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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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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九宮

“公主此次又是為了什麽?”

裴涉吹皺玉色茶湯,淺啜一口,“如上回那般奇士可不多見。”

姜洛神色一怔,卻也不覺意外。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以這老匹夫的手段,知道也不奇怪。

“自然是有好東西。”姜洛紅唇微勾,不再說話。

“叮鈴—————”

鈴鐺之聲極清,如水激寒冰,空靈悅耳。

透過隨風浮動的輕紗,薄紗掩面的美艷女子款款走來。

“在座各位皆是貴客,因而今日的拍賣與往日不同。”

女子屈膝一禮,嗓音柔媚。

“今日無需各位貴客競價,只需參加一場小小的游戲。”

說罷,女子輕拍了拍掌,幾件蓋著紅綢之物被呈上來。

“而彩頭,便是這些上等佳品。”

紅色綢布被一一揭過。

只見露出一只頗為精巧的鳥籠,一對雀鳥引頸鳴叫。

其雀羽隨光變色,幻影千重,竟是罕見的珍禽異鳥彩翎雀,便是今日的甲等彩頭。

視線再往後看,托盤上放著一只花紋繁覆的錦盒,其中靜靜臥著幾顆鮮紅欲滴的果實,乃是難尋的劇毒之物——萆荔果。

最後一只木匣中,則是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黑晶麝香,其貴重遠勝黃金。

姜洛托腮勾唇一笑,想不到今日竟能不用花銀子,這萬葉千聲閣倒也是大手筆。

隨著空靈的鈴鐺之音,藏於暗處的機括忽然開始吱嘎轉動。

原本的高臺緩緩下沈,地面上重新升起一方縱橫交錯的偌大……九宮格?

姜洛揚了揚眉,來了幾分興致。

“如各位所見,此為洛書九宮。”

美艷女子緩聲道,“九宮之中,每一宮又可分為九個小格,皆可填入數字一至九,縱橫與每一宮內,所有的數只可出現一回。”

“算對一處可得一籌,得籌多者為今日頭籌。而累計錯三次者便需退出此次比試。”

美艷女子柔聲介紹了游戲規則。

“叮鈴—————”

鈴鐺之聲如水激寒冰,比試已然開始。

不待片刻,就有手持玉牌的侍者腳步匆匆,連忙送上寫好的紙箋。

薄紗掩面的女子將紙箋展開,聲若鶯啼。

“徵字號貴客,一宮縱三橫三,為八,然也,得一籌。”

又有侍者匆匆送來寫好答案的紙箋。

“商字號貴客,三宮縱二橫三,為九,然也,得一籌。”

數名侍者手持各色紙箋,腳步匆匆往來不絕。

臺下比試愈發激烈,越到後頭,所剩答案自然愈少。

裴涉轉過視線,看向姜洛。

“公主如此自若,是不打算參加麽?”

姜洛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殼,站起身,“有便宜不占,可不是本公主所為。”

言罷,便叫侍者擺紙研墨。

裴涉見那少年郎打扮的永安公主,傲然立於高處,視線飛速縱覽全局。

手中縱筆疾書,揮毫落紙。

若是細看,可見紙上描摹出偌大的九宮圖。

朱筆標註的十二處已被算出,餘下四十七處還未被答出。

姜洛瞇了瞇眼,視線飛快掃過洛書九宮,腦中飛快計算。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為足……

紙箋上很快被覆上新的墨痕。

“好了。”

垂首的侍者聞言,連忙低眉斂目上前接過紙箋。

定睛看去,難掩驚訝,卻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趕忙匆匆離開。

一樓高臺上,那薄紗掩面的美艷女子打開紙箋,微微怔了一會兒,才揚聲道。

“宮字號貴客,三宮縱一橫一,為七,然也,得一籌。

四宮縱二橫一,為三,得一籌,四宮縱三橫一,為七,得一籌,六宮縱一橫二,為一,六宮縱三橫二,為六,七宮縱二橫一,為五……共、共計十八籌……”

