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沈瑤
關燈
小
中
大
沈家沈瑤
順寧十九年除夕夜宴。
眾人驚訝地發現, 在女眷席中，多了兩張新面孔。
一張笑意盈盈，神似大名鼎鼎的戶部尚書姜響, 諸位夫人也隨即認出，這便是姜家頗為刁蠻任性，離經叛道的小女兒，姜樂。
認出此人是誰以後，諸位夫人便將目光移了開，有些不以為然。
姜家是如今朝中僅剩不多的老牌世家, 深得帝心，又擅長左右逢源, 喜歡與人為善, 很少樹敵。且姜響作為新的當家人, 身居高位, 家風也正，至今府中只有一位嫡妻原配，沒有亂七八糟的通房侍妾。長子長女又穩重成器, 是許多家族聯姻首選的對象。
原本這樣的背景下, 兩位嫡出的次子次女, 也該有許多人惦記著結親才是。
嫡幼子姜惠畢竟還小，難免有些頑劣，還不知道長大後性子會是如何，眾人打算再看看。
但對這位與她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自小愛財如命, 周歲抓鬮都抓了個金算盤的姜樂, 眾人的態度唯有敬而遠之。
誰人不知，姜響什麽都好, 獨獨對錢財，連一兩文的零頭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不肯讓人。這錙銖必較的樣，當年都險些娶不上媳婦，要不是姜家夫人拿十餘年的情份相脅，又苦口婆心，放低了姿態求著閨中手帕交的項家夫人，時值項家也有些落寞，才如願娶了項靈。姜家只怕已經成了整個金陵城的笑話。
這是個男人，尚且如此。
如今換成了個女兒，就更糟糕了。
誰家敢要這麽個兒媳婦？
倒是姜樂身邊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眾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家孩子。
直至宴會行到一半，陛下照常接見過外邦來使，又問候過今年表現尤為突出的臣子極其家眷後，忽地話鋒一轉，引出了此人身份，眾人才煥然大悟。
同時，大感震驚。
“來，讓朕給你們介紹，朕新得的兩個伶俐的丫頭。”鐘離婉笑著向兩名少女招了招手。
姜樂和她身邊的少女相視一眼，站起了身，強作著鎮定，頂著在場整整上百人的目光，徐徐行至那天底下，最為尊貴的人身前。
鐘離婉放下酒盞，一手拉起一個，笑容滿面卻也鄭重其事地向眾人說道：“姜樂，沈瑤。她們日前向朕提出一樁了不得的提議。便是借百藝堂醫學院，培育女醫，再將只為女子看病問診的醫館，自金陵城起，開遍我大越境內每一處城池縣鎮。從此以後，凡我大越女子，再不必諱疾忌醫，病急亂投醫。如此氣魄，如此仁義心腸，朕心甚喜，甚慰。故而除了全力支持這件利國利民的仁義之舉以外，還想破例將她們收作身邊女官。從此可出入皇城，伴朕左右。”
大多數人訥訥，不知該拿出什麽反應來才好。
女醫？開遍大江南北，只給女人瞧病的醫館？
又是一樁聞所未聞的新鮮事，乍一聽來還有些荒唐。
千百年來，歷史上有名的神醫都是男人，眾人也默認了，唯有男人能整日與醫書藥理打交道，並有所成就。
只要是人，就沒有不生病的，一個醫術精湛，能妙手回春的神醫，甭管是何出身，在場諸人遇見了，都會禮讓三分。
但也僅僅是禮讓。
更畢恭畢敬些，甚至放低姿態，將其高高捧起，就不可能了。
畢竟強權之下，要什麽沒有？
世家世族高高在上千百年，就算是皇權，曾經也不一定放在眼裏。遑論一介草民出生的醫者。
也就是在當今女帝異軍突起之下，他們總是處於下風，一再被削弱，壓制，到如今僅剩的尊嚴與優越，也只來自家族曾經的榮耀與輝煌而已。
不過女帝是女帝。
眾人心想，或許生母卑微，但其體內流淌著的到底是皇家的至尊血脈，興許隔代覺醒了也不一定，哪怕是女子，能有今天這番成就，也在情理之中。
但，讓女子行醫？
她們能分得清野草和草藥麽？
