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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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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

蒼穹之上彩色的雲霞交織簇擁在暖陽身旁,六只彩鳳盤旋在彩雲中穿梭,清脆的鳴叫聲響徹雲霄。

彩鳳向來是祥瑞福兆的象征。

這仙界二殿下是天後誕下的第二個男孩。天後乃鳳族正統血脈,給她的孩子慶生,鳳族自然願意派出彩鳳前來祝賀。

容絮擡頭望著一閃掠過的彩鳳,神色平靜如常。但晏瑭跟在她身旁,該寒暄的她還是得意思幾句,“這彩鳳鳴啼慶生,二殿下當真是有排面啊。”

半晌的靜默。

站在容絮身旁的晏瑭一反常態,眸光尖銳如冰刃般盯著彩鳳消失的方向,冷笑道:“但願是天大的福氣…”

語氣陡然轉變,漫天的殺意如冬日飛雪。

容絮微怔,轉頭詫異地望向晏瑭。卻又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她曾聽度臨說過,這仙界的四殿下是天君寵幸了一位仙婢才有的。而這位仙婢是天後的隨身侍從,這其中的原由齷蹉,即使不知道詳情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更何況這四殿下一出生,生母便沒有了蹤跡。

發生了什麽,眾人自然心知肚明。

他一個幼兒,在這天宮之中無親無故,能活到今日想來定是艱辛,不喜天後誕下的孩子也能理解。

晏瑭註意到她的目光,垂眼望向她,嘴角彎成一輪彎月,眸中如暖暖春風拂面般溫煦,道:“姐姐,怎麽了?”

依舊單純稚嫩的模樣,一口一個姐姐。

若說初見時,她以為他是天君最小的孩子,倍受寵愛長大,所以喜歡甜滋滋地喚別人姐姐,幹凈純粹得纖塵不染。可如今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再見他時,聽到他親昵地喚她的那一聲姐姐,她有種莫名的心酸。

在沼澤荊棘中長大的孩子,總是習慣於討好他人吧。

算了,無論怎樣都與她無關,她此行也是為了銀角樹葉。

容絮弱弱地搖了搖頭,彎唇淺笑道:“四殿下,我聽說你殿宇裏面有一棵銀角樹,可是真的?”

“姐姐要這葉子幹什麽?”他神情如常,只不過不經意間卻把話題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引去。

毫厘之間變化,把握得分毫不差。

聲音落下。

容絮警覺地望向晏瑭,毫不避諱地擡頭盯著他的雙眸。

她記得度臨叮囑過,中毒之事萬萬不可告知外人。天君並不信任澤息,以免給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氣氛微妙,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短促的笑聲傳來,似乎是用來緩解氣氛的。

晏瑭長睫如扇般垂下,掩蓋住眼眸中所有的情緒,唇角彎成熟悉的弧度,含笑道:“既然姐姐不願意說也沒關系,我殿宇之中的確有銀角樹。姐姐若是需要便隨我來吧。”

他將她神色的變化盡收眼底。

自然察覺到她眸中的警覺。

容絮倒也慶幸,他就這麽爽快地答應給她銀角樹葉。若真的要窮住不舍地追問下去,她連編理由的時間都沒有。

她也知道眼前之人似乎並不像他的外表那般,好糊弄。

他那一句句姐姐,仿佛只是他偽裝的軀殼。

“聽說這銀角樹極為嬌貴,在它幼苗時期若是所用靈泉有絲毫不精純,便會腐爛枯萎,如何救也就不回來。種植銀角樹,想來定是件費心費力之事。”

容絮同晏瑭並肩而行,她這才註意到少年身子單薄,一襲青衫素衣長袍如同掛在他身上一般。

瘦弱得完全不像是一族殿下。

“無妨,閑來無事總得找點東西打發時間,要不然日子過得豈不是太索然無味了。”他語氣倒是格外輕松。

不知從何處吹來清風,青衫隨風搖曳,顯得他仿佛風一吹就倒了。

弱柳扶風?這還是她從話本子裏看到的詞,沒想到如今見到了真人。

兩人走了好一會,仙婢的蹤跡逐漸罕見,連四周建築都略顯歲月痕跡,同剛才的繁華地方完全是兩個世界。流光逐漸變得多了起來,肆意竄動在周遭,在黑暗中照明前路。

“姐姐,這裏比較偏僻,所以仙婢們都不愛來,一來二去自然荒涼了些。不過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安靜。”

晏瑭在前面引著路,還不忘照顧容絮的情緒。

“無妨。”

晏瑭回眸朝她笑著,一雙桃花眼帶著純粹幹凈的笑意,像初春盛放的第一朵桃花,鮮嫩欲滴的粉。

“姐姐,這些流光很喜歡你,它們總是喜歡圍著漂亮的東西。”

“許是好奇我這個陌生的氣息罷了。”

回想起晏瑭剛才的笑容。

她想,能在這樣的環境下活著這般,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到了殿宇門前,容絮擡頭看向大門上空的牌匾,嶄新的牌匾被精心雕刻,金色的流朱顆顆飽滿鑲嵌左右。

但讓她不解的是牌匾上的題字。

赫然寫著兩個滑稽醜陋的大字,“無名”。

她詫異地望向晏瑭,仿佛在無聲地詢問。

頃刻間,那雙如琉璃透徹的瞳仁裏蓄起難言的陰影,而後狼狽又在瞬間消逝,僵硬地笑道:“當初成年之時,父君賜予我這座宮殿,我沒有想好取什麽名字。二哥心善,便幫我取名為‘無名’。這字還是二哥給我寫的,醜是醜了點,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恰到好處的解釋,體貼周到地給每一個人想好了借口。

