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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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心
阮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帳篷被拖到客廳。
談少凜狠心地將門關上。
她想著她今天已經粘著他很久, 也沒繼續纏著他，就在客廳裏紮營。
剛才洗澡的時候，她便看到, 她的功德已經漲到一萬兩千多, 她可以購買【位面尋人】道具了。
“我找阮樊, 我哥哥。”
她的聲音落下後，就有一道藍光進入她身體。
她很是緊張, 緊盯著面板上“搜尋中”三個字。
可是過去很久，久到她眼睛幹澀，道具也沒有給出答案。
她只能喚出002：“你是不是坑我功德, 為什麽還沒有答案？”
002如是說：【如果他還存在某個位面中, 自然能搜索到。】
它剛說完, 阮辭看到一個碩大的“無此人位置信息”。
她呆呆看著，身體好像被抽去骨頭，再也坐不住了。
其實她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
末世來的時候，哥哥在公司裏，那一片高聳入雲的寫字樓，是最先倒塌變成廢墟的, 幾乎沒有人活著出來。
這段時間她總想著，系統神通廣大, 說不定她可以通過它找到哥哥。
說不定哥哥跟她一樣有機緣, 身上也綁定個什麽系統……
可是現在確認過後, 她忽然感覺提不起任何勁兒了。
不想攢功德, 不想攻略, 不想活著。
她拿起手機看一眼。
很好, 她還能在這裏呆21天。
002似乎感受到她的消極和沮喪，跳出來說, 【宿主，根據以往情況，“無此人位置信息”並不代表死亡，有可能他存在於位面之外某個夾縫中，商城中有更多商品可以輔助尋人，宿主好好研究，一定會有結果的！】
阮辭冷笑。
002這些鬼話，分明就是想吊著她而已！
她狠狠說道：t“別以為我不知道，所有觀眾的打賞，你都能拿到一半抽成，你偷偷升級了吧，連面板皮膚都換了，這邊邊角角裝飾這麽多花花，是覺得我不會註意是嗎？你覺得我眼瞎嗎？你把我當成給你打工的傻子嗎？”
002：！！！
啊，這，這，早知道就不換皮膚了。
可是那皮膚好好看啊，三千功德它花得心甘情願！
宿主要道歉！給它的新皮膚道歉！
面對宿主的擲地有聲的質問，002再怎麽憤怒，也不敢說話了。
阮辭睡不著，很委屈，很喪。
她給溫巖發了消息。
小炮灰：在嗎？
兩分鐘後，頭發濕淋淋的溫巖安靜等在門口。
阮辭抱著被子枕頭，溫巖輕手輕腳接過她的帳篷，往樓上走。
先後走進601，溫巖看到她手裏還拎著一袋的啤酒。
他問道，“心情不好？”
她這大包小包的，跟離家出走無異。
阮辭沈重地點頭，問，“你可以喝酒嗎？
溫巖頷首。
他的頭發還在滴水，臉頰上的擦傷似乎也泡過水，傷口有些發白。
他也不在乎。
可能因為戰損，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平日那般陰柔和死氣沈沈，那雙丹鳳眼也恢覆了一絲光亮。
她沒忍住，踮腳在他頭頂摸了摸。
憐愛地說道，“先去把頭發吹幹吧。”
溫巖任由她摸頭，那陌生的感覺，讓他的眸光忍不住追隨她的手。
他忽然開口，“阮辭……”
“嗯？”
他很想說：別對他這麽好，他總是很容易沈陷在別人施與的溫柔裏，每一次脫離，戒斷反應都是痛不欲生。
可是說不出口。
他私心裏，想要更多。
沒有人是不貪心的。
他說：“冰箱裏有小蛋糕，你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口味。”
阮辭還真的打開了他冰箱，“你很喜歡吃甜食嗎？”
