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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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接下來幾天, 姜眠早起晨跑，都沒看見宋郁人影。
她也沒太在意，小孩子嘛, 三分鐘熱度很正常。姜眠又恢覆了規律的鹹魚闊太生活，但因為現在家裏多了個孩子，她又花了兩天時間，帶般般去商場瘋狂血拼。
母女倆每天早出晚歸，管家不停接收送上門的各種商品, 簽字簽到手抽筋。
這天宋郁睡到中午才醒, 一下樓差點被客廳地上堆滿的大小盒子絆倒。
他在夾縫中艱難穿行, 不可思議地問管家：“這些都是她買的？”
管家正在一一核對清單，忙得頭也不擡, 只嗯了一聲。
宋郁擰起眉頭，小聲嘟囔，“真敗家, 就會亂花宋宴知的錢。”
管家聽到解釋了一句：“太太每一季的衣服和鞋包都有專人負責送上門，這些都是給般般的。”
“哦。”宋郁語氣更酸了，目光掃過空蕩蕩的一樓，問：“那她們什麽時候回來？”
管家笑著道：“太太今天帶般般去游樂園了, 聽說晚上有花車巡游，還有煙火表演，她們打算在游樂園裏的主題酒店住一晚，明天回來。”
宋郁握拳。
可惡，去游樂園居然都不叫他。
果然親生的跟收養的就是不一樣。壞後媽！
哼，不就是東郊那個游樂園嗎, 他從小到大年年都去，早就玩膩了, 才不稀罕呢。
宋郁越想越氣，回房間換了身衣服，拎起雙肩包出了門。
“我去公司，晚上不回來吃了。”
剛到公司，就在樓下被戚鳴泉抓了個正著。
“來得正好，我還想去你家接你呢。”
戚鳴泉風風火火拉他上了一輛商務車，還沒坐穩就急急出發。
宋郁沒反應過來，開玩笑道：“戚哥，你要綁架我啊？”
“瞎說。趙明藝不是塌了嗎，本來他是這期《星星旅行團》的神秘嘉賓，現在也神秘不起來了，我就把這個餅給你搶過來了。”
戚鳴泉很得意，“這個綜藝背靠大平臺，你這次屬於幫他們救場，也算結個善緣，對你將來轉型有好處。”
宋郁哦了一聲，放心躺下，讓化妝師在他臉上折騰起來。
不就是去錄個戶外綜藝嘛，問題不大。
他閉著眼懶洋洋道：“他們今天在哪兒錄啊？”
“東郊游樂園。”
宋郁猛地彈起來，化妝師手一抖，半瓶護膚水都灑到他衣服上，嚇得連連道歉。
他顧不上這些，目光炯炯地盯著戚鳴泉：“你再說一遍？去哪兒錄？”
戚鳴泉有些莫名，“就東郊那個游樂園啊，這兩年不是發展成網紅景點了嘛。不過你是寧城本地人，估計從小到大都玩膩了。”
他還以為宋郁不樂意，安撫他，“就是錄個節目，做做任務，很簡單的。”
宋郁哼笑，指節捏得咯吱作響。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戚鳴泉不由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看向出風口。
難道是空調開太大了？他怎麽感覺宋郁今天陰森森的……
*
游樂園裏人潮如織，熱鬧非凡。
“媽媽，我想把這個狐貍氣球送給哥哥，行嗎？”
般般坐在姜眠懷裏，左手系著小貓氣球，右手系著狐貍氣球，認真和她商量。
“可以，不過哥哥已經長大了，他不一定會喜歡這個哦。”
“可是動畫片裏說，每個人都喜歡收到禮物。”
般般眨著大眼睛，“哥哥不能和我們一起出來玩，已經很可憐了，我要讓這個狐貍氣球陪著他。”
姜眠笑了，點頭：“那你要保護好它，別被風吹走了。”
“嗯嗯！”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邊往游樂園更深處走去。
姜眠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上還拎著一個裝得滿滿登登的大號母嬰包，神態依舊十分輕松，步伐輕盈。
這份超絕臂力讓路過游客都忍不住多打量幾眼，小聲感慨現在的媽媽個個都是超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對母女的外形都十分養眼，媽媽又美又颯，小姑娘又甜又糯，五官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卻又有著迥異的氣質，顯得越發醒目出眾。
沒走一會兒，姜眠就被一個男人攔下，身後還帶了幾個扛攝像機的。
姜眠眉心輕輕蹙起，眼神帶上幾分壓迫的冷意，“你們想幹什麽？”
拜那些狗仔所賜，她現在對鏡頭一類的東西全無好感。
男人被她銳利警惕的眼神鎖定，明明站在大太陽底下，卻突然覺得後背一涼。
他連忙舉起胸前的工牌自證：“女士您好，我是綜藝《星星旅行團》的副導演。今天我們節目在這裏錄制，想隨機挑選幾個游客和我們的明星嘉賓一起互動。請問您有興趣帶著寶寶一起參加嗎？”
不等姜眠開口，他又急急補充，“我們是正經節目，真的！絕對不是人販子也不是壞人，不信的話您可以跟我們去游樂園管理中心找領導核實……”
姜眠只是站在那裏靜靜看著他，壓迫感已經鋪天蓋地。
副導演額頭直冒汗，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就算是一線影帝來錄節目，他也沒像這樣緊張過啊。
這位女士應該只是普通素人吧，真不是什麽隱退多年的巨星天後嗎？
不過她身上的氣質真的好絕，再加上她懷裏這個超萌小蘿莉，他敢說只要她們答應出鏡，分分鐘就能吸粉百萬，當上頭部網紅博主。
沒有人能拒絕一夜爆紅的誘惑，副導演很有信心，就在他準備繼續加碼勸說，比如多給她們幾個特寫鏡頭時——
“謝謝，不過我只想帶女兒好好玩一天，錄節目什麽的就不用了，你們找別人吧。”
姜眠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轉身就走。
“哎哎，女士，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副導演不死心，還想追上去，卻在姜眠一個淩厲眼風掃過來時，硬生生剎住腳步。
“別再跟著我。”她冷冷道，“否則我報警了。”
副導演石化當場，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被人扼住喉嚨。
“叔叔，不要再追了，我媽媽真的會打人哦。”
一道軟糯的嗓音響起，他擡頭望去，女人懷裏的小女孩在沖他揮手，笑得甜甜，“你們去找別人叭，我和媽媽要去玩咯！”
副導演捂心口萌倒。
啊，這麽可愛的小寶貝，不能讓《星星旅行團》的觀眾看到，他良心難安啊！
副導演原地emo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沖同事擺擺手，“再去找別人吧。”
一行人繼續，走了一會兒，副導演手裏的對講機傳出聲音。
“救場嘉賓宋郁到了，誰在東門附近，過去接應一下，別引起游客騷動。”
“我離得近，我去接。”副導演回了一句。
很快他順利和宋郁匯合，帶他走員工通道去後面休息室。
見宋郁頻頻望向遠處的游客活動區域，副導演還開了句玩笑：“別急，等節目開始錄制，你就可以去玩兒了。”
原來頂流愛豆，其實也是個愛逛游樂園的未成年小孩兒嘛。
副導演這樣想著，對他的態度也越發和煦。
宋郁張了張口，最後也沒反駁。
他才不是想玩呢，他就是想看……能不能找到般般！
姜眠是第一次來，他可不一樣，他是東郊游樂園的黑金年卡用戶，知道好多隱藏路線呢。
也不知道她們排到哪個項目了……
宋郁進入休息室前還在想這個問題。
*
姜眠帶著般般，把能玩的項目都玩了個遍。
般般剛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激動得眼睛發亮。
“媽媽，這裏真是全世界最快樂的地方！我要是能天天住在這裏，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這話引起了周圍幾個小孩的共鳴，紛紛喊著：“我也要天天來玩！”
孩子媽媽們相視一笑，又幸福又無奈。
“臭小子，天天來玩，你爸的錢包要保不住了。”
