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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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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中毒

秦煙望一眼地上, 錯落著十餘個空酒壺,想到他的身體,又有些來氣。

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清楚嘛?還喝這麽多酒。

她走過去, 踢開擋在前方的幾個空酒壺, 酒壺咕嚕嚕滾出去, 又和其他的撞到一處,撞得鐺鐺幾聲響。

“別喝了!”秦煙一把將他手裏的酒壺奪下來, 晃了晃, 還剩了半壺酒。

把酒放到靠椅上後, 擡手抓住他的手腕, “走, 我送你回去。”

“會喝酒嗎?陪我喝一杯。”醉酒的李奇只知道自己是李奇,不知道他還是皇帝。他反過來抓住秦煙另一只手, 一把拽下來, 秦煙腳下不穩,被他拽趴在靠椅上,酒在另一側, 李奇只好探出身體壓在她的後背上, 伸手去夠酒壺。

臉頰潮紅, 眼裏全是模模糊糊的虛影, 酒壺反被他碰倒在地,身子沈沈下壓,手伸往地上去摸酒壺。

秦煙被他壓得出氣多入氣少,咬牙切齒道,“起開, 快被你壓死了。”

李奇充耳不聞,秦煙來氣, 身子奮力掙了掙,隨著背上一輕,只聽“咚”一身山響,李奇砸到了地上,痛得“唔”了一聲。

這一聲可把秦煙嚇得夠嗆!

她趕緊起身,看到李奇拱起後背縮成一團,驚慌失措地去扶他,“摔痛了?摔到哪裏了?”

摔下去時,額頭撞到了酒壺,他一句話也不說,只用兩只手把額頭覆住。

秦煙拽他的手,越用力他越抵觸,不肯放開。

天上圓月高懸,孱弱的背影染上了涼沁沁的月光,看起來十分可憐。

秦煙越發心疼,強行將他的身體扳起來,他用雙手蓋住了整張臉,借著月光秦煙看見指縫中閃著細碎的光亮。

她的心一瞬揪緊,再顧不得許多,雙手摟住他的後背,緊緊抱住他,“懷冰,很痛嗎?”

他沒認出眼前人是誰,只覺得這個懷抱很暖,這具被沒有她存在的紅塵俗世千刀萬剮過的皮囊,終於一點一點暖和起來。

他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裏,迷糊得囈語,“阿馥!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秦煙眼中凝起淚意,擁他更緊,“傻瓜,不是在了嗎?是你不肯相信。”

他沒聽清楚她說的話,闔上含滿憂傷的眸子,喃喃道,“阿馥,你根本不知道。”

“知道什麽?”秦煙追問。

李奇閉著眼搖搖頭,“你不知道。”

秦煙想到前世出事那夜在勤政殿中的爭執,想到為了斷夫妻情誼而斬斷的那束青絲,她閉了閉眼,一滴淚滑出眼角。

“我的確不知道,既然放不開我,當初為什麽又非要背棄誓言,非要納妃呢?”

他已徹底醉過去,秦煙沒等來他的回應,耳畔只剩高空之上的獵獵風聲。

八月十五,宮中將舉辦中秋夜宴,宴請文武百官及家眷。

中宮無後,後宮無妃,尚食局擬了菜單只能呈給皇帝過目,李奇只覺得這一天天的,大到朝堂小到六宮,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要他拿主意,操心成這樣,壽命至少又折了十年。

煩歸煩,菜單還是要看。

康立群一直侍奉左右,在他看菜單時不敢發出聲音叨擾他。

李奇卻無法靜下心來。

時安將九連環撥弄得叮叮當當響。

他放下菜單,喚時安過來,時安拿著九連環跳到他腿上,繼續擺弄。

李奇覺得詫異,從前沒見時安玩兒過。時安太小,平時他不得不多上點兒心,宮人給她準備的玩物都得先經他同意才會拿給她。他對這副九連環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溫聲問道,“時安,這九連環是誰給的?”

時安註意力全在手上,奶聲奶氣道,“女史給的。”

李奇眸光一沈,耐心誘導,“女史會玩九連環?”

“女史可厲害了,一下子就全拆下來了”,時安把九連環舉到李奇面前,“父皇,時安拆不開,你給時安拆開。”

李奇接過來,王馥從前無聊時,喜歡擺弄九連環,把套路玩兒明白了,閉著眼睛就能拆開,他時不時看她拆,也將其中規律摸索得八九不離十,沒幾下就拆了下來。

時安很捧場,用上揚的聲調“哦”了一聲,拍起巴巴掌,“我就知道父皇最厲害了,誰都沒有我父皇厲害!”

