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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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
阮樊靠著床頭, 上身赤.裸，肩上綁著繃帶，血色微微綻開。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身份, 而且他是受槍傷, 所以沒法去醫院處理, 只能來找楊賦文。
所幸不用取子彈。
楊賦文在一旁抽著煙，神情變了又變。
面前的男人是阮樊沒錯。
他那股子霸總味道, 更加明顯了。
“你昏迷了一天，不僅僅因為槍傷，醫生說你過於疲憊, 需要好好休息。”楊賦文低聲說道。
阮樊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他本來就還虛弱著, 又使用了空間之力，身體才會虧空得厲害。
他問，“談家那邊怎麽樣了？”
“我看著你還不放心？輿論壓力已經給足，哪怕是談家，都壓不住。”楊賦文頓了頓，繼續說, “談少凜把姚家也拖下水了，還有那個高調的柳律師也是他的人吧, 很會來事。”
談家自然是有保護傘的, 但這回兩人失蹤外加持槍殺人, 事情已經驚動中.央, 談家至少要脫一層皮。
“嗯。”阮樊應了一聲, 眉頭依舊嚴肅地擰著。
“所以, 那兩小朋友沒事對吧？”
阮樊擡眸看他，“誰知道呢。”
“切。”楊賦文將煙掐了, “這事我都不敢跟阮t家提，他們要沒事就好。”
“談家的事，看看熱鬧就好，你也別管了。”
“我懂。”
阮樊看他，“你不害怕？”
“害怕什麽？不過你昨晚忽然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我的確懷疑我見鬼了，差點就要報警。”
他那時也是喝多了，要不然正常人見到滿身血腥味的人，都要被嚇壞。
這個人自稱是阮樊，楊賦文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
這一天下來，他可以確認，他就是阮樊沒錯。
早就死掉的阮樊，以不同的面貌重新回來了。
“謝謝。”阮樊由衷道。
楊賦文擺手，倒有些不自在。
阮樊註意到他躲閃的眼睛泛著點水光，他楞了楞，開口問，“你不會想哭吧？”
表面沈穩如老狗的楊賦文瞬間炸毛，“誰想哭？誰想哭？！”
阮樊勾唇，“那就好。”
“……”楊賦文覺得自己反應過大，輕咳一聲整理自己的袖口，“有事再叫我，你先休息吧。”
阮樊：“好，辛苦了。”
楊賦文覺得有些不得勁兒，怎麽還是有種被拿捏的感覺？
他又回頭問，“你幾歲？”
阮樊略一思索，“應該是27。”
楊賦文哼了一聲，“就比我大兩歲，那你裝什麽老大？”
阮樊：“……”
如果算上他成為“阮樊”的五年，他32歲。
怎麽說呢，他其實很羨慕楊賦文，他有個幸福的家庭，按部就班地成長，接管家業，他比尋常人更容易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哪怕平時他表面裝出多麽冷酷沈穩，其實內心還是純粹的。
阮樊曾經是不交朋友的，但不可否認，楊賦文值得他信任。
楊賦文離開一會兒，又默默拿著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回來。
他說，“醫生沒說你能不能喝，但我感覺你喝了也不會死，要喝嗎？”
阮樊頷首，“行。”
不過楊賦文也沒給他倒太多。
“阮辭真是你妹妹？”
“嗯。”
“那你們……”還會走嗎？
楊賦文把話咽回去，斂著眸。
世界觀被打碎重組後，現在他已經可以十分淡定地說起這個話題。
“看情況。”阮樊說。
楊賦文抿唇，如果阮樊都不確定的話，說明事情還沒那麽簡單。
——
鹿角山，狂風驟雨停歇，抖動的帳篷也終於安靜下來。
阮辭身前橫著兩條胳膊，她呼吸有些不暢。
過高的心率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還麻麻的，沒緩過來。
