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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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宋郁感覺自己大腦已經罷工了。
姜眠無視他的震驚, 將臉上貼的修飾物都撕掉，又伸手從裙子下面往外一拽，一個圓滾滾的抱枕掉了下來。
她只是隨意地伸了個懶腰, 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為之一變。
還是那條土裏土氣的地攤貨碎花裙，硬被她穿出了大牌高定的奢侈感。
姜眠揉著肩膀，在地上活動了兩圈，回頭一瞥宋郁，故意道：“哎, 再不閉嘴就要流口水了啊。”
宋郁伸出手, 默默將自己的下巴安了回去, 回過神來，眼睛都在發亮。
“你剛才那個是怎麽做到的, 特效化妝嗎？”
他迷迷糊糊地想：難道華京大學還教這個？
還是她又去哪裏做兼職了？
“這種程度也能叫特效化妝？”
姜眠搖頭，對宋郁的沒見過世面很是遺憾。
她輕描淡寫道：“對付外面那幾個狗仔，隨便糊弄一下就夠了。”
醫院對面的超市只能買到一些常見的日用品, 和她從前執行任務時配備的專業易容工具箱根本沒法比。
宋郁果然被轉移註意力，“外面有狗仔蹲我？”
姜眠欲言又止，點頭。
她本來還想問宋郁用不用她去做掉他們，突然想起他還是未成年。
算了, 小孩子不要摻和這些打打殺殺，容易做噩夢。
——宋郁完全猜不到，剛才那麽一瞬間，他的後媽連毀屍滅跡的一百種方法都在腦中重溫了一遍。
他搓了搓手，表情有些興奮，“那我們一會兒怎麽出去？”
指著姜眠脫下來的那些偽裝道具, “我也能變裝嗎？”
姜眠沖他挑了下眉，“想試試嗎？”
當然想！
宋郁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千鈞一發之際, 他突然想起眼前這個人，似乎是他曾經很討厭，不願意提起，甚至不願意見到的後媽。
他要是就這麽被她的一點“小恩小惠”收服了，那也太沒面子了吧？
“咳咳！”
宋郁咳嗽兩聲，擡起下巴，一副酷拽模樣。
“既然是我爸讓你來接我出院，保護我安全離開，就是你的職責。”
“如果非要偽裝一下才能出去的話……那你就看著辦吧！”
說完，宋郁還擡了下手，一副“我讓你給我化妝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的恩賜姿態。
姜眠哪能看不穿少年的這點小心思？
她笑了下，故意道：“其實不變裝也可以，畢竟我化個妝也挺累的，而且你的先天條件和我不一樣……”
宋郁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擡起頭。
“什麽叫我的先天條件不一樣？”
姜眠微擡起下巴，略帶挑剔地打量他。
“你看你這個眉骨，這個鼻梁，還有輪廓……”
宋郁又炸毛了，“你敢詆毀小爺的盛世美顏？”
他哪裏不帥了？他開小號上網沖浪，每次看到粉絲出的神圖，都會被自己迷住，存起來慢慢欣賞呢。
宋郁對自己的臉有百分之一萬的自信！
姜眠忍著笑，點頭讚同，“對啊，就是因為我們宋郁太帥了。我想把你畫得普通一點都很難，更不要說畫醜了，你說是不是？”
宋郁張牙舞爪的氣勢收了回去，仔細一看，耳根還有些泛紅。
他傲嬌地扭頭一哼，“算你還有點眼光。”
過了一會兒，他又期期艾艾地轉過頭，“那你真不給我畫了？”
他演出化妝都是怎麽酷帥怎麽來，還從沒試過這種把自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
“也不是不行——”姜眠拖長調子，“就是需要多花些時間。”
宋郁不知不覺已經上鉤，立刻道：“沒問題，反正我們今天很閑嘛。”
嘿嘿，就讓那些狗仔在外面蹲著吧，累死他們！
姜眠唇角輕翹，又提醒他：“那先說好，不管我給你畫成什麽樣子，你都得接受，不許反悔。”
“沒問題，誰反悔誰小狗。”
宋郁話音剛落，姜眠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微笑。
她慢條斯理打開腳邊的條紋編織袋，從裏面拿出了一條襯衫式連衣裙裙和一頂齊劉海長假發。
姜眠抖了抖裙子，往宋郁身上比了下，笑瞇瞇道：“快，試試尺碼合不合身。”
宋郁怒瞪她，“姜、眠，你敢讓我穿女裝？！”
他都一米八二了，穿上裙子，那不成女裝大佬了？
姜眠表情誠懇：“我剛才就說了，你和我先天條件不一樣嘛。我可以扮老扮醜，可以模仿不同年齡人的體態，你能嗎？”
宋郁不服氣道：“那你就不能給我畫成一個，一個老頭嗎？”
一米八二的白發老頭，在醫院裏不也很常見嗎？
姜眠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就你這小身板，和老人家的身形差太多了。不信你看。”
她往後退了兩步，背對著宋郁在地上走了幾圈。
脖子前傾，肩膀稍稍向裏扣，背部微駝，身體中心向前向下移，擡起的腳步也變得虛浮無力。
不看她的臉，宋郁立刻就能將她的姿態，和公園裏那些遛鳥散步的老大爺對應上。
姜眠繞回他面前，又直起腰，換了個姿態，“你這回再看。”
她往外走了幾步，宋郁定睛觀察，恍然大悟，“這是四十歲中年發福的男人！”
他按捺不住跳下床，走到穿衣鏡前，學著姜眠的樣子調整自己的體態。
可是比起她的渾然天成毫無痕跡，宋郁怎麽學，都帶了幾分僵硬不自然。
他有些洩氣，卻更加好奇，“你怎麽連這些都懂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表演系畢業的呢。
姜眠答得滴水不漏，“因為我見的人多，善於觀察唄。”
宋郁眼珠轉了轉，最近公司有意培養他轉型，去幾個大制作劇組積累一下表演經驗。
戚哥還說要給他請表演老師呢，這不眼前就有現成的一個？
他暫且放下這個念頭，非要跟姜眠擡杠，“我學不會老頭走路，難道我就能學會女孩子了？”
“當然，你有舞蹈基礎，身體柔軟靈活，穿上女裝，看起來就是個子高一點的漂亮小姑娘嘛。”
姜眠循循善誘，“狗仔猜到你一定會做偽裝，肯定會優先篩選那些男性，誰能想到你會穿著裙子大大方方走出去呢？”
宋郁感覺自己快要被說服了，片刻後，他拿起裙子，猶猶豫豫地走向衛生間，“那，我就試試？”
姜眠一臉鼓勵。
等宋郁關上衛生間的門，她再也忍不住，捂嘴蹲下，笑得渾身發抖。
天啦，宋郁這個小孩也太好騙了。
以後幹脆叫他宋三歲好了。
幾分鐘後，門打開了一條縫，宋郁扭捏著走出來，一邊不停往下扯裙子，試圖遮住大腿。
好奇怪啊，原來這就是女生穿裙子的感覺嗎？總覺得下面涼颼颼的。
姜眠已經調整好表情，沖他豎起大拇指，“真的很好看！”
她把宋郁拉到鏡子前，一本正經道：“你看你現在骨架還沒完全長開，大腿到小腿的線條流暢又不粗壯，跟漫畫裏的美少女差不了多少。等再過兩年，你就是再想穿裙子，都沒有這麽好的效果了。”
宋郁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還真是兩條又直又長的大白腿……
他嘴硬，“我怎麽可能還會想穿女裝啊？”
姜眠笑而不語，讓他坐到椅子上，拿出超市買的化妝品，飛快在他臉上塗抹起來。
“張嘴。”
姜眠往宋郁嘴裏塞了兩團棉球，貼在臉頰兩側。
宋郁看向鏡子，他本來的臉型偏窄長淩厲，是很標致帥氣的男性特征。
但這兩團棉球的位置，恰好填補了凹陷的位置，兩頰一下子就嘭起來了，面部線條變得圓潤柔和，更像女孩子了。
宋郁原本還有些不情願，但看著姜眠變魔術一般在他臉上各種改造，反而多了一種英氣與柔美並存，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看鏡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露出自戀的傻笑。
“嘿，嘿嘿，小爺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老天爺追著餵飯吃……”
不行，再看一會兒，他都要忍不住愛上自己了。
宋郁還在對著鏡子發花癡，姜眠已經給他畫好全妝，戴上假發，調整了一下位置。
她趁宋郁不註意，拿起手機連拍了好幾張。
快門聲將他驚醒，宋郁大叫：“幹嘛拍我？”
“這麽完美的藝術品，不留個紀念豈不是太可惜了？”
姜眠慫恿他，“以後你未必還有這樣的體驗，多拍幾張，留著自己慢慢欣賞。”