“下次考試有進步，媽媽就再帶你來玩。”
姜眠心情也很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末世娛樂極度匱乏，電視信號十天半月才能開通一次，播的大都是嚴肅新聞，動員口號。
基地裏的普通人也會想辦法給自己找樂子，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講故事，或是跟家裏的老人學習瀕臨失傳的珍貴樂器，載歌載舞。
那是夾縫求生，平凡枯燥的生活裏努力綻出的一點光。
姜眠的目光向四周望去。這裏和平安寧，天氣晴朗，所有人都可以肆無忌憚走在陽光下，大聲地笑，大聲地鬧。
和隨時會降臨的死亡與分別相比，就連他們的煩惱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原來快樂是這麽容易得到的東西。真好啊。
“媽媽，我想玩那個。”
般般指著對面，巨大的大擺錘高高拋起又落下，來回搖晃，尖叫聲震耳欲聾。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似乎那些溫和的項目已經無法滿足她。
姜眠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先是看到半空中的大擺錘，然後就看到了……下方排得長長長長的隊伍。
姜眠嘆了口氣，你們普通人的快樂是真快樂，但……人也是真多啊。
頭皮發麻。
姜眠抱起般般，認命地走到隊伍最末尾。
末世頭號特工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去排隊！
隊伍緩慢向前移動，氣溫也在緩緩升高。
般般頭上被姜眠扣了個防曬帽，還是熱得昏昏欲睡。
她捂著嘴巴偷偷打了個哈欠，結果還是被姜眠發現了。
“困了？”
般般不好意思地點頭，好熱好累哦，但又好想玩……
姜眠讓她整個靠進自己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困了就睡一會兒，排隊有我呢。”
“媽媽這樣一直抱著我，會不會累呀？”
小女孩心疼地摟住她的脖子，糾結了半天才說：“要不我們下次再來吧？”
這裏是很好玩，但要是把媽媽累壞了，般般就開心不起來了。
姜眠被她軟綿綿的關心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累，寶寶這麽輕，再吃胖一點也沒關系。”
小家夥還沒她訓練時背的槍袋沈呢。
再說來都來了，不玩個盡興怎麽過癮？
“真羨慕你啊，女兒貼心，還知道心疼媽媽。”
排在前面的年輕女人回頭和她閑聊，手裏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不停地動來動去，一刻也不消停。
姜眠很樂意聽到有人誇般般，哪怕她不習慣和陌生人說話，也破天荒地接了句：“沒錯，我女兒是很乖。”
年輕女人突然話鋒一轉，“可惜啊，女兒再貼心也沒用，早晚都是別人家的。還是得趁年輕生個兒子，就像我家耀祖這樣的，男孩兒嘛，就是聰明又活潑，呵呵……”
般般一把抱住姜眠脖子，眼神驚恐：“般般聽話，媽媽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姜眠連忙摸著她的腦袋安撫，又奇怪地看了年輕女人一眼。
“我的女兒，為什麽要給別人？”
年輕女人被問住，楞了一下才道：“難道她長大以後不結婚嗎？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啊。”
姜眠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般般才五歲，怎麽就扯到那麽遠的話題上了。
她語氣冷了幾分，態度變得疏離。
“我的女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說一定要結婚？”
“沒錯，般般不結婚，般般要永遠和爸爸媽媽哥哥在一起！”
般般摟著姜眠大聲宣告。
哥哥？
年輕女人輕嗤，隨即恍然大悟般，“原來你有兒子啊，切，那你不早說。”
她似乎沒了炫耀的興致，氣哼哼地轉過身去，不理她了。
姜眠對著她的背影偷偷罵了句神經。
般般得到姜眠的再三保證，不會把她送去別人家，終於可以放心睡覺了。
長長的隊伍好像沒有盡頭，一個小時過去，前面還有幾十個人。
年輕女人牽著的那個“耀祖”耐心耗盡，開始滿地哭鬧打滾，吵著要回家。
工作人員趕來詢問，女人沖他發洩不滿：“你們這個排隊設計的不合理！我們寶媽一個人帶孩子多辛苦啊，為什麽不能讓我們先玩？”
她指著前面幾對沒帶孩子的小情侶，“你們將來也會有孩子的，就不能讓讓我嗎？懂不懂尊老愛幼啊，孩子是未來的希望！”
小情侶中的男方忍不住反駁：“我們也是花錢買票進來的，憑什麽要讓你啊，再說那又不是我兒子……”
年輕女人嗷了一嗓子，“你敢占我便宜！我要報警，我要告你騷擾！”
男人氣得破口大罵：“你神經病啊！”
沖突升級，工作人員不停安撫，現場亂成一團。
人群開始混亂，這種情況最容易發生踩踏意外，姜眠趕緊護著般般往邊上躲了躲。
她嘆了口氣，看來今天玩不上了，要不還是先回酒店……
就在此時，般般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
姜眠心裏咯噔一下，難道？
般般驀地睜開眼，小臉上滿是驚恐，比剛才聽到自己要被送人時還害怕。
“媽媽，有危險！”
小家夥語無倫次，指著前方剛剛啟動的新一輪大擺錘大喊。
——她又看到了，大擺錘上的那些游客，頭頂出現了紅色倒計時！
姜眠的心徹底沈了下去，整個人反而平靜下來。
她冷靜地問：“還有多少時間？”
如果還是像宋郁車禍那次，只剩一分鐘。
那她就是超人附體，也救不了這麽多人。
只能抓緊時間疏散大擺錘下方排隊的游客，盡力避免更多傷亡。
就在姜眠四下張望，尋找工作人員的蹤跡時。
般般說：“還有四十分鐘。”
姜眠腳步一頓，“四十分鐘？”
這次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而且一輪大擺錘的時間大概在八分鐘左右，如果這些乘客是在游玩過程中出了意外，那也不應該是四十分鐘啊。
但時間充裕總歸是件好事。
姜眠定了定神，抱著般般站到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觀察情況。
撒潑的年輕女人已經被園區安保人員“請”走，隊伍重新恢覆了秩序。
已經啟動的大擺錘正在慢慢蓄力，向著最高點爬升。
離得這麽遠，姜眠還能聽到上面乘客肆無忌憚的尖叫和歡笑，渾然不知他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她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運動手表，打開計時功能。
“般般，再報一遍時間。”
她要校準。
般般依言照做，小臉憂心忡忡地望向半空，“媽媽，他們會沒事的吧？”
“我盡力。”姜眠摸摸她的腦袋，“你這次一下看到這麽多人，頭疼嗎？”
般般遲疑了下才搖頭，“不，不疼的。”
其實還是有點痛……但她可以堅持！
姜眠看出她在隱瞞，心裏又是一軟，這個小傻瓜。
到底是誰這麽狠心，讓一個這麽小的孩子肩負起這麽多人的生命？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前方看起來一切如常。
姜眠安靜地等待，一個優秀特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很快到了這一輪大擺錘即將結束的時刻。
按照程序設定，在最後一分鐘裏，游客會在高速旋轉中被猛拋向最高點又落下，重覆三遍之後，慢慢回落到地面，最後結束。
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最熱烈的氣氛中，大擺錘突然停在最高處，不動了。
