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決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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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決賽（6）
接連過了幾十招, 梵小洛越打越勇，羅曉定節節敗退。
倒不是羅曉定不敢還手，而是還不起。
同是魯班傳人, 但兩人學到的術法, 差別太大了。
梵小洛自小跟隨梵邈，從小冬練三九, 夏練三伏，底子紮得穩穩當當，無論道法還是術法都得到了梵邈的傾心相授，習的，是最正統也最齊全的《魯班經》。
而羅曉定是中途修煉, 跟隨師傅磕磕巴巴學習沒幾年師傅就走了，從此再沒機會接觸到正統的《魯班經》。
不過羅曉定是個聰明人，知道自身缺陷, 幹脆利落地放棄了魯班經裏的其他術法，專心研究自己最擅長的造畜。雖說造畜並不是《魯班經》自己的術法，只是魯班傳人收錄的其他民間深奧之一，但羅曉定苦心研究了大半生，竟也將這門本事練得出神入化。
只是, 造畜這門邪術，是不適合近身作戰的。
羅曉定在梵小洛手下堅持了沒一個小時, 就撐不住了，被一魯班尺打翻, 在地面滾了幾圈，猛地嘔出一口血。
梵小洛改魯班尺為墨鬥線, 提著沾滿墨水的墨線上前，一下一下地抽這個師門叛徒。
羅曉定的身體仿佛一塊木頭, 很快被墨鬥線分割成一段一段，只待鐵鋸切分。
“停停停，小師叔，都是同門，下手別這麽狠啊。”
羅曉定一張臉青青紫紫，還頂著一道一道黑色線條，看上去格外滑稽。
梵小洛無動於衷。
爺爺說了，魯班傳人只剩二人，就是爺爺和他，別的任何人都是假的，冒充的。
羅曉定：“小師叔，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把那些人變成畜生嗎？我知道你來莞城的目的，玄學大賽是吧。是要你們調查富豪消失案，你不弄清楚我為什麽把他們變成狗，怎麽過關？”
梵小洛不為所動：“把你打死，或者帶回去給玄門，任務就完成了。”
她的任務是找出富豪消失的真相，找到真兇，真相就是那些消失的富豪都被變成了狗，真兇就是羅曉定，該完成的她都完成了，旁的細枝末節沒必要問得那麽清楚，她也沒那麽感興趣。
說話間，啪——
羅曉定手腕被墨鬥線抽了一下，頓時齜牙咧嘴。
墨鬥線雖然沒魯班尺的傷害大，但疼是真的疼，別看棉線細細的，好像一掙就斷，但抽打在皮肉上，那感覺跟細鋼絲似的，一墨鬥線下去，皮開肉綻。
而且墨鬥線上好像塗抹了辣椒水，墨水隨著傷口滲入，火辣辣的疼。
除此之外，墨鬥線印在身體上的墨線，更讓羅曉定擔憂。
那墨仿佛是不褪色的墨，一旦在身體上印下，就洗不掉。羅曉定擔心這是《魯班經》的邪術之一。
《魯班經》記載的術法神秘詭譎，外人無法窺探，更無法輕易修習。羅曉定只是個師傅早死的半吊子，窺見一兩招，已經震撼得不行，他不敢小覷魯班經的術法。
羅曉定笑嘻嘻地頂著兩熊貓眼：“小師叔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的師傅，你的師兄的故事嗎？”
啪！
梵小洛：“不想知道。”
羅曉定絲絲抽氣，這小姑娘下手真狠啊，是真想把他往死裏打，他什麽時候跟這個小師叔有這麽大的仇怨了。
啪！
又一下。
羅曉定臉疼的直抽抽，冷汗直冒，嘴上仍然是油裏油氣，“小師叔，我要是哪裏得罪過你，我給你賠罪，你原諒我好吧。”
不說還好，一說，梵小洛冷凝的臉，直接布起寒霜，下手更狠。
啪！啪！啪！
“啊！”羅曉定終於忍不住，慘叫了一聲，他咆哮道：“梵小洛，我是梵凈唯一的徒弟，你把我打死，師祖會心疼的！”
梵小洛手裏動作猛然停住，眼神疑惑。
爺爺都沒見過羅曉定，會心疼他？
但羅曉定看上去，又不像在說謊話。
見有門，羅曉定抓緊機會，趕緊道：“師傅快死的時候，我見過他老人家一面，我和師祖一起親眼目的了師傅的死亡，也是我們一起偷偷給師傅收的屍。我叫過他師祖，師祖沒有否認！”
對爺爺的事，梵小洛總是格外關註，她看了眼花壇地裏，被抽的慘不忍睹的羅曉定，慢慢收了墨鬥線。
但是改用魯班尺指著他，沈聲道：“詳細說一遍。”
羅曉定張口吐一口血沫，看著梵小洛笑，邊笑邊翻出記憶裏的那件，幾乎被遺忘的往事，“我以為，我要把這件事帶進黃土呢。”
“想當年，師傅天縱奇才，也是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但天才都是不甘平庸的，師傅因為不想碌碌無為跟師祖大吵了一架，憤然離開了蓉城，獨自一人到廣省闖蕩，親手創建離火組織，離火組織在師傅的手上只用了不到一年就發展壯大，成為這邊一個不容小覷的勢力。”
“但是你知道嗎，就在離火組織發展得如火如荼時，我師祖，也就是你爺爺，曾經不遠千裏過來，跟師傅見了一面。”
梵小洛面色微動：“他來，是想勸說梵凈收手，對吧。”
盡管沒有經歷過，但梵小洛了解爺爺。