宋郁照著鏡子，戴上齊劉海假發後，他覺得自己都可以挑戰一下富江了。
“你說得對。”
宋郁拿出自己手機，美滋滋開啟自拍模式。
反正這裏又沒外人，他就多拍幾張珍藏好了。
“小郁，姜女士，我來了——”
戚鳴泉推門進來的時候，宋郁正在鏡子前拎著裙子轉圈。
戚鳴泉：……蛤？
他楞住，然後後退了幾步擡頭看門牌，確認自己沒走錯病房。
不對啊，難道宋郁已經出院了？這是新收進來的病人？
戚鳴泉連連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我是來接這間病房上一個病人的……”
“哈哈哈哈哈！”
面前的美麗少女忽然爆發出豪放的笑聲，仔細一聽還有點耳熟？
戚鳴泉腦子都不會轉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開口。
“你，你是小郁？”
宋郁一手叉腰，沖他拋了個媚眼。
“怎麽樣戚哥，是不是被我迷死了？”
戚鳴泉有點腿軟，趕緊扶住門框。
老天爺，小郁這是撞壞腦袋了吧？
姜眠從洗手間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見到戚鳴泉一副天塌了的模樣，好笑道：“連你都認不出來，說明我的偽裝很成功啊。”
宋郁大大咧咧走過來，一把摟住戚鳴泉的脖子。
“來，我們一塊拍兩張！”
戚鳴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棄道：“你站遠點兒，萬一讓我老婆看見了，非把我打出家門不可。”
震驚過後，戚鳴泉終於有心思仔細欣賞，不得不承認宋郁的戲路又拓寬了。
這小子，幹脆以後自己和自己演情侶算了，還省得被人炒緋聞呢。
當他得知這張鬼斧神工的絕美容顏出自姜眠之手，用的還是超市裏隨便賣的開架彩妝後。
戚鳴泉：……羨慕兩個字已經說累了。
這哪裏是後媽，這是神仙啊！
“接下來該怎麽辦，咱們就這樣直接走出去？”
戚鳴泉興致勃勃，“那幾個狗仔就是把眼珠子摳出來，也絕對不會認出小郁的。”
“這個‘咱們’裏不包括你。”
姜眠無情拒絕，“你這張臉就是活招牌，誰跟你走在一起都有風險。”
戚鳴泉：……金牌經紀人難道是我的錯？
姜眠把車鑰匙丟給他，“你先下去，把車開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接應，等我和宋郁過去匯合。”
戚鳴泉擡手接住，掃了一眼，“謔，庫裏南，你開車這麽狂野嗎？”
想起昨天姜眠的“戰績”，好像又很正常。
姜眠點頭：“這個車好，抗撞。”
戚鳴泉擦汗，有錢人果然壕無人性。
“行，那我去了，到了給你發消息。”
宋郁還在哢哢狂拍，姜眠拍他肩膀，“差不多了，走吧。”
宋郁一楞，“你不變裝嗎？”
姜眠白他一眼，“你傻啊，狗仔的目標是你，你都女大十八變了，我走在你身邊當然最安全。”
宋郁反應過來，“那你剛才為什麽還要扮成大嬸進來？”
姜眠狡黠地眨眨眼。
不在他面前小露一手，宋郁怎麽會答應穿女裝呢？
“好了好了，有什麽話回家再說。你在醫院還沒住夠嗎？”
姜眠岔開話題，火速辦理好出院手續，然後趁著走廊上人不多的時候，拉起宋郁離開。
一路有驚無險地下了樓，來到大廳。
姜眠停下腳步，指著站在路邊閑聊的那幾個男人，“就是他們。”
她從包裏掏出兩副墨鏡，分給宋郁一個，叮囑他：“別緊張，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宋郁呼了口氣，嘴硬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出道，緊張什麽。”
他以前也有豐富的躲避狗仔的經驗，但大都是全副武裝捂得嚴嚴實實，身邊有保鏢開路，和狗仔比拼速度。
這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戲弄他們，他不覺得緊張，只覺得刺激，還有一種惡作劇即將得逞的痛快。
“OK，行動。”
姜眠架起墨鏡，一甩頭發，擡手挽上宋郁。
一對穿著裙子，長發飄飄的姐妹花，施施然走出醫院。
宋郁在姜眠剛挎上他胳膊的時候還有點僵硬，但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快撫平了他的情緒。
他鎮定下來，稍稍調整了下姿勢，跟姜眠就如同一對要好的小姐妹一般，手挽手向前走。
那幾個男人就站在臺階下方的花壇旁邊，一邊抽著煙，一邊看似漫無目的地四下張望著。
宋郁呼吸一滯，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幾下。
狗仔的眼力都很毒，是長年累月蹲守練出來的實戰經驗。
他和姜眠的偽裝真能騙過去嗎？
十米，八米，五米……
越來越近了。
宋郁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鼓噪的狂響，腳下的步伐開始遲疑。
“別怕，一切有我。”
手背忽然被人輕輕拍了兩下。
他側過頭看向姜眠。
姜眠把頭靠近他，絮絮低語。
“如果被發現了，就把他們都滅口。”
宋郁噗嗤一下笑出來，那股緊張的情緒奇異般消散了。
他恢覆了冷靜，從容地走下臺階。
就在即將和那幾個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一個小石子好巧不巧地滾到他腳下。
宋郁一個沒留神，踉蹌了下，身子就要往旁邊倒。
“小心！”
一個正擺弄相機的狗仔見“美女”摔倒，趕緊伸手扶了一把，露出熱情關心的笑容，“沒事吧？”
宋郁整個人僵住，幸好有墨鏡遮擋，否則他眼裏的震驚都要溢出來了。
身子如同觸電般彈起，他飛快避開狗仔扶他的手，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太激烈，顯得不太正常。
電光火石之間，大腦飛速運轉，宋郁定了定神，努力發出長到這麽大以來，最夾的聲音。
“……謝謝你。”
說完他自己差點被惡心死。
完蛋了，這麽做作，一定會被發現吧！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準備提起裙子一路狂奔逃命了？
剛冒出這個念頭，宋郁就感覺到姜眠不動聲色地扯了他一下。
緊接著她用無比溫柔自然的語氣說道：“說你多少次了，怎麽還是毛毛躁躁的。”
又對狗仔揚起唇角，“大哥，謝謝你哦。”
狗仔美得快找不著北了，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不客氣！”
他目送著“姐妹”二人下了臺階，穿過馬路，越走越遠，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這一天忙的，雖然沒蹲到宋郁，但能遇上兩個美女，也算養眼。
人都看不見了，狗仔還在摸著下巴回味。
那個高個子的小妹妹可真漂亮啊，聲音也好聽，不知道她有沒有興趣入行？
想了想又搖頭，不行，太高了當不了愛豆，做演員也找不到合適的男搭檔。
或者可以去當模特？
美中不足……就是腳大了點，看著得有四十二碼了吧？
*
“這裏這裏。”
馬路對面的一條小巷口，戚鳴泉做賊一樣沖著二人招手。
見四下無人，宋郁終於放開手腳，一個箭步躥上車。
“不行了不行了，剛才嚇得我後背都冒汗了！”
他一把摘下頭套，使勁用手給自己扇風。
戚鳴泉坐上副駕駛，問姜眠，“還順利嗎？”
姜眠先打開車內空調，然後笑道：“狗仔都被宋郁迷死了，能有什麽事？”
車子駛出小巷，很快開到了醫院旁的主路上，當著那幾個狗仔的面，光明正大地揚長而去。
宋郁趴在貼了防窺膜的車窗前嘎嘎笑。
你們就等到海枯石爛去吧！
一路開回山頂別墅。
“等一下。”
宋郁下車前又把假發套戴上了，還對著車內鏡擺弄了半天，問戚鳴泉，“你看我的妝花了嗎？”
戚鳴泉無語，“小祖宗，還沒玩過癮啊？”
宋郁嘿嘿一笑，下了車，目不斜視地走進大門。
庭院裏的傭人紛紛擡起頭，投來驚訝疑惑的目光。
這人是誰？怎麽進來的？
有人已經拿起對講機，“保安在不在，快來前院——”
話還沒說完，就見姜眠和戚鳴泉一前一後下了車，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無事發生。
宋郁一路暢通無阻，直到走進客廳，迎面撞上管家，他才停下來，沖老人家拋了個媚眼。
“請問，宋郁哥哥在家嗎？”
管家：！！！