游客還以為最後一輪要憋個大的，可是他們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大擺錘落下，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們被困在半空了！還是大頭朝下的姿勢！
尖叫聲再次響起，卻是恐懼的呼救。
下方工作人員發現情況不妙，連忙拿起對講機匯報。
“緊急故障，快派人來大擺錘區！”
姜眠看了一眼手表，倒計時還有28分鐘。
她明白了——這些游客被困在大擺錘上，最多還能支撐28分鐘。
如果工作人員能及時解決故障，他們就不會有事。
但……28分鐘真的來得及嗎？
姜眠不太放心，又往前走了一段，來到大擺錘設施正下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大型游樂器械的結構，很快就被她發現了一個隱患。
大擺錘在靜止狀態下，可以和兩邊的架梁形成一個穩定受力結構。
但現在它是斜停在半空中，上面還有幾十個游客的重量，如果長時間維持這個形態，在重力作用下就會結構失衡，有斷裂或倒塌的風險。
而且游客長時間保持頭朝下的姿勢，腦部極易充血，加上高空供氧不足，緊張情緒又會加劇心臟負擔……隨時都會有新的危險。
姜眠又看了一眼手表，三分鐘過去了，維修人員還沒趕到。
可以理解，畢竟游樂園太大了，而且現在到處都擠滿了游客，工作人員又不會飛天遁地，瞬間移動。
但是時間真的越來越緊了啊。
她暗暗著急，看手表的頻率不自覺地增加，看起來比守在大擺錘下方的工作人員緊張多了。
終於，倒計時22分15秒，維修人員滿頭大汗地狂奔過來，沖進操作間，雙手劈裏啪啦狂按，試圖重啟程序，讓大擺錘自己落下來。
“奇怪，怎麽沒反應？”
試了好幾次都不靈，維修人員跑出來，用望遠鏡向上看，忽然面色一變，低聲道：“你看，那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
他指的那處離地面大約二十幾米，是連接兩根鋼柱的關節點，本來應該能180度自由活動，現在卻卡在70度左右的位置，無法再向前移動。
工作人員問：“那現在怎麽辦？是不是只要不卡了，游客就能落地？”
維修人員點頭，“得趕緊給上面打電話，讓他們找臺吊車……”
二十多米，七八層樓的高度，園區沒有這麽高的梯子，再說他也爬不上去啊。
姜眠藏在門後，聽見二人對話，臉色越發沈凝。
二十分鐘，根本不夠層層向上匯報，再聯系吊車趕過來的時間。
這下真的來不及了。
她快步上前，攔住維修人員，一臉正色：“讓我試試，我可以爬上去，把卡住關節點的異物拿出來。”
維修人員嚇了一跳，這個年輕女人明顯是來玩的游客，怎麽能讓她冒險？
他想也不想地拒絕，“女士，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請您稍作等候，我們一定會盡快解救被困游客……”
“來不及了！”
姜眠忽然加重語氣，身上散發出強勢的氣息。
她擡手指向掛在半空，頭朝下的游客們，“你看他們的臉色，已經有人出現明顯不適癥狀。萬一在等吊車過來的這段時間，有人休克暈厥，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維修人員被她震住，和同事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滿是糾結和為難。
他們當然清楚情況的嚴重性，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另一位游客冒著巨大風險爬上去救人啊。
這太危險了，他們可不敢擅自做主。
姜眠看出他們的糾結，又補了一句：“我有豐富的攀爬經驗，給我一根安全繩，我一定能順利上去。”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又催促：“你們快點決定，否則真的來不及了。”
“女士，我能問一下您的職業嗎？”
身後趕來一個穿著西裝襯衫，明顯是領導層的中年女人，看起來精明又幹練。
她自我介紹：“我是這裏的主管，我姓何。”
又問姜眠，“您是攀巖運動員，還是消防員，或者軍人？”
姜眠含糊著點頭，“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樣，具體情況我不方便透露，總之我有信心，一定不會失手。”
何主管眸光微閃，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神色變幻，最終破釜沈舟一般用力點頭。
“好，我相信你。小王小李，快去拿安全繩。”
姜眠低頭看表，這一磨蹭又耽誤了五分鐘。
她擡頭望向高空，目測大約二十八米的距離。
只要找準合適的落腳點，她有信心在三分鐘內解決戰鬥。
一定來得及。
*
大擺錘區已經亂成一鍋粥。
隔了大半個園區，正在主題酒店裏錄制的《星星旅行團》還在按部就班地推流程。
總導演徐銘坐在監視器後，看著少年活力滿滿，積極比賽的狀態，滿意地點頭。
“宋郁不錯。”
他對身邊助手說：“下一季有機會可以簽個常駐嘉賓。”
以前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說宋郁這小孩後臺很硬，年紀輕輕就皇族出道，脾氣大、不好惹之類的。
根本就是瞎說嘛。
徐銘示意攝像，多給宋郁拍幾個近景、特寫，方便後期剪輯。
漂亮的孩子就要多出鏡，收視率才能噌噌漲。
很快，宋郁這一組搶先拿到了下一輪的任務卡。
他打開信封一看，眉頭皺起。
這不是個體力節目嗎，怎麽還有問答環節？
還有這個題目……每個字他都認識，連起來就讀不懂了。
這是天書嗎？
他只好問同組的女嘉賓，“南姐，這題你會嗎？”
小花夏南果斷搖頭，“我學渣，別問我，再問上吊。”
宋郁：……
他沖對面的導演揮手，“可以場外求助嗎？”
徐銘舉起擴音器：“可以，但你們只有一次求助機會。來人，上小黑箱。”
工作人員端著一個箱子過來，示意二人抽簽。
徐銘：“這裏面有許多不同選擇，比如隨機抽取路人答題，把題目轉給其他組嘉賓，或者接受懲罰後直通下一關……就看你們的手氣了。”
夏南率先放棄，“我手黑，抽卡永遠大保底，還是你來吧。”
宋郁也不推辭，自信滿滿地把手伸進箱子裏，一邊說：“我這人運氣一向很好……”
他摸出一張紙條。
——隨機抽取手機通訊錄中的一位親友，連線答題。
宋郁：？
夏南：“你這也叫，運氣很好？”
笑死，他們這些藝人的朋友，難道還會有什麽聰明人嗎？
宋郁臉黑了，難以置信地喃喃。
“不可能啊，我平時真的很歐。”
臺下以徐銘為首的節目組成員都要笑抽了。
誰能想到宋郁手氣這麽差，一下子就抽中成功率最低，最麻煩的這條通關方式啊。
難道這小子還有點綜藝之神的氣運在身上？屬實是節目效果拉滿了。
徐銘笑夠了，清清嗓子問：“怎麽樣，你們願意接受這個方式嗎？如果不接受，那你們組這一輪的成績作廢，就要墊底了。”
宋郁的好勝心一下子被激起，“不行！不能作廢！”
夏南卻目露糾結，小聲提醒他：“你手機通訊錄沒問題嗎？萬一有什麽不方便看的……”
反正她不太想給節目組看手機。
宋郁一楞，隨即無所謂地搖搖頭，“沒事兒，我不介意。”
又自我安慰，“說不定能連線到我高中老師呢？這種題目他們肯定會。”
夏南松了口氣，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謝了弟弟。”
宋郁把手機交給工作人員，很快背後的大屏幕上投出通訊錄界面。
徐銘安慰他：“放心，後期我們都會打碼處理。”
宋郁大大方方點頭，讓徐銘對他的好感度又漲了一截。
很快，屏幕上的號碼開始滾動。
宋郁捂著心口默默祈禱。
數學老師語文老師物理老師英語老師……隨便來哪個老師都行啊啊啊！
“停！”
大喊一聲，屏幕定住，跳出一串號碼。
宋郁看清號碼上方的備註，瞳孔瞬間一緊。
糟糕，怎麽忘了通訊錄裏還有她！
這邊，徐銘已經念了出來。
“討、厭、鬼？”
他好奇地問宋郁：“討厭鬼是誰，你朋友嗎？”
宋郁一臉生無可戀。
他能申請再來一次嗎？
*
大擺錘區。
在姜眠的奪命連環催促之下，工作人員總算找來一套日常檢修時用的安全繩。