背後是談少凜滾燙結實的胸膛。
細碎的吻落在她後頸。
她縮著脖子想躲開，但沒多少力氣，就作罷了。
外面光線變得更加強烈，阮辭耳邊好像被掛著一只懷表，嗒嗒嗒，秒針跳動的聲響，如影隨形。
好嘛，這是系統給她的倒計時，在提醒她時間緊急呢。
真的煩死人。
想著自己那僅剩的功德，阮辭的心臟也一直懸著。
現在系統是被屏蔽的狀態，她看不到自己實時的功德，但她估計也賺不了幾個打賞，肯定湊不夠十萬功德。
時間一結束，她不會真的要被002傳送回去吧？
她都還來不及跟哥哥好好說話，也來不及跟談少凜正兒八經去約會呢……
當初要跟談少凜交往的時候，其實她就想過這樣的後果，但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揪了起來。
誰讓她就是窮哈哈呢。
本來昨晚還有五十多萬的，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危急關頭，她瘋狂兌換【時間倒退】道具，於是功德所剩無幾。
一想到哥哥和談少凜血淋淋倒在她面前的畫面……
她呼吸都覺得困難，眼睛又一次酸澀起來。
悲從中來，她忍不住抹一把眼淚。
太慘了，太慘了。
談少凜聽到她跟方才不太一樣的嗚咽，將她身子轉過來，又嚴嚴實實將她摟住。
他輕輕撥弄她汗濕的發絲，高挺的鼻梁蹭著白裏透紅的臉頰，小心翼翼吻去她眼角的淚，“……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阮辭一聽，耳根更紅，一把要將他推開，“我不是……”因為這個哭！
但她為什麽哭，好像也不能說給他聽。
“那為什麽哭？”他手掌撫著她的臉，眸色深幽。
阮辭沒吭聲，臉頰在他手掌上蹭著，眉眼間有幾分沮喪和難言的擔憂。
談少凜掌心輕顫，一顆心也仿佛泡在暖流中，變得柔軟不堪。
“在擔心什麽？”
“……”阮辭張了張唇，又默默搖頭，一腦袋栽到他肩窩。
他揉了揉她後腦勺，“不能說？”
動作很輕，微斂的眼眸裏，霧霭沈沈。
一個月，時間到了。
兩人都沈默一晌，阮辭才嘟囔般問，“寶寶，如果……我說如果，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你該怎麽辦啊？”
她這話說得很心虛，也很傷感，她當初還騙他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來著。
但是她真的太窮了，一天都兌換不起。
她現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哥哥的異能上，說不定哥哥的空間之力能解決異地戀呢……
只是她沒有確定的事情，她就不跟談少凜說了。
話落，她就感覺談少凜猛然收緊手臂，差點將她腰勒斷。
“哪有什麽如果。”他啞聲回道。
他也不接受這個如果。
“嗯，我就隨便說說嘛……”
阮辭蹭掉眼淚，坐起身，自顧自地穿衣服。
她是怕待會兒忽然傳送，她光溜溜的，多難堪啊。
也是那麽一會兒時間，她就被密密麻麻的彈幕驚到。
【草，過去多久了？】
【啊啊啊啊！！被屏蔽大半天了，少年你消停會兒吧】
【退一萬步講，不能搞個vip觀看嗎】
【累壞我女鵝了吧？】
【傳說中能鑿出沫兒的年紀……真能造啊】
【嗷從小黑屋出來了！！！】
【嘶……這個事後場面不太對勁兒，談少凜那破碎感怎麽回事？？】
【我女鵝像個渣女】
阮辭：？？？
她回頭看，談少凜坐在那兒，安靜地看著她的動作，神情莫測。
他光著的膀子，胸膛上有昨晚打鬥留下的淤青，也有她抓出來的紅痕，被子隨意搭在他腹部往下……
微長的頭發散亂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深邃莫測，似有情意翻湧，但又很快壓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左邊眉骨上的傷口有些裂開，疼得厲害，所以他眼眶和眼尾都微微泛紅，緋色的薄唇緊抿，當真有種說不出的破碎感。