美艷女子念出紙箋上一長串數字,難掩面上訝異之色。

此位貴客竟能一次算出如此多數籌,恐怕是要奪得今日的甲等頭籌了。

此時,不知二樓哪個廂房中,傳來了瓷盞碎裂之聲。

許是哪位貴客見自己算出的數籌,竟都在剛才那一會兒全被捷足先登,自是惱恨。

姜洛渾然不在意外頭的動靜,把玩著手中朱筆。

很快,又有侍者持玉牌匆匆而來。

美艷女子接過紙箋,此時面色已鎮定許多,飛快掃了一眼,揚聲道。

“角字號貴客,二宮縱一橫三,為七,然也,得一籌。

三宮縱三橫二,為八,得一籌,五宮縱二橫三,為一,得一籌,六宮縱一橫三,為五,九宮縱二橫三,為六……共計十五籌……”

姜洛聞聲神色自若,絲毫不見急色。

這兒倒也有個算學能手。

臺下數名侍者陸陸續續匆匆而來,小心呈上紙箋。

偶有得籌者,但數籌確是未越過宮字、角字號兩位貴客。

眾人哪裏還看不出,這頭籌定是在這二人之中,有人索性摔了筆墨不作答了,只當看熱鬧便是。

“角字號貴客,二宮縱三橫一,為六,得一籌,八宮縱一橫三,為五,八宮縱一橫一,為六……共計三籌。”

“宮字號貴客,八宮縱三橫二,為二,得一籌,九宮縱二橫二,為五,共計二籌。”

“角字號貴客,五宮縱二橫一,為六,得一籌,五宮縱三橫三,為三,得一籌,共計二籌。”

此時雙方打了個平手,皆為二十籌,此時那洛書九宮中,僅餘下三處。

姜洛目光如電,視線逡巡掠過。

素手執朱筆,寥寥落下幾筆。

美艷女子接過紙箋,揚聲道,“宮字號貴客,八宮縱二橫一,為七,然也,得一籌。”

很快又有侍者腳步匆匆呈上紙箋。

“角字號貴客,八宮縱三橫一,為八,得一籌,八宮縱二橫二,為三,共計二籌。”

此時,偌大的洛書九宮之中,數籌已被盡數算出。

美艷女子款款踱步而來,含笑揚聲道。

“今日比試的甲等頭籌便為角字號貴客,共得二十四籌,乙等為宮字號貴客,共得二十三籌,丙等為商字號貴客,共得八籌。”

眾貴客中有人暗道,那宮字號的客人竟不是頭籌,初時那樣厲害,後頭怎又叫旁人後來居上了。

片刻後,一只紋飾繁覆的華美錦盒被侍者恭恭敬敬呈到廂房中。

打開錦盒,其中正臥著三顆鴿子蛋大小的萆荔果,其色鮮紅如血。

姜洛滿意地點點頭,將錦盒收入懷中,起身就打算離開。

“咚咚————”

驀地,響起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侍者恭恭敬敬行禮,才道明緣由,原是那商字號的客人想邀她一敘。

姜洛揚了揚眉,略一思忖,還是決定過去瞧瞧。

“先生在此等我一會兒。”

姜洛戴上遮住半張面容的面具,玉面烏發更添幾分颯沓,背著手大步離開。

踏入角字號廂房,隔著一層如煙似霧的輕紗,隱約可見一名妙齡女子正端坐於案前。

侍女低眉斂目將人引入案前的雅座。

“想不到這難得的算學高手竟是個玉面小郎君。”

響起的女聲颯爽而悅耳。

姜洛略一拱手,“姑娘的算學也算得上乘。”

“是麽。”

隔著煙色的輕紗,女子嗓音含笑,“今日的比試,小郎君為何要放水,最後三籌,你若算得一籌,自可得另二籌。”

姜洛無所謂地聳聳肩,不置可否。

女子也不欲深究,見姜洛未回答,又笑問。

“小郎君可會看賬?”

