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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而不汙(30)【修掉一點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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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而不汙(30)【修掉一點小細節】

京都馬場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幾個, 但除去皇家自己用的馬場,只有一家還算大。

京都地貴,各處都顯得狹窄起來。折綰之前也去過別的馬場, 但這裏還是第一回來,她忍不住四處瞧了瞧,發現確實是比其他的地方寬敞許多。

玉袖見她好奇, 便笑著道:“這些曠野有什麽好看的, 我帶你看看我的馬。”

然後頓了頓, 問:“你可會騎馬?”

折綰搖頭。

她坦誠道:“我小時候連最基本的書都不願意讀。”

她恨不得一天到晚做荷包賣。素膳的手藝沒有她好, 便急得跟什麽似的,每天都嘟囔自己少賺好多銀子。

好在素膳會算賬, 便替她和姨娘開始管家。

那時候她們三個眼裏都是那點子偷偷摸摸賣荷包得來的銀子, 哪裏還管什麽課業。等她再大一點, 懂事了, 知道要學本事的時候,教授騎馬的先生已經走了。

不過家裏這些姐妹, 只有長姐是學會的,她還記得嫡母神情驕傲的道:“阿琰在騎射一道上頗有天賦。”

折綰就笑著問玉岫:“是不是很難?”

玉岫牽著她去摸馬, “不難的。這是我養在這裏的馬兒, 叫做春景兒。”

“我也送你一匹馬吧?”

折綰很是高興, “你還別說,我偶爾也會想要一匹馬。”

以前去參加宴席, 姑娘和夫人們各有各的長處,其中就有打馬球厲害的。她曾經見過她們騎在馬上馳騁的英姿, 很是颯氣。

她很是羨慕, 也有那麽一天兩天生出要去學騎馬的心思。

但剛開始是覺得害臊,後來又覺得沒時間, 再後來大了,便覺得都這把年歲了,學這個沒什麽意思。

不過有些念頭一旦有了,就會在不自覺間冒出來。她還記得自己病倒的那幾年裏,依舊會在某個瞬間無緣由的想象自己在馬上的風采。

如此看來,自己應當也是喜歡騎馬的。那從現在開始學也沒什麽。她現在無論學什麽都是賺到的。

玉岫就帶她去選馬,“你最開始騎馬,不要選烈性的,那樣的馬兒不好馴服。要選這種溫順的,聽話的。”

折綰:“我要不要選匹矮一點的?”

她並不高挑。

玉岫:“可以啊,等你會騎馬之後,我再讓人給你馴一匹好馬出來。”

“好馬都烈,若是想要馴服,一般的訓馬師會用鞭子抽,但我不喜歡那樣。”

她抿唇,“所以最後肯定還會有烈性的。這樣一來,還是得靠你有本事才能去降服。”

折綰點頭,“也行的。”

她其實覺得選一匹溫順的馬給她,也不用訓,能讓她騎著跑跑就行了。

孫三娘受不得冷,坐在屋子裏面看她們兩個在外面一個教一個騎。

馬場裏的侍女捧上好喝的花茶,她嘗了一口,隨口問:“這個口味倒是新奇,是最近剛出來的嗎?”

侍女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所以惹得鄖國公夫人說反話,撲通一聲跪下去,惶恐搖頭,“回夫人,確實已經出來好幾年了,但我們馬場都用的這種花茶招待貴客。”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個解釋實在是不好聽,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孫三娘便知道自己嚇著她了。連忙將人喊起來,本想要寬慰寬慰,但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她就有些急了。一急,事情就有些不可控。

她記得自己急急t的喊玉岫和折綰。

兩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呢,進來就發現她自己的侍女在努力安撫她,馬場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玉岫奇怪,“她怎麽好像看不見她家丫鬟一般?”

折綰卻心知肚明,她之前也有過這種模樣。只一味的陷入自己的念頭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過去將人扶住,然後拉著她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孫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要我們做什麽?”