而阮辭已經穿著妥當，一副馬上要跑路的樣子。
對上她眼神，談少凜撇開臉，那優越的側臉線條，繃緊的下頜，都透出疏遠和冷漠，像是被她傷到了。
不應該啊，他一向臉皮厚，心態穩得一批。
阮辭聽著耳邊那嗒嗒嗒的倒計時，心裏空空的，看到他這這樣，就有種想要抱住他的沖動。
思來想去，她覺得不能自己一個人難受，所以她有氣無力地說，“我……還是跟你坦白吧。”
好歹要讓他知道，這是個分手炮……
她要回自己的世界了。
談少凜的目光看回來。
比起剛才，此時他眼神冷漠許多，真如寒潭一般滲著冷意。
讓她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對上她視線，他眼底還隱藏著一絲不耐煩和厭惡。
阮辭微怔的瞬間，他錯開眼眸，將衣服套上，口中說道，“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可以接受分手。”
阮辭驚愕看著他。
彈幕也停滯一瞬。
“你說什麽？”阮辭懷疑自己幻聽了。
他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像是浪子忽然不想裝深情了。
隨後她聽到談少凜冷冷說了句，“我說分手，反正，我也睡夠本了。”
嗒嗒嗒。
他的嗓音和秒鐘跳動的聲音交錯，讓阮辭本來就飄忽不定的靈魂，狠狠跟著震顫起來。
帳篷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談少凜看都不看她，仿佛真的厭煩了她。
【？？？剛才都是錯覺，談少凜才是大渣男！】
【我宣布我嗑的cp死了，不對，是談少凜要死了！！】
【很好，給我弄死他！！】
【阮阮幹掉他！！】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能不能親自動手啊草！】
【分手可以，他態度怎麽這麽惡心！！！】
【要說分手也是阮辭先說！他什麽玩意！】
002：【叮，觸發強制性任務——請宿主狠狠給談少凜一個耳光，讓他滾遠點！完成任務即可獲得8000功德，不可以任務失敗！！！】
“啪——”
幾乎是系統聲剛結束t，阮辭就給談少凜扇了一巴掌。
談少凜的頭歪到一旁，臉頰浮現一個手掌印，幾乎是瞬間腫起來。
他說話真難聽，讓她的憤怒在霎那間堆積。
她就跟在彈幕裏咆哮的觀眾一樣，想掐死他。
任務被觸發時，她就順勢扇了他。
手心發麻，她看著他，嘴裏吐字，“滾。”
但這一聲，明顯氣勢不足，就好像舍不得他一樣。
簾子打開，冷空氣湧進來。
阮辭起身走出去。
談少凜擡頭看向她背影，口腔中隱約嘗到血腥味，耳邊嗡嗡作響，眼眸比起剛才更暗更沈。
他如同被控制了軀體，神情麻木呆滯，卻跟著起身走出帳篷。
她沒走遠，站在幾步遠外，回頭看他，桃花眼氤氳著遠山的霧氣，“談少凜，我給你一次機會，解釋剛才的話。”
阮辭是最會逃避的，但她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想著逃。
剛才的談少凜，太過違和，跟她所認識所了解到那個他，不一樣。
他可能不知道，昨晚那顆落在他額頭的子彈，本來應該擊中她。
是他擋了下來。
能為她獻出生命的人，嘴裏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談少凜故意說的。
她可以聽他的解釋。
在她的註視下，談少凜緩緩將沖鋒衣拉鏈拉上。
他微垂著頭，領口將他下頜擋上，那緋紅的唇開合，嗓音依舊冷漠，“我以為，是你想提分手，我只是把你的話說了。”
阮辭上前，用力扯住他衣領，拽得他不得不低下頭。
她靜靜看著他，那雙被他親吻過的桃花眼殘留著一抹濕潤水光，但卻格外清明。
對啊，明明她也想提分手的。
怎麽他開口後，她自己卻接受不了呢。
她眼眶發熱，酸澀，還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地說，“你剛剛說的話，我很惡心，很討厭。”
哪怕離得這麽近，談少凜的目光始終是偏移的，完全沒有焦點。