羅曉定點頭：“是，師祖勸師傅收手。師祖說，師傅親手創建了一個可怕的勢力，他所堅持的信念，立下的離火宣言如空中樓閣，從根子上就有問題，遲早會出事。但師傅沒聽，唉，他當初要是聽從了師祖的勸告就好了，也不至於後來……那一次，師祖跟師傅說了很多，但我沒在旁邊，師傅也沒有跟我講過。我只知道，師祖很快就離開了，走之前，把師傅狠狠揍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無所不能的師傅，第一次受那麽重的傷，足修養了半年，才緩過來。也因為他這次修養，組織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滲透，這也是離火組織從一個一心為民的組織，開始了向惡的轉變。”
“關於離火組織的事，想必你早就聽說過無數遍，它具體是怎麽從興盛走向衰敗的，我就不跟你講了。但是絕對沒人告訴你，師傅自殺的真相。”
梵小洛：“梵凈不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迷途知返，自殺贖罪嗎？”
羅曉定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哈哈，迷途知反，誰告訴你的？我師傅是那樣的人嗎？”
梵小洛眉頭一挑，意外：“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羅曉定道：“你是魯班傳人，應當知道魯班傳人從來都不是什麽大善人白蓮花好吧。師傅入世，最主要的是他不想過平庸的生活，不想讓自己的一身本領和天賦浪費，至於濟世救人，那只是順帶的。離火組織由慈善組織變成邪惡組織，不只是那些境外人的鍋，也是因為，師傅的野心大了。”
“要不然，玄門跟我師傅的那場大戰，為什麽會損失那麽多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我師傅殺死的，他甚至，在被逼到了窮途末路時都沒有懺悔，還想著再多殺幾個人回本。”
梵小洛皺眉，有不好的感覺，“那他，是怎麽……”
羅曉定：“是怎麽心甘情願，願意自殺，是嗎？那是因為，師祖出現了啊。師祖親手，殺死了他唯一的兒子。”
怎麽會。
梵凈是爺爺殺的？
梵小洛嘴唇顫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親手弒子，這得是，多大的痛苦啊。
怪不得，爺爺這麽多年，很少提梵凈，那個他唯一的兒子……
“你也不敢相信，是吧。”羅曉定笑嘻嘻：“師祖他老人家，恐怕是咱魯班傳人裏最心懷大愛的聖人了，他參加過無數場抗戰，為這片土地傾灑了全身的血，幫助過那麽多人，但是你看看，他老人家晚年過成了什麽樣。我聽說你們曾經被玄門通緝，一度窮的連飯都吃不上，還被玄門當成邪道防備了那麽多年。就這樣，你還覺得，師祖他老人家做的對嗎？”
梵小洛沈浸在羅曉定說的真相裏，心猶在震顫。
聽到羅曉定的問題，她搖了搖頭，但又點點頭。
這樣做對嗎？如果這話是問梵小洛，梵小洛不問對錯，只知道，她絕做不到爺爺那樣。
但這是爺爺自己的選擇，她從來不會評價爺爺做的事。
“爺爺做事有他的道理，他高興就行。”
無論做的對的錯的，她來承擔就好。
羅曉定奇怪地看了眼梵小洛，“真不愧是師祖最疼愛的徒弟啊，那我再跟你講講，我為什麽針對這些富豪吧。”
梵小洛瞥了眼羅曉定，不知道他在耍什麽詭計。
不過，無論他有什麽心眼，她都不接招。梵小洛上前就要把這人捆綁起來交差，“不感興趣。”
羅曉定也不著急，回過頭，瞥了眼身後裝狗的鐵籠，“這裏本來有三十只狗的，但現在只剩下實十幾只。小師叔您想不想知道，那些畜生都被送到哪兒了嗎？”
梵小洛動作一頓。
羅曉定笑：“我想想啊，好像有幾只狗，被開狗肉鋪的老板買走了，還有兩只，賣給了一個喜歡虐狗的變態，還有——我知道小師叔肯定會說，回頭找人查查總能調查出來。我不懷疑小師叔的能力，但是，你來得及嗎？”
梵小洛：“……”
梵小洛被氣笑了。
但不得不說，羅曉定威脅到點上。
盡管她知道，那些富豪能有此一難很有可能是罪有應得，都該死，但他們怎麽死都行，不應該是因為她的疏忽而死。
梵小洛拿魯班尺在羅曉定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像是妥協了：“你說，跟那些有錢人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羅曉定笑容不再油裏油氣插滿虛假，真誠了很多：“感謝小師叔願意聽我分享，我就給你講講我的小時候吧。”
梵小洛不是很想聽，但羅曉定卻滿臉的傾訴欲，好像有一件事在心裏發酵了幾十年，再不說，就永遠說不出口了一樣。
“我知道，現在很多人恨我入骨，尤其是玄門的人，都說我是邪道，殘忍嗜殺，是天生的壞種，恨不得我死。但我當年，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孩呢。”
羅曉定最討人喜歡的年級，在六七歲。