孫三娘點頭,神情總算鎮定了一些,“是……我只是問她花茶是不是新出的。”

她又說不清了。折綰就柔和道:“讓她來說,不一定要你來說。”

孫三娘停下來。跪在地上的侍女哭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折綰笑起來,“是這樣啊。是你誤會了。”

她對丫鬟道:“鄖國公夫人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第一次喝你家的花茶,覺得新奇罷了。”

孫三娘松口氣,“對,就是這樣。”

玉岫站在一邊眼眶都紅了,讓丫鬟們都出去。

屋子裏面只剩下她們三個人了。折綰見她們兩個人神色都不對,就安慰道:“這不是什麽大事。是因為孫姐姐太久沒有出來了,所以對著人說話會有一些生疏。”

孫三娘還在恍惚:“我第一次這樣。”

折綰:“你病這麽久了,也是第一次出來。這不是很正常嗎?”

孫三娘因為她這句話面色緩和許多,她並不是小姑娘了,回過神來倒是安定得很,還有些愧疚,“我以為我這個病好了才答應出來,沒曾想一出來就嚇著人了。”

折綰笑起來,“哪裏能好那麽快。俗話說,病三年,養三年。你才養多久呢?”

她說話從來都是溫溫和和的,聽得孫三娘更加安心:“是嗎?”

折綰:“是……我看醫書上面是這麽寫的。”

玉岫就朝孫三娘使個眼神,“阿綰看的醫書多,咱們聽她的。”

孫三娘哎了一聲,又不好意思起來,“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本來是要賭馬的。”

賭馬要先去瞧馬。剛剛一頓鬧騰,已經是錯過時間了。孫三娘很是懊惱,折綰卻恍惚之間記得各家宴席之間提起的一些聽聞,也是說過誰運氣好賭了哪匹馬贏了許多錢的。

她說,“反正每匹馬都有自己的名字,不若讓她們把名冊拿進來,咱們挑個順眼的名字去買?”

“來都來了,不賭一賭還是虧了的。”

雖然出了岔子,但她們也不是真的為了賭錢而來。

玉岫也是這個意思,“只要咱們今日歡快就好啦。”

這樣也行!

馬場能做這麽大,自然是周全的。聽說玉岫和孫三娘要名冊便趕緊送了上來,還送了些果子茶點過來賠罪。

折綰吃了一口,“沒有咱們賣的好吃。”

玉岫也嘗了嘗,“確實。”

孫三娘神情越來越松緩,卻還在為自己剛剛的突兀舉動而分神。她怕自己以後會經常這樣。

玉岫瞧了擔心,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折綰就直接將名冊遞了過去,“你看看喜歡什麽樣的名字?”

孫三娘便瞬間被吸引了過去,“我看看……”

但看了半天也沒有選出來一個。玉岫就笑著說,“她從小就這樣。若是讓她選東西,她得糾結來糾結去,最後幹脆都不要了。”

折綰:“那玉姐姐來選。”

玉岫擺擺手,“得了吧,這麽多年,我賭什麽就沒贏過。”

她是真服氣自己運氣的。所以她最喜歡猜燈謎。這不是靠運氣而是靠實力。

折綰便把名冊攤開在手上:“那就我來。”

她眼神從頭到尾掃一遍名字,還真有幾個名字是有點眼熟的。她猶豫了一瞬,用筆圈出一個最熟悉的來,“我們就壓它。”

侍女問:“壓多少兩銀子呢?”

折綰看向玉岫,這個她真不知道了。

玉岫大手一揮,“我們三各壓五百兩。”

折綰咋舌,“這也太多了。”

孫三娘倒是覺得不多,“這麽多年了,也才過來一次,就當是每年都壓了一些輸了吧。”

她們財大氣粗,折綰便笑著道:“輸了我不管,贏了我可是要的。”

玉岫:“行!”

結果就她們三贏了。

整個馬場的人都沒壓這匹馬。熟悉的人聽聞玉岫在這裏趕緊過來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內幕消息?”

玉岫從來都不是缺銀子的人,但第一回贏錢,還是這麽多錢!

她得意的道:“沒有沒有——喏,我家妹子,英國公府的大少夫人,我們錯過了看馬的時間,她就挑了個名字,我們隨便一買,哎喲,可不就是贏了嘛。”

刕鶴春還在外頭喝酒呢,就有從馬場回來的人過來露消息了,“你家夫人真是厲害,隨手一圈,贏了萬兩白銀。”

刕鶴春酒也喝不下去了:“……?多少?”

