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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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著雨珠的冷風呼呼吹來, 將燭火熄滅大半，屋內瞬間陷入昏暗。
雷聲炸響，電光劃過。
屋外的丫鬟僵直佇立在門前, 蘭瓔從裏朝外看去, 檐下高掛的燈籠紅得灼目, 在大雨裏一晃一晃，似染血的紅月。
不僅是門口, 遠處走廊裏的丫鬟與護院皆是呆滯, 面朝前方, 一動未動, 似是對院中景象一無所知。
除卻嘩嘩的雨聲，庭院中只剩下一片詭異的寂靜。
再一道電光劃過, 照亮了春鳴被雨水沖刷得蒼白的臉, 一雙眼眸像是被水洗過的黑曜石, 黑得濃郁, 就這麽靜靜盯凝她。
蠱蟲遍地, 如另一種形式的雨水，漫了滿屋。
“叮鈴鈴——”
他忽而擡步走來，身上銀鈴隨著動作輕晃，每一個步伐都清晰踩在她心口。
很快就走到門口, 眉眼濕漉漉的，柔若春風的嗓音透過雨水傳來：“瓔瓔，你要走麽？”
“要去哪？”
蘭瓔看著他這副模樣, 呼吸不由得一滯，重重咽了口唾沫。
在心底瘋狂問系統：“我剛剛有沒有說夢話？”
剛才她看原著是以做夢的形式看的, 不會是被他聽見了什麽吧！
系統早就被嚇到了：【沒有啊……嚶嚶嚶好多蟲子啊！我先撤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滴”一聲，系統縮進龜殼裏裝死了。
蘭瓔：……
要這系統有何用！
還不如靠自己。
蘭瓔回過神來, 快步走向春鳴，還註意著不要踩到地上那群胖嘟嘟的蠱蟲。
“怎麽還淋雨呢？”蘭瓔撥開他被雨水黏在臉頰的發絲，滿臉心疼，“要是發燒了怎麽辦，明天可就沒力氣成親了。”
春鳴渾身都濕透了，水珠從他面上滾落，砸在蘭瓔手背上。
他聲音很輕，透出一股莫名的脆弱來，只再一遍問道：“那你又要去哪呢？”
……要不是系統說她沒有說夢話，蘭瓔真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蘭瓔牽起他的手，主動與他十指緊密相扣，“聽見你來了，去接你呀。”
“快進來。”她將他拽進屋。
春鳴在雨裏巋然不動。
只緊緊盯凝她，“成親前不能見面。”
剛才走過來的是他，現在不肯進屋的又是他。
蘭瓔習慣了他的變化多端，不在意地撇撇嘴，“那現在見都見了還能怎麽著。”
“而且，”她揪了揪他的臉頰，笑著道，“雷聲這麽大，夜裏你一個人睡得著？”
前幾日也是這樣的暴雨天，蘭瓔那時就看出來他討厭下雨和打雷了，會黏她黏得特別緊，連親吻也特別用力，差點又把她嘴唇啃破。
春鳴看著她含笑的眼睛，心裏積攢的情緒像是被撬開了一道口子，隨著雨水傾瀉出去。
他終於動了身形。
蘭瓔牽他進屋時順勢看向屋外，空氣中隱約夾雜著一種濃郁、奇特又混著絲縷熟悉的香氣。
丫鬟僵在門口不動彈，蘭瓔視線在她們身上停留了一瞬。春鳴察覺，率先道：“我沒給她們下蠱。”
“只是威脅她們不要聲張，這樣可以麽？”
他說話時，蠱蟲仍在地面蛄蛹，丫鬟們雖僵了身子，但還是能看出她們在瑟瑟發抖。
蘭瓔嘀咕：“快收起來吧，這屋裏又沒東西給它們吃，難道吃灰麽？”
如果真能吃灰就好了，還省了掃地的力氣。
蠱蟲們乖巧地回到了春鳴的身體裏，蘭瓔讓人去備熱水、煮姜茶，再去尋一套幹凈衣衫。
吩咐完，蘭瓔摸摸春鳴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春鳴已經褪下外衫，坐在外間圓凳上，也擡手摸她的頭，“瓔瓔發燒了麽？”
“我又沒淋雨，怎麽會發燒。”
春鳴抿出一個淺笑，顫了顫眼睫，若有所思道：“似乎確實是沒有。”
他向來喜歡廢話文學，有事沒事都附和一句，蘭瓔沒搭理，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脖子上的瓔珞項圈沒了。
奇怪，藍夫人過來時明明讓人給她嚴實戴上了，而她又沒主動脫下。