直到聽到她這句話，他才轉動眼眸，凝著她瓷白的臉。
他用力地將她的手掰開，整理著衣領，說，“好，我收回。”
可見的敷衍。
那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阮辭看著他臉上的巴掌印，告訴他，“談少凜，你別後悔，我不要的人，那就真的是不要了。”
他的動作微頓，卻依舊沒看她。
阮辭沒看破口大罵的彈幕，只聽到002提醒她，【宿主功德總額破十萬啦！】
刺激觀眾情緒，更容易觸發任務，也更能獲得打賞。
因為分手的戲碼，剛才短時間裏，她竟然湊齊了兌換一天生命時長的功德。
她唰地擡眸，繼續盯著談少凜。
她還等著他的解釋。
可是他只是冷漠地轉身，去擺弄爐子。
阮辭哼了一聲，跌跌撞撞跑開，暫時不想再搭理他。
談少凜聽到腳步聲，側目看去，眼底情緒暗湧。
她走得急，被腳下凸起的石頭絆倒，往前撲去。
談少凜第一反應已經飛快跑過去。
不過他離得遠，她還是摔著了。
幸好是草地，她沒摔疼，卻也沒有馬上起身，她趴在那裏，無聲眨掉眼淚。
胳膊上一緊，被談少凜握住。
她擡頭看到談少凜，皺眉拂開他。
“別碰我。”
這時，一陣風卷過，兩人面前出現一道黑色身影。
阮樊就這麽水靈靈地出現了。
他是家居服，披著外套，俊臉比昨天更蒼白。
“哥哥！”
阮辭一把推開談少凜，直直撲到阮樊懷裏。
阮樊嘴裏低聲說，“怎麽跟小孩兒一樣？”
但卻伸手將她接住，讓她穩穩掛在自己身上。
再看向談少凜，眼眸冷得跟結冰一樣。
談少凜沒有閃躲。
但是……
他還是很快地靠近，扯住阮辭的胳膊，想將她從阮樊那裏扯回來。
阮樊沒松手。
阮辭感覺到兩股拉力，回頭瞪一眼談少凜，心裏的委屈瞬間湧上來。
分手！
分手！！
都分手還牽什麽牽！
“閉眼，小辭。”阮樊低聲說了句。
阮辭還沒出聲，只覺天旋地轉，眼前就變得一片明亮。
哥哥身上還有一股消毒水都掩蓋不住的血腥味。
她聞到後，馬上從他身上下來。
“哥哥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阮樊將外套脫掉，露出一件寬松黑t，他活動一下手臂說，“處理過了。”
“我看看。”
“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明天再給你看。”
“……好吧。”
那晚阮樊被打中了肩膀，但……又不算打中。
因為她用功德兌換【時間倒退】道具，讓時間倒退了一分鐘。
哥哥好似不受道具影響，他肩上的子彈已經消失，但被子彈打中的傷還在。
阮辭目光掃一圈，沒見到談少凜，才在床邊坐下。
“這是什麽地方？”
“楊家。”阮樊說。
他眼神微閃，不得不問清楚，“你現在什麽情況？”
“對哦，等等我。”
阮辭連忙去跟002兌換一天時長。
於是功德總額變成：235功德。
“好了。”她擡頭看他，伸出一個手指頭。
阮樊便懂了。
“哥哥，我現在挺好的。”如果她說話沒有帶著鼻音的話，看起來是挺好的。
阮樊摸摸她腦袋，“沒事就好，要不要吃點東西？”
阮辭有很多話想說，但明顯不是時候，她點點頭，又伸手抱住他，眼淚還是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哥哥，我太想你了。”
“我在呢。”
以前阮辭再喜歡她哥，也不太會直接表達出來。
如今相隔三年，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聽到他這三個字，她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哥哥，談少凜那個大混蛋，他欺負我！”
阮樊被她蹭一身的眼淚鼻涕，還要繼續安撫她，“知道了，我到時候幫你教訓他。”
“哥哥，我不要他了。”
“嗯。”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辭，我也是男的。”
