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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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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和落日各居天空一隅, 正廳裏傳來晚間新聞字正腔圓的放送。

“帝都公共自行車服務系統正式啟動試運營,全部2000輛自行車,散布在北京地鐵5號線和10號線沿途的63個租賃點……發展規劃, 2015年全市的公共自行車將達到5萬輛,並且形成網絡, 覆蓋交通樞紐, 主要城鎮街區、商業網點。”*

廚房裏渾厚的女中音正對著甜美撒嬌的少女音無所適從。

“聽話,出去陪你師父坐著去。”

——“我不要!兩個人幹活不累嘛。”

“你這孩子, 下次不喊你來家吃餃子了。”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

路梨矜腿腳不方便, 硬是擠進廚房吵著要幫忙, 撒嬌撒癡半天, 好不容易落得了個打下手的活, 她單手握著胡蘿蔔, 仔細地用流水沖洗幹凈。

泡發的木耳像朵黑花, 水盆裏起伏,路梨矜坐著掐掉根部, 又伸手去撈切好塊的牛肉,倒上蔥姜花椒水, 用絞肉機打倒出膠質。

做菜主打一個你偷懶, 它就回報你口感差, 肉類可以投機取巧,菜則必須親力親為。

脆嫩的芹菜用刀背拍扁後再切碎, 更能發散香味,也容易咀嚼, 師母佝僂著身體, 持雙刀剁。

路梨矜慢吞吞地掐著木耳搭話,“不年不節的, 怎麽突然想起來吃餃子了呀?”

師母身體不好,老兩口無兒無女,上了年紀以後鮮少自己做飯,家裏雇了保姆阿姨,學生們較固定的每周一聚。

路梨矜被叫回家吃餃子,還以為是家裏阿姨做,來了才知道,保姆阿姨兒媳婦檢查出懷孕,胎位不穩,需要觀察保胎,阿姨暫時回家照顧兒媳婦去了。

“你師父說他想吃,老頭子不學好,還學著點菜了。”師母佯裝忿忿罵。

路梨矜唇線上揚,“因為您做的好吃呀,我也饞這口啦。”

師母開懷,“那你多吃點兒,別便宜那個死老頭子。”

“我要吃十八個!”路梨矜誇下海口,她把牛肉餡倒進大盆裏,用保鮮膜罩好放進冰箱鎮著,拄拐跑到院子裏找李澄。

從正廳找到書房才見到人,李澄正戴著老花鏡坐在藤木椅上刷手機,看得很專註。

前陣子大家教他怎麽使用微信語音和視頻,方便聯系不在帝都的故人們,李澄上了年紀,但不糊塗,腦子轉得很快,教了幾次,就學得大差不差。

路梨矜合理懷疑老師自己學會了刷朋友圈,她還有證據。

——她昨天才發過,說自己看電視劇吃餃子,也想吃手工水餃。

學校食堂也有賣餃子的店鋪,根本不背人的從冰櫃裏拿出來下鍋,調味倒是不錯,口感不行。

正好李澄大清早就給她發消息問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餃子,路梨矜果斷放中午才問晚上準備吃什麽餡餃子的楚淮晏鴿子,不過她就放了半程,楚淮晏選擇接她,送到老師家門口。

在門口還發生了點兒不愉快的小插曲。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吃獨食啊梨梨?”楚淮晏單手插兜,眼底噙著笑,漫不經意地問。

路梨矜搖頭晃腦地講歪理邪說,“獨食難肥,正好我吃了不胖。”

楚淮晏低頭親她臉頰,熱息拂在耳畔,“你老師又不是沒見過我,你在怕什麽?”

似閑談,又似警告。

很難有楚淮晏想了解卻不能知曉的事情,她在他眼前宛若透明。

“我沒有怕。”路梨矜用力拽著楚淮晏的領口,盯著他一字一句問,“我老師跟師母看著我長大的,你要跟我進去被查戶.口、順便被問以後的打算嗎?”

楚淮晏目不轉睛地對視,信口拈來的話說得坦然,“我又不怕查,苗根正紅。”

路梨矜洩氣般別開腦袋,喃喃自語,“那以後呢?”