“那項圈裏有蠱蟲，等著晚上咬你。”說起這個，春鳴神色不大高興。
“但有銀蛇在，它不敢出來。銀蛇偷偷解開給我了，我幫你處理，好麽？”
蘭瓔驚恐地捂住了嘴，“她居然有蠱蟲！太可怕了！”
春鳴聽她這誇張的語氣，不禁彎了眉眼，“我也有很多。”
蘭瓔擡起他的下頷，用帕子給他擦臉上的水珠。
放慢語速，認真道：“在我心裏，你和別人當然不一樣。”
她不怕春鳴的蠱蟲，因為他不會用蠱來害她，可如果藍夫人一個普通漢人有蠱蟲的話，就很恐怖了。
春鳴噙著笑“嗯”了聲，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他已經知道了，在她心裏，那個被她稱為“娘”的人根本就不重要。
大抵是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娘。
她是從天而降的。
*
翌日，天剛蒙蒙亮，蘭瓔就被丫鬟喚起了。
撥開床帳，床前灑了一地金光。蘭瓔還有些不適應，扭頭一看，窗外旭日東升，竟是個多日未見的大晴天。
昨晚還問系統能不能給她開個小小的金手指，給她停一會兒雨，結果那不靠譜的系統連這都做不到。
好在天公作美，讓她和春鳴成親這日有個難得的好天氣。
春鳴先回去了，蘭瓔被丫鬟婆子圍著上妝梳發、更換喜服。一切準備就緒，蘭瓔被扶到藍府門口，拜別藍家夫婦。
高門大戶辦喜事，鑼鼓震天，排場盛大，惹了不少路人圍觀。
藍家夫婦二人眼珠渾濁，眼下青黑，大概是沒睡好。神色僵硬，但也還是扯出笑容，牽著蘭瓔說了許多祝福和叮囑的話。
蘭瓔披著蓋頭，沒能看見他們的樣貌和表情，只隱約又聞到了那香。
聽見兩人佯裝慈愛地叮囑，蘭瓔也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孝女模樣。
好歹是大戶人家嫁千金，無論在府裏關系多麽冷淡，在外頭都要做樣子給別人看。
三人終於虛情假意地演完了戲，蘭瓔才被扶進花轎裏。
出了藍府，連空氣都是清新香甜的。
外面很熱鬧，有敲鑼鼓、吹嗩吶的迎親隊伍，也有圍在路邊有說有笑的普通百姓，一派喜氣洋洋。
一縷金光從轎簾一角灑入，蘭瓔悄悄往外看去，能看見春鳴的背影。
按照大雍規矩，新郎迎親時要著喜服、騎白馬，護在花轎旁，迎新娘入府。
春鳴此時便換上了與蘭瓔相稱的大紅喜服，墨發高束，頭戴冠帽，看起來像個意氣風發的漢族小郎君。
他本不會騎馬，是這幾日臨時找蕭元澈學的，好在他學得快，隊伍前進速度也慢，騎著白馬走得穩當。
隊伍很快便到了蘭瓔與春鳴的家。
一路上都有人在拋灑喜糖，換來了許多人的圍觀與祝福，花轎停下時，更是起哄要新娘快些下轎。
春鳴其實一直有些忐忑。
雖然蘭瓔說過成親之日要喜慶，但他想象不出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在苗寨裏，那些新娘泣涕漣漣的模樣。
他不願見她哭泣。
直至今日親身經歷。
要與他成親了，她沒有哭，沒有不舍，沒有難過。
周圍所有人也是歡聲笑語，還有不懂事的小孩在搶到喜糖後偷偷湊上來，塞到他手裏，用稚嫩的聲音道：“大哥哥，今天是好日子，你也吃糖呀。”
春鳴默默把喜糖握緊在手心。
蘭瓔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個值得高興的好日子。
在一片熱鬧的歡笑聲中，春鳴將蘭瓔迎下了花轎。她在蓋頭下捏了捏他的掌心，讓他心口莫名有些癢，他反手包住，攥緊了她的手，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春鳴曾在桃花島見過她坐花轎，那時他只覺得她奇怪，為何在花轎裏還能笑得開心。如今兩人進了洞房，他掀開她的蓋頭，看見了她遠比那時高興得多的神情。
“你幹嘛啊。”
她笑出聲，用袖子輕按他眼睛，動作溫柔極了，“怎麽又哭了，待會要被外面的人瞧見呢。”
春鳴這才察覺眼前泛起了水霧，被她輕輕拭去，才再次看清她艷若桃花的笑靨。
外頭都是褚棠枝和蕭元澈請來的人，在京城中有一定聲望，既是給兩人證婚，也是來撐場子的。