莫說在場的男人們，就連女眷也有許多人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但凡家裏像樣一些的世家主母，哪個身邊不跟著一兩個精通藥膳，懂得給婦人調理身子的管事媽媽？家裏姑娘們也都是自幼就有人精心伺候著的。
一有頭疼腦熱，自會有府中供養的大夫來看。每月還會隔著輕紗請一次平安脈，怎就諱疾忌醫了？
開遍大江南北的醫館？怕是又給那些鄉野村婦們準備的了。
但陛下親自張口要給體面，不論眾人心中作何感想，面子總是要給的。
尤其是當諸多保皇派骨幹，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國子監女院院長邢蘭、副院長孔芙、各部總令，這些陛下面前最為當紅的人，紛紛叫好，出言恭喜以後。眾人回過神來，連忙笑著附和。
“那臣就恭喜陛下，又得了兩位伶俐女官。”
周文微笑著舉杯示意。
“賀喜陛下。”眾人跟著道。
鐘離婉看了眼左右兩個少女，右手側的沈瑤心領神會，連忙斟了杯酒，恭敬地用雙手奉上。
果然孺子可教。
鐘離婉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接過酒杯，沾了沾唇。
做個樣子而已。
兩個剛換了身份的年輕姑娘也被人帶回了原位，今晚屬於她們的榮光時刻已經結束了。
雖然短暫，的但足夠她們回味一生。
沈瑤回到座位後，一手按著劇烈跳動著的心，近乎虔誠的目光一刻都舍不得從龍椅上，仿佛正在發光的人身上移開。
一直到身側好友的嘀咕聲傳入她耳中：“我寧可陛下賜咱們一些金銀財寶，哪怕她想提高抽成都行，而不是把咱們提拔成什麽女官。又讓咱們去上勞什子的國子監，又讓咱們有出入皇城的榮幸。這不是把咱們架到火上烤麽？”
都沒有時間自由地掙錢了。
沈瑤卻輕笑著說：“傻子，這不是更好？咱們以後在外行走，身上帶著的可是天子親信的標記，再不會有不長眼的人給咱們找麻煩了，官府文書之類的東西，也能更快辦下來。”
姜樂看了她一眼，頗為不甘心地說：“我明白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女官的身份我倒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是個名頭，又不是真要咱們進宮伺候陛下。我頭疼的是國子監，咱們進那裏去做什麽？”
陛下曾在朝中當眾說的話天下人都知道了，她們也一清二楚。
百藝閣還有千百種技藝可選，國子監只剩下四書五經，君子六藝了。
“我頂多對算學有些興趣，多的肯定不行，堅決不行！”姜樂一臉害怕地說。
沈瑤凝眉想了片刻：“想來是國子監女院開辦以來，人數實在太少了。”
打從陛下頒布詔令至今，已有一年整，聽說國子監女院弟子尚不足二十人，這無疑讓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一力促成此事的陛下，很沒有面子。
“也罷，去就去吧，就當是為了給陛下充充門面，你對算學感興趣，便只管學算學，我也趁此機會，看能否多結交些朋友，拓展一下人脈。說不定還有助於咱們下一樁買賣呢。”
畢竟當下能入國子監女院者，無一不是世家貴女。
聽到這話，姜樂眼睛一亮：“這我看行，要說拓展人脈這點還是得你來。”
人脈是做生意成功必不可少的條件，她們一路走到今天，憑的也是沈瑤年紀輕輕，卻深谙人情世故的本事。
三言兩語哄好了人，沈瑤別過頭去，假借飲果酒的動作，視線再度緊緊盯著臺上的人不放。
過了這麽多年，陛下怎麽還是這般風華絕代，又意氣風發？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曾經只能在人堆裏遠遠地看著她發間鳳釵的小女孩了。
往後的許多日子裏，她都有機會，親自與她說話，親眼看她如何將天下拿捏與方寸之間。
也將有幸，為她盡綿薄之力。
……
“等過了十五，國子監覆學，就把寶兒送過去。”