“嗯。”
溫巖還點了燒烤，很快就送過來。
兩人對著陰沈沈的黑夜，各自懷著心事。
溫巖看得出來，比起天臺的時候，阮辭此時的情緒更加低落。
——
翌日清晨，談少凜頭疼欲裂，久久坐在床邊沒動。
昨晚的夢很奇怪，有她，全都是她。
那是他第一次不再畏懼一場夢。
藥瓶倒在地上，有藥片散落。
他彎腰撿起來，扔到垃圾桶。
那個“他”到底是不是他幻想出來的，他不太確定。
他有幾次沒吃藥，可能病情加重了。
客廳裏沒有帳篷，沒有阮辭的身影，他怔了怔，看一眼衛生間的方向，又走去陽臺。
屋裏太過安靜，如果她在，絕對不會這麽安靜。
沒由來的空虛感充斥在心口。
但他很快強迫自己忽視掉。
這一天，談少凜沒出門，但他也一直沒見著阮辭。
因為阮辭熬夜加宿醉，根本沒能清醒幾分鐘。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阮辭聽到帳篷外有人在……敲地板。
她迷迷糊糊睜眼，“談少凜？”
外面的人安靜一瞬，才回應，“是我。”
阮辭拉開鏈子，探身出去。
溫巖正蹲在她帳篷門口，“起來吃點東西。”
阮辭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都在他這裏呆著。
她頭發淩亂，眼眸水霧迷蒙，“幾點了？”
“晚上八點。”
阮辭鉆出來，打著呵欠，她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酒酸味。
她訕訕道，“我回去洗洗再來。”
溫巖：“嗯。”
501，咚咚的敲門聲在夜裏顯得十分清晰。
談少凜很快便將門打開。
阮辭站在門口，還是穿著那套淺藍色運動服，劉海微微上翹，此時正無辜地瞪圓眼，像一只剛剛鬼混回來的貓貓。
兩人對上視線，一時沒人說話。
氣氛略顯尷尬。
她一邊往裏頭走，一邊訥訥地說，“我回來了。”
談少凜將門關上，回頭看到她已經飛快拿衣服沖去衛生間。
002今天倒是給阮辭發布過兩個觀眾任務，但是目標都是針對溫巖，她沒什麽心思做，直接忽略了。
幸好，它沒有忽然給她發布強制任務。
因為強制任務肯定是關於談少凜的……她已經在這裏煩了他這麽久，也該讓他放松放松，免得刺激他精神更加不好。
也就二十分鐘，阮辭洗完澡出來，又溜去了601蹭吃。
談少凜：“……”
她把他這裏當成什麽了？
——
溫巖點的是蝦蟹砂鍋粥，
他昨晚提起，阮辭說想吃，他今天就點了。
正要開吃的時候，門被敲響。
溫巖起身去開門。
見到面容冷漠的談少凜時，他回頭看向阮辭。
阮辭剛拿起勺子，就聽到002的聲音。
【叮，觸發強制任務——讓落單的談少凜加入和你和溫巖的飯局！任務完成可以獲得200功德，任務失敗或者消極對待任務，禿頭警告！】
阮辭：“……”
禿頭？
她不能禿頭。
於是她朝著談少凜問道，“談少凜，你要加入我們嗎？”
她以為談少凜百分之九十九是會拒絕的。
但是他竟然走了進來，“嗯。”
【宿主已完成強制任務，功德+200！】
“……”
談少凜仿佛回到自己家，已經徑直走到餐桌前。
同時將手裏的手機挪到她面前。
阮辭喜笑顏開，“哦，我放著充電，忘記拿了，謝謝。”
溫巖在阮辭身旁坐下，並不主動出聲，好像習慣性降低存在感。
談少凜是生性冷漠，也不愛說話。
所以餐桌上，安靜得可怕。
阮辭感覺自己平時挺e的一個人，此時此刻，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去活躍氣氛。
一個著急，她說道，“談少凜，溫巖，我們仨都被霸淩過，真的好巧啊。”
話題一出來，氣氛更加低迷。
兩個男生同時看著她。
談少凜長指拿過一次性勺子，斂眸時回道，“我沒有。”
“怎麽沒有了？那個胖子不是欺負你嗎？”
談少凜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回道，“他拿不到畢業證了。”
