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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而不汙(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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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而不汙(28)

快到年尾, 折綰的事情多了起來,整日裏忙得不見人影。趙氏和宋玥娘在一塊烤著火說閑話,“聽聞她那個什麽鮮花餅吃了的都覺得好吃, 許多人家都要了一些。”

折綰做生意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但婦人家置辦一個鋪子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兩人也沒什麽大反應。只是對她瞞著此事有所鄙夷:“小家子氣!”

宋玥娘撇了撇嘴,“我覺得那餅不好吃。”

趙氏:“我也覺得!”

婆媳兩個依偎著抱怨, “她鋪子裏的生意好做, 還不是全靠著英國公府。”

“是啊, 要不是打著咱們家的名號, 怎麽會賣得這麽多?”

趙氏:“她如今倒是瀟灑!”

宋玥娘:“又去勳國公府了?”

趙氏:“是!”

宋玥娘:“她那個貼身丫鬟叫素膳的,直接就在外面管鋪子了?”

趙氏嘖了一聲:“她沒人用嘛。她那個母親是個笑面虎, 能給一個庶女什麽好人好東西?”

宋玥娘:“是庶女嘛, 又不是親生的, 面子過得去就行了。”

趙氏嫌棄:“嫁妝也給得少。”

外面大雪簌簌, 她來了興致,很想跟玥娘說一說折夫人其人其事, 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趙媽媽冒著大雪快一步回來稟報,“夫人, 三少夫人, 折夫人來了。”

趙氏小聲呸了一句, “孩子們好不容易睡著,咱們娘兩還沒有說說話呢, 她就來討嫌了。”

但見著人了就笑得如花一般,“老姐姐, 可想死我了。”

折夫人陪著寒暄, 道:“阿綰在不在?”

趙氏不免湊個耳朵過去,直接問:“是有什麽事?”

折夫人擔心的道:“冬日大雪, 她姨娘的身子一直纏綿著病,天一冷,便更加不好了。今早還燒了起來,昏昏沈沈呢喃著要見阿綰,我便來捎個信。”

趙氏暗暗嫌棄,“怎麽這樣?我叫人去庫房取些人參來——阿綰去勳國公府了,我叫人去喚她回來。”

折夫人:“真是叨擾了。”

她站起來,“既然來了,我就去瞧瞧川哥兒。”

她走了,趙氏翻了個白眼,“真是的!娶了個庶女,不僅要跟這個老虔婆走親戚,還要跟個姨娘走人情。”

宋玥娘:“折綰姨娘病了折夫人還親自來喚人,看著也還行。”

作為嫡母,已經是周全了的。

趙氏就呸了一聲:“你還年輕,不知道這裏面的手段。她這樣跟咱們說,按照我的性子,必定是嫌棄折綰的。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她冷哼了一聲,“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誰不嫌棄妾室?”

宋玥娘吃驚,“那她還親自來?”

趙氏:“瞧著吧,這不是來親自來報信,而是親自上門來問罪的。”

她幸災樂禍的笑起來,“我還不了解她?”

宋玥娘就露出了一個同樣的笑,“那就都是惡人,隨她們去吧。”

兩人又湊在一塊猜測折夫人是為了什麽來。

蒼雲閣裏,折夫人抱著川哥兒一頓親,根本舍不得放下去。但孩子已經長大了些,聽得懂大人說話了,她也不敢在川哥兒面前說什麽大事。

只能讓其他的婆子將他帶出去玩,而後單獨留下於媽媽說話。

她道:“我見了你給我的信,心中著急,奈何前幾天玉兒生了病,我走不開,只能留下來照料。今日才好些,便直接過來了。”

玉兒是她的小孫子。

於媽媽抹眼淚,“這種大寒天,您實在是受累了。”

兩人在一塊,無非是把折綰做的惡事又說了一遍。

“大少爺之前是瞧不上她的。”

於媽媽肯定的道:“老奴是看著大少爺和大姑娘一路過來的,夫妻之間是好是壞哪裏還能看不出?最初,無論唐媽媽怎麽說她囂張無禮,老奴都沒當回事。只要大少爺看不起她,那就一點事情沒有。”

“可現在才幾個月啊,大少爺就瞧著正眼看她了。有什麽事情也征求她的意見,您不知曉,就是川哥兒拜先生的事情,大少爺也說與她聽呢,她懂什麽呢?她自小書都沒有讀全!”

“夫人,我們川哥兒可憐啊。母親沒了,繼母是狼子野心,父親也不疼愛。您不知曉,大少爺經常罵川哥兒。”

折夫人聽到前面還好,畢竟已經從於媽媽的信裏面知曉過了。但還是頭一回聽說刕鶴春罵川哥兒的事情。她手都氣得抖了起來,“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也舍得罵?”

於媽媽都不敢把這些事情寫在信裏面。她道:“大少爺一點兒耐心也沒有,川哥兒不過是背書慢了一點,他就受不了了,端著個臉,罵川哥兒笨。”

折夫人聽得眼淚汪汪,“虎毒還不食子,真是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身邊人一攛掇,刕鶴春就昏了頭!”

折綰半路上就打了個噴嚏。

身邊只有蟬月和墨月跟著她。年底了,素膳和素蘭兩個人忙得很,折綰就沒叫她回府。她今日出門說是去勳國公府,但其實是給素膳尋摸了一座小宅子。

她交了定金,只等著過契了。

因大雪路滑,便讓車夫走得慢了些,剛走到半路,便聽見了趙氏身邊的婆子著急道:“天老爺,幸而遇見了!”

蟬月撩開簾子,“是羅媽媽呀,出了什麽事情勞您老人家這麽大冷天出來?”

羅媽媽:“少夫人娘家母親來了,夫人差奴婢去勳國公府告訴一聲。可巧在半路碰見了,不然不是白跑一趟麽?”