……

折綰剛到家就得解釋,“不是萬兩白銀,是跟玉姐姐和孫姐姐平分的。”

一共三千兩。

但也是一筆銀子了,等去閩南的管事打聽回來,若真是一兩銀子一兩地,那這就是三千畝地。

她自己是很滿意的。這可比做生意賺得多多了。只可惜關撲只放開一個月。但是這般的事情確實是賭運氣,這回是賭中了,下回就不知道有沒有,還是不能貪心的。

她笑著道:“這是個好彩頭,也許明年我會有好運。”

趙氏和宋玥娘也在堂庭裏面聽著,聞言兩婆媳齊齊撇嘴,“就三千銀子,也不多。”

她們還以為是多少呢,真是小家子氣。

兩人本還在置氣的,結果這麽一撇嘴,眼睛就對上了,相看一眼,彼此還是覺得對方跟自己心意相通,於是又冰釋前嫌湊到一塊說話。

折綰跟刕鶴春便先回蒼雲閣去了。

累了一天,兩人卻互相有話要說。

折綰一邊卸首飾一邊率先問,“勳國公……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她之前本以為孫三娘的病情算不得很嚴重,也以為她好了大半。

她以為這樣就算差不多好了。但如今看來,病情還是嚴重的。

折綰當年病的時候,沒人當過一回事。她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病。但經歷過一遍,如今再看別人,比對著自己來,她也算是“名醫”了。

望聞問切,不用做全了,她便能斷定孫三娘病情沒好,還嚴重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還騙過了很多人。

她以為自己好了。別人也以為她好了。

這事情還要跟玉姐姐細細的說一說。但折綰走的時候,玉岫卻不放心孫三娘一個人待著,所以還在勳國公府。

她對折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猜到了,這事情是急事,但也不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

這倒也是。但折綰卻想到了鄖國公。

鄖國公對孫三娘的病是如何想的呢?

刕鶴春還是第一回聽她問勳國公。她跟孫三娘做了這麽久的朋友,好似還真的沒有從他這裏打聽過什麽。他狐疑的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折綰:“沒有出事,只是問一問罷了。”

許是她神情不好,刕鶴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怨道:“你看看你,你這副臭脾氣是越來越不掩飾了。”

但是抱怨完也說:“勳國公這個人是個大老粗,脾氣很臭。他之前是打過仗的,但聖上卻偏偏將他放在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禦使臺改來的,想也知曉勳國公這般的性子剛開始過去的時候心裏定然會不好受。但他一句抱怨也沒有,直接用了一年時間,將都察院給整改好了。

刕鶴春去都察院晚,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是井井有條,沒見過當年的盛況,但偶爾聽同僚談及當年,還是很佩服勳國公的。

折綰聽得認真,從他亂七八糟的都察院重建過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他其實是個細心的人。”

刕鶴春:“是。”

要是不細心,朝堂上哪裏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折綰卻想到了以後勳國公被抄家滅族的事情。那個還有些遠,她上輩子也只當是聽了件慘事,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具體的細節。這是她無能為力的了。

她擔心的還是現在的孫三娘。能幫的也只有現在的孫三娘。

但有時候她們這些人寬慰她再多,也許都不如勳國公去解開她的心結。

她的心結在孩子上。

孩子也是勳國公的,他也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他能承擔起孩子去世的責任,也許孫三娘心裏會好受一些?

折綰抿唇,怔怔出神,又想起了自己和素膳。

她的心結其實在素膳身上t。

她死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應該是沒病的。她只是太想睡了。她覺得睡過去也好,還能見一見素膳。要是素膳走得慢,黃泉路上還等著她,說不得還能一塊去投個胎。

然後她就去世了。又重回到了十五歲。

她見到了素膳。

她想活下去,她在一點點的改變,她覺得自己好了。

她真的好了嗎?會不會跟孫三娘一般是自欺欺人?

折綰深吸一口氣,摒棄掉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念頭,繼而肯定自己:好了的。

她現在只覺得每天都活得精神奕奕。她想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她肯定是好了的。

只是這般一想,她就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幫孫三娘了。

——她的素膳活了,孫三娘的孩子卻再也活不過來。

她唏噓起來,喃喃道:“我從前總以為我是最苦的。”

但仔細想想,苦海裏面哪裏只有她和素膳。

眾生皆苦。

刕鶴春沒聽清她在說什麽,而是還在抱怨勳國公的事情,“他這個人脾氣也大,雖然說也受人愛戴,但沒有哪個人不怕他的,心裏都有大大小小的埋怨,將來他要是真出了事情,除了我,估摸著也沒有什麽人去幫他。”

折綰本是在出神的,結果就聽見這麽一句話。她忍不住道:“你並不會去幫他。”

刕鶴春:“你又知道了?”