那時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皮小孩，每天最發愁的，除了下一頓吃什麽，就是怎麽完成他爸布置的學習任務。
小時候的羅曉定最最最崇拜敬畏的，就是他的爸爸，羅民盛。
羅民盛是那個年代極為稀缺的知識分子，青大高材生，有著儒雅的樣貌和淵博的學識，天文地理他好像什麽都懂。倘若不是時局動蕩導致他被分配到了蓮花村，他本該有著最光輝燦爛的人生。
而不是，委屈自己在土壤貧瘠的鄉下紮根，敷衍的當了個很普通的鄉村教師。
但羅民盛似乎不覺得自己委屈。他有著很豁達的精神，積極樂觀地面對每一個困境，對妻子溫柔體貼，對調皮搗蛋的兒子也耐心教導，雖然總是被氣得嘆氣，但從來沒發過火。
羅民盛很心軟，工資除了家用，剩下的全拿去建設村小學了。即便後來政策放松，可以重回城市，卻因為不舍得妻兒和待了好幾年的蓮花村，而選擇了留下，希望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把蓮花村越建越好。
羅曉定不懂得父親的堅守，理解不了他的信念。他常常想，要是他爸那時候離開了就好了，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
八十年代初的莞城，還不是現在這個萬億級別的大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漁村，貧窮，落後。但羅父堅信不會一直這樣，他說莞城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只差一個機遇。
這個機遇，很快到來。
八九十年代的廣省飛速發展，連著也帶動了莞城。一個地方要發展，要建設，少不了拆遷，那個年代因為拆遷一夜暴富的人數不勝數。就在上頭打算拆遷蓮花村時，村裏幾個混混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到處宣揚蓮花村要被拆了，上面卻把村裏的人趕出去，只有把地皮賣給他們才能少虧一點。
不少村民沒有見識，很快被鼓動，恨不得馬上賣出自己的宅基地。卻在即將交易之前，被人阻止。
那個強烈阻止大家賣地的人，就是羅民盛。
羅民盛清楚國家的政策，知道不久以後政府要在蓮花村和周圍建商場和大樓，村裏的地皮將有很大升值空間，為此他站出來，跟村民認真解釋。即便被混混誣陷有私心，被村民誤解，也沒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為大家考慮。
然而，他為所有人考慮，卻沒想過，這麽做竟然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幾個混混起了殺心，在某天羅民盛放學回家，路過一片山林時，把他拖到了山林裏，殺害了。
就這樣殺死還不算，那幾個混混還扒開了羅民盛的衣服，然後把村裏一個瘋瘋癲癲的寡婦提溜過去，一夥人輪流強|暴了那寡婦，又把被強|暴致死的寡婦丟在羅民盛的屍體上，處理幹凈現場，揚長而去。
於是，等第二天全村人到處搜找失蹤的羅民盛時，在山林裏找到了赤|身果體躺在一起的兩具屍體。
幾個混混極度興奮，到處造謠說羅民盛是和惡寡婦逍遙過度見了閻王。
“哎吆吆，想不到一本正經的羅老師，背地裏是這種人，嘖嘖。”
“可憐曹寡婦了，人都瘋成那樣了還被人那樣，唉。”
“都怪羅民盛那個畜生！”
這件事鬧得很大，後來警方過來調查。但那時候的查案手段也就那樣，查來查去沒找到害死羅民盛的兇手，將這個案子定為了懸案。警方走後，幾個混混更是為所欲為，到處編排羅民盛和寡婦的風流段子。
一開始沒人信，但聽得多了，慢慢大家都信了。一提起羅民盛，就露出鄙夷不恥的表情。
在那種情況下，羅曉定和母親在村裏待不下去，被迫離開了村子。
而他們離開後不久，幾個混混故技重施，在村裏制造恐慌，又是恐嚇又是利誘的，以一種極低的價格，強吞了蓮花村的地皮。在後來拆遷的時候，拿到了極豐厚的拆遷補償，搖身一變成了百萬富豪，千萬富豪。有人金盆洗手，拿著政府補貼的十幾套房子，低調地當著包租公，而有的人用這筆錢經商，憑借大膽和不擇手段的作風很快富甲一方……
時光變遷，曾經的蓮花村消失，變成了摩天大樓，人民廣場。
發生在蓮花村的事，被所有人遺忘，包括那些曾做過惡的富豪們。他們住在富麗堂皇的別墅裏，大腹便便紅光滿面，舉著香檳，跳著舞，早已忘記自己犯下的罪行。
唯有受害者，永遠忘不了。
只有羅曉定，永遠記得羅民盛，永遠活在了失去父親的悲痛裏。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小師叔，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麽好人沒有好下場，那些壞人卻過的那麽逍遙呢？”羅曉定滿臉疑惑，這個問題他想了幾十年還是不明白，無法釋懷。
梵小洛沈默，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正的，善良不一定能取得回報，作惡也未必會有報應，它的運行規則很多時候讓人兩眼一抹黑。