“以後的事情要以後再說。”楚淮晏捏著她後腦擺正,笑得浮浪,“就算要問婚期也總要等到你滿二十吧。”

你看這人,說得好聽,就像是他們真的會有名正言順的那一天。

路梨矜捏他的腰,強顏歡笑著講,“好,那就等到我夠歲數再說,現在我要回家吃餃子了,才不要帶你。”

末了還試圖踩楚淮晏一腳發洩情緒,奈何自己行動頗為不便,被輕易看破,氣鼓鼓地瞅他。

楚淮晏倒是好脾氣的伸腳過來任路梨矜踩,但始終不是那回事了。

****

四合院上次翻修還是千禧年初,平房本就易潮濕,貼進外墻的墻角防水沒怎麽做好,灰蒙蒙的黴菌蛛絲般鋪開。

書櫃還是上世紀的舊物,路梨矜看著它們長大,連陳列都未有太多改變,她像小時候一樣,拉著小板凳坐到李澄手邊,仰起頭笑盈盈地問,“您是不是看到我朋友圈了?”

“嗯,看到了。”李澄將手機屏幕按滅,推了下老花鏡看向路梨矜,目光炯炯,全然沒有掩飾的意思,“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所以喊你來家裏。”

溫馨氣氛倏然間消散。

路梨矜挺直腰桿,肅然回,“您說。”

預想裏的應該劈頭蓋臉落下的是非題並未來到,李澄神態嚴肅,問的卻並不是感情問題。

他講,“春晚的總導演前陣子聯系了我,邀請我今年參演,我有個伴演名額,你要不要跟我上一起春晚?”

春晚對中國人意義匪淺,即便後來各類文娛消遣層出不窮,春晚節目大不如前、惹人詬病,收視率一落千丈,也仍舊是參演者履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夜色吞並最後的霞光,路梨矜才聽見自己顫音問,“您為什麽選我?”

她自認絕不是李澄最得意的徒弟,甚至入門也不算早,連堅持走在戲曲傳承發展道路上的精神都沒別人堅定,如果一定要說個“最”字,大概是最受寵的。

或許是故友托孤,又或者出於同情自己父母早逝?

遑論以上哪個理由,路梨矜都該義正詞嚴地回絕,方顯風骨峭峻,但她做不到。

某些寓言故事裏講人性的反覆,是屠龍少年終因貪婪成為了惡龍,而路梨矜從始至終就沒想過持劍英勇屠龍這回事。

幼時不受寵,幾多蹉跎;大一點兒遠走異鄉,不幸隨踵而至,親戚如豺狼環伺;少女時代多在跼蹐不安裏匍匐而過,路梨矜想得到抓住的歸咎起來就“安穩”兩個字,連投資測評都給她定義為謹慎性。

“你不要考慮其他問題,我想選你,是因為我想,不為別的。不是說你路梨矜和我上了這次春晚,今後就必須要扛起什麽京劇傳承的大旗,那都是虛的,人沒入土為安,都保不準這輩子到底要做什麽工作,你爺爺還跟我保證要活到一百歲,唱到一百歲,難道他就做到了嗎?”

李澄太了解自己這個徒弟,沒給她轉圜餘地,逼問道,“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就好。”

粉唇開合碰撞,路梨矜發出個單字,懇切鄭重,“想。”

又立刻重覆,“我想的。”

李澄滿意地點頭,繼續講下去,“春晚彩排八輪,任何一輪沒過關,你都會被換掉。”

“我知道。”路梨矜握著藤木扶手站直,對著老師鞠九十度深躬。

進來時沒有關門,溶溶月色落下來,少女目光堅定,一字一頓地講,“多謝您沒有放棄我。”

近來荒唐事滿紙,承蒙不棄。

李澄喝完杯裏的茶水,緩緩起身,歲月壓彎了他的脊柱,幾乎與路梨矜平視。

“你要記住,遵從本心作出的決定,就是你現下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今後的變故不可預料,再重來一萬次,你今天還是會這樣選,選上春晚,選楚淮晏這個人。”

“不用害怕,也不必後悔,人生本來就是場壯麗的消遣。”