林家老夫人房中，老太太用過早膳後，便放下碗筷，就著侍女奉上的茶水漱口，見狀，其他人也跟著放下了碗筷，漱口凈手。
畢竟沒有長輩用完膳，小輩們還在往嘴裏塞東西的規矩。
於是在萬眾矚目下，先一步漱完口的老夫人一邊用帕子拭去唇邊餘下的水滴，一邊神色自若地往平靜的湖水裏投下一塊巨石。
“什麽？”
不出她所料，長媳第一個驚呼出聲：“不行，母親，絕對不行！”
“婆母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老夫人一臉不悅地斥責。
林夫人往日最看重的便是宗婦與世家女的身份與平日裏對應的體統，要放在尋常日子，只消被婆母這樣輕輕一訓，她就會緘口不言，哪怕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服，面上也不會再說什麽，頂多回頭，私下裏再委婉地反抗。免得被人說不敬婆母。
但這回，她顧不得了：“是不是湯家老夫人來與您說的？早在她登門拜訪時，我就知道她來者不善。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母親竟然真的會點頭。不行，絕對不行。母親，旁的事兒媳都能依您，唯獨寶兒上國子監一事，恕兒媳不能從命。”
“為何？”林老婦人也不著急發作，掃視了一圈桌上其他人的臉色，尤其是自家孫女的表情以後，便慢悠悠地問。
林夫人先是面露猶豫之色，隨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道：“若只是女學便罷了，若只是湯家老夫人做院長，把姑娘們喊到一起，學些姑娘家該學的，兒媳便也不說什麽了。可孔家姑娘是怎麽回事？”她面上鄙夷之色一閃而過。“何況陛下還要入學的姑娘家，學那些男人們的東西，這成何體統？難道陛下希望，姑娘們嫁人以後，再不管家裏一堆人吃穿用度，也不過問夫君貼身衣物，也不說教養子女，而是與下朝回來的夫君，談國家大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順寧十九年除夕夜宴。
眾人驚訝地發現, 在女眷席中，多了兩張新面孔。
一張笑意盈盈，神似大名鼎鼎的戶部尚書姜響, 諸位夫人也隨即認出，這便是姜家頗為刁蠻任性，離經叛道的小女兒，姜樂。
認出此人是誰以後，諸位夫人便將目光移了開，有些不以為然。
姜家是如今朝中僅剩不多的老牌世家, 深得帝心，又擅長左右逢源, 喜歡與人為善, 很少樹敵。且姜響作為新的當家人, 身居高位, 家風也正，至今府中只有一位嫡妻原配，沒有亂七八糟的通房侍妾。長子長女又穩重成器, 是許多家族聯姻首選的對象。
原本這樣的背景下, 兩位嫡出的次子次女, 也該有許多人惦記著結親才是。
嫡幼子姜惠畢竟還小，難免有些頑劣，還不知道長大後性子會是如何，眾人打算再看看。
但對這位與她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自小愛財如命, 周歲抓鬮都抓了個金算盤的姜樂, 眾人的態度唯有敬而遠之。
誰人不知，姜響什麽都好, 獨獨對錢財，連一兩文的零頭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不肯讓人。這錙銖必較的樣，當年都險些娶不上媳婦，要不是姜家夫人拿十餘年的情份相脅，又苦口婆心，放低了姿態求著閨中手帕交的項家夫人，時值項家也有些落寞，才如願娶了項靈。姜家只怕已經成了整個金陵城的笑話。
這是個男人，尚且如此。
如今換成了個女兒，就更糟糕了。
誰家敢要這麽個兒媳婦？
倒是姜樂身邊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眾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家孩子。
直至宴會行到一半，陛下照常接見過外邦來使，又問候過今年表現尤為突出的臣子極其家眷後，忽地話鋒一轉，引出了此人身份，眾人才煥然大悟。