梵小洛看不懂，她只能適應。
“所以，方志龍，還有那失蹤的富豪，都是害死你爸的兇手？”梵小洛問。
羅曉定很坦蕩地承認了：“對啊。除了那幾個混混，還有躲在混混背後給他們出主意的人，林林總總加一起有十幾個吧。可惜有的人死了，我只能找他們的兒女算賬，雖然說現在法律不講究連坐，但我想著，子女既然享受了父輩作惡帶來的好處，那替父親還債，不是天經地義嗎？所以，我把他們也變成狗了。”
“你知道他們被變成狗以後，都是怎麽向我求饒的嗎？他們下跪，磕頭，向我懺悔。我說誰最誠心，我就放了誰，於是那些人啊，差點沒把狗頭磕碎了。”
“然後，我就把磕頭磕得真誠的那個，賣給了狗肉鋪老板，哈哈哈哈哈。要不是時間不夠，我還想把他們的孫子輩也抓來。憑什麽我爸屍埋黃土，被潑了滿身罵名，他們還能兒孫滿堂，享受天倫？憑什麽？”
梵小洛同情羅曉定的遭遇，但是她看著這人：“適可而止，該收手了。”
羅曉定卻笑了一下，忽然道：“故事講完了，小師叔，拜拜嘍。”
說著羅曉定一躍而起，他借著講故事迷惑梵小洛，已經悄無聲息掙脫了梵小洛的束縛。
羅曉定提氣，轉身就跑。
梵小洛沒有急著去追，而是漫不經心的拿出手機，給賽方負責人打電話，“餵，兇手抓到了，來個人押送。對，我要交卷。”
羅曉定：“……”
好像哪裏不對勁。
羅曉定氣沈丹田，猛地提氣——
噗~一股氣體沖出□□。
再提！
身體裏的氣仿佛被封鎖了一樣，羅曉定憋紅了臉，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擡起手，看到手腕處墨鬥打下的網格線，恍然明白，想他羅曉定混社會那麽多年，到頭來栽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了。
梵小洛掛斷電話，慢步走到羅曉定跟前，用魯班尺擡起他的下巴，“從上一次被你逃走後，我就一直在想能抓住你的辦法。”
墨鬥線鎮屍封魂，為防止再失敗，她特意將墨鬥線浸泡在特制的水裏，要的是再遇到羅曉定，讓他插翅難飛。
還別說，效果不錯。
羅曉定苦笑：“小師叔，你至於這麽絕情嗎？”
梵小洛心情相當的愉悅：“當然至於。我問你，雲省橘子洲頭一案，是不是你做的。”
羅曉定沈默了。
答案很顯然，是。
那就怪不得梵小洛了。
誠然羅曉定害的人有很多是罪有應得，但也有很多，是被牽連的。比如說橘子洲頭那些人，有人喜歡虐待小動物，但也有人只是意外害死了一只貓，卻被羅曉定盯上，一視同仁被迫消失，等再變回人，他的人生已經毀了。
羅曉定犯下了和梵凈當年一樣的錯，矯枉過正，過於偏執，這導致他們出手狠辣，無意間牽連了無辜的人。
這些他可能完全不當回事，覺得那是他維護“正義”的代價。但所有後果，全由梵小洛背了。
天知道梵小洛有多生氣，她在那邊吭哧吭哧拼命掙功德抵消祖傳因果，羅曉定在那邊給她搗亂，因為他時不時冒出的“正義”，給她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這樣拖後腿的人，必須抓走！
賽方的人根據梵小洛提供的地址，很快趕到，有人去釋放鐵籠裏的狗，另有兩個老玄師上前摁住羅曉定，給他戴上了玄門特制的鐐銬。
華南分局局長過來，上上下下掃了梵小洛一遍，眼神裏滿是讚賞，“小姑娘，本事很高啊。”
羅曉定極擅長逃竄，即便是局裏的幾個老人出馬，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抓住這個兇手。局裏追擊幾個月，每回都讓羅曉定逃走，氣的直罵娘。
也不知道是誰，鬼使神差地把找到兇手列為附加題，沒想到，還真有選手找到了富豪消失案的兇手。
不但這樣，還一步到位，把人逮住了！
華南局長：“英雄出少年，我們都老了，老了。”
“過獎了。”
梵小洛報出幾個地址，讓華南分局局長快點去救人：“羅曉定說，有的狗，人被賣給了狗肉店，你們快點去，說不定還能救下他們的命。”
那些人能不能救下，能救幾個，就全看運氣了。
而這些富豪顯然已經在前半生耗完了運氣。
等玄門人趕到時，被狗肉店買去的五條狗，四條已經被宰殺結束，剝了皮。還有一只刀都架在了脖子上，被救下來再變回人時，人已經瘋了，瘋瘋癲癲地說自己錯了，不該殺人。
親眼看到自己宰殺的狗變成人的狗肉店老板，受到的驚嚇也不小，關了店鋪，從此往後再不敢吃狗肉。
而那兩只被賣給虐待狂的狗，一只已經被活活打死，另一只肋骨、內臟破損，腿腳粉碎性骨折，哪怕被救了下來，也因為傷勢過重，沒剩多久時間可活。
根據羅曉定的指認，被賣給狗肉店老板的那五個人，就是當年害死羅民盛的那幾個混混。被賣給虐狗狂的兩人，是在背後給他們出主意的人。
至於其他的人，有的是附和混混，造謠羅民盛的，有的是那些兇手的後代。也有幾個，是羅曉定在調查父親死因時，發現的跟幾個混混犯下一樣錯的人，總之，每個人都經不起細查，都不無辜。
