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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憐草木青(19)【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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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憐草木青(19)【捉蟲】

刕鶴春第二天又抹完了一盒桃花粉, 回來卻立馬洗腳。

“黏死了!”

第一天在宮裏一直待著沒做什麽不覺得,今日跑了一天,膏粉黏糊在襪子上, 實在是難受。

他埋怨道:“你這東西不行。”

折綰站得遠遠的,輕輕用帕子扇風,“那是抹臉的!都與你說了。”

刕鶴春:“就沒有抹腳的?”

折綰:“你難道不該去找太醫麽?”

刕鶴春覺得丟臉。誰會為了出汗腳臭去找太醫?

他洗完腳總算舒坦了, “我就說這東西男人用不得——你們女人怎麽抹那麽多還不難受?”

他見折綰左三層右三層的抹, 而後還要上胭脂。

抹這麽多臉能暢快?

折綰直接不搭理他——難道他心裏沒數麽?一盒她能抹一月有餘, 他一雙腳一天一盒!

得了便宜還賣乖, 裝傻得很,嘴巴就是賤。

她叫蟬月進來, “去問問瑩姐兒今天還來不來, 她昨日說要跟我學字的。”

刕鶴春穿鞋站起來:“你倒是跟她如同親母女一般了。”

而後突然道:“三弟年後可能要調回來了。”

折綰並不驚訝他會這麽說。每年他都會說上這麽一句。但刕鶴憫卻十幾年都沒有回來。

英國公常常嘆息, “他怎麽就不願意做京官呢?”

非要在江南那個地方死磕。

刕鶴春其實也不理解弟弟的念頭, 但兩人的關系不好,他也不去多慮, 只道:“我在京都,他在江南, 一南一北, 正好合適。”

他還對折綰道:“我瞧著, 他就是性子獨。”

上輩子這般說,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言簡意賅,後面的要折綰自己去悟。這輩子還是這句話, 但後面無窮無盡的抱怨。

刕鶴春道:“父親希望他回來, 三弟妹和孩子們都還在京都呢,他在那邊又沒有孩子, 還不近女色,這跟鰥夫有什麽區別?他一個人在湖州也難,萬一出個好歹,怕是將來難以見面。”

“可我覺得父親多慮了,他的性子很獨,自小就不愛在家裏待著,別說跟我了,跟二弟三弟五弟也不親厚,就是父親母親,他也不願意多說幾句——我實在是想不清楚,母親為何如此偏愛於他。”

折綰卻覺得無論刕鶴春怎麽說,刕鶴憫將來的功績就是在他之上的。她記得她去世的時候,刕鶴憫已經坐上了江南第一把交椅。那時宋玥娘逢人就要說上幾句刕鶴憫,從看見屋檐下的一只燕子說到鳥,再說到鶴,最後總能說到刕鶴憫多麽受陛下恩寵,百姓感恩,讓眾人很是厭煩,卻還不得不附和。

她便道:“人家是有大志向。”

刕鶴春嗤然,“他?”

折綰又失去t了說話的欲望,轉身去了書房做自己的事情。

刕鶴憫這輩子回來也好,不回來也罷,與她應該都沒有關系。

蟬月很快帶著瑩姐兒回來了,還小聲跟折綰道:“奴婢去的時候,三少夫人在哭呢。”

折綰眉頭都沒有擡,“怎麽又哭了?”

蟬月:“聽聞是終於查清楚了,三少爺的院子裏統共有七八個妾室。夫人送去的,同僚轉手的,應有盡有。”

折綰詫異問:“誰與你說的?”

蟬月笑著道:“不用誰,三少夫人摔了很多東西,罵得難聽,許多人都聽見了。”

折綰:“管好咱們院子的人別去外頭說。”

蟬月:“奴婢知曉的,也就是跟您說一說。”

瑩姐兒自然也是聽見了的,十分苦惱,問折綰,“我該怎麽安慰阿娘呢?”