阮辭：“？”
她吞了吞口水，“為什麽啊？”
溫巖也看他。
談少凜：“他幫別人入侵老師電腦拿試題，被人爆了出來。”
“……”
阮辭不用想也知道，就是談少凜爆出來的唄。
也對，昨天哪怕她沒插手，談少凜都能揍回去來著。
他在拳擊社發洩一通，最後還將胖子幹過的事情爆出來，可謂是十倍還回去了。
不要得罪談少凜，要不然怎麽死都不知道呢。
阮辭還想開口說什麽，談少凜一句話堵住了她嘴，“不會說可以不說。”
阮辭決心閉嘴。
溫巖望著粥裏升起的白氣，眼底也染上一抹溫度。
這裏跟樓下是一樣的格局，阮辭的帳篷就放在客廳中央。
為了能讓她有更大的活動範圍，溫巖甚至將沙發挪開了。
一頓無聲的晚餐。
阮辭沒跟談少凜回去，畢竟她的帳篷已經搬到這裏了。
溫巖這裏寬敞，他不會嫌棄她，說話也溫柔，所以她有什麽理由不留下呢。
她目送談少凜離開，將門關上。
便聽到溫巖說，“談少凜很在乎你。”
阮辭不知道從哪裏得出的結論，但是她還是糾正了他，“他才不會呢，他巴不得我趕緊走。”
現在哥哥的事情沒著落，她也沒打算真的去攻略談少凜，提修改結局的要求。
她問溫巖，“如果你能繼續想活著，但是卻要生存在一個血腥暴力，不知道會不會有明天的世界，你願意嗎？”
溫巖沒有思索，便回道，“只要有我在乎的人，我去哪兒都行，如果沒有，那麽……不管什麽樣的世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阮辭用力點頭，“我其實也是這樣的想法。”
她笑著回到帳篷，“所以，擺爛了我。”
溫巖不解。
阮辭沒解釋，笑著說晚安，然後躲著玩手機。
溫巖嘴角抿著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在角落的沙發坐下。
很奇怪，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但是他的整個世界，卻好像被推翻，又迅速地重建了。
他從來不是堅強和堅定的人，他很容易縮回自己的殼裏，也不敢向外界求助。
求助意味著要將自己的傷疤全數切開，展露給別人看。
很痛，很不堪。
可是昨晚他只想著，痛就痛吧，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她還欠著他毯子，欠著早餐，晚餐……他要慢慢等著她還。
她不能出事，他也不能。
帳篷裏，阮辭刷新談少凜的漫畫，已經是停更狀態。
【觀眾說夜很漫長，宿主不能浪費，應該和溫巖促膝長談，把酒言歡。完成觀眾懸賞任務，即可獲得100-200t功德。】
“昨晚不已經喝過了嗎？”
阮辭鹹魚翻身，繼續刷手機，毫無所動。
“而且，我不需要功德了。”
002：“……”
快看她，她怎麽這樣啊！
002安靜一會兒，又上線誘，惑，【宿主，「位面尋人」界面每天都會更新搜尋結果，而且功德可以兌換生命時長，還有更多好物，真的不繼續看看嘛？】
阮辭：“那等結果出來再說，商城裏的東西太貴，十萬功德兌換生命一天，那我豈不是每天都要當牛當馬？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要不你來當人吧，我去當系統好了。”
002：“……”
好氣啊。
但是它感覺宿主並不是沒有理由的擺爛，
根據她家族遺傳的狡詐和斤斤計較的本性，它退一步說，“這樣吧，打賞的功德，系統和宿主四六分。”
阮辭繼續鹹魚翻身，沒出聲。
002說：【系統需要功德進行日常維護，少了就無法運行。】
阮辭：【能換皮膚，說明你挺富有的。】
002：“……”
002的態度很堅決，阮辭知道這四六分已經是它的底線，於是答應了。
但是阮辭說：【今天不喝酒了，腦袋還疼著。】
002也沒有強迫她。
阮辭看一眼道具列表中【位面尋人】的結果，心情已經很平靜。
——
