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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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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軍

虞城子點兵點將, 需同手下這些人說明出使的一切事宜,虞丹青不敢耽誤他太久,道:“明日我送送父親。”

虞城子:“成。今日你拿著頭符去軍營熟悉熟悉, 提前訓一訓, 那些個歪溜子性子犟得很, 不一定會聽你話,陛下發話也是為了替你開個好頭, 莫要辜負陛下對你的期望。”

虞丹青:“不服亦說明了他們是上戰場的好將士, 不會因命令而違逆自己的內心, 這恰恰最容易養出忠誠之人。一個是初來乍到未知實力的新將領, 一個是兵法老練功底紮實的老將軍, 任誰都會偏向後者,換作女兒也是這般想。女兒自知離父親還差得遠, 從今往後不會懈怠任何鍛煉自己的機會, 這次也是一樣。”

虞城子看她自信滿滿,問:“你有招治他們了?”

何止有招,治都治一半了。

虞丹青微笑:“哪來的招, 不過是讓他們心服口服罷了。”

她上次去軍營比試那一回, 虞丹青以為他知道的, 沒曾想那些人的嘴巴這麽嚴。

看來還是不夠服得徹底。

“父親你忙, 女兒先走了。”

“把盒子收好。”虞城子表情一肅。

盒子裏的東西一丟,可是要掉腦袋的,虞丹青心裏清楚。

盒身不大,她揣在懷裏行往了深宮,沒有回府。



東宮

正殿清寧, 微風徜徉。

四壁書畫成行,花雲案上茶藥共聚, 兩人對椅。

案桌上置有一個別致的黑色雕花紋盒,巴掌大小,亓洹慢慢推到謝蘭機的面前。

“是楊太醫的藥,不是葛無的。他的藥制法特殊,專對吾的病癥,怕你吃了不舒服。”

謝蘭機打開一看,裏面的三顆黝黑潤亮的藥丸有序成行地放著。

“多謝殿下。”

這藥吃不吃對他都沒有效果,但藥必須得收,太子的心意也是。

他們之間都默契地一個不走,一個要留。

謝蘭機掃望一眼案桌的藥茶和其他,道:“殿下,這桌上的東西或許少了些什麽。”

亓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桌上的待客之物滿當豐足,稱不上什麽遺漏,他察覺到謝蘭機的話有另意,道:“什麽?”

“時日還早,下官許久沒見識過殿下的棋技了,不知殿下能否賞個臉面。”

“謝大人言重了,難得來一趟,吾不掃你的興致。官級稱呼也免了吧。”

宮人們將黑白兩棋同格盤全部擺好,退了出去,開著的殿門透風傳聲,靜到沒有人息。

謝蘭機執黑子落在盤心,道:“此次陛下派葛無去青羅國,殿下可聽聞他此前有過什麽動靜?”

“未曾,吾也不知父皇在想什麽。葛無此人心機叵測,當年他為吾的太傅,不見其有何手段,但……”

亓洹的白子挨著黑子,“他這人,令吾感到很不舒服。”

“怎麽說?”

“他待吾不薄無非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沒人不忌憚天子。平日裏也還偶爾與吾談笑,可每當他一笑,吾就瘆得慌。”

“新制的藥查過了嗎?”謝蘭機轉而問。

“查了,沒問題。”

謝蘭機沈思,和亓洹陸續下了幾個子,道:“陛下也在提防著葛無,可又在某些事的考慮下,不得不用他。”

就好比,太醫院拿亓洹的病沒辦法,唯有葛無的藥方可有效醫治;其次,當年葛無治了天災,在民間也有些人信奉他。葛無的為人為事皆有詭異之處,但所在朝堂之上並無紕漏大錯,而且以上兩大救命的事足以讓他當媲功臣。

沒有把柄,沒有證據,崇貞帝不發話,沒人趕得走他。

萬一他將來報仇,制的藥有後續副作用,亓洹逃不了。

亓洹:“葛無走之後,朝堂勢黨會變。父皇要秦大人這會兒認真監察軍政,總不能是懷疑虞老將軍調兵偽數,虞老當臣多年,父皇也是信他的。”

這也是疑點,崇貞帝下好命令要虞將軍調遣兩百精銳即可,轉頭又讓秦鐘督察一切軍事。

總不該會是多餘的。

謝蘭機的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敲打著他,模糊不清,聽不清楚是什麽,慌亂醉麻。

半晌,謝蘭機道:“自然不能是防自家人。”

亓洹落子不動,擡眼看他,道:“可父皇此舉,就是在盯著自己人,難不成……”

自家人中,有叛徒?