何主管看見眉頭一皺，“不行，這個安全繩不夠長啊。”
而且安全繩要連接在高處固定點才叫安全繩，否則還有什麽意義？
“時間來不及了，湊合用吧。”
姜眠熟練地把安全繩系在腰間。
區區三十米，她以前也不是沒有徒手爬過。
只不過怕嚇著這些普通人，才讓他們找條安全繩意思一下。
何主管對她挺身而出的勇氣和堅定佩服不已，但依舊放不下心，攔住姜眠，“要不你再等等，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氣墊了，好歹有個緩沖……”
還剩不到十分鐘。
姜眠搖頭，“不沖突，我往上爬的時候，你們在下面放氣墊就行。”
“媽媽……”
她目光下移，對上般般關心的視線。
小家夥臉蛋皺成一團，眉頭緊緊，擔心極了。
姜眠飛快摸了她一把，對何主管道：“我就一個要求——照顧好我女兒。”
何主管鄭重點頭，“我一定寸步不離守著她。”
兩個不同年紀，不同氣質的女性，在這一刻的目光交匯裏，奇異地湧出一種並肩作戰的堅定。
姜眠不再猶豫，轉身大步向前跑去。
身後隱約傳來般般用力的呼喊，“媽媽加油！”
姜眠擡手按了下胸口，暖暖的。
隨即，她的目光變得冰冷而犀利，動作迅猛，一往無前。
她一定不會讓般般失望的！
*
大擺錘區發生意外，工作人員將游客疏散到遠處安全區域，又勸他們去排別的項目，不要影響原本的游玩計劃。
但人類的本質就是愛吃瓜，除了少數人依言離去，大部分游客還盤桓在附近，時刻關註著空中被困的倒黴蛋們，還要拍照錄像，第一時間分享給親朋好友。
有人打開音符短視頻，驚訝出聲：“上同城熱搜了！”
“是嗎？我也看看。”
就在大家拿出手機紛紛查看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兄弟們能聽見我說話嗎？哎我去，我今天帶對象來游樂園玩兒，沒想到遇上大擺錘事故，一錘子人都卡天上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正舉著自拍桿現場直播。
他身邊站著一個長發大眼的漂亮女孩，也在對鏡頭打招呼，“嗨，我是容容。”
有游客認出他們，是音符上兩個很有名的情侶博主，大海和容容。
做自媒體的都不會放過這個送上門的熱點。大海也是老網紅了，直播經驗豐富，眼看被熱搜話題引進直播間的網友越來越多，開始煞有介事地介紹本次事故的情況。
“新朋友們點個關註不迷路，我和容容就在這裏全程直播，讓我們一起祈禱，大擺錘上的游客能安全落地啊。”
直播間彈幕刷得飛起，熱度節節攀升。
容容跑去和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套話，過了一會兒回來說：“游樂園的負責主管已經過來了，就在那邊大擺錘下的操作間附近。我聽工作人員的意思，好像是設備某個地方卡住了，所以不能重啟程序，現在要等外面的吊車進來，再派人爬上去搶修……”
【還要等多久啊？我看掛在天上那幾個哥們兒臉都憋紅了】
【剛才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上面飛下來了，是誰手機掉了？】
【根據我玩過山車的經驗，掉下來的不一定是手機，也有可能是嘔吐物……】
【我靠，別說了，有畫面了！】
【大海站遠點啊，我怕他們吐你身上】
【吐大海身上不要緊，要是吐屏幕上，不就相當於吐我臉上了嗎？】
大家都覺得等吊車過來還要很久，便放心大膽地在直播間裏胡吹灌水。
大海看著彈幕刷屏，偶爾跟著閑聊幾句，目光四下張望。
就在此時，大擺錘下方的支架附近，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我靠，怎麽是個女的來搶修啊？”
大海驚訝地脫口而出，同時迅速將手機鏡頭移過去。
直播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頭戴黃色安全帽，身穿反光背心，腰間綁著一根長繩。
【！！！還真是個小姐姐，牛】
【小姐姐身材好好，這腿得有一米八了吧】
【我滴媽還有意外收獲！】
女人已經走到支架下方，擡頭向上看去，似乎在觀察什麽。
大海眼睛瞪得更大，看著她擡起手的動作，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她她，不會是要自己爬上去吧！”
不可能，這一定不可能。大海在心裏否定這個猜想。
那大擺錘卡在天上，少說也有幾十米高。
她一個女人，沒有吊車輔助，難道還想徒手爬上去？
瘋了吧！她又不是蜘蛛俠！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現實就已經狠狠打了他的臉。
女人輕輕躍起，一把抓住橫欄，腳踩鋼架，爬了上去。
【我靠，她真的爬上去了！！！】
【啊啊啊啊媽媽我恐高癥要犯了！救命啊啊啊！】
【臥槽臥槽臥槽，這特麽純純極限運動，無防護徒手高空攀爬啊！！！】
【5555大海哥你快下播吧，我害怕一會兒要出事啊啊啊】
【別嗶嗶了，沒看人家都爬上去十幾米了嗎？】
【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麽，我眼花了嗎？】
【剛搜了下，女子攀巖世界紀錄是6秒24，15米高，但人家那是室內攀巖墻，還有防護，跟這小姐姐沒法比啊！】
【麻了，家人問我為何跪著看視頻！】
姜眠並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直播，她只是心無旁騖地尋找著下一個落腳點，不斷向上攀爬。
越往高處爬，阻力越大，風也越大，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伏在幾十米高的鋼架結構上，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螞蟻，離地面越來越遠，還在妄想著天空。
姜眠一擡手，手表屏幕亮起，顯示倒計時還有7分鐘。
很好，仍舊在她掌控之內。
屏幕左上角的心率監測也一直保持在穩定區間，沒有發出過速警告。
這一刻，無論下面有多少驚呼和喧嘩都與她無關，她的眼神始終鎖定前方目標，一往無前。
她又往上爬了十米，現在已經能看到被卡住的關節點了。
姜眠深吸一口氣，雙腿發力，使勁向上一提，穩穩坐在了兩段鋼管搭成的L型支架上。
旁邊不遠處就是關節點，她彎下腰一伸手就能夠到。
伸手去撥弄了幾下，摸到一塊卡住的類似金屬的硬物。
有一半嵌在咬合齒輪裏，阻擋了大擺錘正常運行。
姜眠試著拔了一下，還挺緊，一只手拿不出來。
她想了想，把身子壓低，雙腿交纏，像一條蛇緊緊纏住鋼管，然後同時松開了兩只手。
這一刻她真要感謝自己，哪怕穿進來養老，也沒放松了每天的訓練。
否則核心力量絕對不足以支撐她做出如此高難度的動作。
稍有松懈，便是粉身碎骨。
“啊啊啊！”
容容尖叫著撲進大海懷裏，“我不敢看了……”
大海此刻也是心臟狂跳，緊張得仿佛上面那個人是自己，握著自拍桿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加油加油，一定要平安啊！”他無意識地喊出了聲。
直播間畫面也被密密麻麻的“加油”“平安”刷屏，大家都不敢開玩笑了，生怕自己一個烏鴉嘴說錯話，影響小姐姐的安全。
半空中。
姜眠已經雙手抓住那塊金屬硬物，正在試探著往外拔的時候。
大腿上忽然傳來一陣震動。
她嚇了一跳，身子一晃險些打滑，連忙松手緊緊抱住鋼管。
震動還在持續，她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她揣在褲袋裏的手機。
姜眠無語，她在這裏一共才認識幾個人啊，怎麽偏偏這時候給她打電話？
但如果不接電話，這樣一直震，她也沒法繼續。
姜眠嘆了口氣，坐直身子，把手機掏出來。
看到屏幕上大大的“宋郁”二字，姜眠抿了下唇，接起。
“餵？”