“哥哥是哥哥，哥哥和男人不是一個性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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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
阮樊靠著床頭, 上身赤.裸，肩上綁著繃帶，血色微微綻開。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身份, 而且他是受槍傷, 所以沒法去醫院處理, 只能來找楊賦文。
所幸不用取子彈。
楊賦文在一旁抽著煙，神情變了又變。
面前的男人是阮樊沒錯。
他那股子霸總味道, 更加明顯了。
“你昏迷了一天，不僅僅因為槍傷，醫生說你過於疲憊, 需要好好休息。”楊賦文低聲說道。
阮樊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他本來就還虛弱著, 又使用了空間之力，身體才會虧空得厲害。
他問，“談家那邊怎麽樣了？”
“我看著你還不放心？輿論壓力已經給足，哪怕是談家，都壓不住。”楊賦文頓了頓，繼續說, “談少凜把姚家也拖下水了，還有那個高調的柳律師也是他的人吧, 很會來事。”
談家自然是有保護傘的, 但這回兩人失蹤外加持槍殺人, 事情已經驚動中.央, 談家至少要脫一層皮。
“嗯。”阮樊應了一聲, 眉頭依舊嚴肅地擰著。
“所以, 那兩小朋友沒事對吧？”
阮樊擡眸看他，“誰知道呢。”
“切。”楊賦文將煙掐了, “這事我都不敢跟阮t家提，他們要沒事就好。”
“談家的事，看看熱鬧就好，你也別管了。”
“我懂。”
阮樊看他，“你不害怕？”
“害怕什麽？不過你昨晚忽然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我的確懷疑我見鬼了，差點就要報警。”
他那時也是喝多了，要不然正常人見到滿身血腥味的人，都要被嚇壞。
這個人自稱是阮樊，楊賦文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
這一天下來，他可以確認，他就是阮樊沒錯。
早就死掉的阮樊，以不同的面貌重新回來了。
“謝謝。”阮樊由衷道。
楊賦文擺手，倒有些不自在。
阮樊註意到他躲閃的眼睛泛著點水光，他楞了楞，開口問，“你不會想哭吧？”
表面沈穩如老狗的楊賦文瞬間炸毛，“誰想哭？誰想哭？！”
阮樊勾唇，“那就好。”
“……”楊賦文覺得自己反應過大，輕咳一聲整理自己的袖口，“有事再叫我，你先休息吧。”
阮樊：“好，辛苦了。”
楊賦文覺得有些不得勁兒，怎麽還是有種被拿捏的感覺？
他又回頭問，“你幾歲？”
阮樊略一思索，“應該是27。”
楊賦文哼了一聲，“就比我大兩歲，那你裝什麽老大？”
阮樊：“……”
如果算上他成為“阮樊”的五年，他32歲。
怎麽說呢，他其實很羨慕楊賦文，他有個幸福的家庭，按部就班地成長，接管家業，他比尋常人更容易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哪怕平時他表面裝出多麽冷酷沈穩，其實內心還是純粹的。
阮樊曾經是不交朋友的，但不可否認，楊賦文值得他信任。
楊賦文離開一會兒，又默默拿著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回來。
他說，“醫生沒說你能不能喝，但我感覺你喝了也不會死，要喝嗎？”
阮樊頷首，“行。”
不過楊賦文也沒給他倒太多。
“阮辭真是你妹妹？”
“嗯。”
“那你們……”還會走嗎？
楊賦文把話咽回去，斂著眸。
世界觀被打碎重組後，現在他已經可以十分淡定地說起這個話題。
“看情況。”阮樊說。
楊賦文抿唇，如果阮樊都不確定的話，說明事情還沒那麽簡單。
——
鹿角山，狂風驟雨停歇，抖動的帳篷也終於安靜下來。
阮辭身前橫著兩條胳膊，她呼吸有些不暢。
過高的心率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還麻麻的，沒緩過來。
背後是談少凜滾燙結實的胸膛。
細碎的吻落在她後頸。