但褚棠枝知曉春鳴是個什麽性子，不敢多耽誤，讓大夥說了些吉祥話，討了喜糖和禮金便走了。
蘭瓔不勝酒力，喝了小口合巹酒，酒意上了臉，醺得她整個人粉撲撲的，直到沐完浴還沒消。
屋裏燃著紅燭，光線是有些暗的，蘭瓔趴在輕紗紅帳裏，見春鳴攜著水汽走來，身形影影綽綽。
“你躺這。”
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同榻而眠，蘭瓔很大方地拍拍身邊的空位。
但如今到底是成親了，還是與從前不一樣的。
春鳴是個不懂事的，即便現在貼在她身邊，也只知道邊叫“瓔瓔”邊湊上來親吻。
再黏糊也就是到這一步為止了，至於別的，他根本就不會，甚至聽都沒聽過。
還是得蘭瓔手把手教。
但蘭瓔也只有紙上經驗，磨蹭了會兒，終是翻開那本冊子，懟到他眼前。
“先前和你說過的，你看了麽？”
蘭瓔想著他肯定是沒看的，因為他還是和那晚一樣什麽都不懂，卻聽他道：“看過了。”
“你看過了？”
他一雙黑眼眸依舊是澄澈，直勾勾地望過來，蘭瓔又偏開了視線。
無意識地摳著被褥上繡著的金線，聲音很輕，“那……你學會了麽？”
春鳴歪了歪頭。
捧著她的臉把她掰回去，方才沒親夠，他又黏黏糊糊貼上來，一邊含糊道：“這個不好看。”
蘭瓔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用手心擋住他的唇，免得又被他親得暈乎乎，反而忘了要和他說什麽。
“你不喜歡？”
春鳴這才隱約意識到什麽，看了看這本冊子，又看了看她。
他烏潤的眼眸裏泛起清亮的星子，吐息灑在蘭瓔掌心，微微發燙，莫名像是被小狗舔了一記。
“所以，我們今夜要這樣麽？”
“你不想試試麽？”蘭瓔被燙得松開手，撐在他肌理緊實的心口，“就是，以身飼蠱。”
“書裏的不好看，但……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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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門口, 遠處走廊裏的丫鬟與護院皆是呆滯, 面朝前方, 一動未動, 似是對院中景象一無所知。
除卻嘩嘩的雨聲，庭院中只剩下一片詭異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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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蟲遍地, 如另一種形式的雨水，漫了滿屋。
“叮鈴鈴——”
他忽而擡步走來，身上銀鈴隨著動作輕晃，每一個步伐都清晰踩在她心口。
很快就走到門口, 眉眼濕漉漉的，柔若春風的嗓音透過雨水傳來：“瓔瓔，你要走麽？”
“要去哪？”
蘭瓔看著他這副模樣, 呼吸不由得一滯，重重咽了口唾沫。
在心底瘋狂問系統：“我剛剛有沒有說夢話？”
剛才她看原著是以做夢的形式看的, 不會是被他聽見了什麽吧！
系統早就被嚇到了：【沒有啊……嚶嚶嚶好多蟲子啊！我先撤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滴”一聲，系統縮進龜殼裏裝死了。
蘭瓔：……
要這系統有何用！
還不如靠自己。
蘭瓔回過神來, 快步走向春鳴，還註意著不要踩到地上那群胖嘟嘟的蠱蟲。
“怎麽還淋雨呢？”蘭瓔撥開他被雨水黏在臉頰的發絲，滿臉心疼，“要是發燒了怎麽辦，明天可就沒力氣成親了。”
春鳴渾身都濕透了，水珠從他面上滾落，砸在蘭瓔手背上。
他聲音很輕，透出一股莫名的脆弱來，只再一遍問道：“那你又要去哪呢？”
……要不是系統說她沒有說夢話，蘭瓔真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蘭瓔牽起他的手，主動與他十指緊密相扣，“聽見你來了，去接你呀。”
“快進來。”她將他拽進屋。