時隔多年，羅曉定終於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的父親報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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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過了幾十招, 梵小洛越打越勇，羅曉定節節敗退。
倒不是羅曉定不敢還手，而是還不起。
同是魯班傳人, 但兩人學到的術法, 差別太大了。
梵小洛自小跟隨梵邈，從小冬練三九, 夏練三伏，底子紮得穩穩當當，無論道法還是術法都得到了梵邈的傾心相授，習的，是最正統也最齊全的《魯班經》。
而羅曉定是中途修煉, 跟隨師傅磕磕巴巴學習沒幾年師傅就走了，從此再沒機會接觸到正統的《魯班經》。
不過羅曉定是個聰明人，知道自身缺陷, 幹脆利落地放棄了魯班經裏的其他術法，專心研究自己最擅長的造畜。雖說造畜並不是《魯班經》自己的術法，只是魯班傳人收錄的其他民間深奧之一，但羅曉定苦心研究了大半生，竟也將這門本事練得出神入化。
只是, 造畜這門邪術，是不適合近身作戰的。
羅曉定在梵小洛手下堅持了沒一個小時, 就撐不住了，被一魯班尺打翻, 在地面滾了幾圈，猛地嘔出一口血。
梵小洛改魯班尺為墨鬥線, 提著沾滿墨水的墨線上前，一下一下地抽這個師門叛徒。
羅曉定的身體仿佛一塊木頭, 很快被墨鬥線分割成一段一段，只待鐵鋸切分。
“停停停，小師叔，都是同門，下手別這麽狠啊。”
羅曉定一張臉青青紫紫，還頂著一道一道黑色線條，看上去格外滑稽。
梵小洛無動於衷。
爺爺說了，魯班傳人只剩二人，就是爺爺和他，別的任何人都是假的，冒充的。
羅曉定：“小師叔，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把那些人變成畜生嗎？我知道你來莞城的目的，玄學大賽是吧。是要你們調查富豪消失案，你不弄清楚我為什麽把他們變成狗，怎麽過關？”
梵小洛不為所動：“把你打死，或者帶回去給玄門，任務就完成了。”
她的任務是找出富豪消失的真相，找到真兇，真相就是那些消失的富豪都被變成了狗，真兇就是羅曉定，該完成的她都完成了，旁的細枝末節沒必要問得那麽清楚，她也沒那麽感興趣。
說話間，啪——
羅曉定手腕被墨鬥線抽了一下，頓時齜牙咧嘴。
墨鬥線雖然沒魯班尺的傷害大，但疼是真的疼，別看棉線細細的，好像一掙就斷，但抽打在皮肉上，那感覺跟細鋼絲似的，一墨鬥線下去，皮開肉綻。
而且墨鬥線上好像塗抹了辣椒水，墨水隨著傷口滲入，火辣辣的疼。
除此之外，墨鬥線印在身體上的墨線，更讓羅曉定擔憂。
那墨仿佛是不褪色的墨，一旦在身體上印下，就洗不掉。羅曉定擔心這是《魯班經》的邪術之一。
《魯班經》記載的術法神秘詭譎，外人無法窺探，更無法輕易修習。羅曉定只是個師傅早死的半吊子，窺見一兩招，已經震撼得不行，他不敢小覷魯班經的術法。
羅曉定笑嘻嘻地頂著兩熊貓眼：“小師叔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的師傅，你的師兄的故事嗎？”
啪！
梵小洛：“不想知道。”
羅曉定絲絲抽氣，這小姑娘下手真狠啊，是真想把他往死裏打，他什麽時候跟這個小師叔有這麽大的仇怨了。
啪！
又一下。
羅曉定臉疼的直抽抽，冷汗直冒，嘴上仍然是油裏油氣，“小師叔，我要是哪裏得罪過你，我給你賠罪，你原諒我好吧。”
不說還好，一說，梵小洛冷凝的臉，直接布起寒霜，下手更狠。
啪！啪！啪！
“啊！”羅曉定終於忍不住，慘叫了一聲，他咆哮道：“梵小洛，我是梵凈唯一的徒弟，你把我打死，師祖會心疼的！”
梵小洛手裏動作猛然停住，眼神疑惑。
爺爺都沒見過羅曉定，會心疼他？
但羅曉定看上去，又不像在說謊話。
見有門，羅曉定抓緊機會，趕緊道：“師傅快死的時候，我見過他老人家一面，我和師祖一起親眼目的了師傅的死亡，也是我們一起偷偷給師傅收的屍。我叫過他師祖，師祖沒有否認！”
對爺爺的事，梵小洛總是格外關註，她看了眼花壇地裏，被抽的慘不忍睹的羅曉定，慢慢收了墨鬥線。
但是改用魯班尺指著他，沈聲道：“詳細說一遍。”
羅曉定張口吐一口血沫，看著梵小洛笑，邊笑邊翻出記憶裏的那件，幾乎被遺忘的往事，“我以為，我要把這件事帶進黃土呢。”
“想當年，師傅天縱奇才，也是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但天才都是不甘平庸的，師傅因為不想碌碌無為跟師祖大吵了一架，憤然離開了蓉城，獨自一人到廣省闖蕩，親手創建離火組織，離火組織在師傅的手上只用了不到一年就發展壯大，成為這邊一個不容小覷的勢力。”
“但是你知道嗎，就在離火組織發展得如火如荼時，我師祖，也就是你爺爺，曾經不遠千裏過來，跟師傅見了一面。”
梵小洛面色微動：“他來，是想勸說梵凈收手，對吧。”
盡管沒有經歷過，但梵小洛了解爺爺。