小老頭心裏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匯聚成一個反應——
不好，小郁是不是在娛樂圈學壞了，偷偷跟人早戀，結果讓人家找上門來了？
他正要說點什麽穩住面前的美少女，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軟糯糯的嗓音。
“哥哥，你怎麽變成女孩子啦？”
般般從管家身後走出來，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宋郁：！
不是吧，他這麽完美的偽裝，連從小照顧他的管家爺爺都沒認出來。
這小丫頭是什麽火眼金睛嗎？
“哥哥穿裙子也好看，是般般見過最漂亮的大姐姐！”
般般歪著小腦袋，沖他笑得燦爛。
宋郁恍惚了，問她：“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般般努力擡起頭，視線移向他的頭頂。
因為哥哥腦袋上面的數字沒有變呀，這有什麽奇怪的？
般般這樣想著，突然一拍腦袋，轉身就跑。
很快，她手裏拿著一束五顏六色，歪七扭八的小花回來了。
“哥哥，這是我在花園裏摘的，祝，祝你平安出院，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般般高高舉起小花束，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宋郁楞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般般舉得很高，小手發酸，見他似乎沒有要收下的意思，笑容淡去，表情變得忐忑起來。
哥哥是嫌她摘的花花不好看嗎？
可這些都是她在花園裏精挑細選出來的，開得最漂亮的花了。
般般有點小委屈，嘴巴無意識地嘟起，眼裏亮晶晶的光也暗淡了。
舉起的雙手慢慢放下，她低下頭，蔫噠噠地想離開。
下一秒，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
宋郁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少年的手臂結實有力，足夠讓她穩穩坐在上面。
他小心地從她的小胖手裏接過那束花裏胡哨，毫無搭配，甚至還有點脫水的野生花束，沖般般一揚眉。
“謝了，我會把它好好收起來的。”
般般臉上綻開遲到的燦爛笑容，“好耶！般般最喜歡哥哥！”
“嗯哼，想不想玩極速光輪？沖啊——”
宋郁舉著般般在客廳裏繞著圈飛奔，般般興奮地張開雙手，發出嘰哩哇啦的怪叫。
啊啊啊哥哥帶她飛起來了！
姜眠和戚鳴泉站在邊上，好像看到一條哈士奇叼著幼崽在滿地撒歡兒。
她問他：“……宋郁以前也這麽瘋嗎？”
戚鳴泉卡殼了，絞盡腦汁解釋：“呃，可能是小郁今天比較嗨？”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宋郁這麽喜歡小孩子。
明明從前他總是嫌棄小孩吵鬧。
身旁突然響起一陣抽泣聲。
二人擡頭望去，只見管家抹著眼淚，一臉老懷欣慰地感慨。
“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啊。”
他趕緊拿出手機開始錄像。這麽溫馨的畫面，一定要拍下來給老先生和老太太看。
戚鳴泉嘎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等等，這個小孩是小郁的妹妹？誰生的？”
姜眠幽幽開口：“我生的，不像嗎？”
戚鳴泉瞪大眼睛，看看般般，又看看姜眠，默默豎起一個大拇指。
姜女士，不愧是你。
他就知道！
沒本事的女人怎麽可能嫁給宋郁他爸？
人家逼婚頂多是大著肚子上門，姜女士直接一步到位，孩子都養這麽大了！
宋郁折騰出了一身汗，臉上的妝再也堅持不住，一道一道往下淌。
般般指著他的臉偷笑，“哥哥變成花臉大妖怪了。”
宋郁使勁捏了下她的小鼻頭，把人放到地上，沖姜眠喊了一聲：“我去洗澡，人還給你了啊。”
姜眠擡手，般般立刻蹬蹬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腿，甜甜地說：“媽媽，般般好想你呀。”
姜眠故意嘖嘖，“小騙子，剛才不是還說最喜歡哥哥？”
般般豎起短短的小指頭噓了一聲，又一臉緊張地往樓上看了一眼，才小小聲道：“那是騙哥哥的，我還是最喜歡媽媽啦。”
姜眠笑得不行，抱起般般在臉上親了一大口，又嫌棄，“怎麽一身汗味兒。”
般般立刻如臨大敵，“啊啊啊，我要去洗澡！要打很多香香的泡泡！”
“好，咱們也洗澡去。”
姜眠舉起般般的小手，沖戚鳴泉揮了揮。
“說叔叔再見。”
般般咧嘴笑，“叔叔再見，叔叔以後要好好對我哥哥，不許欺負他哦。”
戚鳴泉被萌得一塌糊塗，等姜眠二人上了樓，才好笑地一拍腦袋。
小郁管他叫戚哥，小郁的妹妹管他叫叔叔，這都亂套了。
算了，還是各論各的吧。
手機突然響了，戚鳴泉接起聽了幾句，突然發出暢快的笑聲。
“太好了，我就知道陳導有眼光。你放心，宋郁一定好好表現，不會讓你失望的。”
掛斷電話，他激動地揮了下拳頭，“YES！”
趙明藝徹底出局，《千秋引》那個人人爭搶的男配，白月光小將軍薛麟，現在是宋郁的了。
*
般般坐在浴缸裏，身上沾滿草莓味的沐浴泡泡。
她對姜眠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媽媽，般般現在又香香啦，不信你聞聞？”
姜眠坐在小板凳上，手撐著下巴看她，眼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外面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孩子是很討厭啦，可是她的般般就不一樣。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這麽乖巧的小寶貝呢？
姜眠努力忍住想將她揉進懷裏狠狠rua禿的沖動。
把洗幹凈的香香軟軟小姑娘抱到床上，準備哄她睡午覺。
般般小手抓著被角，眼睛亮亮的。
“媽媽，哥哥收下我送的花了哦。”
“他還說會找個漂亮花瓶養起來。”
“哥哥今天還帶我飛飛！”
“媽媽，哥哥是不是喜歡我呀？”
姜眠認真點頭，“沒錯，哥哥最喜歡我們般般了。”
般般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我也第二喜歡哥哥！”
不能說最喜歡，否則媽媽會吃醋噠。
姜眠摸摸她的小臉，“還記得我們兩個的秘密嗎，關於哥哥頭上的數字……”
般般立刻捂住嘴巴，甕聲甕氣道：“記得，只能讓媽媽知道，不能告訴別人。”
姜眠想了想問她：“除了哥哥和那天的司機伯伯，你還能看到其他人嗎？”
般般點頭，“能看到，就是他們頭上的數字都好長好長，般般數不過來，而且看久了腦袋會痛……”
她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扁扁嘴巴，“般般會更努力的，媽媽不要生我的氣……”
“小傻瓜，我為什麽要生氣？”
姜眠趕緊抱住她哄了哄，“我們以後都不看別人了，不會讓你頭痛了。”
得到她的安慰，般般很快就睡著了。
姜眠望著她的睡顏沈思。
她之前以為般般擁有“預知危險”一類的超能力，才會在宋郁遇到危險時發出警告。
但剛才聽她的形容，每個人頭頂上長長的那串數字……難道是他們的壽命？
而這個數字是不斷流動變化的，一旦遇到致命危險，就會急劇下降流失。
這就相當於在般般的“大腦”裏，她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不停變化，需要實時處理的“數據”。
她才這麽大一丁點兒，不可能應付如此龐大海量的工作，很容易就會過載，出現頭痛，昏睡不醒的癥狀。
這麽一看，這個超能力對她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姜眠暗下決心，以後沒事還是輕易不要使用了，就讓般般做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孩吧。
她暫時還不困，拿出手機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點頭。
以後宋郁再敢不聽話，這就是拿捏他的籌碼√