折綰握著她的手寫字,“你父親會哄好你阿娘的,你不用管。”

瑩姐兒瞬間高興起來,“是哦。每次阿娘生氣的去信,收到阿爹信的時候就笑了。”

折綰:“是這個道理。”

瑩姐兒很快就學會了字,還玩折綰的胭脂水粉。折綰沒有制止她,只是在她回去之前把她洗幹凈了才送。

她道:“明日重陽,到時候你跟雁雁就能一塊爬山了。”

瑩姐兒徹底不見了煩憂,“我好想雁雁姐姐啊!”

她剛說完,川哥兒就回來了。瑩姐兒過去跟他拉鉤,“到時候你要跟阿隼哥哥一塊跑贏升哥兒,他竟然看不起我。”

升哥兒說女子頭發長見識短,她氣得一天沒有跟他說話。

川哥兒猶豫著點頭答應了,“我跑得贏他的。”

他雖然記性不如升哥兒,但是跑得很快。

瑩姐兒滿意走了。刕鶴春也很滿意,“自小我就習武就比三弟厲害。”

他鼓勵川哥兒,“你明日要好好跑,一定能跑贏升哥兒,就跟我跑贏你三叔一般。”

川哥兒卻緊張起來,他害怕自己跑不贏。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母親,想讓她幫著說幾句,但發現母親不知不覺間離他們很遠。

她聽不見他們說話。他垂下頭,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

折綰晚間便發現川哥兒很是不對勁,又悶上了。她手頓了頓,還是看向刕鶴春,“你又說了什麽?”

刕鶴春詫異,“什麽說了什麽?”

折綰瞧了一眼川哥兒,他依舊低著頭,但過了一會,還是忐忑的擡起了頭。

“父親。”

他惶恐說,“我……我可能跑不贏。”

刕鶴春正喝下一杯酒,聞言皺眉,“為何跑不贏?”

川哥兒:“我,我是說,我可能會輸。”

刕鶴春:“那就等你輸了再說。”

“男子漢大丈夫,哪裏能提前說敗。”

他自小就不是這般的。川哥兒到底是像了誰。

折綰一直默不作聲,認認真真吃完了飯去消食,刕鶴春則去教兒子如何穩住心神拿下勝仗,直說得嘴巴幹涸,最後連連搖頭,“你到底像了誰?我看啊,還是你身邊的媽媽有問題,等你再大一些,我就將她送出去,到時候即便是你外祖母和母親也不好說什麽了。”

川哥兒不敢出聲,但回去的時候卻沒要於媽媽幫著洗腳。他自己脫了鞋子,一腳的汗。

刕鶴春晚間洗完澡發現折綰也在一邊泡腳,他很快就發現她的腳也染了指甲。

他嘖嘖稱奇,“你這個人……變得還挺快的。”

剛嫁過來的時候可是不施粉黛。

但重陽那日,她一個人周旋在夫人們之間,誰家都能說上幾句話的時候,他倒是肯定了她的變化是好的。

“你看起來聰慧多了。”

他如此說。

折綰慢條斯理:“是麽?你倒是越發倒退了。”

刕鶴春:“誇你還生氣了。”

一轉身,便瞧見了慶國公,他走過去打招呼,餘光發現慶國公家帶來的鮮花餅樣式在折綰的書房裏面看見過。

生意倒是做得大,他暗想。

慶國公夫人還問他:“阿綰去哪裏了?我還有事情要找她幫忙呢。”

刕鶴春不記得折綰和慶國公夫人有什麽交情,也不知道折綰能幫她什麽,但也笑著道:“在左邊乘涼,今日還是有些熱的。”

慶國公夫人一眼就瞧見了。那麽個人,穿得素雅,發髻不甚覆雜,一身簡單的窄袖不摻雜其他的亮色,但她卻用了紅色的纏線繞在腰間和發尾上,令人見之不忘。

折綰每次穿得都讓人喜歡。

慶國公夫人笑著誇刕鶴春,“你好福氣哦,阿綰是多麽好的一個人,萬裏挑一,你瞧瞧,她只坐在那邊便熠熠發光。”