大早上，阮辭是被刺耳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起身時，溫巖已經將門打開，一群人湧進來，將他也推到客廳裏。
是黃毛那四人的家長。
裏面還有淩穎的身影。
溫巖決定起訴那些霸淩者後，這兩天頻繁接到各方的電話，家長的，學校的，記者的……
他拉黑過很多人，最後索性關機了。
他以前住學校，剛搬來這裏兩個月，沒有幾個人知道，連學校那邊都不清楚。
但淩穎知道。
沒想到她大清早的帶著這些人堵上門來。
淩穎正要跟溫巖解釋什麽，卻忽然看到帳篷還有阮辭的身影，當即楞住。
她目光回到溫巖蒼□□致的臉上，忽視那點疑惑，說道，“溫巖，他們說想跟你談談……”
溫巖被霸淩的事情，已經鬧得全校皆知。
霸淩者的家長找不到他，竟然找到她這裏來，他們求著她幫忙聯系溫巖。
她打不通他電話，只能將人帶來這裏。
這些家長神色著急，眼裏帶著幾分怒意。
“溫巖同學，我們理解你可能受了委屈，但是我家黃聰還小，不懂事，能不能看在你們是校友的份上，放過他吧？”
“就是啊，都是同學一場，何必這麽小氣呢？”
“你不能這麽狠心啊，王強他學習成績好，實習工作也找好了，要是因此有汙點，將來可怎麽辦啊。”
“你體諒一下我們當父母的吧，我家孩子要是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再說，我們的孩子也受傷了，要是追究起來，你和你朋友都要判刑的！”
“事情別鬧大了，對誰都不好，我們幾家看在你無父無母的份上，會給你一筆錢，也好過你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是不是？”
……
七嘴八舌，氣勢洶洶，威逼利誘。
這些人將溫巖圍堵著，好像他不撤訴就是天理難容一樣。
淩穎看著一張張緊張悲切的臉，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曾這樣哀求過別人。
她心頭一軟，忍不住開口說，“溫巖，不如就算了吧。”
她長相清純美麗，開口聲音清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女主光環，所有人看她時，眼神都像是在看什麽聖潔的天使。
錯了，是聖母。
溫巖微微垂著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
他本來就高，這會兒仿佛是鶴立雞群。
阮辭能看到他死水一般的表情。
她忽然明白，為什麽那會兒觀眾說讓姚奕琛和淩穎鎖死了。
原來這倆都挺神金的。
阮辭正要開口，就聽到溫巖說：“什麽算了？”
他看的是淩穎，那句話也是在問她。
他跟淩穎是在打工的地方認識的，她人很好，很熱情。
她讓他感受到善意和溫暖。
她說喜歡他。
可是也恰好是她，給他帶來最大的傷害和絕望。
淩穎被問住了。
溫巖向來寬容，從來不與人計較，她以為她剛才那麽一說，他就會順著她的話應下。
畢竟他以前都是這樣的。
她沒想到他會反問這麽一句。
他明知道她的意思。
在場這些長輩已經這般低下頭懇求，他於心何忍呢？
她對上溫巖的眼神，卻有種陌生的感覺。
以前的他像一座孤島，平靜蕭寂，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寶藏，吸引著別人去探索。
現在他似乎在爆發，一簇小小的尖銳的火光，在他眼底點亮。
她很不適應。
是因為那個女生嗎？
她思緒雜亂，走上前，輕聲開口回道：“別跟那些人計較，我們惹不起的……”
她說著，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胳膊。
可是溫巖後退一步，避開了。
