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小別

關燈
小別

“這不全是壞事, ”聞牧遠低聲說,“最起碼他把把柄親自遞了過來。”

雲泆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仍生理性厭惡。席邈與造神計劃肆無忌憚地勾結, 並在看了那一整場屠殺盛宴後旁若無人的將那染血的玉石當做禮物送給自己的未婚妻,這已經徹底將人性和法律踩在了腳底。

甚至像是一種挑釁, 讓人惡寒作嘔。

客人還在家, 離開太久不禮貌, 雲泆在給保密部的人發了個消息後就和聞牧遠回到了客廳。

蘭宥見到他們回來站起身, 她說:“我先回去了,今天就不多叨擾啦。二位的感情真好,真希望我和席邈以後也能這樣。”

她的眼裏是真誠的期待, 雲泆對著蘭宥說不出重話, 只說:“一路順風。”

蘭宥說好, 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很快那輛車就駛離了內宅的範圍。

顧逸青看出來他們剛才離開不太尋常,但沒有多問。他收起桌上的茶盞, 對雲泆說:“你父親在樓上,要不要上去見見他?”

今天是個尋常的日子, 雲家一年四季忙碌,按理說這個點雲瑞玉應該在公司或是其他地方。但他現在留在家裏,很明顯是在等雲泆。

“那我上去一下, ”雲泆領會到顧逸青的話外之意,於是他偏頭對聞牧遠說,“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很快就下來。”

雲泆已經很久沒回過雲家, 二樓的一切擺設倒是位置照舊。雲宅的裝修並不華麗,反而十分簡單, 雲瑞玉喜歡安靜,書房在走廊的最末端,雲泆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裏面傳來雲瑞玉的聲音。

雲泆走進,座位上的雲瑞玉正戴著眼鏡看文件。從紙頁中擡起頭,威嚴的alpha眉心輕蹙。

“怎麽一身信息素的味道。”雲瑞玉和雲泆的信息素一脈同源,因此對其他氣味的感知很鮮明,此時那些縈繞著雲泆的雪柏對他而言陌生而濃烈。

雲泆笑了聲,“我都結婚了,這不很正常嗎。”

雲瑞玉的額角青筋動了動,淡淡道:“註意點分寸,你年紀比他大,不要胡鬧。”

“您等我來就是說這個?”雲泆在雲瑞玉對面坐下,“到底怎麽了,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紙頁被放下,雲瑞玉擡眼看向他,父子間無形的對峙展開,像是他們多年未決的拉鋸戰。雲泆分毫不退,最後還是雲瑞玉率先敗下陣來,他斂眸道:“瞿千岱前兩天找過我。”

他話說到這雲泆已經明白了意思。要對席家下手,第一步就要斬斷他們最有力的臂膀,那就是席家在商界的枝蔓。席明函在暗中多年經營,子承父業,席邈接過這一把交椅做得很好。而現在還有能力與席家相持的,只有雲瑞玉。

雲泆默然,他不知道雲瑞玉會在其中作何選擇,但既然雲瑞玉主動見了這一面,那事情或許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不可轉圜。

“您最後的選擇是什麽,站在家族那一邊?”雲泆問他。

雲瑞玉十指交握,輕輕搖了搖頭,“瞿千岱提的要求,我都答應了。”

這下雲泆反倒陷入了愕然,他楞了楞,似乎是第一天認識自己的父親。商人總是唯利是圖的,利益最大化是他們的最終追求,而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選擇與另一頭猛虎刀刃相交顯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你很意外,”雲瑞玉難得笑了聲,“也對,你或許認為我只是個商人。”

雲泆這會兒沒有開口嗆他,認真道:“接下來可是一場硬仗。”

雲瑞玉擺擺手,“我還不需要你一個小輩來提醒,你只需要清楚,現在雲家的勢力可以保護好你爸爸,也可以為你所用。”

“所以,這些事我會幫你處理幹凈。”雲瑞玉眸色淡淡,仿佛那些大動作在他眼裏不過是小打小鬧。

雲瑞玉接管雲家的時候上面還頂著一群老古板,他們一個比一個頑固,偏偏手裏掌握的東西又都是實打實的,因此這從一開始就是惡戰。他在家族與黨派鬥爭間斡旋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席邈在他看來還是太年輕,並不是多麽棘手的對手。