姜眠又點開大眼仔，發現今天輪到趙明藝上熱搜了。
“小果愛吃瓜”的賬號已經解封，而他置頂的第一條就是向宋郁公開道歉，並且反手將趙明藝掛了出來。據他交代，一切都是趙明藝在背後指使的，他就是個收錢辦事，清清白白的無辜營銷號而已。
當然這話也沒人信，宋郁的粉絲揚眉吐氣，在他評論區狠狠罵了個爽。
而趙明藝那邊也是墻倒眾人推，娛樂圈資源僧多粥少，每個人都想把對手拉下去，這時候當然要趁機踩一腳。
一時間，關於趙明藝的各種古早黑料都被翻了出來，真真假假亂成了一鍋粥。
姜眠興致勃勃地吃瓜，不時發出驚嘆。
哇，他居然腳踏五條船？
咦，還在男導演房間裏待到後半夜？
謔，原來他現在這張臉已經是整過的，原生臉更加慘不忍睹……
姜眠目瞪口呆。
和平年代就是好啊，還是你們城裏人會玩。
*
晚上，姜眠癱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宋郁破天荒地沒回自己房間，在她斜對面坐了下來，假裝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姜眠：“有事？”
宋郁立馬反駁：“這也是我家，沒事就不能坐這兒嗎？”
姜眠懶得理他，叛逆期的小子大概又抽風了。
她繼續專心看電視。
宋郁在單人沙發上扭來扭去，懊惱地想拍自己腦袋。
好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就是不想一個人回房間待著。
從前宋宴知也不怎麽回家，家裏每到晚上都是冷冷清清的，空蕩蕩的客廳大得嚇人。
如今只是多了一個姜眠，這個家裏好像就變得有人氣了。
電視裏還在放著綜藝節目誇張的音效，宋郁卻不覺得吵鬧，甚至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寧和愜意。
姜眠看電視，他就玩手機，兩個人都沒說話，但看起來卻格外和諧。
管家又要抹淚了，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發給宋宴知。
後者過了一會兒才回：“半小時後到。”
這時宋郁手機突然響起，姜眠反應很快，拿起遙控器按下靜音。
宋郁卻猶豫了一下，看了姜眠一眼，才慢吞吞地接起。
“……宛宛姐，有事嗎？”
姜宛宛體貼的聲音傳出來，“小郁，你怎麽跟我越來越生分了。我還不是關心你嗎？對了，你這是已經出院了嗎？”
宋郁嗯了一聲，餘光瞥見姜眠饒有興味的神色，越發覺得尷尬。
可惜姜宛宛並沒接收到他的情緒，還在自顧自道：“那就好，家裏總歸是比醫院要舒服些。我明天就去家裏看你，給你□□吃的芒果西米露。”
宋郁趕緊打斷她，“不用麻煩了，家裏又不是沒廚師。”
姜宛宛一頓，表情有些委屈，“小郁，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就因為我沒能跟你爸爸結婚？可是我也不想這樣啊，誰讓我姐姐非說她才是姜家的女兒，說我欠了她……”
宋郁頭皮發麻，他開始後悔在姜眠面前接通這個電話了。
“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宋郁含糊道，“反正我爸也不是什麽好人，你值得更好的。”
姜宛宛咬著嘴唇，神色有些嬌羞，“你別這麽說，宋先生很厲害，我一直都……”
話還沒說完，宋郁身邊突然擠過來一張熟悉的，讓她嫉妒眼紅的漂亮臉蛋。
姜眠揮了揮手，一臉認真地問：“你是想做我老公的小三嗎？這事經過我同意了嗎？葉朗知道嗎？”
靈魂三連，當即把姜宛宛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我家，我和我兒子一起看電視，有什麽問題？”
姜眠剛把手臂搭上宋郁肩頭，就被他臉紅紅地推開，“誰，誰是你兒子啊。”
“餵，後媽也是媽啊。”姜眠故作不滿，“你這小屁孩，怎麽還過河拆橋呢。”
宋郁沒什麽力度地瞪了她一眼，仿佛默認了。
這一幕看得姜宛宛心驚肉跳，什麽時候姜眠和宋郁的關系這麽好了？
就連她都不曾在宋郁面前如此隨心所欲，一直小心翼翼地捧著他順著他，努力了好幾年，才勉強換來他的認可。
姜眠她居然敢搭宋郁肩膀，還光明正大管他叫兒子？
姜宛宛心慌意亂，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脫離了控制。
她飛快調整好情緒，恢覆體貼模樣，“看到你們相處得這麽融洽，我就放心了。姜眠姐，小郁是個特別好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對他，千萬別再做糊塗事了。”
姜眠隨意掃了一眼電視屏幕，不耐煩道：“你有話就快說，別耽誤我們看節目。”
姜宛宛握緊拳頭，掌心都要被指甲摳破了。
“是這樣的，這周六是爸爸生日，家裏打算辦一個小宴會，姜眠姐，你會回來給他過生日吧？爸爸就是說話難聽了點，其實他心裏一直很記掛你……”
以姜宛宛對姜眠的了解，每次她這樣有意無意炫耀自己和爸媽的關系，姜眠就會情緒失控，處處和她對著幹。
只要她拒絕出席姜父的生日宴會，就會又一次傷了他們的心。
時間一長，姜家的一切就會慢慢落到她手裏……
姜宛宛信心滿滿，在聽到姜眠說“我去”之後還在習慣性地拱火。
“你真的不回去看爸爸嗎？這可是他的五十歲生日，請了很多親戚朋友，他很看重……”
“我說了我會去，你耳朵有問題嗎？”
姜眠真誠地建議，“有病就趕緊去治，趁著年輕，一切還有機會。”
姜宛宛：……
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擠出一個有些扭曲的微笑，柔聲問：“小郁，你能來嗎？我親戚家裏的幾個弟弟妹妹都是你的粉絲，如果能見到你本人，他們一定高興極了。”
宋郁想了想，“如果那天沒別的安排，我就去。”
姜宋兩家交好，姜伯伯對他一直不錯。
當著姜眠的面，姜宛宛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結束通話。
放下手機，宋郁揉了揉臉，一轉頭就見姜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身上汗毛豎起，緊張地問：“你要幹什麽？”
不會是想跟他算賬吧？
宋郁下意識地搶先開口：“我和宛宛姐先認識的，從小她就特別照顧我，我那時又不知道她不是姜家的女兒……”
姜眠了然，“所以你就想讓她給你當後媽？原來你喜歡她那樣的？”
宋郁話語一滯，掩飾地摸了下鼻子。
“也，也不是……”
只是覺得，如果他非要有個後媽，就應該像宛宛姐一樣溫柔體貼，對他百般照顧，關心他的一切。
哪裏像眼前這個女人……對他一點也不溫柔，每天早上把他當狗一樣遛著跑……
宋郁頗為怨念地看了她一眼。
姜眠輕哼，突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樓梯走去。
“哎，你不看了？”
宋郁下意識地喊住她。
姜眠把著樓梯扶手，轉過頭不客氣的道。
“你想要的那個不叫後媽，叫育嬰師。”
宋郁反應過來，氣得跳腳，“你又說我幼稚？”
回應他的是姜眠隨口哼出的輕快小調，伴著她的身影上了樓梯，消失不見。
宋郁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重重一跺腳。
“切，我才不稀罕呢。”
氣鼓鼓地跑回房間，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門。
目睹了倆人鬧別扭全程的管家，長嘆一聲，搖頭離開。
終於結束了冗長會議，火速趕回家，準備加入天倫之樂的宋宴知，一進門看到漆黑一片，空蕩蕩的客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又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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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感覺自己大腦已經罷工了。
姜眠無視他的震驚, 將臉上貼的修飾物都撕掉，又伸手從裙子下面往外一拽，一個圓滾滾的抱枕掉了下來。
她只是隨意地伸了個懶腰, 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為之一變。