她驚愕地看著他，滿臉不解：“溫巖，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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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少凜狠心地將門關上。
她想著她今天已經粘著他很久, 也沒繼續纏著他，就在客廳裏紮營。
剛才洗澡的時候，她便看到, 她的功德已經漲到一萬兩千多, 她可以購買【位面尋人】道具了。
“我找阮樊, 我哥哥。”
她的聲音落下後，就有一道藍光進入她身體。
她很是緊張, 緊盯著面板上“搜尋中”三個字。
可是過去很久，久到她眼睛幹澀，道具也沒有給出答案。
她只能喚出002：“你是不是坑我功德, 為什麽還沒有答案？”
002如是說：【如果他還存在某個位面中, 自然能搜索到。】
它剛說完, 阮辭看到一個碩大的“無此人位置信息”。
她呆呆看著，身體好像被抽去骨頭，再也坐不住了。
其實她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
末世來的時候，哥哥在公司裏，那一片高聳入雲的寫字樓，是最先倒塌變成廢墟的, 幾乎沒有人活著出來。
這段時間她總想著，系統神通廣大, 說不定她可以通過它找到哥哥。
說不定哥哥跟她一樣有機緣, 身上也綁定個什麽系統……
可是現在確認過後, 她忽然感覺提不起任何勁兒了。
不想攢功德, 不想攻略, 不想活著。
她拿起手機看一眼。
很好, 她還能在這裏呆21天。
002似乎感受到她的消極和沮喪，跳出來說, 【宿主，根據以往情況，“無此人位置信息”並不代表死亡，有可能他存在於位面之外某個夾縫中，商城中有更多商品可以輔助尋人，宿主好好研究，一定會有結果的！】
阮辭冷笑。
002這些鬼話，分明就是想吊著她而已！
她狠狠說道：t“別以為我不知道，所有觀眾的打賞，你都能拿到一半抽成，你偷偷升級了吧，連面板皮膚都換了，這邊邊角角裝飾這麽多花花，是覺得我不會註意是嗎？你覺得我眼瞎嗎？你把我當成給你打工的傻子嗎？”
002：！！！
啊，這，這，早知道就不換皮膚了。
可是那皮膚好好看啊，三千功德它花得心甘情願！
宿主要道歉！給它的新皮膚道歉！
面對宿主的擲地有聲的質問，002再怎麽憤怒，也不敢說話了。
阮辭睡不著，很委屈，很喪。
她給溫巖發了消息。
小炮灰：在嗎？
兩分鐘後，頭發濕淋淋的溫巖安靜等在門口。
阮辭抱著被子枕頭，溫巖輕手輕腳接過她的帳篷，往樓上走。
先後走進601，溫巖看到她手裏還拎著一袋的啤酒。
他問道，“心情不好？”
她這大包小包的，跟離家出走無異。
阮辭沈重地點頭，問，“你可以喝酒嗎？
溫巖頷首。
他的頭發還在滴水，臉頰上的擦傷似乎也泡過水，傷口有些發白。
他也不在乎。
可能因為戰損，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平日那般陰柔和死氣沈沈，那雙丹鳳眼也恢覆了一絲光亮。
她沒忍住，踮腳在他頭頂摸了摸。
憐愛地說道，“先去把頭發吹幹吧。”
溫巖任由她摸頭，那陌生的感覺，讓他的眸光忍不住追隨她的手。
他忽然開口，“阮辭……”
“嗯？”
他很想說：別對他這麽好，他總是很容易沈陷在別人施與的溫柔裏，每一次脫離，戒斷反應都是痛不欲生。
可是說不出口。
他私心裏，想要更多。
沒有人是不貪心的。
他說：“冰箱裏有小蛋糕，你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口味。”
阮辭還真的打開了他冰箱，“你很喜歡吃甜食嗎？”
“嗯。”
溫巖還點了燒烤，很快就送過來。
兩人對著陰沈沈的黑夜，各自懷著心事。
溫巖看得出來，比起天臺的時候，阮辭此時的情緒更加低落。
——
翌日清晨，談少凜頭疼欲裂，久久坐在床邊沒動。