她縮著脖子想躲開，但沒多少力氣，就作罷了。
外面光線變得更加強烈，阮辭耳邊好像被掛著一只懷表，嗒嗒嗒，秒針跳動的聲響，如影隨形。
好嘛，這是系統給她的倒計時，在提醒她時間緊急呢。
真的煩死人。
想著自己那僅剩的功德，阮辭的心臟也一直懸著。
現在系統是被屏蔽的狀態，她看不到自己實時的功德，但她估計也賺不了幾個打賞，肯定湊不夠十萬功德。
時間一結束，她不會真的要被002傳送回去吧？
她都還來不及跟哥哥好好說話，也來不及跟談少凜正兒八經去約會呢……
當初要跟談少凜交往的時候，其實她就想過這樣的後果，但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揪了起來。
誰讓她就是窮哈哈呢。
本來昨晚還有五十多萬的，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危急關頭，她瘋狂兌換【時間倒退】道具，於是功德所剩無幾。
一想到哥哥和談少凜血淋淋倒在她面前的畫面……
她呼吸都覺得困難，眼睛又一次酸澀起來。
悲從中來，她忍不住抹一把眼淚。
太慘了，太慘了。
談少凜聽到她跟方才不太一樣的嗚咽，將她身子轉過來，又嚴嚴實實將她摟住。
他輕輕撥弄她汗濕的發絲，高挺的鼻梁蹭著白裏透紅的臉頰，小心翼翼吻去她眼角的淚，“……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阮辭一聽，耳根更紅，一把要將他推開，“我不是……”因為這個哭！
但她為什麽哭，好像也不能說給他聽。
“那為什麽哭？”他手掌撫著她的臉，眸色深幽。
阮辭沒吭聲，臉頰在他手掌上蹭著，眉眼間有幾分沮喪和難言的擔憂。
談少凜掌心輕顫，一顆心也仿佛泡在暖流中，變得柔軟不堪。
“在擔心什麽？”
“……”阮辭張了張唇，又默默搖頭，一腦袋栽到他肩窩。
他揉了揉她後腦勺，“不能說？”
動作很輕，微斂的眼眸裏，霧霭沈沈。
一個月，時間到了。
兩人都沈默一晌，阮辭才嘟囔般問，“寶寶，如果……我說如果，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你該怎麽辦啊？”
她這話說得很心虛，也很傷感，她當初還騙他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來著。
但是她真的太窮了，一天都兌換不起。
她現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哥哥的異能上，說不定哥哥的空間之力能解決異地戀呢……
只是她沒有確定的事情，她就不跟談少凜說了。
話落，她就感覺談少凜猛然收緊手臂，差點將她腰勒斷。
“哪有什麽如果。”他啞聲回道。
他也不接受這個如果。
“嗯，我就隨便說說嘛……”
阮辭蹭掉眼淚，坐起身，自顧自地穿衣服。
她是怕待會兒忽然傳送，她光溜溜的，多難堪啊。
也是那麽一會兒時間，她就被密密麻麻的彈幕驚到。
【草，過去多久了？】
【啊啊啊啊！！被屏蔽大半天了，少年你消停會兒吧】
【退一萬步講，不能搞個vip觀看嗎】
【累壞我女鵝了吧？】
【傳說中能鑿出沫兒的年紀……真能造啊】
【嗷從小黑屋出來了！！！】
【嘶……這個事後場面不太對勁兒，談少凜那破碎感怎麽回事？？】
【我女鵝像個渣女】
阮辭：？？？
她回頭看，談少凜坐在那兒，安靜地看著她的動作，神情莫測。
他光著的膀子，胸膛上有昨晚打鬥留下的淤青，也有她抓出來的紅痕，被子隨意搭在他腹部往下……
微長的頭發散亂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深邃莫測，似有情意翻湧，但又很快壓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左邊眉骨上的傷口有些裂開，疼得厲害，所以他眼眶和眼尾都微微泛紅，緋色的薄唇緊抿，當真有種說不出的破碎感。
而阮辭已經穿著妥當，一副馬上要跑路的樣子。
對上她眼神，談少凜撇開臉，那優越的側臉線條，繃緊的下頜，都透出疏遠和冷漠，像是被她傷到了。