——倒計時還有四分十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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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 姜眠早起晨跑，都沒看見宋郁人影。
她也沒太在意，小孩子嘛, 三分鐘熱度很正常。姜眠又恢覆了規律的鹹魚闊太生活，但因為現在家裏多了個孩子，她又花了兩天時間，帶般般去商場瘋狂血拼。
母女倆每天早出晚歸，管家不停接收送上門的各種商品, 簽字簽到手抽筋。
這天宋郁睡到中午才醒, 一下樓差點被客廳地上堆滿的大小盒子絆倒。
他在夾縫中艱難穿行, 不可思議地問管家：“這些都是她買的？”
管家正在一一核對清單，忙得頭也不擡, 只嗯了一聲。
宋郁擰起眉頭，小聲嘟囔，“真敗家, 就會亂花宋宴知的錢。”
管家聽到解釋了一句：“太太每一季的衣服和鞋包都有專人負責送上門，這些都是給般般的。”
“哦。”宋郁語氣更酸了，目光掃過空蕩蕩的一樓，問：“那她們什麽時候回來？”
管家笑著道：“太太今天帶般般去游樂園了, 聽說晚上有花車巡游，還有煙火表演，她們打算在游樂園裏的主題酒店住一晚，明天回來。”
宋郁握拳。
可惡，去游樂園居然都不叫他。
果然親生的跟收養的就是不一樣。壞後媽！
哼，不就是東郊那個游樂園嗎, 他從小到大年年都去，早就玩膩了, 才不稀罕呢。
宋郁越想越氣，回房間換了身衣服，拎起雙肩包出了門。
“我去公司，晚上不回來吃了。”
剛到公司，就在樓下被戚鳴泉抓了個正著。
“來得正好，我還想去你家接你呢。”
戚鳴泉風風火火拉他上了一輛商務車，還沒坐穩就急急出發。
宋郁沒反應過來，開玩笑道：“戚哥，你要綁架我啊？”
“瞎說。趙明藝不是塌了嗎，本來他是這期《星星旅行團》的神秘嘉賓，現在也神秘不起來了，我就把這個餅給你搶過來了。”
戚鳴泉很得意，“這個綜藝背靠大平臺，你這次屬於幫他們救場，也算結個善緣，對你將來轉型有好處。”
宋郁哦了一聲，放心躺下，讓化妝師在他臉上折騰起來。
不就是去錄個戶外綜藝嘛，問題不大。
他閉著眼懶洋洋道：“他們今天在哪兒錄啊？”
“東郊游樂園。”
宋郁猛地彈起來，化妝師手一抖，半瓶護膚水都灑到他衣服上，嚇得連連道歉。
他顧不上這些，目光炯炯地盯著戚鳴泉：“你再說一遍？去哪兒錄？”
戚鳴泉有些莫名，“就東郊那個游樂園啊，這兩年不是發展成網紅景點了嘛。不過你是寧城本地人，估計從小到大都玩膩了。”
他還以為宋郁不樂意，安撫他，“就是錄個節目，做做任務，很簡單的。”
宋郁哼笑，指節捏得咯吱作響。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戚鳴泉不由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看向出風口。
難道是空調開太大了？他怎麽感覺宋郁今天陰森森的……
*
游樂園裏人潮如織，熱鬧非凡。
“媽媽，我想把這個狐貍氣球送給哥哥，行嗎？”
般般坐在姜眠懷裏，左手系著小貓氣球，右手系著狐貍氣球，認真和她商量。
“可以，不過哥哥已經長大了，他不一定會喜歡這個哦。”
“可是動畫片裏說，每個人都喜歡收到禮物。”
般般眨著大眼睛，“哥哥不能和我們一起出來玩，已經很可憐了，我要讓這個狐貍氣球陪著他。”
姜眠笑了，點頭：“那你要保護好它，別被風吹走了。”
“嗯嗯！”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邊往游樂園更深處走去。
姜眠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上還拎著一個裝得滿滿登登的大號母嬰包，神態依舊十分輕松，步伐輕盈。
這份超絕臂力讓路過游客都忍不住多打量幾眼，小聲感慨現在的媽媽個個都是超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對母女的外形都十分養眼，媽媽又美又颯，小姑娘又甜又糯，五官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卻又有著迥異的氣質，顯得越發醒目出眾。
沒走一會兒，姜眠就被一個男人攔下，身後還帶了幾個扛攝像機的。
姜眠眉心輕輕蹙起，眼神帶上幾分壓迫的冷意，“你們想幹什麽？”
拜那些狗仔所賜，她現在對鏡頭一類的東西全無好感。
男人被她銳利警惕的眼神鎖定，明明站在大太陽底下，卻突然覺得後背一涼。
他連忙舉起胸前的工牌自證：“女士您好，我是綜藝《星星旅行團》的副導演。今天我們節目在這裏錄制，想隨機挑選幾個游客和我們的明星嘉賓一起互動。請問您有興趣帶著寶寶一起參加嗎？”
不等姜眠開口，他又急急補充，“我們是正經節目，真的！絕對不是人販子也不是壞人，不信的話您可以跟我們去游樂園管理中心找領導核實……”
姜眠只是站在那裏靜靜看著他，壓迫感已經鋪天蓋地。
副導演額頭直冒汗，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就算是一線影帝來錄節目，他也沒像這樣緊張過啊。
這位女士應該只是普通素人吧，真不是什麽隱退多年的巨星天後嗎？
不過她身上的氣質真的好絕，再加上她懷裏這個超萌小蘿莉，他敢說只要她們答應出鏡，分分鐘就能吸粉百萬，當上頭部網紅博主。
沒有人能拒絕一夜爆紅的誘惑，副導演很有信心，就在他準備繼續加碼勸說，比如多給她們幾個特寫鏡頭時——
“謝謝，不過我只想帶女兒好好玩一天，錄節目什麽的就不用了，你們找別人吧。”
姜眠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轉身就走。
“哎哎，女士，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副導演不死心，還想追上去，卻在姜眠一個淩厲眼風掃過來時，硬生生剎住腳步。
“別再跟著我。”她冷冷道，“否則我報警了。”
副導演石化當場，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被人扼住喉嚨。
“叔叔，不要再追了，我媽媽真的會打人哦。”
一道軟糯的嗓音響起，他擡頭望去，女人懷裏的小女孩在沖他揮手，笑得甜甜，“你們去找別人叭，我和媽媽要去玩咯！”
副導演捂心口萌倒。
啊，這麽可愛的小寶貝，不能讓《星星旅行團》的觀眾看到，他良心難安啊！
副導演原地emo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沖同事擺擺手，“再去找別人吧。”
一行人繼續，走了一會兒，副導演手裏的對講機傳出聲音。
“救場嘉賓宋郁到了，誰在東門附近，過去接應一下，別引起游客騷動。”
“我離得近，我去接。”副導演回了一句。
很快他順利和宋郁匯合，帶他走員工通道去後面休息室。
見宋郁頻頻望向遠處的游客活動區域，副導演還開了句玩笑：“別急，等節目開始錄制，你就可以去玩兒了。”
原來頂流愛豆，其實也是個愛逛游樂園的未成年小孩兒嘛。
副導演這樣想著，對他的態度也越發和煦。
宋郁張了張口，最後也沒反駁。
他才不是想玩呢，他就是想看……能不能找到般般！
姜眠是第一次來，他可不一樣，他是東郊游樂園的黑金年卡用戶，知道好多隱藏路線呢。
也不知道她們排到哪個項目了……
宋郁進入休息室前還在想這個問題。
*
姜眠帶著般般，把能玩的項目都玩了個遍。
般般剛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激動得眼睛發亮。
“媽媽，這裏真是全世界最快樂的地方！我要是能天天住在這裏，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這話引起了周圍幾個小孩的共鳴，紛紛喊著：“我也要天天來玩！”
孩子媽媽們相視一笑，又幸福又無奈。
“臭小子，天天來玩，你爸的錢包要保不住了。”
“下次考試有進步，媽媽就再帶你來玩。”