羅曉定點頭：“是，師祖勸師傅收手。師祖說，師傅親手創建了一個可怕的勢力，他所堅持的信念，立下的離火宣言如空中樓閣，從根子上就有問題，遲早會出事。但師傅沒聽，唉，他當初要是聽從了師祖的勸告就好了，也不至於後來……那一次，師祖跟師傅說了很多，但我沒在旁邊，師傅也沒有跟我講過。我只知道，師祖很快就離開了，走之前，把師傅狠狠揍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無所不能的師傅，第一次受那麽重的傷，足修養了半年，才緩過來。也因為他這次修養，組織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滲透，這也是離火組織從一個一心為民的組織，開始了向惡的轉變。”
“關於離火組織的事，想必你早就聽說過無數遍，它具體是怎麽從興盛走向衰敗的，我就不跟你講了。但是絕對沒人告訴你，師傅自殺的真相。”
梵小洛：“梵凈不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迷途知返，自殺贖罪嗎？”
羅曉定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哈哈，迷途知反，誰告訴你的？我師傅是那樣的人嗎？”
梵小洛眉頭一挑，意外：“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羅曉定道：“你是魯班傳人，應當知道魯班傳人從來都不是什麽大善人白蓮花好吧。師傅入世，最主要的是他不想過平庸的生活，不想讓自己的一身本領和天賦浪費，至於濟世救人，那只是順帶的。離火組織由慈善組織變成邪惡組織，不只是那些境外人的鍋，也是因為，師傅的野心大了。”
“要不然，玄門跟我師傅的那場大戰，為什麽會損失那麽多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我師傅殺死的，他甚至，在被逼到了窮途末路時都沒有懺悔，還想著再多殺幾個人回本。”
梵小洛皺眉，有不好的感覺，“那他，是怎麽……”
羅曉定：“是怎麽心甘情願，願意自殺，是嗎？那是因為，師祖出現了啊。師祖親手，殺死了他唯一的兒子。”
怎麽會。
梵凈是爺爺殺的？
梵小洛嘴唇顫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親手弒子，這得是，多大的痛苦啊。
怪不得，爺爺這麽多年，很少提梵凈，那個他唯一的兒子……
“你也不敢相信，是吧。”羅曉定笑嘻嘻：“師祖他老人家，恐怕是咱魯班傳人裏最心懷大愛的聖人了，他參加過無數場抗戰，為這片土地傾灑了全身的血，幫助過那麽多人，但是你看看，他老人家晚年過成了什麽樣。我聽說你們曾經被玄門通緝，一度窮的連飯都吃不上，還被玄門當成邪道防備了那麽多年。就這樣，你還覺得，師祖他老人家做的對嗎？”
梵小洛沈浸在羅曉定說的真相裏，心猶在震顫。
聽到羅曉定的問題，她搖了搖頭，但又點點頭。
這樣做對嗎？如果這話是問梵小洛，梵小洛不問對錯，只知道，她絕做不到爺爺那樣。
但這是爺爺自己的選擇，她從來不會評價爺爺做的事。
“爺爺做事有他的道理，他高興就行。”
無論做的對的錯的，她來承擔就好。
羅曉定奇怪地看了眼梵小洛，“真不愧是師祖最疼愛的徒弟啊，那我再跟你講講，我為什麽針對這些富豪吧。”
梵小洛瞥了眼羅曉定，不知道他在耍什麽詭計。
不過，無論他有什麽心眼，她都不接招。梵小洛上前就要把這人捆綁起來交差，“不感興趣。”
羅曉定也不著急，回過頭，瞥了眼身後裝狗的鐵籠，“這裏本來有三十只狗的，但現在只剩下實十幾只。小師叔您想不想知道，那些畜生都被送到哪兒了嗎？”
梵小洛動作一頓。
羅曉定笑：“我想想啊，好像有幾只狗，被開狗肉鋪的老板買走了，還有兩只，賣給了一個喜歡虐狗的變態，還有——我知道小師叔肯定會說，回頭找人查查總能調查出來。我不懷疑小師叔的能力，但是，你來得及嗎？”
梵小洛：“……”
梵小洛被氣笑了。
但不得不說，羅曉定威脅到點上。
盡管她知道，那些富豪能有此一難很有可能是罪有應得，都該死，但他們怎麽死都行，不應該是因為她的疏忽而死。
梵小洛拿魯班尺在羅曉定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像是妥協了：“你說，跟那些有錢人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羅曉定笑容不再油裏油氣插滿虛假，真誠了很多：“感謝小師叔願意聽我分享，我就給你講講我的小時候吧。”
梵小洛不是很想聽，但羅曉定卻滿臉的傾訴欲，好像有一件事在心裏發酵了幾十年，再不說，就永遠說不出口了一樣。
“我知道，現在很多人恨我入骨，尤其是玄門的人，都說我是邪道，殘忍嗜殺，是天生的壞種，恨不得我死。但我當年，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孩呢。”
羅曉定最討人喜歡的年級，在六七歲。
那時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皮小孩，每天最發愁的，除了下一頓吃什麽，就是怎麽完成他爸布置的學習任務。