不應該啊，他一向臉皮厚，心態穩得一批。
阮辭聽著耳邊那嗒嗒嗒的倒計時，心裏空空的，看到他這這樣，就有種想要抱住他的沖動。
思來想去，她覺得不能自己一個人難受，所以她有氣無力地說，“我……還是跟你坦白吧。”
好歹要讓他知道，這是個分手炮……
她要回自己的世界了。
談少凜的目光看回來。
比起剛才，此時他眼神冷漠許多，真如寒潭一般滲著冷意。
讓她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對上她視線，他眼底還隱藏著一絲不耐煩和厭惡。
阮辭微怔的瞬間，他錯開眼眸，將衣服套上，口中說道，“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可以接受分手。”
阮辭驚愕看著他。
彈幕也停滯一瞬。
“你說什麽？”阮辭懷疑自己幻聽了。
他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像是浪子忽然不想裝深情了。
隨後她聽到談少凜冷冷說了句，“我說分手，反正，我也睡夠本了。”
嗒嗒嗒。
他的嗓音和秒鐘跳動的聲音交錯，讓阮辭本來就飄忽不定的靈魂，狠狠跟著震顫起來。
帳篷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談少凜看都不看她，仿佛真的厭煩了她。
【？？？剛才都是錯覺，談少凜才是大渣男！】
【我宣布我嗑的cp死了，不對，是談少凜要死了！！】
【很好，給我弄死他！！】
【阮阮幹掉他！！】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能不能親自動手啊草！】
【分手可以，他態度怎麽這麽惡心！！！】
【要說分手也是阮辭先說！他什麽玩意！】
002：【叮，觸發強制性任務——請宿主狠狠給談少凜一個耳光，讓他滾遠點！完成任務即可獲得8000功德，不可以任務失敗！！！】
“啪——”
幾乎是系統聲剛結束t，阮辭就給談少凜扇了一巴掌。
談少凜的頭歪到一旁，臉頰浮現一個手掌印，幾乎是瞬間腫起來。
他說話真難聽，讓她的憤怒在霎那間堆積。
她就跟在彈幕裏咆哮的觀眾一樣，想掐死他。
任務被觸發時，她就順勢扇了他。
手心發麻，她看著他，嘴裏吐字，“滾。”
但這一聲，明顯氣勢不足，就好像舍不得他一樣。
簾子打開，冷空氣湧進來。
阮辭起身走出去。
談少凜擡頭看向她背影，口腔中隱約嘗到血腥味，耳邊嗡嗡作響，眼眸比起剛才更暗更沈。
他如同被控制了軀體，神情麻木呆滯，卻跟著起身走出帳篷。
她沒走遠，站在幾步遠外，回頭看他，桃花眼氤氳著遠山的霧氣，“談少凜，我給你一次機會，解釋剛才的話。”
阮辭是最會逃避的，但她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想著逃。
剛才的談少凜，太過違和，跟她所認識所了解到那個他，不一樣。
他可能不知道，昨晚那顆落在他額頭的子彈，本來應該擊中她。
是他擋了下來。
能為她獻出生命的人，嘴裏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談少凜故意說的。
她可以聽他的解釋。
在她的註視下，談少凜緩緩將沖鋒衣拉鏈拉上。
他微垂著頭，領口將他下頜擋上，那緋紅的唇開合，嗓音依舊冷漠，“我以為，是你想提分手，我只是把你的話說了。”
阮辭上前，用力扯住他衣領，拽得他不得不低下頭。
她靜靜看著他，那雙被他親吻過的桃花眼殘留著一抹濕潤水光，但卻格外清明。
對啊，明明她也想提分手的。
怎麽他開口後，她自己卻接受不了呢。
她眼眶發熱，酸澀，還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地說，“你剛剛說的話，我很惡心，很討厭。”
哪怕離得這麽近，談少凜的目光始終是偏移的，完全沒有焦點。
直到聽到她這句話，他才轉動眼眸，凝著她瓷白的臉。
他用力地將她的手掰開，整理著衣領，說，“好，我收回。”