還是那條土裏土氣的地攤貨碎花裙，硬被她穿出了大牌高定的奢侈感。
姜眠揉著肩膀，在地上活動了兩圈，回頭一瞥宋郁，故意道：“哎, 再不閉嘴就要流口水了啊。”
宋郁伸出手, 默默將自己的下巴安了回去, 回過神來，眼睛都在發亮。
“你剛才那個是怎麽做到的, 特效化妝嗎？”
他迷迷糊糊地想：難道華京大學還教這個？
還是她又去哪裏做兼職了？
“這種程度也能叫特效化妝？”
姜眠搖頭，對宋郁的沒見過世面很是遺憾。
她輕描淡寫道：“對付外面那幾個狗仔，隨便糊弄一下就夠了。”
醫院對面的超市只能買到一些常見的日用品, 和她從前執行任務時配備的專業易容工具箱根本沒法比。
宋郁果然被轉移註意力，“外面有狗仔蹲我？”
姜眠欲言又止，點頭。
她本來還想問宋郁用不用她去做掉他們，突然想起他還是未成年。
算了, 小孩子不要摻和這些打打殺殺，容易做噩夢。
——宋郁完全猜不到，剛才那麽一瞬間，他的後媽連毀屍滅跡的一百種方法都在腦中重溫了一遍。
他搓了搓手，表情有些興奮，“那我們一會兒怎麽出去？”
指著姜眠脫下來的那些偽裝道具, “我也能變裝嗎？”
姜眠沖他挑了下眉，“想試試嗎？”
當然想！
宋郁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千鈞一發之際, 他突然想起眼前這個人，似乎是他曾經很討厭，不願意提起，甚至不願意見到的後媽。
他要是就這麽被她的一點“小恩小惠”收服了，那也太沒面子了吧？
“咳咳！”
宋郁咳嗽兩聲，擡起下巴，一副酷拽模樣。
“既然是我爸讓你來接我出院，保護我安全離開，就是你的職責。”
“如果非要偽裝一下才能出去的話……那你就看著辦吧！”
說完，宋郁還擡了下手，一副“我讓你給我化妝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的恩賜姿態。
姜眠哪能看不穿少年的這點小心思？
她笑了下，故意道：“其實不變裝也可以，畢竟我化個妝也挺累的，而且你的先天條件和我不一樣……”
宋郁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擡起頭。
“什麽叫我的先天條件不一樣？”
姜眠微擡起下巴，略帶挑剔地打量他。
“你看你這個眉骨，這個鼻梁，還有輪廓……”
宋郁又炸毛了，“你敢詆毀小爺的盛世美顏？”
他哪裏不帥了？他開小號上網沖浪，每次看到粉絲出的神圖，都會被自己迷住，存起來慢慢欣賞呢。
宋郁對自己的臉有百分之一萬的自信！
姜眠忍著笑，點頭讚同，“對啊，就是因為我們宋郁太帥了。我想把你畫得普通一點都很難，更不要說畫醜了，你說是不是？”
宋郁張牙舞爪的氣勢收了回去，仔細一看，耳根還有些泛紅。
他傲嬌地扭頭一哼，“算你還有點眼光。”
過了一會兒，他又期期艾艾地轉過頭，“那你真不給我畫了？”
他演出化妝都是怎麽酷帥怎麽來，還從沒試過這種把自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
“也不是不行——”姜眠拖長調子，“就是需要多花些時間。”
宋郁不知不覺已經上鉤，立刻道：“沒問題，反正我們今天很閑嘛。”
嘿嘿，就讓那些狗仔在外面蹲著吧，累死他們！
姜眠唇角輕翹，又提醒他：“那先說好，不管我給你畫成什麽樣子，你都得接受，不許反悔。”
“沒問題，誰反悔誰小狗。”
宋郁話音剛落，姜眠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微笑。
她慢條斯理打開腳邊的條紋編織袋，從裏面拿出了一條襯衫式連衣裙裙和一頂齊劉海長假發。
姜眠抖了抖裙子，往宋郁身上比了下，笑瞇瞇道：“快，試試尺碼合不合身。”
宋郁怒瞪她，“姜、眠，你敢讓我穿女裝？！”
他都一米八二了，穿上裙子，那不成女裝大佬了？
姜眠表情誠懇：“我剛才就說了，你和我先天條件不一樣嘛。我可以扮老扮醜，可以模仿不同年齡人的體態，你能嗎？”
宋郁不服氣道：“那你就不能給我畫成一個，一個老頭嗎？”
一米八二的白發老頭，在醫院裏不也很常見嗎？
姜眠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就你這小身板，和老人家的身形差太多了。不信你看。”
她往後退了兩步，背對著宋郁在地上走了幾圈。
脖子前傾，肩膀稍稍向裏扣，背部微駝，身體中心向前向下移，擡起的腳步也變得虛浮無力。
不看她的臉，宋郁立刻就能將她的姿態，和公園裏那些遛鳥散步的老大爺對應上。
姜眠繞回他面前，又直起腰，換了個姿態，“你這回再看。”
她往外走了幾步，宋郁定睛觀察，恍然大悟，“這是四十歲中年發福的男人！”
他按捺不住跳下床，走到穿衣鏡前，學著姜眠的樣子調整自己的體態。
可是比起她的渾然天成毫無痕跡，宋郁怎麽學，都帶了幾分僵硬不自然。
他有些洩氣，卻更加好奇，“你怎麽連這些都懂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表演系畢業的呢。
姜眠答得滴水不漏，“因為我見的人多，善於觀察唄。”
宋郁眼珠轉了轉，最近公司有意培養他轉型，去幾個大制作劇組積累一下表演經驗。
戚哥還說要給他請表演老師呢，這不眼前就有現成的一個？
他暫且放下這個念頭，非要跟姜眠擡杠，“我學不會老頭走路，難道我就能學會女孩子了？”
“當然，你有舞蹈基礎，身體柔軟靈活，穿上女裝，看起來就是個子高一點的漂亮小姑娘嘛。”
姜眠循循善誘，“狗仔猜到你一定會做偽裝，肯定會優先篩選那些男性，誰能想到你會穿著裙子大大方方走出去呢？”
宋郁感覺自己快要被說服了，片刻後，他拿起裙子，猶猶豫豫地走向衛生間，“那，我就試試？”
姜眠一臉鼓勵。
等宋郁關上衛生間的門，她再也忍不住，捂嘴蹲下，笑得渾身發抖。
天啦，宋郁這個小孩也太好騙了。
以後幹脆叫他宋三歲好了。
幾分鐘後，門打開了一條縫，宋郁扭捏著走出來，一邊不停往下扯裙子，試圖遮住大腿。
好奇怪啊，原來這就是女生穿裙子的感覺嗎？總覺得下面涼颼颼的。
姜眠已經調整好表情，沖他豎起大拇指，“真的很好看！”
她把宋郁拉到鏡子前，一本正經道：“你看你現在骨架還沒完全長開，大腿到小腿的線條流暢又不粗壯，跟漫畫裏的美少女差不了多少。等再過兩年，你就是再想穿裙子，都沒有這麽好的效果了。”
宋郁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還真是兩條又直又長的大白腿……
他嘴硬，“我怎麽可能還會想穿女裝啊？”
姜眠笑而不語，讓他坐到椅子上，拿出超市買的化妝品，飛快在他臉上塗抹起來。
“張嘴。”
姜眠往宋郁嘴裏塞了兩團棉球，貼在臉頰兩側。
宋郁看向鏡子，他本來的臉型偏窄長淩厲，是很標致帥氣的男性特征。
但這兩團棉球的位置，恰好填補了凹陷的位置，兩頰一下子就嘭起來了，面部線條變得圓潤柔和，更像女孩子了。
宋郁原本還有些不情願，但看著姜眠變魔術一般在他臉上各種改造，反而多了一種英氣與柔美並存，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看鏡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露出自戀的傻笑。
“嘿，嘿嘿，小爺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老天爺追著餵飯吃……”
不行，再看一會兒，他都要忍不住愛上自己了。
宋郁還在對著鏡子發花癡，姜眠已經給他畫好全妝，戴上假發，調整了一下位置。
她趁宋郁不註意，拿起手機連拍了好幾張。
快門聲將他驚醒，宋郁大叫：“幹嘛拍我？”
“這麽完美的藝術品，不留個紀念豈不是太可惜了？”
姜眠慫恿他，“以後你未必還有這樣的體驗，多拍幾張，留著自己慢慢欣賞。”
宋郁照著鏡子，戴上齊劉海假發後，他覺得自己都可以挑戰一下富江了。
“你說得對。”
宋郁拿出自己手機，美滋滋開啟自拍模式。
反正這裏又沒外人，他就多拍幾張珍藏好了。
“小郁，姜女士，我來了——”
戚鳴泉推門進來的時候，宋郁正在鏡子前拎著裙子轉圈。
戚鳴泉：……蛤？
他楞住，然後後退了幾步擡頭看門牌，確認自己沒走錯病房。
不對啊，難道宋郁已經出院了？這是新收進來的病人？
戚鳴泉連連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我是來接這間病房上一個病人的……”