白天的書房裏只開了桌上一盞燈,燈光照向深色的木櫃木桌,若有似無得木香散逸在空氣中。這裏的陳設和雲泆小時候一模一樣,好像只是一晃眼,時間就措不及防離去,流轉至今日。

雲泆很久沒有心平氣和地和雲瑞玉說過話,但今天他離開前猶豫再三,落下的目光捕捉到雲瑞玉鬢角的一絲白發。

雲泆嘆了口氣,輕聲道:“中心城冬天冷,註意身體。”

——

送走了二人的顧逸青小跑到二樓書房,一進去就看見雲瑞玉還在看那些資料,眼角掛著青黑的疲色。他之前一直在處理雲家的老家夥,現在剛把那些礙事的家夥統統收拾了就準備馬上投入下一場鬥爭。

“你怎麽不知道休息,”顧逸青抱怨,“把自己累壞了我要生氣的。”

雲瑞玉聞言失笑,眼角痕跡不再淺淡的皺紋滿是成熟alpha的氣韻,他說:“過會兒就休息,天地可鑒,我怎麽敢讓你生氣。”

他這態度取悅了顧逸青,omega繞到他身後,看見雲瑞玉看的都是席邈手下公司的資料,沒忍住問道:“今天和小泆說得怎麽樣?他是不是很感動,要我說你們父子倆早該和好了。”

“事情都告訴他了。”雲瑞玉面不改色,沒有過多闡述。

顧逸青不太滿意這個回答,擰了把雲瑞玉胳膊上的肌肉,“你們倆真是的,特別是你,一點都不會說話。今天牧遠也來了,你都不知道下去和人家打個招呼。”

聽伴侶提到聞牧遠雲瑞玉就想到雲泆身上那揮之不去的味道,他不以為意地“嘖”了一聲,說:“輕浮的alpha。”

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顧逸青狠狠錘了一下,雖然是omega,但顧逸青的身體素質很好,這一下勁也不小,給雲瑞玉帶得向前一倒。

“你真是的,不下來幫我招待也就算了,還在這說風涼話,我也沒見你多穩重,”顧逸青說著直接伸手抽走了他面前的所有資料,忿忿道,“趕緊給我去休息,不然晚上別進房間。”

雲瑞玉無法,嘴角微揚給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

這一頭的聞牧遠倒是不知道自己被岳父記上了一筆,他與雲泆正和保密部的人談論那玉石拍品的事。

當初聞牧遠在放置玉石的盒子裏留下了追蹤器,但後來所有追蹤器的位置都統一停留在埃爾博倫莊園,想來那些拍品都被換了盒子。

其他的東西尚且能改變,但玉石這種物件每一個都具有獨特性,它們的成色細節各不相同,稍加比對就能看出端倪。保密部本事不小,且因為與軍部有許多牽連一直以來站隊鮮明,歸屬於主戰派,雲泆的消息發過去不久就得到了結果。

蘭宥手上的戒指正是那件拍品,證據確鑿。只可惜現在證據鏈尚且不完整並非揭發的最佳時機,雲泆讓他們暫時按下不表,等到合適的時候一齊發作。

與他們交涉的人仍是沙鷹,雲泆讓他將那些資料統一發給瞿千岱。沙鷹很快說好,並透出一點重要的風聲,他說:“南境研究院那邊有進展了,目前第一批藥劑已經能緩解士兵的病癥,癥狀輕的士兵基本可以得到痊愈。”

“秦醫生給我們發來的詳細的研究報告,接下來應該會一切順利的。”

這確實是近期雲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現在沒什麽東西比實打實的人命更重要。沙鷹的話語難掩激動,顯然他也是剛收到這個消息,還來不及多消化。

“讓南境先把這件事捂嚴實,以免有心之人再插手。”雲泆說。

“當然,您放心。”沙鷹拍胸脯保證。

通訊掛斷,雲泆背上冒出一層薄汗。他打開了一點車窗,寒涼的風吹進讓他冷靜不少。後頸的腺體因為情緒波動逸出少量的信息素,聞牧遠的尾巴從車座上貼過,緩緩纏上雲泆的腰。

“心情不好?”雲泆沒錯過自己心中一晃而過的感知,那是聞牧遠的情緒。

聞牧遠起先不做聲,末了悶悶開口道:“晚上我就回去了。”