折綰臨窗靠著說話,“我母親來了?”

羅媽媽:“是。”

折綰柔和道:“冰天雪地的,快將羅媽媽請上馬車吧。”

蟬月親自下去她:“真是辛苦您了。快上馬車,您也是,這麽老的資望了,又是急事,怎麽不讓人配輛馬車?”

羅媽媽很是受用,腳往馬凳子上踩,嘴裏道:“我算什麽東西。”

進了馬車,手裏又多了一個暖爐,身子暖和起來,便話也說的實在了,小聲道:“奴婢不敢多嘴主子的事情,但聽著折家夫人的意思,是您的生母病了,迷迷糊糊中叫您的名字。”

折綰大概也猜到了。

多少年了,用來用去,都是這一招。

她淡淡的笑,“是嗎?那便是人命關天,我們就直接去折家吧。煩請你回去跟我母親說一聲,就說我先回了,勞煩她後頭回。”

羅媽媽被請下了馬車。

羅媽媽手裏多了十兩銀子。

羅媽媽罵罵咧咧的回去了。冷風往她骨頭裏面鉆,罵了一路主子們折騰人。她因拿了折綰的十兩銀子便不埋怨她,而是跟趙氏道:“大少夫人聽了之後頗為著急,整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便直接讓人調轉馬車回去了。”

趙氏滿臉笑,“哎喲,這也情有可原。快些,把消息告訴折夫人去,也好叫她回去。”

然後想了想,快活道:“折綰怕是要晚些才能回來,去把川哥兒抱到我這裏來。”

折夫人走的時候她還親自過去送,眼瞧著折夫人臉色僵硬才滿意而歸,對玥娘道:“有好戲看了。”

……

折綰到折家的時候,門口的管事婆子笑著出來迎:“七姑奶奶,您回來了。”

折綰恍惚一瞬,一下子認出了她,“是——您老身子還好嗎?”

那婆子就笑得更加歡快了,“好,承蒙您掛念。”

折綰一邊走一邊道:“我記得我去年的時候……是去年吧?冬日裏病得糊塗,還是您給了我偏方。”

婆子:“哎喲,那件小事,您還記得啊。”

“那時候奴婢就說您沒事之後必有大福呢。”

折綰記得自己去世之前,這位媽媽已經去世很久了。但因沒什麽交集,她重活一回也沒記得起人家來。還是這次見著了才想起,她心中微微有些愧疚,“我下回來,給你帶點治風濕的藥。”

婆子哎了一聲,引著她往裏面走,“李姨娘這回確實病得重。”

折綰:“是,所以我回來看看。”

嫡母不會貿然說姨娘病了的。她說姨娘病了,就是將人真磋磨病了。或者讓李姨娘跪在雪地裏面,或者讓李姨娘熬夜抄寫佛經做僧衣拿去寺廟捐贈。

只要李姨娘病了,折綰就得趕回來。不回來不放心啊,她不知道嫡母會不會給姨娘診治。

最初她和姨娘抱著哭,發誓會讓姨娘好起來。後t來,她終於很努力很努力的花費心思得了趙氏的允諾,願意幫她一起說服父親寫放妾書,將姨娘從折府裏面接出去過日子。

但姨娘卻不願意了。

她不願意離開折家,甚至對她破口大罵:“你這個小畜生,我剛得了老爺的青眼,你卻要害我。你這樣做,老爺還以為是我囂張呢。”

折綰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看著熟悉的門扉怔怔出神:她上輩子堅持最久的事情,一直是救姨娘。

姨娘太苦了,太受罪了,一定要救她出去,讓她過好日子。

她秉承著女兒的孝心,一心一意救母,周旋這個,周旋那個,卻發現自己是個笑話。姨娘相信她那個一直把她當個玩意的丈夫,一邊受苦一邊抱怨,一邊卻不願意離開。

折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伸出手,又在一個冰天雪地裏,推開了那扇門。

李姨娘燒退了一些,但也不是很清醒。她看著折綰還奇怪,“你怎麽長這麽高了?昨日不是還小小的嗎?”

折綰輕聲道:“我已經嫁人了。”

李姨娘還是糊塗的,“嫁人了?嫁給誰了?”

折綰:“英國公家。”

李姨娘瞬間就興奮了起來,人也清醒了,“是啊,你嫁給了英國公大少爺,是大少夫人了。阿綰——你怎麽回來了?”

這是清醒了。

折綰替她掖了掖被角,卻垂著頭沒有看她:“母親說你病了。”

李姨娘抱怨,“是她故意的!她讓我跪祠堂呢,抄了一晚上的佛經。”

折綰:“你可以不跪的。”

李姨娘:“她說那是替你求子——我要心誠的,我哪裏敢不跪哦。”

聽見求子這兩個字,折綰心又格外的硬起來,“姨娘,我最近賺了一筆銀子,可以在外面給你買個宅子。你出去住吧?”

李姨娘聽見前面還高興,聽見後頭大發雷霆,“你什麽意思?!你嫌棄我丟人了?嫌棄我是個妾室丟人了?”

折綰:“不是丟人。是覺得你受苦了,想讓你出去做個老封君。我給你請丫鬟,請管家,你就做個富貴人家的老夫人——”

李姨娘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麽呢!”

折綰:“我只來這一次。”

李姨娘楞了楞,“什麽意思?”

折綰站起來,“我只來這一次。我救過你一次了,救不了你兩次。”

她攏攏袖子,肅著臉道:“這回,你慢慢想,仔細想,你日日夜夜的想一想,到底是待在這裏做個妾好,還是跟著我出去做個不愁吃喝的老夫人好。”

“我只來這一次,也只說這一次。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差人送信給我,我會回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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