“哈哈哈哈哈！”
面前的美麗少女忽然爆發出豪放的笑聲，仔細一聽還有點耳熟？
戚鳴泉腦子都不會轉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開口。
“你，你是小郁？”
宋郁一手叉腰，沖他拋了個媚眼。
“怎麽樣戚哥，是不是被我迷死了？”
戚鳴泉有點腿軟，趕緊扶住門框。
老天爺，小郁這是撞壞腦袋了吧？
姜眠從洗手間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見到戚鳴泉一副天塌了的模樣，好笑道：“連你都認不出來，說明我的偽裝很成功啊。”
宋郁大大咧咧走過來，一把摟住戚鳴泉的脖子。
“來，我們一塊拍兩張！”
戚鳴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棄道：“你站遠點兒，萬一讓我老婆看見了，非把我打出家門不可。”
震驚過後，戚鳴泉終於有心思仔細欣賞，不得不承認宋郁的戲路又拓寬了。
這小子，幹脆以後自己和自己演情侶算了，還省得被人炒緋聞呢。
當他得知這張鬼斧神工的絕美容顏出自姜眠之手，用的還是超市裏隨便賣的開架彩妝後。
戚鳴泉：……羨慕兩個字已經說累了。
這哪裏是後媽，這是神仙啊！
“接下來該怎麽辦，咱們就這樣直接走出去？”
戚鳴泉興致勃勃，“那幾個狗仔就是把眼珠子摳出來，也絕對不會認出小郁的。”
“這個‘咱們’裏不包括你。”
姜眠無情拒絕，“你這張臉就是活招牌，誰跟你走在一起都有風險。”
戚鳴泉：……金牌經紀人難道是我的錯？
姜眠把車鑰匙丟給他，“你先下去，把車開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接應，等我和宋郁過去匯合。”
戚鳴泉擡手接住，掃了一眼，“謔，庫裏南，你開車這麽狂野嗎？”
想起昨天姜眠的“戰績”，好像又很正常。
姜眠點頭：“這個車好，抗撞。”
戚鳴泉擦汗，有錢人果然壕無人性。
“行，那我去了，到了給你發消息。”
宋郁還在哢哢狂拍，姜眠拍他肩膀，“差不多了，走吧。”
宋郁一楞，“你不變裝嗎？”
姜眠白他一眼，“你傻啊，狗仔的目標是你，你都女大十八變了，我走在你身邊當然最安全。”
宋郁反應過來，“那你剛才為什麽還要扮成大嬸進來？”
姜眠狡黠地眨眨眼。
不在他面前小露一手，宋郁怎麽會答應穿女裝呢？
“好了好了，有什麽話回家再說。你在醫院還沒住夠嗎？”
姜眠岔開話題，火速辦理好出院手續，然後趁著走廊上人不多的時候，拉起宋郁離開。
一路有驚無險地下了樓，來到大廳。
姜眠停下腳步，指著站在路邊閑聊的那幾個男人，“就是他們。”
她從包裏掏出兩副墨鏡，分給宋郁一個，叮囑他：“別緊張，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宋郁呼了口氣，嘴硬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出道，緊張什麽。”
他以前也有豐富的躲避狗仔的經驗，但大都是全副武裝捂得嚴嚴實實，身邊有保鏢開路，和狗仔比拼速度。
這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戲弄他們，他不覺得緊張，只覺得刺激，還有一種惡作劇即將得逞的痛快。
“OK，行動。”
姜眠架起墨鏡，一甩頭發，擡手挽上宋郁。
一對穿著裙子，長發飄飄的姐妹花，施施然走出醫院。
宋郁在姜眠剛挎上他胳膊的時候還有點僵硬，但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快撫平了他的情緒。
他鎮定下來，稍稍調整了下姿勢，跟姜眠就如同一對要好的小姐妹一般，手挽手向前走。
那幾個男人就站在臺階下方的花壇旁邊，一邊抽著煙，一邊看似漫無目的地四下張望著。
宋郁呼吸一滯，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幾下。
狗仔的眼力都很毒，是長年累月蹲守練出來的實戰經驗。
他和姜眠的偽裝真能騙過去嗎？
十米，八米，五米……
越來越近了。
宋郁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鼓噪的狂響，腳下的步伐開始遲疑。
“別怕，一切有我。”
手背忽然被人輕輕拍了兩下。
他側過頭看向姜眠。
姜眠把頭靠近他，絮絮低語。
“如果被發現了，就把他們都滅口。”
宋郁噗嗤一下笑出來，那股緊張的情緒奇異般消散了。
他恢覆了冷靜，從容地走下臺階。
就在即將和那幾個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一個小石子好巧不巧地滾到他腳下。
宋郁一個沒留神，踉蹌了下，身子就要往旁邊倒。
“小心！”
一個正擺弄相機的狗仔見“美女”摔倒，趕緊伸手扶了一把，露出熱情關心的笑容，“沒事吧？”
宋郁整個人僵住，幸好有墨鏡遮擋，否則他眼裏的震驚都要溢出來了。
身子如同觸電般彈起，他飛快避開狗仔扶他的手，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太激烈，顯得不太正常。
電光火石之間，大腦飛速運轉，宋郁定了定神，努力發出長到這麽大以來，最夾的聲音。
“……謝謝你。”
說完他自己差點被惡心死。
完蛋了，這麽做作，一定會被發現吧！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準備提起裙子一路狂奔逃命了？
剛冒出這個念頭，宋郁就感覺到姜眠不動聲色地扯了他一下。
緊接著她用無比溫柔自然的語氣說道：“說你多少次了，怎麽還是毛毛躁躁的。”
又對狗仔揚起唇角，“大哥，謝謝你哦。”
狗仔美得快找不著北了，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不客氣！”
他目送著“姐妹”二人下了臺階，穿過馬路，越走越遠，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這一天忙的，雖然沒蹲到宋郁，但能遇上兩個美女，也算養眼。
人都看不見了，狗仔還在摸著下巴回味。
那個高個子的小妹妹可真漂亮啊，聲音也好聽，不知道她有沒有興趣入行？
想了想又搖頭，不行，太高了當不了愛豆，做演員也找不到合適的男搭檔。
或者可以去當模特？
美中不足……就是腳大了點，看著得有四十二碼了吧？
*
“這裏這裏。”
馬路對面的一條小巷口，戚鳴泉做賊一樣沖著二人招手。
見四下無人，宋郁終於放開手腳，一個箭步躥上車。
“不行了不行了，剛才嚇得我後背都冒汗了！”
他一把摘下頭套，使勁用手給自己扇風。
戚鳴泉坐上副駕駛，問姜眠，“還順利嗎？”
姜眠先打開車內空調，然後笑道：“狗仔都被宋郁迷死了，能有什麽事？”
車子駛出小巷，很快開到了醫院旁的主路上，當著那幾個狗仔的面，光明正大地揚長而去。
宋郁趴在貼了防窺膜的車窗前嘎嘎笑。
你們就等到海枯石爛去吧！
一路開回山頂別墅。
“等一下。”
宋郁下車前又把假發套戴上了，還對著車內鏡擺弄了半天，問戚鳴泉，“你看我的妝花了嗎？”
戚鳴泉無語，“小祖宗，還沒玩過癮啊？”
宋郁嘿嘿一笑，下了車，目不斜視地走進大門。
庭院裏的傭人紛紛擡起頭，投來驚訝疑惑的目光。
這人是誰？怎麽進來的？
有人已經拿起對講機，“保安在不在，快來前院——”
話還沒說完，就見姜眠和戚鳴泉一前一後下了車，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無事發生。
宋郁一路暢通無阻，直到走進客廳，迎面撞上管家，他才停下來，沖老人家拋了個媚眼。
“請問，宋郁哥哥在家嗎？”
管家：！！！
小老頭心裏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匯聚成一個反應——
不好，小郁是不是在娛樂圈學壞了，偷偷跟人早戀，結果讓人家找上門來了？
他正要說點什麽穩住面前的美少女，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軟糯糯的嗓音。
“哥哥，你怎麽變成女孩子啦？”
般般從管家身後走出來，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宋郁：！
不是吧，他這麽完美的偽裝，連從小照顧他的管家爺爺都沒認出來。