李奇掐掐她的臉,“你這張抹了蜜的嘴,父皇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你。”

正在旁邊氣憤抄書的李耀“哼”了一聲,這幼稚無比的父慈女孝著實礙眼。

“馬屁精!”

時安聽不懂,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馬屁精和白骨精誰厲害?”

父子倆額頭上同時豎起三道黑線,李奇問,“白骨精,誰教你的?”

時安晃著腦袋,“女史教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李奇覺得腦仁疼,“女史還教了什麽?”

“伏羲女媧都有蛇尾巴。”辛勞了一上午,時安肚子餓了,伸手去抓桌上的糕點吃。

“……”

李奇猶豫著是不是該給時安換個老師。

“女史沒有教古詩詞、論語?”

時安搖搖頭,“時安不愛看,女史說時安和她像,女史小時候也不愛看。”

李奇心裏充滿難以名狀的困惑,不知困惑從何而起,但他知道他的困惑和秦煙相關。

“女史……女史不愛古詩詞論語,那女史愛看什麽?”他垂眸看向時安頭頂的發璇,同樣的位置,王馥也有一個。

“女史愛看話本,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安激動地舉起糕點,頂到了李奇的下巴,李奇怔楞地拉開她的手,心裏轟然一聲巨響。

李耀正把書立著,悄悄單手畫烏龜,正畫得高興,感應到一道鋒利的視線投向自己,他大著膽子回頭,正對上李奇的目光,打了個激靈,趕緊坐端正,裝模作樣繼續讀他的書。

李奇沒為難兒子,瞥向一旁的康立群,“那晚朕醉酒,是你送朕回來的?”

他下了命令不許他們跟,沒人敢違背命令,醉酒以後的記憶他始終記不起來,翌日醒來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康立群去尋他回來的。

禦醫開了醒酒湯,他喝了兩道,舒服不少,腦子也清明起來,依稀記得,好像聽t到過一個女人的聲音,但有可能是幻聽,畢竟醉得神志不清,他便沒有多心。

康立群拱手,“稟陛下,是秦女史先來找了老奴,老奴才帶人去接陛下的。”

李奇心底那塊貧瘠的荒土,有一粒種子悄悄破土,縱橫交錯的根系蔓延開去,一瞬有了生機。

他掠掠眼皮,眼中一方小天地波濤暗湧,“你告訴朕,這世上除了秦煙,還有誰敢在禁軍守衛的皇宮之中拿箭矢抽打太子?”

康立群驚惶道,“秦女史年輕不懂規矩才如此莽撞,在宮裏誰都知道太子金尊玉貴,絕不敢以下犯上。”

李耀聽見一下來氣了,又怕觸動舊事再惹父親生氣,只在心裏慪氣,發誓一定要找機會給那膽大包天的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

時安現在十分黏秦煙,昨日秦煙不過休沐出宮了一日,時安一天之內就問了二十來遍“時安的女史什麽時候回來”。

秦煙本下定決心要教她讀一些正經的書,時安左一口“女史時安好想你”,右一口“女史不要再離開時安了”哄得她原則盡失,又抱著講了一上午的話本故事。

下午刑茉玉過長樂宮找她,秦煙很訝異,她們一個在殿前侍奉,一個在長樂宮侍奉,職責涇渭分明,怎會因饞公主的甜點就來蹭吃的?

時安見有人跟她一樣喜歡吃酥山,高興得不得了,命宮人把她愛吃的點心端上來,她要好好招待這位姐姐。

宮人送上一盤透花糍,看得邢茉玉兩眼放光,拿起一塊兒遞給時安,時安賞臉嘗了一塊兒,興致缺缺,又嚷著要吃酥山。

秦煙可不能由著時安吃太多冰凍的甜點,勸了不聽,只好把時安帶到殿外去玩兒,刑茉玉不好再待,告辭走了。

長樂宮後殿紮了一個秋千架,有樹蔭擋著,秦煙怕小孩子的體質扛不住午後的烈日,便把時安哄到後殿蕩秋千。

時安初時很高興,忽然笑聲越來越弱,秦煙見她臉色不對勁,匆忙將她從秋千架上抱下來。

“公主,可是哪裏不舒服?”

時安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肚子,忽然大哭起來,“時安肚子好痛!”

秦煙連忙抱著她回到殿內,命宮人去請禦醫。

時安不停在榻上混來滾去,給她擦汗的帕子換了一張又一張,等禦醫來時,時安已經疼得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禦醫不敢怠慢,隔著一條絲帕給時安診脈,臉色越來越凝重。

秦煙不安,問道,“公主下午吃了一碗酥山,可是腸胃弱吃壞了肚子所致?”

禦醫倏然起身,眉頭緊鎖,低聲道,“公主不是吃壞了肚子,從脈象來看,應是中了毒。”

秦煙臉上血色盡褪,“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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