姜眠心情也很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末世娛樂極度匱乏，電視信號十天半月才能開通一次，播的大都是嚴肅新聞，動員口號。
基地裏的普通人也會想辦法給自己找樂子，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講故事，或是跟家裏的老人學習瀕臨失傳的珍貴樂器，載歌載舞。
那是夾縫求生，平凡枯燥的生活裏努力綻出的一點光。
姜眠的目光向四周望去。這裏和平安寧，天氣晴朗，所有人都可以肆無忌憚走在陽光下，大聲地笑，大聲地鬧。
和隨時會降臨的死亡與分別相比，就連他們的煩惱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原來快樂是這麽容易得到的東西。真好啊。
“媽媽，我想玩那個。”
般般指著對面，巨大的大擺錘高高拋起又落下，來回搖晃，尖叫聲震耳欲聾。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似乎那些溫和的項目已經無法滿足她。
姜眠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先是看到半空中的大擺錘，然後就看到了……下方排得長長長長的隊伍。
姜眠嘆了口氣，你們普通人的快樂是真快樂，但……人也是真多啊。
頭皮發麻。
姜眠抱起般般，認命地走到隊伍最末尾。
末世頭號特工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去排隊！
隊伍緩慢向前移動，氣溫也在緩緩升高。
般般頭上被姜眠扣了個防曬帽，還是熱得昏昏欲睡。
她捂著嘴巴偷偷打了個哈欠，結果還是被姜眠發現了。
“困了？”
般般不好意思地點頭，好熱好累哦，但又好想玩……
姜眠讓她整個靠進自己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困了就睡一會兒，排隊有我呢。”
“媽媽這樣一直抱著我，會不會累呀？”
小女孩心疼地摟住她的脖子，糾結了半天才說：“要不我們下次再來吧？”
這裏是很好玩，但要是把媽媽累壞了，般般就開心不起來了。
姜眠被她軟綿綿的關心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累，寶寶這麽輕，再吃胖一點也沒關系。”
小家夥還沒她訓練時背的槍袋沈呢。
再說來都來了，不玩個盡興怎麽過癮？
“真羨慕你啊，女兒貼心，還知道心疼媽媽。”
排在前面的年輕女人回頭和她閑聊，手裏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不停地動來動去，一刻也不消停。
姜眠很樂意聽到有人誇般般，哪怕她不習慣和陌生人說話，也破天荒地接了句：“沒錯，我女兒是很乖。”
年輕女人突然話鋒一轉，“可惜啊，女兒再貼心也沒用，早晚都是別人家的。還是得趁年輕生個兒子，就像我家耀祖這樣的，男孩兒嘛，就是聰明又活潑，呵呵……”
般般一把抱住姜眠脖子，眼神驚恐：“般般聽話，媽媽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姜眠連忙摸著她的腦袋安撫，又奇怪地看了年輕女人一眼。
“我的女兒，為什麽要給別人？”
年輕女人被問住，楞了一下才道：“難道她長大以後不結婚嗎？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啊。”
姜眠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般般才五歲，怎麽就扯到那麽遠的話題上了。
她語氣冷了幾分，態度變得疏離。
“我的女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說一定要結婚？”
“沒錯，般般不結婚，般般要永遠和爸爸媽媽哥哥在一起！”
般般摟著姜眠大聲宣告。
哥哥？
年輕女人輕嗤，隨即恍然大悟般，“原來你有兒子啊，切，那你不早說。”
她似乎沒了炫耀的興致，氣哼哼地轉過身去，不理她了。
姜眠對著她的背影偷偷罵了句神經。
般般得到姜眠的再三保證，不會把她送去別人家，終於可以放心睡覺了。
長長的隊伍好像沒有盡頭，一個小時過去，前面還有幾十個人。
年輕女人牽著的那個“耀祖”耐心耗盡，開始滿地哭鬧打滾，吵著要回家。
工作人員趕來詢問，女人沖他發洩不滿：“你們這個排隊設計的不合理！我們寶媽一個人帶孩子多辛苦啊，為什麽不能讓我們先玩？”
她指著前面幾對沒帶孩子的小情侶，“你們將來也會有孩子的，就不能讓讓我嗎？懂不懂尊老愛幼啊，孩子是未來的希望！”
小情侶中的男方忍不住反駁：“我們也是花錢買票進來的，憑什麽要讓你啊，再說那又不是我兒子……”
年輕女人嗷了一嗓子，“你敢占我便宜！我要報警，我要告你騷擾！”
男人氣得破口大罵：“你神經病啊！”
沖突升級，工作人員不停安撫，現場亂成一團。
人群開始混亂，這種情況最容易發生踩踏意外，姜眠趕緊護著般般往邊上躲了躲。
她嘆了口氣，看來今天玩不上了，要不還是先回酒店……
就在此時，般般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
姜眠心裏咯噔一下，難道？
般般驀地睜開眼，小臉上滿是驚恐，比剛才聽到自己要被送人時還害怕。
“媽媽，有危險！”
小家夥語無倫次，指著前方剛剛啟動的新一輪大擺錘大喊。
——她又看到了，大擺錘上的那些游客，頭頂出現了紅色倒計時！
姜眠的心徹底沈了下去，整個人反而平靜下來。
她冷靜地問：“還有多少時間？”
如果還是像宋郁車禍那次，只剩一分鐘。
那她就是超人附體，也救不了這麽多人。
只能抓緊時間疏散大擺錘下方排隊的游客，盡力避免更多傷亡。
就在姜眠四下張望，尋找工作人員的蹤跡時。
般般說：“還有四十分鐘。”
姜眠腳步一頓，“四十分鐘？”
這次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而且一輪大擺錘的時間大概在八分鐘左右，如果這些乘客是在游玩過程中出了意外，那也不應該是四十分鐘啊。
但時間充裕總歸是件好事。
姜眠定了定神，抱著般般站到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觀察情況。
撒潑的年輕女人已經被園區安保人員“請”走，隊伍重新恢覆了秩序。
已經啟動的大擺錘正在慢慢蓄力，向著最高點爬升。
離得這麽遠，姜眠還能聽到上面乘客肆無忌憚的尖叫和歡笑，渾然不知他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她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運動手表，打開計時功能。
“般般，再報一遍時間。”
她要校準。
般般依言照做，小臉憂心忡忡地望向半空，“媽媽，他們會沒事的吧？”
“我盡力。”姜眠摸摸她的腦袋，“你這次一下看到這麽多人，頭疼嗎？”
般般遲疑了下才搖頭，“不，不疼的。”
其實還是有點痛……但她可以堅持！
姜眠看出她在隱瞞，心裏又是一軟，這個小傻瓜。
到底是誰這麽狠心，讓一個這麽小的孩子肩負起這麽多人的生命？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前方看起來一切如常。
姜眠安靜地等待，一個優秀特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很快到了這一輪大擺錘即將結束的時刻。
按照程序設定，在最後一分鐘裏，游客會在高速旋轉中被猛拋向最高點又落下，重覆三遍之後，慢慢回落到地面，最後結束。
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最熱烈的氣氛中，大擺錘突然停在最高處，不動了。