小時候的羅曉定最最最崇拜敬畏的，就是他的爸爸，羅民盛。
羅民盛是那個年代極為稀缺的知識分子，青大高材生，有著儒雅的樣貌和淵博的學識，天文地理他好像什麽都懂。倘若不是時局動蕩導致他被分配到了蓮花村，他本該有著最光輝燦爛的人生。
而不是，委屈自己在土壤貧瘠的鄉下紮根，敷衍的當了個很普通的鄉村教師。
但羅民盛似乎不覺得自己委屈。他有著很豁達的精神，積極樂觀地面對每一個困境，對妻子溫柔體貼，對調皮搗蛋的兒子也耐心教導，雖然總是被氣得嘆氣，但從來沒發過火。
羅民盛很心軟，工資除了家用，剩下的全拿去建設村小學了。即便後來政策放松，可以重回城市，卻因為不舍得妻兒和待了好幾年的蓮花村，而選擇了留下，希望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把蓮花村越建越好。
羅曉定不懂得父親的堅守，理解不了他的信念。他常常想，要是他爸那時候離開了就好了，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
八十年代初的莞城，還不是現在這個萬億級別的大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漁村，貧窮，落後。但羅父堅信不會一直這樣，他說莞城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只差一個機遇。
這個機遇，很快到來。
八九十年代的廣省飛速發展，連著也帶動了莞城。一個地方要發展，要建設，少不了拆遷，那個年代因為拆遷一夜暴富的人數不勝數。就在上頭打算拆遷蓮花村時，村裏幾個混混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到處宣揚蓮花村要被拆了，上面卻把村裏的人趕出去，只有把地皮賣給他們才能少虧一點。
不少村民沒有見識，很快被鼓動，恨不得馬上賣出自己的宅基地。卻在即將交易之前，被人阻止。
那個強烈阻止大家賣地的人，就是羅民盛。
羅民盛清楚國家的政策，知道不久以後政府要在蓮花村和周圍建商場和大樓，村裏的地皮將有很大升值空間，為此他站出來，跟村民認真解釋。即便被混混誣陷有私心，被村民誤解，也沒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為大家考慮。
然而，他為所有人考慮，卻沒想過，這麽做竟然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幾個混混起了殺心，在某天羅民盛放學回家，路過一片山林時，把他拖到了山林裏，殺害了。
就這樣殺死還不算，那幾個混混還扒開了羅民盛的衣服，然後把村裏一個瘋瘋癲癲的寡婦提溜過去，一夥人輪流強|暴了那寡婦，又把被強|暴致死的寡婦丟在羅民盛的屍體上，處理幹凈現場，揚長而去。
於是，等第二天全村人到處搜找失蹤的羅民盛時，在山林裏找到了赤|身果體躺在一起的兩具屍體。
幾個混混極度興奮，到處造謠說羅民盛是和惡寡婦逍遙過度見了閻王。
“哎吆吆，想不到一本正經的羅老師，背地裏是這種人，嘖嘖。”
“可憐曹寡婦了，人都瘋成那樣了還被人那樣，唉。”
“都怪羅民盛那個畜生！”
這件事鬧得很大，後來警方過來調查。但那時候的查案手段也就那樣，查來查去沒找到害死羅民盛的兇手，將這個案子定為了懸案。警方走後，幾個混混更是為所欲為，到處編排羅民盛和寡婦的風流段子。
一開始沒人信，但聽得多了，慢慢大家都信了。一提起羅民盛，就露出鄙夷不恥的表情。
在那種情況下，羅曉定和母親在村裏待不下去，被迫離開了村子。
而他們離開後不久，幾個混混故技重施，在村裏制造恐慌，又是恐嚇又是利誘的，以一種極低的價格，強吞了蓮花村的地皮。在後來拆遷的時候，拿到了極豐厚的拆遷補償，搖身一變成了百萬富豪，千萬富豪。有人金盆洗手，拿著政府補貼的十幾套房子，低調地當著包租公，而有的人用這筆錢經商，憑借大膽和不擇手段的作風很快富甲一方……
時光變遷，曾經的蓮花村消失，變成了摩天大樓，人民廣場。
發生在蓮花村的事，被所有人遺忘，包括那些曾做過惡的富豪們。他們住在富麗堂皇的別墅裏，大腹便便紅光滿面，舉著香檳，跳著舞，早已忘記自己犯下的罪行。
唯有受害者，永遠忘不了。
只有羅曉定，永遠記得羅民盛，永遠活在了失去父親的悲痛裏。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小師叔，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麽好人沒有好下場，那些壞人卻過的那麽逍遙呢？”羅曉定滿臉疑惑，這個問題他想了幾十年還是不明白，無法釋懷。
梵小洛沈默，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正的，善良不一定能取得回報，作惡也未必會有報應，它的運行規則很多時候讓人兩眼一抹黑。
梵小洛看不懂，她只能適應。
“所以，方志龍，還有那失蹤的富豪，都是害死你爸的兇手？”梵小洛問。