“嘖,合著在你心裏,我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折綰:“我估摸著你會如此做。”

上輩子,勳國公府抄家,刕鶴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面,好幾天也沒有出門。

他或許會有痛苦,但確實沒有去幫過一星半點,如他所說,都察院裏面其他人也沒有幫過一點。還是他們口中的女流之輩玉姐姐去幫的最後一把手。

收屍的收屍,打點的打點。

但他好像從那時候確實變了點。變得更加沈默了,更加的……寡情薄意。

她還在回憶,刕鶴春卻氣笑了。

然後笑著笑著突然道:“是不是宋家大少夫人和勳國公夫人在你面前說了我什麽?”

不然好好的,她這個態度算是怎麽回事?

折綰站起來去換衣裳,“不是!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外頭半天沒響動,她換好衣服出來看了看,發現他真氣著了。

折綰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上輩子的某天。

應該是個烈日吧,他滿頭大汗回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說她不好。她微微反駁,“是不是母親和三弟妹說了什麽?”

他就道:“不是,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她傷心了好幾個晚上。

但這事情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了。她以為自己忘記了,誰知道還能一下子想起來。還能脫口而出去回他。

她怔怔一瞬,發現自己還是記得很深的。

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這麽深。她還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

刕鶴春卻已經在說服自己不用跟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見識,他道:“算了,先不說此事了。”

說來說去,都是別人的事情,他是沒有時間多糾結的。

他先說川哥兒,“他和升哥兒要去見莫老先生,到時候你跟我一塊去吧。”

折綰搖頭,“我去的話,三弟妹就要一塊去的。”

刕鶴春本是想著讓折綰跟著去安慰川哥兒一番,好讓他到時候松緩些。但是她說的也對。她要是去,三弟妹必定是要去的。三弟妹去了,母親去不去?

三個女人一臺戲,到時候吵起來可不好了。

他就感慨一句,“母親怎麽就跟三弟妹投脾氣了呢?”

折綰:“既然我不在,你最好耐心些,免得川哥兒到時候緊張,反而說不好話。”

刕鶴春心煩意亂:“我知曉了。”

然後又說起另外一件事情。

“我今日邀了明家的小少爺一塊吃酒,剛開始他只說誠意伯家那個嫡幼子的好話,後來我灌了他幾杯酒,他就開始說真話了。”

折綰連忙聚精會神。

刕鶴春:“確實……確實誠意伯家的男人,妾室都比較多。這個二少爺房裏,就有梅蘭竹菊四朵花,是他之前的丫鬟,都給收用了。”

折綰:“只有梅蘭竹菊?”

刕鶴春:“我猜著肯定不止。但明家那個只說知道屋子裏面擡了臉面的。”

光這已經有四個了。

他們這般的人家,哪個好兒郎會在成婚之前有這麽多的妾室?光是這點,刕鶴春其實已經不滿意誠意伯家了。

折綰也覺得不好,繼續問:“有孩子嗎?”

刕鶴春:“沒有,勳貴人家,一般是不會讓庶子於嫡子之前出生的。”

折綰松了一口氣,又問,“那外室呢?”

刕鶴春:“這個就不知道了。但我想,既然他家的妾室如此之多,應當是沒有外室的。即便是有外室,也能帶回去做個妾。”

即便他覺得這個人家不好,但只要誠意伯嫡幼子是個好的,這些在他看來,倒不是什麽大事。

他說,“若是覺得這個人還可以,我便出面叫他家把這些妾室都散了。 ”

折綰:“我問問四妹妹的意思。”

刕鶴春嗯了一句,也沒有離開,直接睡在了蒼雲閣裏,只是冬日裏冷,折綰自己蓋了個被子,睡得很安穩。

刕鶴春累得很,沒有心思做那種事情,也沈沈睡了過去。第二日天不亮就起床了,出門去上朝的時間發現川哥兒睡的東廂房竟然也亮起了燈。

他沒有當回事,還以為是川哥兒屋裏起夜。

倒是折綰醒後知曉了,將於媽媽提過來問:“為什麽那麽早川哥兒就起床了?”