他和周希約定的時間臨近,今天晚上從中心城出發,翌日天光微亮時就能抵達南境。

雲泆本來就受不了聞牧遠的小動作,這會兒被他一看心都軟成了一灘。聞牧遠對他來說有一種反差感,明明看起來強悍而冷硬,但實際上是條心思簡單的笨蛇。

蛇尾纏著雲泆不動,安安靜靜的像是在消化自己的情緒,雲泆原以為他到家了會好一點,結果一進門,聞牧遠就越發放肆,直接變成了黑蛇掛在雲泆身上。

雲泆失笑,踉踉蹌蹌扶著樓梯上了二樓,一進房間就將自己與聞牧遠摔上了床。柔軟的被單接住一人一蛇,雲泆散落的發絲遮擋住了一部分視線。

“好像又變大了。”雲泆摸了摸黑蛇的鱗片,小聲嘟噥。

黑蛇支起頭,轉了個圈繞到雲泆胸前靠下,像是在尋找令人安心的地方。雲泆想要揉揉它的腦袋,但無奈鱗片太硬,完全揉不動,最後只好作罷,改為順著鱗片往下摸。

“晚上我送你去好不好,”雲泆和它打商量,又記掛起另一個人,“然後我再順道去看看老師。”

“到了南境你也可以給我發消息,你想說什麽都可以,在我這裏不用顧忌。”雲泆聲音不響,他半闔著眼側枕在黑蛇的腹部,瑩潤起伏的蛇腹光滑平整,靠起來很柔軟。

聞牧遠的本體是冷血動物,因此他其實不太喜歡冬天。哪怕身體素質強悍,一到寒冷的時節總會全身僵硬,這是刻在基因裏的本能,難以避免。南境四季如春,那本該是最合適他生活的地方,但他總會不自覺地向往漫天飄雪的北境,幻想雲泆一身戎裝站在風雪中會是什麽模樣。

這些話語黑蛇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它懶懶伏著,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想離開這片胸膛。雲泆偏頭湊近它的腦袋,然後黑蛇得到了一個獎勵般的親吻。

吻像羽毛一樣輕,如雪花一般落下,最後默然融化,嵌進了它的鱗片。

午後的時間不多不少,室內昏暗溫暖,周圍漂浮的信息素恬淡而靜謐。無聲的倒數進行著,最後敲響了臨別的鐘聲。

到了晚上外面竟然飄起了雪,風不是很大,雪花落下洋洋灑灑,柔軟潔白,在車頂蓋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聞牧遠這會兒穿戴整齊,正要出門的時候被雲泆一把拉住。下一刻,一條暖和的羊毛圍巾從天而降套上了他的脖子,聞牧遠偏頭,看見雲泆自己身上也戴著一條。他們兩人各自的花色大差不差,像是情侶款。

聞牧遠拉起圍巾沒過耳朵,隨後牽住雲泆的手,抿唇道:“我們走吧。”

汽車飛馳而過帶來的風打亂了雪花的節奏,它們相互扶持著顫巍落下,最後成了車轍上一道不顯眼的水痕。

夜晚的的軍營來來往往的人依舊是不少,不論天氣多麽寒冷,每個人都軍裝筆挺。聞牧遠撫平衣襟上的褶皺,把圍巾一絲不茍地掛到臂彎裏。他們二人不論在哪都十分矚目,因此聞牧遠躲在飛行器和地面的陰影中與雲泆碰了碰額頭。

“我走了。”alpha說話,呼出一口白氣。

眉心相觸,雲泆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到了那邊記得報平安,不然我會擔心你的,上校。”

聞牧遠乖巧點頭,上飛行器第一件事是將那條圍巾安置妥當。

雲泆見狀不由失笑,但當艙門關閉,他聽見引擎啟動,那一刻他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腺體有些隱隱作痛。淺思無果,楞神後他才意識到那是最直白的信息素在代替主人坦言不舍。

天空是濃密的烏黑,雲層重疊交錯,不甚光亮。一點白色的雪花落在雲泆的眼角,他長睫輕顫,倏忽間那點雪就化為水汽,氤氳而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