謝蘭機眼皮一跳,他快言口出:“殿下,慎言。”

他面色緊繃,目正垂下,亓洹也微怔了一下,道:“謝大人所言極是。”

胡亂猜忌易變罪,可要是猜對了,就不只是罪了。

謝蘭機:“有些事爛在心裏就好,我們無法保證自己身邊是否也一樣……”

會有背叛者。

他就是提醒亓洹,不論在哪兒都要小心隔墻有耳。

謝蘭機:“事未拋頭露面,殿下養硬身子才是要緊。朝廷近況大起大落,朝局時時有變,身處局中者不可心軟,對權局中的人心軟、輕信,容易逼自己走向絕境。”

亓洹面對他,似要望穿,“也包括你嗎?”

霎時間,四下沈寂又掀起空潮。

謝蘭機擡眸,“下官與殿下,只是同臣關系。”

這話未免說得有點違心,他而後補道:“謝家的地位不同以往,殿下應該也明白自己與我們多了一層密不可分的關系。殿下願信我們,於事情走向來說,會更好。”

提起謝家,謝貴妃遷為皇後,謝家與帝王亓氏,就是親家關系了。

謝蘭機旁側敲擊,知道亓洹一定會聽出來。能當著無數人的面在封後大典上破除諸論,拜認新後,這點他不會想不到。

亓洹吟默,“這會不會太早了?”

果然,他知道。

謝蘭機:“不會,剛剛好。殿下,凡事都有意外,早些準備不是壞事。”

棋盤落子一半,黑白兩子相互包圍地繞在格線上,沒有明顯的針鋒之勢,雙方都敢跳入對方的圍局裏。

四下沈寂闖入了其他人。

宮女止步在門外,禮畢道:“殿下、謝大人,是虞……虞副將。”

新任命的職名他們還沒熟悉到一瞬想起來的程度,但反應也都還快。

適時該放一放沒有見到底的事了,亓洹放下白子,笑道:“既然來了,就一起坐坐。”

謝蘭機應聲謝過,走出了房門,殿宇門前豪闊,穿過前院就到了大殿門口,虞丹青就在外面等著。

見到人,他身行過處帶起輕風來,拂過了她的臉龐。

虞丹青差點以為他要撞上來,輕笑:“急什麽,我又不跑。”

謝蘭機自知剛才有點失禮,左腳後退了半步,道:“你要進來坐坐嗎?”

“進來坐怕是沒時間了,明日我爹使隊出發,我這個當女兒的不送行不成體統。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跟殿下聊完了就直接回家,不必來找我,我要去軍營提前適應一下,還得立起副將的名頭來,可能要晚些才會回來。”

立起新將的名頭哪是一天兩天的事,當年虞丹青初任這個位置,花了不少血汗才配稱作一聲將軍。

今形勢逼迫,她能搶一天是一天。

謝蘭機知她苦心,不作強留,道:“那我在家等你。”

“可以啊。”

日漸消瘦,虞丹青一如那日策馬來到了羽軍總營。

總營分為主部和其餘六部,各有地界相隔,隱蔽至極,門道也各有不同,藏著羽軍最重要的機密。

主部內嚴外松,松是待客之道,偶爾會有上頭派人來請動出兵,他們沒有把人擋在外面的道理,當然也攔不住,能請的都會經過陛下的手眼;嚴是羽軍的底線,即便你是王親貴族,來羽軍閑逛,是會被趕出去的。

誰沒事發瘋來軍營逛,不是別有意圖才怪,一傳到崇貞帝那裏,吃個牢飯、掉個腦袋不成問題。

站崗的一個將士瞥見她影,腳蹬火輪子似的跑了進去,大喊:“劉悠長,你手上勝將來了!”

虞丹青翻身下馬,蹙起眉頭,心道:只聽過手下敗將,手上勝將是什麽?新詞兒?

將士進去報了信,守崗的還有另一人,虞丹青閑得沒事跟他搭話:“怎麽,你不去嗎?”

目視前方的將士顫了下眼皮,不變神色,也不張口說話,閉得更緊了。

虞丹青擡手在他眼前擺動了幾下,“不說話,是不願認我這個新將嗎?”

她前段日子剛強勝他們敬愛的劉悠長一籌,他哪裏敢得罪,當即否認:“不敢,心中只有將軍!”

“哦,是這樣嗎?”虞丹青佯裝磨思,“可看你的表情怎麽好像不太樂意啊?”

將士:“……曬,曬久了,有點不舒服。”

“叫什麽名字?”

“伍二程。”

“行,進去歇著吧。”

將士身不動,頭也不動,眼珠子溜溜地滑向她,“不太…好吧…虞——副將…”

虞丹青聽著他嘴裏的“虞千金”自第一個字脫口時,機靈地轉呼為了“副將”,倒是個識時務的。

她強忍快要止不住的笑容,道:“我讓你進去歇息哪裏不好,我的話他們還敢違抗不成?那豈不是違抗了聖意?”