於媽媽在她面前還是很硬氣的,“是川哥兒自己要起床的。他說要溫書。”

折綰凝神看她,發現她一臉驕傲。她是真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折綰就笑了。

她問,“是長姐也在這個時候就起床溫書嗎?”

於媽媽一點兒也不遲疑,“是。”

折綰閉了閉眼睛,看向一邊很是緊張但還是忍不住打瞌睡的川哥兒。她記得上輩子並沒有這回事。是好幾年後,於媽媽才說動川哥兒早起看書。

折綰心痛川哥兒年歲小,想著讓他不用這麽早就起,於媽媽卻驕傲的道:“大姑娘從前也是這般的。”

然後慢悠悠的道:“大少爺也是這般時辰去上朝。”

折綰就閉了嘴。

這輩子,她也不願意自己多開口。只是對於媽媽道:“你回一趟折家,告訴母親,川哥兒才三歲,已經被你說得早起溫書了。”

於媽媽不懂她的意思。

折綰:“你回去問問母親。要是母親願意,我也沒有什麽意見。”

於媽媽終於露出了她的傲慢,“大少夫人以為夫人會斥責我?”

這怎麽可能呢?

夫人之前就是這樣養出的大姑娘。夫人一直都在誇大姑娘聽話和努力:“要是個男兒郎,必定是要中狀元的。”

折綰瞧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什麽話也不多說,只道:“讓你回去,你就回去。”

於媽媽卻覺得她在編織什麽陰謀詭計。折綰還要去宋家見玉岫,根本沒有時間管她,便叫川哥兒其他的媽媽抱起他去趙氏那邊,“今日於媽媽也不在,你們多看顧著川哥兒。”

於媽媽氣得臉都是紅的。她去看川哥兒,卻發現川哥兒雖然惶恐不安卻也沒有慌亂,更沒有堅定的要她抱著。

於媽媽不由得惶恐起來。

其他的婆子早看她不順眼了!立刻聽吩咐將川哥兒抱上,“咱們去夫人那邊。”

川哥兒卻看向了折綰,“母親。”

折綰嗯了一聲。

川哥兒遲疑,“於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折綰:“外祖母家你也是去過的。離英國公府也不遠,現在去的話,腳程快一個時辰就能回來了。”

她看向川哥兒,直言道:“你還是個孩子,如今起得太早讀書,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於媽媽說這是你外祖母叫她這般做的,我便叫她去問一問你外祖母。”

“若是真是她答應的,她又是我的母親,長輩有令,不可不從,我就不管你早起跟晚睡了。”

川哥兒聽得心裏松快了許多,他認真的點點頭,“多謝母親。”

折綰聽得一楞,隨口自嘲的笑了笑。

“也不知道……那時候到底做錯了什麽。”

這輩子不管他了,他倒是會道謝了。

……

於媽媽一路狂奔,又氣又急,一回到折家就又提著裙子跑,但卻聽說折夫人病了。

於媽媽:“這兩日不是還見過的嗎?怎麽就突然病了。”

去英國公府的時候還好好的。

等見了折夫人,她就哭出了聲,“夫人——您這是t怎麽了?”

怎麽一下子就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

折夫人見著她回來就著急:“是不是川哥兒出什麽事情了?”

於媽媽搖頭,“沒有。只是川哥兒努力,今日早早的就起床溫書。老奴慶幸他像大姑娘那般努力,但折綰卻不準,還抱走了川哥兒,將我逼著回來問您……”

若是往常她說了這些,夫人必定是要罵折綰的。但今日她說完之後,夫人卻神色晦澀。

於媽媽便遲疑問,“夫人,是不是那個小賤人做了什麽?”

折夫人卻沒有回答。

她是想起了阿琰。

她看向於媽媽,問出了讓她輾轉無眠的問題,“你說——阿琰活得不好嗎?”

於媽媽:“怎麽會?大姑娘一直都很快活啊。”

折夫人垂下頭,“但我覺得,她後頭是不快活的。她要生川哥兒的時候跟我說……”

她說,母親,我生完孩子之後,想要跟你說說悄悄話。

那時候她沒有多想。但現在想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折夫人躺在床上,兩眼空洞,“你說,阿琰要跟我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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