姜洛眸中閃過一抹訝異,莫非這便是此人相邀的目的。

“自然會。”

“那小郎君可否查看此賬目。”

很快便有侍女呈上一本半舊不新的賬本。

姜洛接過賬簿,一頁一頁翻看起來,漸漸的,眉心微微蹙起。

終於,那小郎君放下賬本,面具下的眸子靈動如烏玉。

“此賬薄雖條目清晰,出入皆平,但終究還是一本假賬。”

那小郎君語氣平淡,不疾不緩。

女子眼中一亮,“你也看出來了。”

隨後定了定心神,緩聲道,“我乃南渝林氏,家中世代行商,若小郎君願助我查清這些假賬,必有重金酬謝。”

***

青帷馬車緩緩駛過石板路,馬蹄聲噠噠回響在耳畔。

“公主為何有意落了下成,可莫要敗壞為師的名聲。”

裴涉眼皮微闔,從鼻孔裏嗤了一聲。

姜洛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反正本公主戴著面具,自是沒人知道。”

裴涉撩起眼皮,目光涼涼冷哂一聲,“萆荔果乃劇毒之物,公主既費心得了,還是小心使用為好。”

這倒是沒說錯,此次她特意來一遭,可不就是為了這難尋的寶貝嗎。

草有萆荔,狀如烏韭,而生於石上,亦緣木而生,食之已心痛①。

“此物十年方能結果,旁人只道是毒物,沾之輕則麻痹絞痛,多則橫死喪命。

但殊不知,此物若為藥引可醫治心疾,緩解心痛之癥。”

姜洛闔了闔眼,她沒言說的是,此物初時入腹會疼痛難忍,四肢百骸恍若萬蟻啃咬,其劇痛絕非常人能忍,直至經穴麻痹,四肢再無知覺。

她擡起眸,視線望向裴涉,啟唇輕道。

“宮中聖手言道,本公主活不過十六。”

那語氣輕巧散漫,仿佛在說今日天氣真好。

裴涉琥珀色的長目幽深如潭,那一瞬,眸底似掠過許多種情緒,但唯獨沒有一絲意外。

姜洛撐著下巴笑了,“先生果然早就知道了。”

又道,“本公主若是死了,先生可得燒金山銀山的紙錢,那大宅邸香車寶馬一樣兒都不能少,本公主就是到了閻王殿,也要將日子過得舒舒服服。”

裴涉盯著她,眸底幽暗至極,面容冰冷沒有一絲感情,只冷冷道。

“死了便什麽也沒有。”

姜洛聞言一點兒也不惱,咯咯笑起來。

“那是自然,本公主最是惜命,怎麽舍得死。

若是先生可憐本公主命薄,不妨把來日要燒的金山銀山折現給本公主,好讓本公主過一過快活日子,他日死了也無憾。”

瞧那永安公主沒臉沒皮的模樣,裴涉目露鄙薄。

“公主何時也成了一身銅臭的俗人,無論何時皆能開口索要錢財。”

“學生哪比得上先生高潔,先生不愛錢財,本公主可偏偏就是個俗人……”

姜洛說得神采飛揚,話還未說完,含笑的眸底卻驟然一變!

腦海裏響起了系統的警報聲。

“滴——檢測到周圍惡念值過高!檢測到周圍惡念值過高!

觸發任務:舍生取義,請宿主立刻完成!請宿主立刻完成!!”

青帷馬車在巷中疾馳向前,車內的姜洛已然猛得撲了過來,一把推開了裴涉!

“咻————”

一道黑影飛快從眼前掠過。

只見原本二人的位置,赫然插著一支箭尾微顫的箭矢!

此時無垠的天幕低垂而漆黑,四周充斥刀劍相擊的金戈聲。

無數蒙面刺客從暗處湧現,與隨行的護衛纏鬥在一處。

“快走!”

姜洛高喝一聲。

駕車的馬夫早已被亂箭射中,隨行的斛繼立刻縱身上馬,一把扯過韁繩,馬車剎時疾馳而去。

身後砍殺聲不斷,無數箭雨如飛蝗密密而下。

半舊不新的車輿飛快碾過石板,發出吱吱嘎嘎刺耳的聲響。

“轟————”

只聽馬匹突然發出高高的嘶鳴,馬車踉踉蹌蹌向前,而後是重物猛然載倒聲。

馬車尤在疾馳,此時猛得停下,偌大的車身幾乎摔得人仰馬翻。

姜洛不敢輕易出去,隨幾人躲在馬車散落的木板後。

空中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交織出昏天暗地的黑色大網,鋪天蓋地侵壓而下。

一道寒光猛然閃過!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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