昨晚的夢很奇怪，有她，全都是她。
那是他第一次不再畏懼一場夢。
藥瓶倒在地上，有藥片散落。
他彎腰撿起來，扔到垃圾桶。
那個“他”到底是不是他幻想出來的，他不太確定。
他有幾次沒吃藥，可能病情加重了。
客廳裏沒有帳篷，沒有阮辭的身影，他怔了怔，看一眼衛生間的方向，又走去陽臺。
屋裏太過安靜，如果她在，絕對不會這麽安靜。
沒由來的空虛感充斥在心口。
但他很快強迫自己忽視掉。
這一天，談少凜沒出門，但他也一直沒見著阮辭。
因為阮辭熬夜加宿醉，根本沒能清醒幾分鐘。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阮辭聽到帳篷外有人在……敲地板。
她迷迷糊糊睜眼，“談少凜？”
外面的人安靜一瞬，才回應，“是我。”
阮辭拉開鏈子，探身出去。
溫巖正蹲在她帳篷門口，“起來吃點東西。”
阮辭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都在他這裏呆著。
她頭發淩亂，眼眸水霧迷蒙，“幾點了？”
“晚上八點。”
阮辭鉆出來，打著呵欠，她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酒酸味。
她訕訕道，“我回去洗洗再來。”
溫巖：“嗯。”
501，咚咚的敲門聲在夜裏顯得十分清晰。
談少凜很快便將門打開。
阮辭站在門口，還是穿著那套淺藍色運動服，劉海微微上翹，此時正無辜地瞪圓眼，像一只剛剛鬼混回來的貓貓。
兩人對上視線，一時沒人說話。
氣氛略顯尷尬。
她一邊往裏頭走，一邊訥訥地說，“我回來了。”
談少凜將門關上，回頭看到她已經飛快拿衣服沖去衛生間。
002今天倒是給阮辭發布過兩個觀眾任務，但是目標都是針對溫巖，她沒什麽心思做，直接忽略了。
幸好，它沒有忽然給她發布強制任務。
因為強制任務肯定是關於談少凜的……她已經在這裏煩了他這麽久，也該讓他放松放松，免得刺激他精神更加不好。
也就二十分鐘，阮辭洗完澡出來，又溜去了601蹭吃。
談少凜：“……”
她把他這裏當成什麽了？
——
溫巖點的是蝦蟹砂鍋粥，
他昨晚提起，阮辭說想吃，他今天就點了。
正要開吃的時候，門被敲響。
溫巖起身去開門。
見到面容冷漠的談少凜時，他回頭看向阮辭。
阮辭剛拿起勺子，就聽到002的聲音。
【叮，觸發強制任務——讓落單的談少凜加入和你和溫巖的飯局！任務完成可以獲得200功德，任務失敗或者消極對待任務，禿頭警告！】
阮辭：“……”
禿頭？
她不能禿頭。
於是她朝著談少凜問道，“談少凜，你要加入我們嗎？”
她以為談少凜百分之九十九是會拒絕的。
但是他竟然走了進來，“嗯。”
【宿主已完成強制任務，功德+200！】
“……”
談少凜仿佛回到自己家，已經徑直走到餐桌前。
同時將手裏的手機挪到她面前。
阮辭喜笑顏開，“哦，我放著充電，忘記拿了，謝謝。”
溫巖在阮辭身旁坐下，並不主動出聲，好像習慣性降低存在感。
談少凜是生性冷漠，也不愛說話。
所以餐桌上，安靜得可怕。
阮辭感覺自己平時挺e的一個人，此時此刻，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去活躍氣氛。
一個著急，她說道，“談少凜，溫巖，我們仨都被霸淩過，真的好巧啊。”
話題一出來，氣氛更加低迷。
兩個男生同時看著她。
談少凜長指拿過一次性勺子，斂眸時回道，“我沒有。”
“怎麽沒有了？那個胖子不是欺負你嗎？”
談少凜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回道，“他拿不到畢業證了。”
阮辭：“？”
她吞了吞口水，“為什麽啊？”
溫巖也看他。
談少凜：“他幫別人入侵老師電腦拿試題，被人爆了出來。”
“……”
阮辭不用想也知道，就是談少凜爆出來的唄。
