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許承嶼他不是什麽好人,他不會和你結婚的。我叫你跟他分手,你聽了嗎?現在好了,還搞出了個孩子,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說我要拿你怎麽辦?”

喬思然有一瞬的錯愕。

鐘珩溪竟然在意起她的狀況了?

耳邊依舊是鐘珩溪的喋喋不休:“許承嶼要訂婚了,你不會要拿孩子作籌碼吧?喬思然,我跟你說,許氏和梁氏有合作項目。許承嶼和梁倩的訂婚要是吹了,你知不知道許氏要虧損多少?”

喬思然氣笑了。

她怎麽會認為鐘珩溪是來關心她,關心孩子的。

鐘珩溪這是擔心她拿孩子作籌碼攪黃許承嶼和梁倩的訂婚吧?說是擔心許氏要虧損,其實擔心的是任崢要虧多少吧?

鐘珩溪尖著嗓子:“你還笑?懷個私生子你很有面子嗎?”

喬思然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冷靜下來:“任太太要是擔心許承嶼和梁小姐的訂婚會因為我被影響到,從而波及到你們任家,那我告訴你,我和他已經分了,這孩子跟許承嶼沒關系,我也絕不會把孩子當籌碼達到任何目的。

“孩子我會帶大她/他,你可以放心,我也不會為了孩子去打擾你的。”

“喬思然!你怎麽說話的?”鐘珩溪忍不住怒上心頭,大概也發現自己聲音太大,已經有路人頻頻朝她們這邊看過來了,她稍微放輕了點聲音,“你要生下她/他?你想過一個人怎麽帶孩子嗎?”

“奶奶能一個人把我帶大,我也能一個人把她/他帶大。你放心,我會愛她/他,阿煙會愛她/他,這個孩子什麽都不會缺的。”

***

晚飯後,喬思然提了袋廚衛垃圾下樓。

晚飯她燉了湯,還做了海鮮兩面黃。

她的兩面黃做得特別好,蝦仁、墨魚片、草菇做澆頭。

現在不是季節,等冬筍上市了,再切點筍片就更絕了。

蝦仁是現剝的,剝下的蝦殼還有魚骨魚內臟都要及時處理掉。

美食真的能慰藉人的心靈。

下午鐘珩溪帶來的糟糕心情被一掃而空。

七點多了,天色已暗,她沒看到停在路邊的黑色Lagonda。

從垃圾房往回走的時候,她才看到許承嶼倚靠在車門上。

喬思然止住了腳步。

“思然。”他喚她,聲音有點喑啞,不像他的聲音。

許承嶼朝她走過來,停在了離她兩步的距離。

喬思然眉頭緊蹙。

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她不喜歡煙酒味,好在之前許承朝既也不抽煙,也不喝酒。

懷孕後,她的嗅覺更靈敏了,一點點怪味都聞不得。

她退後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眉頭依舊蹙著。

“你抽煙了?”喬思然問。

難怪她會覺得他聲音有點喑啞,那是被煙草熏染過的聲音。

許承嶼有幾秒的失神:“你是在關心我嗎,思然?”

喬思然都懶得回答他。

她繞t過他。

今天在醫院忙了一天,晚飯做魚湯和海鮮兩面黃也花了點工夫,她有點累了,想上樓休息。

許承嶼卻不想讓她離開。

他拉住她的手腕,勁使得有點大,骨節都泛了白。

喬思然回頭,看向他的眼神裏有著少許的疲倦。

“許承嶼,我真的很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能放開我嗎?”

許承嶼置若罔聞。

他托住她的手掌,掌心朝上擡起。

她經常戴的那塊腕表的表帶大概還沒修好,她沒戴著,這倒方便他了。

他才知道,她左手腕上有道淡淡的傷疤,但夜幕下,他看不太清。

真是奇怪,他們做盡了最親密的事,他卻從來不知道她手腕上有那道疤痕。

他苦澀地笑了笑,拇指沿著她左手腕輕輕地來回摩挲。

老爺子說得沒錯。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拇指指腹下那條坑坑窪窪的傷疤。那奇怪的觸感自指腹蔓延至全身,帶起了陣陣顫栗。

她原來是那樣愛那個死去的男人嗎?

原來,她為了那個叫談爅的男人,會跟著他去!

***

許承嶼握住她手腕的時候,喬思然只當他又發神經了。

她從來看不懂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怕他。

怕他溫和禮貌下隱藏著的陰晴不定的心思,還有殺伐果斷的狠勁。

但當他拇指指腹在她左手腕上來回摩挲時,她才是真的嚇壞了。

她下意識地縮回手。

許承嶼怎麽會放過她。

他緊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他就把她拉到他懷裏。

他抱住她,就像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想做的那樣,他想抱得更緊些,卻又不敢太用力。

她懷著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思然……”許承嶼喃喃道,心口苦澀。

“許承嶼,放開我,好嗎?”喬思然輕輕地說。

許承嶼表現得有點不太正常。

她猜他大概是知道她左手腕上有道傷疤了。

既然知道了,那應該也知道疤是怎麽來的了。

不過他就算知道了疤的來由,那又怎麽樣?

那道疤,對她來說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對他,不過是連層粉也掩蓋不住的瑕疵。

但他現在這樣,真的讓她很害怕。

她不敢太過刺激他,只能輕輕推開他。

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輕聲問道:“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有想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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