羅曉定很坦蕩地承認了：“對啊。除了那幾個混混，還有躲在混混背後給他們出主意的人，林林總總加一起有十幾個吧。可惜有的人死了，我只能找他們的兒女算賬，雖然說現在法律不講究連坐，但我想著，子女既然享受了父輩作惡帶來的好處，那替父親還債，不是天經地義嗎？所以，我把他們也變成狗了。”
“你知道他們被變成狗以後，都是怎麽向我求饒的嗎？他們下跪，磕頭，向我懺悔。我說誰最誠心，我就放了誰，於是那些人啊，差點沒把狗頭磕碎了。”
“然後，我就把磕頭磕得真誠的那個，賣給了狗肉鋪老板，哈哈哈哈哈。要不是時間不夠，我還想把他們的孫子輩也抓來。憑什麽我爸屍埋黃土，被潑了滿身罵名，他們還能兒孫滿堂，享受天倫？憑什麽？”
梵小洛同情羅曉定的遭遇，但是她看著這人：“適可而止，該收手了。”
羅曉定卻笑了一下，忽然道：“故事講完了，小師叔，拜拜嘍。”
說著羅曉定一躍而起，他借著講故事迷惑梵小洛，已經悄無聲息掙脫了梵小洛的束縛。
羅曉定提氣，轉身就跑。
梵小洛沒有急著去追，而是漫不經心的拿出手機，給賽方負責人打電話，“餵，兇手抓到了，來個人押送。對，我要交卷。”
羅曉定：“……”
好像哪裏不對勁。
羅曉定氣沈丹田，猛地提氣——
噗~一股氣體沖出□□。
再提！
身體裏的氣仿佛被封鎖了一樣，羅曉定憋紅了臉，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擡起手，看到手腕處墨鬥打下的網格線，恍然明白，想他羅曉定混社會那麽多年，到頭來栽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了。
梵小洛掛斷電話，慢步走到羅曉定跟前，用魯班尺擡起他的下巴，“從上一次被你逃走後，我就一直在想能抓住你的辦法。”
墨鬥線鎮屍封魂，為防止再失敗，她特意將墨鬥線浸泡在特制的水裏，要的是再遇到羅曉定，讓他插翅難飛。
還別說，效果不錯。
羅曉定苦笑：“小師叔，你至於這麽絕情嗎？”
梵小洛心情相當的愉悅：“當然至於。我問你，雲省橘子洲頭一案，是不是你做的。”
羅曉定沈默了。
答案很顯然，是。
那就怪不得梵小洛了。
誠然羅曉定害的人有很多是罪有應得，但也有很多，是被牽連的。比如說橘子洲頭那些人，有人喜歡虐待小動物，但也有人只是意外害死了一只貓，卻被羅曉定盯上，一視同仁被迫消失，等再變回人，他的人生已經毀了。
羅曉定犯下了和梵凈當年一樣的錯，矯枉過正，過於偏執，這導致他們出手狠辣，無意間牽連了無辜的人。
這些他可能完全不當回事，覺得那是他維護“正義”的代價。但所有後果，全由梵小洛背了。
天知道梵小洛有多生氣，她在那邊吭哧吭哧拼命掙功德抵消祖傳因果，羅曉定在那邊給她搗亂，因為他時不時冒出的“正義”，給她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這樣拖後腿的人，必須抓走！
賽方的人根據梵小洛提供的地址，很快趕到，有人去釋放鐵籠裏的狗，另有兩個老玄師上前摁住羅曉定，給他戴上了玄門特制的鐐銬。
華南分局局長過來，上上下下掃了梵小洛一遍，眼神裏滿是讚賞，“小姑娘，本事很高啊。”
羅曉定極擅長逃竄，即便是局裏的幾個老人出馬，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抓住這個兇手。局裏追擊幾個月，每回都讓羅曉定逃走，氣的直罵娘。
也不知道是誰，鬼使神差地把找到兇手列為附加題，沒想到，還真有選手找到了富豪消失案的兇手。
不但這樣，還一步到位，把人逮住了！
華南局長：“英雄出少年，我們都老了，老了。”
“過獎了。”
梵小洛報出幾個地址，讓華南分局局長快點去救人：“羅曉定說，有的狗，人被賣給了狗肉店，你們快點去，說不定還能救下他們的命。”
那些人能不能救下，能救幾個，就全看運氣了。
而這些富豪顯然已經在前半生耗完了運氣。
等玄門人趕到時，被狗肉店買去的五條狗，四條已經被宰殺結束，剝了皮。還有一只刀都架在了脖子上，被救下來再變回人時，人已經瘋了，瘋瘋癲癲地說自己錯了，不該殺人。
親眼看到自己宰殺的狗變成人的狗肉店老板，受到的驚嚇也不小，關了店鋪，從此往後再不敢吃狗肉。
而那兩只被賣給虐待狂的狗，一只已經被活活打死，另一只肋骨、內臟破損，腿腳粉碎性骨折，哪怕被救了下來，也因為傷勢過重，沒剩多久時間可活。
根據羅曉定的指認，被賣給狗肉店老板的那五個人，就是當年害死羅民盛的那幾個混混。被賣給虐狗狂的兩人，是在背後給他們出主意的人。
至於其他的人，有的是附和混混，造謠羅民盛的，有的是那些兇手的後代。也有幾個，是羅曉定在調查父親死因時，發現的跟幾個混混犯下一樣錯的人，總之，每個人都經不起細查，都不無辜。
時隔多年，羅曉定終於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的父親報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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