也對，昨天哪怕她沒插手，談少凜都能揍回去來著。
他在拳擊社發洩一通，最後還將胖子幹過的事情爆出來，可謂是十倍還回去了。
不要得罪談少凜，要不然怎麽死都不知道呢。
阮辭還想開口說什麽，談少凜一句話堵住了她嘴，“不會說可以不說。”
阮辭決心閉嘴。
溫巖望著粥裏升起的白氣，眼底也染上一抹溫度。
這裏跟樓下是一樣的格局，阮辭的帳篷就放在客廳中央。
為了能讓她有更大的活動範圍，溫巖甚至將沙發挪開了。
一頓無聲的晚餐。
阮辭沒跟談少凜回去，畢竟她的帳篷已經搬到這裏了。
溫巖這裏寬敞，他不會嫌棄她，說話也溫柔，所以她有什麽理由不留下呢。
她目送談少凜離開，將門關上。
便聽到溫巖說，“談少凜很在乎你。”
阮辭不知道從哪裏得出的結論，但是她還是糾正了他，“他才不會呢，他巴不得我趕緊走。”
現在哥哥的事情沒著落，她也沒打算真的去攻略談少凜，提修改結局的要求。
她問溫巖，“如果你能繼續想活著，但是卻要生存在一個血腥暴力，不知道會不會有明天的世界，你願意嗎？”
溫巖沒有思索，便回道，“只要有我在乎的人，我去哪兒都行，如果沒有，那麽……不管什麽樣的世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阮辭用力點頭，“我其實也是這樣的想法。”
她笑著回到帳篷，“所以，擺爛了我。”
溫巖不解。
阮辭沒解釋，笑著說晚安，然後躲著玩手機。
溫巖嘴角抿著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在角落的沙發坐下。
很奇怪，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但是他的整個世界，卻好像被推翻，又迅速地重建了。
他從來不是堅強和堅定的人，他很容易縮回自己的殼裏，也不敢向外界求助。
求助意味著要將自己的傷疤全數切開，展露給別人看。
很痛，很不堪。
可是昨晚他只想著，痛就痛吧，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她還欠著他毯子，欠著早餐，晚餐……他要慢慢等著她還。
她不能出事，他也不能。
帳篷裏，阮辭刷新談少凜的漫畫，已經是停更狀態。
【觀眾說夜很漫長，宿主不能浪費，應該和溫巖促膝長談，把酒言歡。完成觀眾懸賞任務，即可獲得100-200t功德。】
“昨晚不已經喝過了嗎？”
阮辭鹹魚翻身，繼續刷手機，毫無所動。
“而且，我不需要功德了。”
002：“……”
快看她，她怎麽這樣啊！
002安靜一會兒，又上線誘，惑，【宿主，「位面尋人」界面每天都會更新搜尋結果，而且功德可以兌換生命時長，還有更多好物，真的不繼續看看嘛？】
阮辭：“那等結果出來再說，商城裏的東西太貴，十萬功德兌換生命一天，那我豈不是每天都要當牛當馬？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要不你來當人吧，我去當系統好了。”
002：“……”
好氣啊。
但是它感覺宿主並不是沒有理由的擺爛，
根據她家族遺傳的狡詐和斤斤計較的本性，它退一步說，“這樣吧，打賞的功德，系統和宿主四六分。”
阮辭繼續鹹魚翻身，沒出聲。
002說：【系統需要功德進行日常維護，少了就無法運行。】
阮辭：【能換皮膚，說明你挺富有的。】
002：“……”
002的態度很堅決，阮辭知道這四六分已經是它的底線，於是答應了。
但是阮辭說：【今天不喝酒了，腦袋還疼著。】
002也沒有強迫她。
阮辭看一眼道具列表中【位面尋人】的結果，心情已經很平靜。
——
大早上，阮辭是被刺耳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起身時，溫巖已經將門打開，一群人湧進來，將他也推到客廳裏。