可見的敷衍。
那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阮辭看著他臉上的巴掌印，告訴他，“談少凜，你別後悔，我不要的人，那就真的是不要了。”
他的動作微頓，卻依舊沒看她。
阮辭沒看破口大罵的彈幕，只聽到002提醒她，【宿主功德總額破十萬啦！】
刺激觀眾情緒，更容易觸發任務，也更能獲得打賞。
因為分手的戲碼，剛才短時間裏，她竟然湊齊了兌換一天生命時長的功德。
她唰地擡眸，繼續盯著談少凜。
她還等著他的解釋。
可是他只是冷漠地轉身，去擺弄爐子。
阮辭哼了一聲，跌跌撞撞跑開，暫時不想再搭理他。
談少凜聽到腳步聲，側目看去，眼底情緒暗湧。
她走得急，被腳下凸起的石頭絆倒，往前撲去。
談少凜第一反應已經飛快跑過去。
不過他離得遠，她還是摔著了。
幸好是草地，她沒摔疼，卻也沒有馬上起身，她趴在那裏，無聲眨掉眼淚。
胳膊上一緊，被談少凜握住。
她擡頭看到談少凜，皺眉拂開他。
“別碰我。”
這時，一陣風卷過，兩人面前出現一道黑色身影。
阮樊就這麽水靈靈地出現了。
他是家居服，披著外套，俊臉比昨天更蒼白。
“哥哥！”
阮辭一把推開談少凜，直直撲到阮樊懷裏。
阮樊嘴裏低聲說，“怎麽跟小孩兒一樣？”
但卻伸手將她接住，讓她穩穩掛在自己身上。
再看向談少凜，眼眸冷得跟結冰一樣。
談少凜沒有閃躲。
但是……
他還是很快地靠近，扯住阮辭的胳膊，想將她從阮樊那裏扯回來。
阮樊沒松手。
阮辭感覺到兩股拉力，回頭瞪一眼談少凜，心裏的委屈瞬間湧上來。
分手！
分手！！
都分手還牽什麽牽！
“閉眼，小辭。”阮樊低聲說了句。
阮辭還沒出聲，只覺天旋地轉，眼前就變得一片明亮。
哥哥身上還有一股消毒水都掩蓋不住的血腥味。
她聞到後，馬上從他身上下來。
“哥哥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阮樊將外套脫掉，露出一件寬松黑t，他活動一下手臂說，“處理過了。”
“我看看。”
“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明天再給你看。”
“……好吧。”
那晚阮樊被打中了肩膀，但……又不算打中。
因為她用功德兌換【時間倒退】道具，讓時間倒退了一分鐘。
哥哥好似不受道具影響，他肩上的子彈已經消失，但被子彈打中的傷還在。
阮辭目光掃一圈，沒見到談少凜，才在床邊坐下。
“這是什麽地方？”
“楊家。”阮樊說。
他眼神微閃，不得不問清楚，“你現在什麽情況？”
“對哦，等等我。”
阮辭連忙去跟002兌換一天時長。
於是功德總額變成：235功德。
“好了。”她擡頭看他，伸出一個手指頭。
阮樊便懂了。
“哥哥，我現在挺好的。”如果她說話沒有帶著鼻音的話，看起來是挺好的。
阮樊摸摸她腦袋，“沒事就好，要不要吃點東西？”
阮辭有很多話想說，但明顯不是時候，她點點頭，又伸手抱住他，眼淚還是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哥哥，我太想你了。”
“我在呢。”
以前阮辭再喜歡她哥，也不太會直接表達出來。
如今相隔三年，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聽到他這三個字，她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哥哥，談少凜那個大混蛋，他欺負我！”
阮樊被她蹭一身的眼淚鼻涕，還要繼續安撫她，“知道了，我到時候幫你教訓他。”
“哥哥，我不要他了。”
“嗯。”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辭，我也是男的。”
“哥哥是哥哥，哥哥和男人不是一個性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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