“進進進,我這就進!”將士知道她是在故意恐嚇自己,可話確沒錯,帶著佩刀溜沒了影。

營中來了一位舊客,帶著新身份踏來。

見過的和沒見過的面孔都紛至沓來,軍著整潔、步伐整齊地傾入廣場,須臾就滿了百人。

兵數還沒來齊,總部少說也有兩百人,消息還在傳來途中,虞丹青很是期待。

營間內

“老悠,你看,這刀啥時候有了豁口?”孫之詠拿著白布擦了刀刃,目光琢琢。

窗戶邊,穿針引線完的劉悠吐出剛含細的繩絲,道:“壞了就扔了,想那麽多幹什麽,刀有的是。”

孫之詠:“這刀不是我的,是小寶的。”

劉悠穿好第一針,面無情緒道:“他別是又拿去砍柴了。”

“……不會吧,廚房也沒缺他的柴刀啊。”

才剛起個頭,間外有人來喊:“劉悠長,你,你你手上勝將來了——”

劉悠剛聽沒明白,一秒後無語地撇嘴,甩下舊衣,跨門出去,道:“叫你多讀書!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那人眼看要被挨打,連忙抱頭躲開,“我知道我知道,可,可若叫您是她的手下敗將…不大好聽吧…”

後面半句他覺得說出來不妥,又怕兵長誤會,唯唯諾諾地小聲道出。

後面的孫之詠一拍腦額。

好樣的,我敬你是條漢子。

孫之詠擡腳走遠,不用回頭就知道會發生什麽。

“滾!”劉悠罵道,同時響起粗暴聲,那人發出一句哀嚎。

孫之詠腳步不快,後邊一陣動靜越他而過,往前去了。

那將士捂著屁股小跑滾了,腿腳照樣靈活。

他回頭看向面色鐵青的劉悠,裝作輕咳,手握虛拳貼唇掩笑。

“走吧,拜新將。”

百來人齊,那倆熟瓜還沒來。

虞丹青有模有樣地負手在身後,來回慢碾步子,耐心地等。

將士們動作整齊劃一地站好隊,看似老實,可流露內心想法的表情不會欺人。

他們的小動作和微表情沒能逃過虞丹青的眼睛,她過一會兒就隨機選中一個將士問話。

虞丹青:“吃了嗎?”

將士:“吃,吃了。”

“吃的什麽。”

“…飯。”

“外加一個蔥油餅要不要?”

這將士笑裂了嘴,一排白牙煞是惹眼,“要。”

虞丹青緩緩道:“我讓你笑了?站好。”

上一秒還齜著大牙的將士一下收了嘴,還不忘本,挺直腰桿直視前方。

虞丹青挑了前面的還不夠,又跑到後面去挑。將士們又不是瞎子,邊盼著劉悠他倆個趕緊來,邊給自己做被問話的思想準備。

但偏偏這位新女將不按套路來,不是問他們有無妻子,就是問讀了幾年書,都是些日常話。

讓人摸不著頭腦。

頃刻,隊首多出兩個熟瓜,一瓜色澤青綠,敦實憨厚,一看就知是好瓜;另一瓜的色相就沒那麽好了,綠裏透黑的,似在冒著煙氣。

孫之詠:“劉悠、孫之詠歸隊!”

“嗓門挺大,不愧是喊口號的。”虞丹青轉路走到隊首最前,面向他們,“各位消息都收到了吧?”

“收到!”眾口齊聲。

“行。”虞丹青的手指向人群,輪過一張張日曬雨淋的臉,途徑一顆冒氣的綠幽瓜頭時,她毫不猶豫地指定下來。

這瓜不僅保熟,還熟裂了。

虞丹青:“劉悠,你跟大家夥兒覆述一遍旨意。”

孫之詠噗嗤一笑,覺察氛圍不對,趕緊清口,秒變正經。

別人不知道,他作為劉悠的飯搭子兼室友,劉悠可是在虞城子那兒借閱了無數遍聖旨,把虞城子都弄煩了,背上吃了一記巴掌才老實。

被點到名的劉悠挪著步子出列,把陛下任命虞丹青為副將,暫帶羽軍的旨意用自己的話概括出來,他才念完一句便被虞丹青打斷。

“大點聲,重念。”

劉悠:“……”

心裏憋屈的某人咬牙覆述完,虞丹青擺手那某人回歸了隊伍,說起正事來。

“虞老將軍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暫代為你們的將領。”她拿出銀白半身虎的頭符,道,“此物不比虎符,但虎符不在,見它也如見首領,你們,可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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