是黃毛那四人的家長。
裏面還有淩穎的身影。
溫巖決定起訴那些霸淩者後，這兩天頻繁接到各方的電話，家長的，學校的，記者的……
他拉黑過很多人，最後索性關機了。
他以前住學校，剛搬來這裏兩個月，沒有幾個人知道，連學校那邊都不清楚。
但淩穎知道。
沒想到她大清早的帶著這些人堵上門來。
淩穎正要跟溫巖解釋什麽，卻忽然看到帳篷還有阮辭的身影，當即楞住。
她目光回到溫巖蒼□□致的臉上，忽視那點疑惑，說道，“溫巖，他們說想跟你談談……”
溫巖被霸淩的事情，已經鬧得全校皆知。
霸淩者的家長找不到他，竟然找到她這裏來，他們求著她幫忙聯系溫巖。
她打不通他電話，只能將人帶來這裏。
這些家長神色著急，眼裏帶著幾分怒意。
“溫巖同學，我們理解你可能受了委屈，但是我家黃聰還小，不懂事，能不能看在你們是校友的份上，放過他吧？”
“就是啊，都是同學一場，何必這麽小氣呢？”
“你不能這麽狠心啊，王強他學習成績好，實習工作也找好了，要是因此有汙點，將來可怎麽辦啊。”
“你體諒一下我們當父母的吧，我家孩子要是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再說，我們的孩子也受傷了，要是追究起來，你和你朋友都要判刑的！”
“事情別鬧大了，對誰都不好，我們幾家看在你無父無母的份上，會給你一筆錢，也好過你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是不是？”
……
七嘴八舌，氣勢洶洶，威逼利誘。
這些人將溫巖圍堵著，好像他不撤訴就是天理難容一樣。
淩穎看著一張張緊張悲切的臉，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曾這樣哀求過別人。
她心頭一軟，忍不住開口說，“溫巖，不如就算了吧。”
她長相清純美麗，開口聲音清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女主光環，所有人看她時，眼神都像是在看什麽聖潔的天使。
錯了，是聖母。
溫巖微微垂著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
他本來就高，這會兒仿佛是鶴立雞群。
阮辭能看到他死水一般的表情。
她忽然明白，為什麽那會兒觀眾說讓姚奕琛和淩穎鎖死了。
原來這倆都挺神金的。
阮辭正要開口，就聽到溫巖說：“什麽算了？”
他看的是淩穎，那句話也是在問她。
他跟淩穎是在打工的地方認識的，她人很好，很熱情。
她讓他感受到善意和溫暖。
她說喜歡他。
可是也恰好是她，給他帶來最大的傷害和絕望。
淩穎被問住了。
溫巖向來寬容，從來不與人計較，她以為她剛才那麽一說，他就會順著她的話應下。
畢竟他以前都是這樣的。
她沒想到他會反問這麽一句。
他明知道她的意思。
在場這些長輩已經這般低下頭懇求，他於心何忍呢？
她對上溫巖的眼神，卻有種陌生的感覺。
以前的他像一座孤島，平靜蕭寂，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寶藏，吸引著別人去探索。
現在他似乎在爆發，一簇小小的尖銳的火光，在他眼底點亮。
她很不適應。
是因為那個女生嗎？
她思緒雜亂，走上前，輕聲開口回道：“別跟那些人計較，我們惹不起的……”
她說著，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胳膊。
可是溫巖後退一步，避開了。
她驚愕地看著他，滿臉不解：“溫巖，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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