游客還以為最後一輪要憋個大的，可是他們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大擺錘落下，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們被困在半空了！還是大頭朝下的姿勢！
尖叫聲再次響起，卻是恐懼的呼救。
下方工作人員發現情況不妙，連忙拿起對講機匯報。
“緊急故障，快派人來大擺錘區！”
姜眠看了一眼手表，倒計時還有28分鐘。
她明白了——這些游客被困在大擺錘上，最多還能支撐28分鐘。
如果工作人員能及時解決故障，他們就不會有事。
但……28分鐘真的來得及嗎？
姜眠不太放心，又往前走了一段，來到大擺錘設施正下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大型游樂器械的結構，很快就被她發現了一個隱患。
大擺錘在靜止狀態下，可以和兩邊的架梁形成一個穩定受力結構。
但現在它是斜停在半空中，上面還有幾十個游客的重量，如果長時間維持這個形態，在重力作用下就會結構失衡，有斷裂或倒塌的風險。
而且游客長時間保持頭朝下的姿勢，腦部極易充血，加上高空供氧不足，緊張情緒又會加劇心臟負擔……隨時都會有新的危險。
姜眠又看了一眼手表，三分鐘過去了，維修人員還沒趕到。
可以理解，畢竟游樂園太大了，而且現在到處都擠滿了游客，工作人員又不會飛天遁地，瞬間移動。
但是時間真的越來越緊了啊。
她暗暗著急，看手表的頻率不自覺地增加，看起來比守在大擺錘下方的工作人員緊張多了。
終於，倒計時22分15秒，維修人員滿頭大汗地狂奔過來，沖進操作間，雙手劈裏啪啦狂按，試圖重啟程序，讓大擺錘自己落下來。
“奇怪，怎麽沒反應？”
試了好幾次都不靈，維修人員跑出來，用望遠鏡向上看，忽然面色一變，低聲道：“你看，那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
他指的那處離地面大約二十幾米，是連接兩根鋼柱的關節點，本來應該能180度自由活動，現在卻卡在70度左右的位置，無法再向前移動。
工作人員問：“那現在怎麽辦？是不是只要不卡了，游客就能落地？”
維修人員點頭，“得趕緊給上面打電話，讓他們找臺吊車……”
二十多米，七八層樓的高度，園區沒有這麽高的梯子，再說他也爬不上去啊。
姜眠藏在門後，聽見二人對話，臉色越發沈凝。
二十分鐘，根本不夠層層向上匯報，再聯系吊車趕過來的時間。
這下真的來不及了。
她快步上前，攔住維修人員，一臉正色：“讓我試試，我可以爬上去，把卡住關節點的異物拿出來。”
維修人員嚇了一跳，這個年輕女人明顯是來玩的游客，怎麽能讓她冒險？
他想也不想地拒絕，“女士，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請您稍作等候，我們一定會盡快解救被困游客……”
“來不及了！”
姜眠忽然加重語氣，身上散發出強勢的氣息。
她擡手指向掛在半空，頭朝下的游客們，“你看他們的臉色，已經有人出現明顯不適癥狀。萬一在等吊車過來的這段時間，有人休克暈厥，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維修人員被她震住，和同事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滿是糾結和為難。
他們當然清楚情況的嚴重性，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另一位游客冒著巨大風險爬上去救人啊。
這太危險了，他們可不敢擅自做主。
姜眠看出他們的糾結，又補了一句：“我有豐富的攀爬經驗，給我一根安全繩，我一定能順利上去。”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又催促：“你們快點決定，否則真的來不及了。”
“女士，我能問一下您的職業嗎？”
身後趕來一個穿著西裝襯衫，明顯是領導層的中年女人，看起來精明又幹練。
她自我介紹：“我是這裏的主管，我姓何。”
又問姜眠，“您是攀巖運動員，還是消防員，或者軍人？”
姜眠含糊著點頭，“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樣，具體情況我不方便透露，總之我有信心，一定不會失手。”
何主管眸光微閃，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神色變幻，最終破釜沈舟一般用力點頭。
“好，我相信你。小王小李，快去拿安全繩。”
姜眠低頭看表，這一磨蹭又耽誤了五分鐘。
她擡頭望向高空，目測大約二十八米的距離。
只要找準合適的落腳點，她有信心在三分鐘內解決戰鬥。
一定來得及。
*
大擺錘區已經亂成一鍋粥。
隔了大半個園區，正在主題酒店裏錄制的《星星旅行團》還在按部就班地推流程。
總導演徐銘坐在監視器後，看著少年活力滿滿，積極比賽的狀態，滿意地點頭。
“宋郁不錯。”
他對身邊助手說：“下一季有機會可以簽個常駐嘉賓。”
以前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說宋郁這小孩後臺很硬，年紀輕輕就皇族出道，脾氣大、不好惹之類的。
根本就是瞎說嘛。
徐銘示意攝像，多給宋郁拍幾個近景、特寫，方便後期剪輯。
漂亮的孩子就要多出鏡，收視率才能噌噌漲。
很快，宋郁這一組搶先拿到了下一輪的任務卡。
他打開信封一看，眉頭皺起。
這不是個體力節目嗎，怎麽還有問答環節？
還有這個題目……每個字他都認識，連起來就讀不懂了。
這是天書嗎？
他只好問同組的女嘉賓，“南姐，這題你會嗎？”
小花夏南果斷搖頭，“我學渣，別問我，再問上吊。”
宋郁：……
他沖對面的導演揮手，“可以場外求助嗎？”
徐銘舉起擴音器：“可以，但你們只有一次求助機會。來人，上小黑箱。”
工作人員端著一個箱子過來，示意二人抽簽。
徐銘：“這裏面有許多不同選擇，比如隨機抽取路人答題，把題目轉給其他組嘉賓，或者接受懲罰後直通下一關……就看你們的手氣了。”
夏南率先放棄，“我手黑，抽卡永遠大保底，還是你來吧。”
宋郁也不推辭，自信滿滿地把手伸進箱子裏，一邊說：“我這人運氣一向很好……”
他摸出一張紙條。
——隨機抽取手機通訊錄中的一位親友，連線答題。
宋郁：？
夏南：“你這也叫，運氣很好？”
笑死，他們這些藝人的朋友，難道還會有什麽聰明人嗎？
宋郁臉黑了，難以置信地喃喃。
“不可能啊，我平時真的很歐。”
臺下以徐銘為首的節目組成員都要笑抽了。
誰能想到宋郁手氣這麽差，一下子就抽中成功率最低，最麻煩的這條通關方式啊。
難道這小子還有點綜藝之神的氣運在身上？屬實是節目效果拉滿了。
徐銘笑夠了，清清嗓子問：“怎麽樣，你們願意接受這個方式嗎？如果不接受，那你們組這一輪的成績作廢，就要墊底了。”
宋郁的好勝心一下子被激起，“不行！不能作廢！”
夏南卻目露糾結，小聲提醒他：“你手機通訊錄沒問題嗎？萬一有什麽不方便看的……”
反正她不太想給節目組看手機。
宋郁一楞，隨即無所謂地搖搖頭，“沒事兒，我不介意。”
又自我安慰，“說不定能連線到我高中老師呢？這種題目他們肯定會。”
夏南松了口氣，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謝了弟弟。”
宋郁把手機交給工作人員，很快背後的大屏幕上投出通訊錄界面。
徐銘安慰他：“放心，後期我們都會打碼處理。”
宋郁大大方方點頭，讓徐銘對他的好感度又漲了一截。
很快，屏幕上的號碼開始滾動。
宋郁捂著心口默默祈禱。
數學老師語文老師物理老師英語老師……隨便來哪個老師都行啊啊啊！
“停！”
大喊一聲，屏幕定住，跳出一串號碼。
宋郁看清號碼上方的備註，瞳孔瞬間一緊。
糟糕，怎麽忘了通訊錄裏還有她！
這邊，徐銘已經念了出來。
“討、厭、鬼？”
他好奇地問宋郁：“討厭鬼是誰，你朋友嗎？”
宋郁一臉生無可戀。
他能申請再來一次嗎？
*
大擺錘區。
在姜眠的奪命連環催促之下，工作人員總算找來一套日常檢修時用的安全繩。
何主管看見眉頭一皺，“不行，這個安全繩不夠長啊。”