同時，大感震驚。
“來，讓朕給你們介紹，朕新得的兩個伶俐的丫頭。”鐘離婉笑著向兩名少女招了招手。
姜樂和她身邊的少女相視一眼，站起了身，強作著鎮定，頂著在場整整上百人的目光，徐徐行至那天底下，最為尊貴的人身前。
鐘離婉放下酒盞，一手拉起一個，笑容滿面卻也鄭重其事地向眾人說道：“姜樂，沈瑤。她們日前向朕提出一樁了不得的提議。便是借百藝堂醫學院，培育女醫，再將只為女子看病問診的醫館，自金陵城起，開遍我大越境內每一處城池縣鎮。從此以後，凡我大越女子，再不必諱疾忌醫，病急亂投醫。如此氣魄，如此仁義心腸，朕心甚喜，甚慰。故而除了全力支持這件利國利民的仁義之舉以外，還想破例將她們收作身邊女官。從此可出入皇城，伴朕左右。”
大多數人訥訥，不知該拿出什麽反應來才好。
女醫？開遍大江南北，只給女人瞧病的醫館？
又是一樁聞所未聞的新鮮事，乍一聽來還有些荒唐。
千百年來，歷史上有名的神醫都是男人，眾人也默認了，唯有男人能整日與醫書藥理打交道，並有所成就。
只要是人，就沒有不生病的，一個醫術精湛，能妙手回春的神醫，甭管是何出身，在場諸人遇見了，都會禮讓三分。
但也僅僅是禮讓。
更畢恭畢敬些，甚至放低姿態，將其高高捧起，就不可能了。
畢竟強權之下，要什麽沒有？
世家世族高高在上千百年，就算是皇權，曾經也不一定放在眼裏。遑論一介草民出生的醫者。
也就是在當今女帝異軍突起之下，他們總是處於下風，一再被削弱，壓制，到如今僅剩的尊嚴與優越，也只來自家族曾經的榮耀與輝煌而已。
不過女帝是女帝。
眾人心想，或許生母卑微，但其體內流淌著的到底是皇家的至尊血脈，興許隔代覺醒了也不一定，哪怕是女子，能有今天這番成就，也在情理之中。
但，讓女子行醫？
她們能分得清野草和草藥麽？
莫說在場的男人們，就連女眷也有許多人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但凡家裏像樣一些的世家主母，哪個身邊不跟著一兩個精通藥膳，懂得給婦人調理身子的管事媽媽？家裏姑娘們也都是自幼就有人精心伺候著的。
一有頭疼腦熱，自會有府中供養的大夫來看。每月還會隔著輕紗請一次平安脈，怎就諱疾忌醫了？
開遍大江南北的醫館？怕是又給那些鄉野村婦們準備的了。
但陛下親自張口要給體面，不論眾人心中作何感想，面子總是要給的。
尤其是當諸多保皇派骨幹，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國子監女院院長邢蘭、副院長孔芙、各部總令，這些陛下面前最為當紅的人，紛紛叫好，出言恭喜以後。眾人回過神來，連忙笑著附和。
“那臣就恭喜陛下，又得了兩位伶俐女官。”
周文微笑著舉杯示意。
“賀喜陛下。”眾人跟著道。
鐘離婉看了眼左右兩個少女，右手側的沈瑤心領神會，連忙斟了杯酒，恭敬地用雙手奉上。
果然孺子可教。
鐘離婉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接過酒杯，沾了沾唇。
做個樣子而已。
兩個剛換了身份的年輕姑娘也被人帶回了原位，今晚屬於她們的榮光時刻已經結束了。
雖然短暫，的但足夠她們回味一生。
沈瑤回到座位後，一手按著劇烈跳動著的心，近乎虔誠的目光一刻都舍不得從龍椅上，仿佛正在發光的人身上移開。
一直到身側好友的嘀咕聲傳入她耳中：“我寧可陛下賜咱們一些金銀財寶，哪怕她想提高抽成都行，而不是把咱們提拔成什麽女官。又讓咱們去上勞什子的國子監，又讓咱們有出入皇城的榮幸。這不是把咱們架到火上烤麽？”
都沒有時間自由地掙錢了。
沈瑤卻輕笑著說：“傻子，這不是更好？咱們以後在外行走，身上帶著的可是天子親信的標記，再不會有不長眼的人給咱們找麻煩了，官府文書之類的東西，也能更快辦下來。”