刕鶴春卻跟慶國公夫人站得不同。他擡頭看去,折綰模糊在光裏,晃晃蕩蕩的,實在是看不真切。

逆光。

他笑著附和,“是,她是很好,她在家裏的時候常日說夫人對她好。”

慶國公夫人大笑起來,走過去跟折綰道:“你家這個比年輕的時候會說話哦。”

當年她也是這般類似誇折琰,道:“她臉上紅潤得喲。”

刕鶴春道:“是,她剛剛登山累了,臉色正紅。”

但她的本意是誇折琰氣色好。但人家也沒有答錯。

慶國公夫人哭笑不得,下回就不敢如此誇了,都是直接誇人好看。

折綰不知曉這些前塵往事,慶國公夫人也不可能在她面前提折琰,立刻岔過去,道:“我找你有正事呢。”

折綰:“什麽事?”

慶國公夫人,“我知道你那裏是有花草鋪子的,我想讓你叫手下的人送些花草去我府裏,就今日要,晚間我家要做壽。”

折綰也不問誰突然要做壽,只道:“你要多少盡管說,就算是沒有,湊也要給你湊齊了。”

慶國公拍著她的手感激,“我就喜歡你這般靠譜的人。我一點也不願意跟那些不靠譜的人說話!”

可見是碰見了多麽不靠譜的事情。

等她走了,折綰便叫蟬月下山,“你親自去鋪子裏找素蕤,再盯著這事情做好了回去。”

她溫和的問,“你可能辦得到?”

蟬月激動得手都抖起來:“自然是可以的。”

她馬上就下山了。

折綰就帶著其他人繼續往山上去,刕鶴春過來問:“什麽事啊?”

折綰:“小事。”

刕鶴春:“我自然知道不是大事。”

折綰:“——男子漢大丈夫,打聽些小事做什麽?”

她跟玉岫約好了在山中亭子裏面見。玉岫帶著三個大的來爬山,孫三娘還是沒有來。但把孩子們卻送了來。

雁雁和瑩姐兒在一塊說話,阿隼也和川哥兒在跟升哥兒跑。

折綰看過去,阿隼明明可以跑贏,但還是故意落了一步。他落這一步,川哥兒卻落了好幾步。升哥兒贏了,叉腰哈哈大笑。

宋玥娘和宋夫人坐在一邊說話,聽見兒子的笑聲探出頭來,立馬得意起來,“我就說升哥兒習武肯定也厲害,那個什麽阿隼今年可是七歲了,哎喲,這都能跑贏。”

宋夫人翻了個白眼,將人拉回來,“孩子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又問,“你婆婆真病了?”

宋玥娘:“是啊,病得厲害呢。哼,她活該。”

宋夫人一巴掌拍過去,“那到底是你的婆母。”

宋玥娘也只是氣頭上,被打完老實多了,嘆氣道:“我聽聞她最近開始做噩夢了,身子虛呢,不願意出門。”

宋夫人皺眉,“做噩夢?”

宋玥娘看看周圍,小聲道:“是啊——我也是猜啊,我猜著,她可能是夢見折琰了。”

宋夫人:“……那算是什麽噩夢。”

宋玥娘也覺得,“但畢竟是死人嘛。不過最近大哥一直因為折琰的事情跟母親吵,家裏都吵翻天了,公爹也裝作看不見。”

然後嘆氣道:“哎,其實也怪不得人家折琰對婆母不好,我對她這麽好,她還不是如此對我?竟然偷偷摸摸送妾室去給鶴憫。”

她又開始抱怨了。但宋夫人卻看向了折綰。

她正溫和的揉著那個叫阿隼的小孩頭,柔婉的將手裏一塊鮮花餅放在了他的手裏。

說了什麽宋夫人聽不見,但是阿隼卻仰頭笑起來,一個勁的點頭。

宋夫人便轉頭對蠢女兒道:“那你就離你家婆母遠一些,至少別跟著她一塊欺負你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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