春鳴在雨裏巋然不動。
只緊緊盯凝她，“成親前不能見面。”
剛才走過來的是他，現在不肯進屋的又是他。
蘭瓔習慣了他的變化多端，不在意地撇撇嘴，“那現在見都見了還能怎麽著。”
“而且，”她揪了揪他的臉頰，笑著道，“雷聲這麽大，夜裏你一個人睡得著？”
前幾日也是這樣的暴雨天，蘭瓔那時就看出來他討厭下雨和打雷了，會黏她黏得特別緊，連親吻也特別用力，差點又把她嘴唇啃破。
春鳴看著她含笑的眼睛，心裏積攢的情緒像是被撬開了一道口子，隨著雨水傾瀉出去。
他終於動了身形。
蘭瓔牽他進屋時順勢看向屋外，空氣中隱約夾雜著一種濃郁、奇特又混著絲縷熟悉的香氣。
丫鬟僵在門口不動彈，蘭瓔視線在她們身上停留了一瞬。春鳴察覺，率先道：“我沒給她們下蠱。”
“只是威脅她們不要聲張，這樣可以麽？”
他說話時，蠱蟲仍在地面蛄蛹，丫鬟們雖僵了身子，但還是能看出她們在瑟瑟發抖。
蘭瓔嘀咕：“快收起來吧，這屋裏又沒東西給它們吃，難道吃灰麽？”
如果真能吃灰就好了，還省了掃地的力氣。
蠱蟲們乖巧地回到了春鳴的身體裏，蘭瓔讓人去備熱水、煮姜茶，再去尋一套幹凈衣衫。
吩咐完，蘭瓔摸摸春鳴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春鳴已經褪下外衫，坐在外間圓凳上，也擡手摸她的頭，“瓔瓔發燒了麽？”
“我又沒淋雨，怎麽會發燒。”
春鳴抿出一個淺笑，顫了顫眼睫，若有所思道：“似乎確實是沒有。”
他向來喜歡廢話文學，有事沒事都附和一句，蘭瓔沒搭理，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脖子上的瓔珞項圈沒了。
奇怪，藍夫人過來時明明讓人給她嚴實戴上了，而她又沒主動脫下。
“那項圈裏有蠱蟲，等著晚上咬你。”說起這個，春鳴神色不大高興。
“但有銀蛇在，它不敢出來。銀蛇偷偷解開給我了，我幫你處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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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瓔擡起他的下頷，用帕子給他擦臉上的水珠。
放慢語速，認真道：“在我心裏，你和別人當然不一樣。”
她不怕春鳴的蠱蟲，因為他不會用蠱來害她，可如果藍夫人一個普通漢人有蠱蟲的話，就很恐怖了。
春鳴噙著笑“嗯”了聲，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他已經知道了，在她心裏，那個被她稱為“娘”的人根本就不重要。
大抵是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娘。
她是從天而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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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還問系統能不能給她開個小小的金手指，給她停一會兒雨，結果那不靠譜的系統連這都做不到。
好在天公作美，讓她和春鳴成親這日有個難得的好天氣。
春鳴先回去了，蘭瓔被丫鬟婆子圍著上妝梳發、更換喜服。一切準備就緒，蘭瓔被扶到藍府門口，拜別藍家夫婦。
高門大戶辦喜事，鑼鼓震天，排場盛大，惹了不少路人圍觀。
藍家夫婦二人眼珠渾濁，眼下青黑，大概是沒睡好。神色僵硬，但也還是扯出笑容，牽著蘭瓔說了許多祝福和叮囑的話。
蘭瓔披著蓋頭，沒能看見他們的樣貌和表情，只隱約又聞到了那香。
聽見兩人佯裝慈愛地叮囑，蘭瓔也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孝女模樣。
好歹是大戶人家嫁千金，無論在府裏關系多麽冷淡，在外頭都要做樣子給別人看。