姜樂看了她一眼，頗為不甘心地說：“我明白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女官的身份我倒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是個名頭，又不是真要咱們進宮伺候陛下。我頭疼的是國子監，咱們進那裏去做什麽？”
陛下曾在朝中當眾說的話天下人都知道了，她們也一清二楚。
百藝閣還有千百種技藝可選，國子監只剩下四書五經，君子六藝了。
“我頂多對算學有些興趣，多的肯定不行，堅決不行！”姜樂一臉害怕地說。
沈瑤凝眉想了片刻：“想來是國子監女院開辦以來，人數實在太少了。”
打從陛下頒布詔令至今，已有一年整，聽說國子監女院弟子尚不足二十人，這無疑讓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一力促成此事的陛下，很沒有面子。
“也罷，去就去吧，就當是為了給陛下充充門面，你對算學感興趣，便只管學算學，我也趁此機會，看能否多結交些朋友，拓展一下人脈。說不定還有助於咱們下一樁買賣呢。”
畢竟當下能入國子監女院者，無一不是世家貴女。
聽到這話，姜樂眼睛一亮：“這我看行，要說拓展人脈這點還是得你來。”
人脈是做生意成功必不可少的條件，她們一路走到今天，憑的也是沈瑤年紀輕輕，卻深谙人情世故的本事。
三言兩語哄好了人，沈瑤別過頭去，假借飲果酒的動作，視線再度緊緊盯著臺上的人不放。
過了這麽多年，陛下怎麽還是這般風華絕代，又意氣風發？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曾經只能在人堆裏遠遠地看著她發間鳳釵的小女孩了。
往後的許多日子裏，她都有機會，親自與她說話，親眼看她如何將天下拿捏與方寸之間。
也將有幸，為她盡綿薄之力。
……
“等過了十五，國子監覆學，就把寶兒送過去。”
林家老夫人房中，老太太用過早膳後，便放下碗筷，就著侍女奉上的茶水漱口，見狀，其他人也跟著放下了碗筷，漱口凈手。
畢竟沒有長輩用完膳，小輩們還在往嘴裏塞東西的規矩。
於是在萬眾矚目下，先一步漱完口的老夫人一邊用帕子拭去唇邊餘下的水滴，一邊神色自若地往平靜的湖水裏投下一塊巨石。
“什麽？”
不出她所料，長媳第一個驚呼出聲：“不行，母親，絕對不行！”
“婆母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老夫人一臉不悅地斥責。
林夫人往日最看重的便是宗婦與世家女的身份與平日裏對應的體統，要放在尋常日子，只消被婆母這樣輕輕一訓，她就會緘口不言，哪怕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服，面上也不會再說什麽，頂多回頭，私下裏再委婉地反抗。免得被人說不敬婆母。
但這回，她顧不得了：“是不是湯家老夫人來與您說的？早在她登門拜訪時，我就知道她來者不善。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母親竟然真的會點頭。不行，絕對不行。母親，旁的事兒媳都能依您，唯獨寶兒上國子監一事，恕兒媳不能從命。”
“為何？”林老婦人也不著急發作，掃視了一圈桌上其他人的臉色，尤其是自家孫女的表情以後，便慢悠悠地問。
林夫人先是面露猶豫之色，隨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道：“若只是女學便罷了，若只是湯家老夫人做院長，把姑娘們喊到一起，學些姑娘家該學的，兒媳便也不說什麽了。可孔家姑娘是怎麽回事？”她面上鄙夷之色一閃而過。“何況陛下還要入學的姑娘家，學那些男人們的東西，這成何體統？難道陛下希望，姑娘們嫁人以後，再不管家裏一堆人吃穿用度，也不過問夫君貼身衣物，也不說教養子女，而是與下朝回來的夫君，談國家大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