音色平和卻震耳發聵。

這是李澄第一次對路梨矜提及關於她和楚淮晏交往的看法,也是最後一次。

水餃加三次水都滾開就能出鍋,胖嘟嘟的,路梨矜嘴急,吃錯了後倒出的那盤,燙得直往外哈氣,師母心疼又無奈,急忙給她倒涼白開漱口。

牛肉芹菜木耳餡的,皮薄餡大,蘸上蒜汁辣椒油,香而不膩,口感層次豐富。

路梨矜吃到第十三個就開始打飽嗝兒,楞是多塞了兩只才停下,吃得要扶墻。

飯後師徒兩人在院子裏練戲消食,前半程路梨矜都扶著院裏的樹木枝幹,惹得觀戲的師母直樂,在他們停下時打趣講,“明早我再給你把剩下的餃子煎了,讓你一次吃頂,過年前都不想再吃餃子了。”

路梨矜梨渦清淺,“才不會呢,我能每頓都吃師母做得餃子,不會膩的。”

“可得了吧,你師母這老胳膊老腿的,給你做一次,得休半個月,你就別折騰她了。”李澄聽不下去,連聲叫停。

夜宿在偏房,這間客臥幾乎是路梨矜的專屬房間。

大學前每個寒暑假,她都回帝都,住這間屋。

堪堪容納下單人床和書桌,不足六平米的小房間,淡粉色荷葉邊的床單還殘存著陽光烘烤過的清新氣息,星球臺燈變換著色彩轉動。

一切的一切都讓路梨矜覺得安心。

她推窗,趴在窗口給楚淮晏發消息。

一只梨梨:[你今晚吃什麽呀?]

等了很久,等到困意襲來,才被手機的震動驅散。

楚淮晏:[餃子。]

路梨矜失笑,小聲發語音給他,甜聲哄著人,“你不要生氣嘛,明天我陪你吃晚飯。”

“我沒有生氣。”楚淮晏的音域低,寂夜中像是大提琴般醇厚,“就是孤枕難眠。”

“……”路梨矜揚手簇月光,羞紅了臉,她掛斷語音,打字回的消息。

一只梨梨:[那你別睡!我要睡了,晚安ww!]

****

淩晨兩點半,海棠正酣。

情.悅時分,路梨矜被丁頁弄的聲囀,一次次破碎而顫著喊楚淮晏的名字,在他懷裏起伏痙.攣。

快.意猶如燎原烈火般肆.虐,燒得骨髓和血液都滾.燙。

“白天再唱什麽歌?重覆給我聽聽。”汗水劃過楚淮晏的下頜,滴答落在路梨矜臉頰,灼得她躲閃,又被卡著月要壓得更深。

學戲還要練身型體態,少女摸著柔弱似無骨,真玩起來卻韌如蒲葦,怎麽折騰都壞不掉,能完美契合楚淮晏所有惡劣淩.虐的癖.好。

兩鬢的碎發被汗水濡濕,路梨矜氣促,大腦空空,被命令了兩次,才記起楚淮晏想聽什麽。

她人生裏為數不多的跑調時刻,都在楚淮晏身上花光。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清清楚楚地說你愛我。*”路梨矜斷斷續續地唱完,眸底氤氳聚散,怯懦的看著楚淮晏。

磁性低沈的嗓音在耳廓廝.磨,“要問什麽?”

路梨矜神色躲閃,“沒有。”

楚淮晏輕笑著挺月要,換來聲驚呼,帶著點兒饜.足追問,“我在你裏面呢,你怎麽騙我?”

路梨矜低頭,趴伏在寬闊肩頭,鼻音哼著講,“可你沒有說過愛我。”

“是嗎?”楚淮晏反問,不待她回答,就雲淡風輕地講了句,“愛你。”

路梨矜精準的捕捉到奢望已久的兩個字,她像是個亂世中拼殺,初登王位的新帝,即時明知城池早已被攻陷掠奪一空。

可就是開心,虛妄也開心。

鏡中體型差巨大,雪色搖晃,白瓷上遍布指.痕,某處呈現靡麗嫣紅色。

楚淮晏是當著路梨矜的面拿的錄像機的,在按下錄制按鈕之前,給了她足夠的考量和拒絕時間。

但路梨矜默許,她甚至親手按下了錄制鍵,將後半生的聲名一並交予楚淮晏之手。

像是楚淮晏這種占有欲極強的人,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覬覦,哪怕前綴變成曾經也不行。