這小丫頭是什麽火眼金睛嗎？
“哥哥穿裙子也好看，是般般見過最漂亮的大姐姐！”
般般歪著小腦袋，沖他笑得燦爛。
宋郁恍惚了，問她：“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般般努力擡起頭，視線移向他的頭頂。
因為哥哥腦袋上面的數字沒有變呀，這有什麽奇怪的？
般般這樣想著，突然一拍腦袋，轉身就跑。
很快，她手裏拿著一束五顏六色，歪七扭八的小花回來了。
“哥哥，這是我在花園裏摘的，祝，祝你平安出院，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般般高高舉起小花束，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宋郁楞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般般舉得很高，小手發酸，見他似乎沒有要收下的意思，笑容淡去，表情變得忐忑起來。
哥哥是嫌她摘的花花不好看嗎？
可這些都是她在花園裏精挑細選出來的，開得最漂亮的花了。
般般有點小委屈，嘴巴無意識地嘟起，眼裏亮晶晶的光也暗淡了。
舉起的雙手慢慢放下，她低下頭，蔫噠噠地想離開。
下一秒，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
宋郁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少年的手臂結實有力，足夠讓她穩穩坐在上面。
他小心地從她的小胖手裏接過那束花裏胡哨，毫無搭配，甚至還有點脫水的野生花束，沖般般一揚眉。
“謝了，我會把它好好收起來的。”
般般臉上綻開遲到的燦爛笑容，“好耶！般般最喜歡哥哥！”
“嗯哼，想不想玩極速光輪？沖啊——”
宋郁舉著般般在客廳裏繞著圈飛奔，般般興奮地張開雙手，發出嘰哩哇啦的怪叫。
啊啊啊哥哥帶她飛起來了！
姜眠和戚鳴泉站在邊上，好像看到一條哈士奇叼著幼崽在滿地撒歡兒。
她問他：“……宋郁以前也這麽瘋嗎？”
戚鳴泉卡殼了，絞盡腦汁解釋：“呃，可能是小郁今天比較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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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從前他總是嫌棄小孩吵鬧。
身旁突然響起一陣抽泣聲。
二人擡頭望去，只見管家抹著眼淚，一臉老懷欣慰地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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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拿出手機開始錄像。這麽溫馨的畫面，一定要拍下來給老先生和老太太看。
戚鳴泉嘎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等等，這個小孩是小郁的妹妹？誰生的？”
姜眠幽幽開口：“我生的，不像嗎？”
戚鳴泉瞪大眼睛，看看般般，又看看姜眠，默默豎起一個大拇指。
姜女士，不愧是你。
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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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逼婚頂多是大著肚子上門，姜女士直接一步到位，孩子都養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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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般指著他的臉偷笑，“哥哥變成花臉大妖怪了。”
宋郁使勁捏了下她的小鼻頭，把人放到地上，沖姜眠喊了一聲：“我去洗澡，人還給你了啊。”
姜眠擡手，般般立刻蹬蹬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腿，甜甜地說：“媽媽，般般好想你呀。”
姜眠故意嘖嘖，“小騙子，剛才不是還說最喜歡哥哥？”
般般豎起短短的小指頭噓了一聲，又一臉緊張地往樓上看了一眼，才小小聲道：“那是騙哥哥的，我還是最喜歡媽媽啦。”
姜眠笑得不行，抱起般般在臉上親了一大口，又嫌棄，“怎麽一身汗味兒。”
般般立刻如臨大敵，“啊啊啊，我要去洗澡！要打很多香香的泡泡！”
“好，咱們也洗澡去。”
姜眠舉起般般的小手，沖戚鳴泉揮了揮。
“說叔叔再見。”
般般咧嘴笑，“叔叔再見，叔叔以後要好好對我哥哥，不許欺負他哦。”
戚鳴泉被萌得一塌糊塗，等姜眠二人上了樓，才好笑地一拍腦袋。
小郁管他叫戚哥，小郁的妹妹管他叫叔叔，這都亂套了。
算了，還是各論各的吧。
手機突然響了，戚鳴泉接起聽了幾句，突然發出暢快的笑聲。
“太好了，我就知道陳導有眼光。你放心，宋郁一定好好表現，不會讓你失望的。”
掛斷電話，他激動地揮了下拳頭，“YES！”
趙明藝徹底出局，《千秋引》那個人人爭搶的男配，白月光小將軍薛麟，現在是宋郁的了。
*
般般坐在浴缸裏，身上沾滿草莓味的沐浴泡泡。
她對姜眠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媽媽，般般現在又香香啦，不信你聞聞？”
姜眠坐在小板凳上，手撐著下巴看她，眼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外面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孩子是很討厭啦，可是她的般般就不一樣。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這麽乖巧的小寶貝呢？
姜眠努力忍住想將她揉進懷裏狠狠rua禿的沖動。
把洗幹凈的香香軟軟小姑娘抱到床上，準備哄她睡午覺。
般般小手抓著被角，眼睛亮亮的。
“媽媽，哥哥收下我送的花了哦。”
“他還說會找個漂亮花瓶養起來。”
“哥哥今天還帶我飛飛！”
“媽媽，哥哥是不是喜歡我呀？”
姜眠認真點頭，“沒錯，哥哥最喜歡我們般般了。”
般般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我也第二喜歡哥哥！”
不能說最喜歡，否則媽媽會吃醋噠。
姜眠摸摸她的小臉，“還記得我們兩個的秘密嗎，關於哥哥頭上的數字……”
般般立刻捂住嘴巴，甕聲甕氣道：“記得，只能讓媽媽知道，不能告訴別人。”
姜眠想了想問她：“除了哥哥和那天的司機伯伯，你還能看到其他人嗎？”
般般點頭，“能看到，就是他們頭上的數字都好長好長，般般數不過來，而且看久了腦袋會痛……”
她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扁扁嘴巴，“般般會更努力的，媽媽不要生我的氣……”
“小傻瓜，我為什麽要生氣？”
姜眠趕緊抱住她哄了哄，“我們以後都不看別人了，不會讓你頭痛了。”
得到她的安慰，般般很快就睡著了。
姜眠望著她的睡顏沈思。
她之前以為般般擁有“預知危險”一類的超能力，才會在宋郁遇到危險時發出警告。
但剛才聽她的形容，每個人頭頂上長長的那串數字……難道是他們的壽命？
而這個數字是不斷流動變化的，一旦遇到致命危險，就會急劇下降流失。
這就相當於在般般的“大腦”裏，她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不停變化，需要實時處理的“數據”。
她才這麽大一丁點兒，不可能應付如此龐大海量的工作，很容易就會過載，出現頭痛，昏睡不醒的癥狀。
這麽一看，這個超能力對她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姜眠暗下決心，以後沒事還是輕易不要使用了，就讓般般做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孩吧。