歪七扭八的字跡落在精致的牌匾t之上,仿佛是在無聲的嘲笑著什麽。無名?又為何特意題下無名二字,若真是一心為他著想便不會如此荒唐地落下這二字。

“仙子姐姐,快些進去吧,我還不知我種的那棵銀角樹葉到底行不行呢。”晏瑭故作歡脫的語氣,催促著她快些進去。

容絮終歸也只是無奈地收回眼神,什麽話也沒問出來。

她向來不喜追著別人的傷疤問東問西。

剛邁進宮殿,殿宇內的景致倒是同她想象得不一樣。他種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有顏色瀲灩的花卉,斑斕的靈蝶飛舞,嘰喳的鳥兒…

一派生機勃勃,充滿朝氣的景致。

這倒是同他的性子很像,朝氣蓬勃。

“殿下,你怎麽回來了?”晏瑭的隨身仙使阿榮從殿內匆忙走了出來,望著容絮,詫異地問道。

這阿榮看起來年紀更小,簡單用個白色發帶將頭發束成一小團,軟乎乎的面頰還透著嬰兒肥的稚氣。

同他家殿下雖是相同的稚嫩,但晏瑭多了幾分如秋水般的平靜。

“無事,你在門口處候著就行了。”

阿榮隨即乖順地領命離開。

“仙子姐姐,你往這邊走。銀角樹還是當年母後送我的生辰禮,不過就我一個人養活了。”

“你還把生辰禮分給他人了?”

晏瑭搖了搖頭,聲音微不可聽,“母後每人都送了一株。”

但容絮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每個人都送了一株哪裏還算得上生辰禮。無非是碰巧遇上了,拿這個隨意糊弄他罷了。

真是難為他還這麽珍視,將這株銀角樹培育長大。

“仙子姐姐,你看,銀角樹。”

容絮的視線轉向晏瑭手指的方向,一棵粗壯的銀角樹闖入她的視野。銀色的光芒給人波光粼粼絢爛感,晶瑩剔透熠熠生輝,光是這枝幹粗壯都讓容絮震驚,更不談那光芒湛湛的銀色葉子。

這般極品的銀角樹,即使在神界也並不多見。

其實養育銀角樹只需要靈泉,但極為考驗的是種植者的心性以及凈化靈泉的耐心。每一步都是一個基石,但行差踏錯任何一步便是功虧一簣。

想來,他付出這麽多,是想得到他人的認可吧。可來自骨子的偏見和猜忌,豈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剎那間心弦松動,她逐漸動容。

若是可以,她願意拉他一把。

她轉身看向晏瑭,誠摯道:“晏瑭,若有一日神階解封,同我一道回神界吧。以你的心性天賦,拜在任一一位神尊門下,日後定有一番大作為。”

望著他的目光澄澈明亮,幹凈得如同冬日第一捧雪。

找不到任何雜念。

聞言,晏瑭收在袖口處的手指很輕地握了下拳。眼中凝聚的如濃霧般的陰翳,是化不開的濃郁。不可置信的詫異讓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

她的眸子太幹凈純粹了,讓他心底愈發慚愧。

可這世上的人都是有貪欲的,所以她到底覬覦的是什麽呢?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被強行壓制住的風暴有了愈演愈烈的勢頭。

見他遲遲不語,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臂彎,“我說的是真的,你別不信我。”

隨著她的靠近,清淡的溫香被徐徐清風揚到他鼻尖,裙擺擺動搖曳成一朵朵清麗脫俗的花朵模樣。

他神色局促不安,下頜繃成一條緊緊的線條。

在她的註視下。

他強行讓他自己神色如常,淺笑道:“姐姐不是要摘銀角樹葉嗎,怎麽說到我身上來了。二哥的生辰宴我脫不開身,我讓阿榮守在宮殿門外,姐姐摘完便讓阿榮領著姐姐去赴宴就行了。”

“那我就先離開了。”

一連串的話語讓容絮都有些猝不及防。

青色的背影漸行漸遠,只能依稀記得是一抹削瘦單薄的影子。

*

晏瑭在宮殿門口處停住了腳步。

餘光落在殿宇之內已經準備摘葉子的容絮。連霞光微風似乎都格外偏愛她,給她整個人都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

她就像一顆甜滋滋的糖,對他來說有著極致的誘惑力。

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要答應她了。

只有處於深淵的人才知道,那一縷天光是多麽重要。

可惜太遲了…

一旁的阿榮瞧著晏瑭欲言又止,最終下定決心,還是道了出來,“殿下,二殿下那邊派人問,他今日生辰宴的衣裳洗好了沒有。”

說完,阿榮還忍不住替他主子委屈起來,恨恨地嘀咕道:“這二殿下也真是的,捏個訣的事情,偏偏要刁難殿下,讓你親自手洗給他送過去。”

說完阿榮又覺得不妥,試探地望向晏瑭。

靜默半晌,都沒有任何反應。

阿榮有些懊惱地垂下腦袋,覺得是自己說錯話讓晏瑭難過了。

晏瑭微微垂下眼瞼,長睫如扇落下一大片濃厚的陰翳,嗓音變得沈重如水,“阿榮,你去告訴二哥,就說生辰宴的華服出了問題,得他親自來一趟我的宮殿一趟。”

“啊?殿下,華服出問題了!”阿榮震驚道。

晏瑭只是搖了搖頭,冷靜道:“你只需同他說就行了,華服的事你不用操心。”

“若是二殿下不來呢…”阿榮有些後怕地開口。二殿下不願意來,他強行讓他過來定是免不了一頓鞭笞。

而且二殿下荒唐至極,光是想到這他就忍不住的戰栗。

“這華服是母後親自挑選,有的甚至還是母後一針一線繡的,他不敢不來。”

容絮不在,母後二字從他口中說出,有種天然的嘲諷意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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