而且安全繩要連接在高處固定點才叫安全繩，否則還有什麽意義？
“時間來不及了，湊合用吧。”
姜眠熟練地把安全繩系在腰間。
區區三十米，她以前也不是沒有徒手爬過。
只不過怕嚇著這些普通人，才讓他們找條安全繩意思一下。
何主管對她挺身而出的勇氣和堅定佩服不已，但依舊放不下心，攔住姜眠，“要不你再等等，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氣墊了，好歹有個緩沖……”
還剩不到十分鐘。
姜眠搖頭，“不沖突，我往上爬的時候，你們在下面放氣墊就行。”
“媽媽……”
她目光下移，對上般般關心的視線。
小家夥臉蛋皺成一團，眉頭緊緊，擔心極了。
姜眠飛快摸了她一把，對何主管道：“我就一個要求——照顧好我女兒。”
何主管鄭重點頭，“我一定寸步不離守著她。”
兩個不同年紀，不同氣質的女性，在這一刻的目光交匯裏，奇異地湧出一種並肩作戰的堅定。
姜眠不再猶豫，轉身大步向前跑去。
身後隱約傳來般般用力的呼喊，“媽媽加油！”
姜眠擡手按了下胸口，暖暖的。
隨即，她的目光變得冰冷而犀利，動作迅猛，一往無前。
她一定不會讓般般失望的！
*
大擺錘區發生意外，工作人員將游客疏散到遠處安全區域，又勸他們去排別的項目，不要影響原本的游玩計劃。
但人類的本質就是愛吃瓜，除了少數人依言離去，大部分游客還盤桓在附近，時刻關註著空中被困的倒黴蛋們，還要拍照錄像，第一時間分享給親朋好友。
有人打開音符短視頻，驚訝出聲：“上同城熱搜了！”
“是嗎？我也看看。”
就在大家拿出手機紛紛查看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兄弟們能聽見我說話嗎？哎我去，我今天帶對象來游樂園玩兒，沒想到遇上大擺錘事故，一錘子人都卡天上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正舉著自拍桿現場直播。
他身邊站著一個長發大眼的漂亮女孩，也在對鏡頭打招呼，“嗨，我是容容。”
有游客認出他們，是音符上兩個很有名的情侶博主，大海和容容。
做自媒體的都不會放過這個送上門的熱點。大海也是老網紅了，直播經驗豐富，眼看被熱搜話題引進直播間的網友越來越多，開始煞有介事地介紹本次事故的情況。
“新朋友們點個關註不迷路，我和容容就在這裏全程直播，讓我們一起祈禱，大擺錘上的游客能安全落地啊。”
直播間彈幕刷得飛起，熱度節節攀升。
容容跑去和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套話，過了一會兒回來說：“游樂園的負責主管已經過來了，就在那邊大擺錘下的操作間附近。我聽工作人員的意思，好像是設備某個地方卡住了，所以不能重啟程序，現在要等外面的吊車進來，再派人爬上去搶修……”
【還要等多久啊？我看掛在天上那幾個哥們兒臉都憋紅了】
【剛才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上面飛下來了，是誰手機掉了？】
【根據我玩過山車的經驗，掉下來的不一定是手機，也有可能是嘔吐物……】
【我靠，別說了，有畫面了！】
【大海站遠點啊，我怕他們吐你身上】
【吐大海身上不要緊，要是吐屏幕上，不就相當於吐我臉上了嗎？】
大家都覺得等吊車過來還要很久，便放心大膽地在直播間裏胡吹灌水。
大海看著彈幕刷屏，偶爾跟著閑聊幾句，目光四下張望。
就在此時，大擺錘下方的支架附近，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我靠，怎麽是個女的來搶修啊？”
大海驚訝地脫口而出，同時迅速將手機鏡頭移過去。
直播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頭戴黃色安全帽，身穿反光背心，腰間綁著一根長繩。
【！！！還真是個小姐姐，牛】
【小姐姐身材好好，這腿得有一米八了吧】
【我滴媽還有意外收獲！】
女人已經走到支架下方，擡頭向上看去，似乎在觀察什麽。
大海眼睛瞪得更大，看著她擡起手的動作，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她她，不會是要自己爬上去吧！”
不可能，這一定不可能。大海在心裏否定這個猜想。
那大擺錘卡在天上，少說也有幾十米高。
她一個女人，沒有吊車輔助，難道還想徒手爬上去？
瘋了吧！她又不是蜘蛛俠！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現實就已經狠狠打了他的臉。
女人輕輕躍起，一把抓住橫欄，腳踩鋼架，爬了上去。
【我靠，她真的爬上去了！！！】
【啊啊啊啊媽媽我恐高癥要犯了！救命啊啊啊！】
【臥槽臥槽臥槽，這特麽純純極限運動，無防護徒手高空攀爬啊！！！】
【5555大海哥你快下播吧，我害怕一會兒要出事啊啊啊】
【別嗶嗶了，沒看人家都爬上去十幾米了嗎？】
【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麽，我眼花了嗎？】
【剛搜了下，女子攀巖世界紀錄是6秒24，15米高，但人家那是室內攀巖墻，還有防護，跟這小姐姐沒法比啊！】
【麻了，家人問我為何跪著看視頻！】
姜眠並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直播，她只是心無旁騖地尋找著下一個落腳點，不斷向上攀爬。
越往高處爬，阻力越大，風也越大，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伏在幾十米高的鋼架結構上，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螞蟻，離地面越來越遠，還在妄想著天空。
姜眠一擡手，手表屏幕亮起，顯示倒計時還有7分鐘。
很好，仍舊在她掌控之內。
屏幕左上角的心率監測也一直保持在穩定區間，沒有發出過速警告。
這一刻，無論下面有多少驚呼和喧嘩都與她無關，她的眼神始終鎖定前方目標，一往無前。
她又往上爬了十米，現在已經能看到被卡住的關節點了。
姜眠深吸一口氣，雙腿發力，使勁向上一提，穩穩坐在了兩段鋼管搭成的L型支架上。
旁邊不遠處就是關節點，她彎下腰一伸手就能夠到。
伸手去撥弄了幾下，摸到一塊卡住的類似金屬的硬物。
有一半嵌在咬合齒輪裏，阻擋了大擺錘正常運行。
姜眠試著拔了一下，還挺緊，一只手拿不出來。
她想了想，把身子壓低，雙腿交纏，像一條蛇緊緊纏住鋼管，然後同時松開了兩只手。
這一刻她真要感謝自己，哪怕穿進來養老，也沒放松了每天的訓練。
否則核心力量絕對不足以支撐她做出如此高難度的動作。
稍有松懈，便是粉身碎骨。
“啊啊啊！”
容容尖叫著撲進大海懷裏，“我不敢看了……”
大海此刻也是心臟狂跳，緊張得仿佛上面那個人是自己，握著自拍桿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加油加油，一定要平安啊！”他無意識地喊出了聲。
直播間畫面也被密密麻麻的“加油”“平安”刷屏，大家都不敢開玩笑了，生怕自己一個烏鴉嘴說錯話，影響小姐姐的安全。
半空中。
姜眠已經雙手抓住那塊金屬硬物，正在試探著往外拔的時候。
大腿上忽然傳來一陣震動。
她嚇了一跳，身子一晃險些打滑，連忙松手緊緊抱住鋼管。
震動還在持續，她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她揣在褲袋裏的手機。
姜眠無語，她在這裏一共才認識幾個人啊，怎麽偏偏這時候給她打電話？
但如果不接電話，這樣一直震，她也沒法繼續。
姜眠嘆了口氣，坐直身子，把手機掏出來。
看到屏幕上大大的“宋郁”二字，姜眠抿了下唇，接起。
“餵？”
——倒計時還有四分十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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