她暫時還不困，拿出手機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點頭。
以後宋郁再敢不聽話，這就是拿捏他的籌碼√
姜眠又點開大眼仔，發現今天輪到趙明藝上熱搜了。
“小果愛吃瓜”的賬號已經解封，而他置頂的第一條就是向宋郁公開道歉，並且反手將趙明藝掛了出來。據他交代，一切都是趙明藝在背後指使的，他就是個收錢辦事，清清白白的無辜營銷號而已。
當然這話也沒人信，宋郁的粉絲揚眉吐氣，在他評論區狠狠罵了個爽。
而趙明藝那邊也是墻倒眾人推，娛樂圈資源僧多粥少，每個人都想把對手拉下去，這時候當然要趁機踩一腳。
一時間，關於趙明藝的各種古早黑料都被翻了出來，真真假假亂成了一鍋粥。
姜眠興致勃勃地吃瓜，不時發出驚嘆。
哇，他居然腳踏五條船？
咦，還在男導演房間裏待到後半夜？
謔，原來他現在這張臉已經是整過的，原生臉更加慘不忍睹……
姜眠目瞪口呆。
和平年代就是好啊，還是你們城裏人會玩。
*
晚上，姜眠癱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宋郁破天荒地沒回自己房間，在她斜對面坐了下來，假裝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姜眠：“有事？”
宋郁立馬反駁：“這也是我家，沒事就不能坐這兒嗎？”
姜眠懶得理他，叛逆期的小子大概又抽風了。
她繼續專心看電視。
宋郁在單人沙發上扭來扭去，懊惱地想拍自己腦袋。
好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就是不想一個人回房間待著。
從前宋宴知也不怎麽回家，家裏每到晚上都是冷冷清清的，空蕩蕩的客廳大得嚇人。
如今只是多了一個姜眠，這個家裏好像就變得有人氣了。
電視裏還在放著綜藝節目誇張的音效，宋郁卻不覺得吵鬧，甚至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寧和愜意。
姜眠看電視，他就玩手機，兩個人都沒說話，但看起來卻格外和諧。
管家又要抹淚了，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發給宋宴知。
後者過了一會兒才回：“半小時後到。”
這時宋郁手機突然響起，姜眠反應很快，拿起遙控器按下靜音。
宋郁卻猶豫了一下，看了姜眠一眼，才慢吞吞地接起。
“……宛宛姐，有事嗎？”
姜宛宛體貼的聲音傳出來，“小郁，你怎麽跟我越來越生分了。我還不是關心你嗎？對了，你這是已經出院了嗎？”
宋郁嗯了一聲，餘光瞥見姜眠饒有興味的神色，越發覺得尷尬。
可惜姜宛宛並沒接收到他的情緒，還在自顧自道：“那就好，家裏總歸是比醫院要舒服些。我明天就去家裏看你，給你□□吃的芒果西米露。”
宋郁趕緊打斷她，“不用麻煩了，家裏又不是沒廚師。”
姜宛宛一頓，表情有些委屈，“小郁，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就因為我沒能跟你爸爸結婚？可是我也不想這樣啊，誰讓我姐姐非說她才是姜家的女兒，說我欠了她……”
宋郁頭皮發麻，他開始後悔在姜眠面前接通這個電話了。
“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宋郁含糊道，“反正我爸也不是什麽好人，你值得更好的。”
姜宛宛咬著嘴唇，神色有些嬌羞，“你別這麽說，宋先生很厲害，我一直都……”
話還沒說完，宋郁身邊突然擠過來一張熟悉的，讓她嫉妒眼紅的漂亮臉蛋。
姜眠揮了揮手，一臉認真地問：“你是想做我老公的小三嗎？這事經過我同意了嗎？葉朗知道嗎？”
靈魂三連，當即把姜宛宛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我家，我和我兒子一起看電視，有什麽問題？”
姜眠剛把手臂搭上宋郁肩頭，就被他臉紅紅地推開，“誰，誰是你兒子啊。”
“餵，後媽也是媽啊。”姜眠故作不滿，“你這小屁孩，怎麽還過河拆橋呢。”
宋郁沒什麽力度地瞪了她一眼，仿佛默認了。
這一幕看得姜宛宛心驚肉跳，什麽時候姜眠和宋郁的關系這麽好了？
就連她都不曾在宋郁面前如此隨心所欲，一直小心翼翼地捧著他順著他，努力了好幾年，才勉強換來他的認可。
姜眠她居然敢搭宋郁肩膀，還光明正大管他叫兒子？
姜宛宛心慌意亂，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脫離了控制。
她飛快調整好情緒，恢覆體貼模樣，“看到你們相處得這麽融洽，我就放心了。姜眠姐，小郁是個特別好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對他，千萬別再做糊塗事了。”
姜眠隨意掃了一眼電視屏幕，不耐煩道：“你有話就快說，別耽誤我們看節目。”
姜宛宛握緊拳頭，掌心都要被指甲摳破了。
“是這樣的，這周六是爸爸生日，家裏打算辦一個小宴會，姜眠姐，你會回來給他過生日吧？爸爸就是說話難聽了點，其實他心裏一直很記掛你……”
以姜宛宛對姜眠的了解，每次她這樣有意無意炫耀自己和爸媽的關系，姜眠就會情緒失控，處處和她對著幹。
只要她拒絕出席姜父的生日宴會，就會又一次傷了他們的心。
時間一長，姜家的一切就會慢慢落到她手裏……
姜宛宛信心滿滿，在聽到姜眠說“我去”之後還在習慣性地拱火。
“你真的不回去看爸爸嗎？這可是他的五十歲生日，請了很多親戚朋友，他很看重……”
“我說了我會去，你耳朵有問題嗎？”
姜眠真誠地建議，“有病就趕緊去治，趁著年輕，一切還有機會。”
姜宛宛：……
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擠出一個有些扭曲的微笑，柔聲問：“小郁，你能來嗎？我親戚家裏的幾個弟弟妹妹都是你的粉絲，如果能見到你本人，他們一定高興極了。”
宋郁想了想，“如果那天沒別的安排，我就去。”
姜宋兩家交好，姜伯伯對他一直不錯。
當著姜眠的面，姜宛宛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結束通話。
放下手機，宋郁揉了揉臉，一轉頭就見姜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身上汗毛豎起，緊張地問：“你要幹什麽？”
不會是想跟他算賬吧？
宋郁下意識地搶先開口：“我和宛宛姐先認識的，從小她就特別照顧我，我那時又不知道她不是姜家的女兒……”
姜眠了然，“所以你就想讓她給你當後媽？原來你喜歡她那樣的？”
宋郁話語一滯，掩飾地摸了下鼻子。
“也，也不是……”
只是覺得，如果他非要有個後媽，就應該像宛宛姐一樣溫柔體貼，對他百般照顧，關心他的一切。
哪裏像眼前這個女人……對他一點也不溫柔，每天早上把他當狗一樣遛著跑……
宋郁頗為怨念地看了她一眼。
姜眠輕哼，突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樓梯走去。
“哎，你不看了？”
宋郁下意識地喊住她。
姜眠把著樓梯扶手，轉過頭不客氣的道。
“你想要的那個不叫後媽，叫育嬰師。”
宋郁反應過來，氣得跳腳，“你又說我幼稚？”
回應他的是姜眠隨口哼出的輕快小調，伴著她的身影上了樓梯，消失不見。
宋郁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重重一跺腳。
“切，我才不稀罕呢。”
氣鼓鼓地跑回房間，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門。
目睹了倆人鬧別扭全程的管家，長嘆一聲，搖頭離開。
終於結束了冗長會議，火速趕回家，準備加入天倫之樂的宋宴知，一進門看到漆黑一片，空蕩蕩的客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又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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