三人終於虛情假意地演完了戲，蘭瓔才被扶進花轎裏。
出了藍府，連空氣都是清新香甜的。
外面很熱鬧，有敲鑼鼓、吹嗩吶的迎親隊伍，也有圍在路邊有說有笑的普通百姓，一派喜氣洋洋。
一縷金光從轎簾一角灑入，蘭瓔悄悄往外看去，能看見春鳴的背影。
按照大雍規矩，新郎迎親時要著喜服、騎白馬，護在花轎旁，迎新娘入府。
春鳴此時便換上了與蘭瓔相稱的大紅喜服，墨發高束，頭戴冠帽，看起來像個意氣風發的漢族小郎君。
他本不會騎馬，是這幾日臨時找蕭元澈學的，好在他學得快，隊伍前進速度也慢，騎著白馬走得穩當。
隊伍很快便到了蘭瓔與春鳴的家。
一路上都有人在拋灑喜糖，換來了許多人的圍觀與祝福，花轎停下時，更是起哄要新娘快些下轎。
春鳴其實一直有些忐忑。
雖然蘭瓔說過成親之日要喜慶，但他想象不出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在苗寨裏，那些新娘泣涕漣漣的模樣。
他不願見她哭泣。
直至今日親身經歷。
要與他成親了，她沒有哭，沒有不舍，沒有難過。
周圍所有人也是歡聲笑語，還有不懂事的小孩在搶到喜糖後偷偷湊上來，塞到他手裏，用稚嫩的聲音道：“大哥哥，今天是好日子，你也吃糖呀。”
春鳴默默把喜糖握緊在手心。
蘭瓔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個值得高興的好日子。
在一片熱鬧的歡笑聲中，春鳴將蘭瓔迎下了花轎。她在蓋頭下捏了捏他的掌心，讓他心口莫名有些癢，他反手包住，攥緊了她的手，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春鳴曾在桃花島見過她坐花轎，那時他只覺得她奇怪，為何在花轎裏還能笑得開心。如今兩人進了洞房，他掀開她的蓋頭，看見了她遠比那時高興得多的神情。
“你幹嘛啊。”
她笑出聲，用袖子輕按他眼睛，動作溫柔極了，“怎麽又哭了，待會要被外面的人瞧見呢。”
春鳴這才察覺眼前泛起了水霧，被她輕輕拭去，才再次看清她艷若桃花的笑靨。
外頭都是褚棠枝和蕭元澈請來的人，在京城中有一定聲望，既是給兩人證婚，也是來撐場子的。
但褚棠枝知曉春鳴是個什麽性子，不敢多耽誤，讓大夥說了些吉祥話，討了喜糖和禮金便走了。
蘭瓔不勝酒力，喝了小口合巹酒，酒意上了臉，醺得她整個人粉撲撲的，直到沐完浴還沒消。
屋裏燃著紅燭，光線是有些暗的，蘭瓔趴在輕紗紅帳裏，見春鳴攜著水汽走來，身形影影綽綽。
“你躺這。”
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同榻而眠，蘭瓔很大方地拍拍身邊的空位。
但如今到底是成親了，還是與從前不一樣的。
春鳴是個不懂事的，即便現在貼在她身邊，也只知道邊叫“瓔瓔”邊湊上來親吻。
再黏糊也就是到這一步為止了，至於別的，他根本就不會，甚至聽都沒聽過。
還是得蘭瓔手把手教。
但蘭瓔也只有紙上經驗，磨蹭了會兒，終是翻開那本冊子，懟到他眼前。
“先前和你說過的，你看了麽？”
蘭瓔想著他肯定是沒看的，因為他還是和那晚一樣什麽都不懂，卻聽他道：“看過了。”
“你看過了？”
他一雙黑眼眸依舊是澄澈，直勾勾地望過來，蘭瓔又偏開了視線。
無意識地摳著被褥上繡著的金線，聲音很輕，“那……你學會了麽？”
春鳴歪了歪頭。
捧著她的臉把她掰回去，方才沒親夠，他又黏黏糊糊貼上來，一邊含糊道：“這個不好看。”
蘭瓔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用手心擋住他的唇，免得又被他親得暈乎乎，反而忘了要和他說什麽。
“你不喜歡？”
春鳴這才隱約意識到什麽，看了看這本冊子，又看了看她。
他烏潤的眼眸裏泛起清亮的星子，吐息灑在蘭瓔掌心，微微發燙，莫名像是被小狗舔了一記。
“所以，我們今夜要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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