路梨矜考慮得清楚,但鼓起勇氣勇氣的那一刻,其實也不過是愉.悅感上頭,單純的為了相信而相信而已。

她看向楚淮晏,淚眼漣漣,目光沈靜的像是春日裏的湖泊,又像是雨後的水窪鏡面,照徹楚淮晏深邃含情的臉龐。

人是自己的選的,事到如今已經做絕,縱然潰敗也無悔。

****

在各方的精心照料下,路梨矜恢覆得不錯,扭傷第二周就差不多能拋棄拐杖獨立行走了,楚淮晏不放心,楞是拉著去醫院,得到醫生的肯定後才允許她放棄工具。

路梨矜原意是將拐杖送回,卻被楚淮晏制止,他變魔術似得後備箱裏拿出幾個精致的禮品袋,“出借的醫療器材不能送回,不吉利,把這些送你同學當謝禮。”

每套都一樣,是dior甜心小姐的香水套裝,營銷方向主打少女牌。

楚淮晏不會費心來選購,是找人提前批量備好的。

路梨矜拎著一堆禮品袋,有種難以言喻地奇妙感覺,楚淮晏表現的像是個面面俱到的家長角色,生怕自家孩子在人情往來上做錯什麽,不再受寵了,就差來一句“禮多人不怪”了。

別人做這種事很常見,但他是楚淮晏。

目下無塵的時間占九成九,路梨矜還從沒見到這人掣肘於誰。

她走得慢,五樓上了很久很久,坐在寢室的椅子上看天花板兀自發笑。

尹悅華回來時還以為路梨矜人傻了,笑得直魔怔。

葉清周五下午的飛機,路梨矜猶豫了半晌,決定曠課去送這位僅見過兩次面的學姐。

熄燈後是寢室的夜話時間,翌日就兩堂課,上午三四與下午一二,不必早起,路梨矜也只需要請下午的假就行。

“你聽說過葉清嗎?”路梨矜把自己攤平問將手機打得劈裏啪啦的尹悅華。

尹悅華是個社交達人,她得大部分消息都來自於。

手機的光束照過來,尹悅華愕然反問,“就咱們系還有人不知道葉學姐嗎?你吹空調時候都不感恩嗎?”

“……”路梨矜哽了下,“那你跟我說說她唄。”

“05年哪兒會兒吧,管的還沒現在嚴……”外人來講葉清和胡彥的故事,總是紅三與清貧女學生的搭配,故事經人幾多轉述,被粉飾的像是童話。

尹悅華講得津津有味,不帶半分鄙夷貶低,路梨矜安靜傾聽。

“你上周聽講座是葉學姐臨時頂上的是吧?我其實挺討厭那些說葉學姐撈女的人的,搞得好像給她機會,她能中用一樣,人的際遇各不相同,但我覺得還是要分人的。”

尹悅華把自己說渴了,下來喝水,還給路梨矜把水瓶也遞了上去,靠著腳踏梯深呼吸,才說下去,“其實我媽是國音的副教授……家門有我是種不幸,所以我一直沒說過,咱們學校六十五周年校慶那會兒,有個領導在頒獎時突發惡疾暈倒了,葉學姐沖上去,給遞的速效救心丸,我媽當時在場,都看呆了,老拿這事教育我,說別人家閨女心思細。”

“就是說,當時臺上臺下那麽多人,有誰會在自己沒有病的情況下,隨身攜帶速效救心丸來以防萬一?葉學姐有今天,反正我是一點兒也不嫉妒,我又做不到。”

路梨矜枕著手臂,附和道,“的確,學姐男友看起來就不像是好相與的人。”

尹悅華沈默了片刻,“你認識啊?”

“楚淮晏發小,我不熟。”路梨矜如實作答,尹悅華也無意再追問,又講了幾句,周省給她打了語音,在確認路梨矜還不準備睡的情況下,尹悅華沒有出去接。

送別前才開始迫切的想要了解什麽人,路梨矜對自己的行為找不到解釋,但難以遏制,她揪住了在朋友圈分享歌曲鏈接的夜貓子舒悅窈問葉清。

你窈:[我不太熟哎,但覺得是個挺好的人,是胡彥哥交往過的人裏,最好的姐姐了。]

開局就是定調。

你窈:[第一次見到葉清姐時候我還挺小的,上沒上高中都忘了,很多事情都記不真切了,當時我來了月經,葉清姐出去幫忙買的衛生巾,其實這是個挺小的事,大家都是女孩子,幫著借買衛生巾這種事很尋常。得又過了三兩年吧,顧意生日,大家一起出來玩,輸的喝酒。]

一只梨梨:[然後?]

舒悅窈的“正在輸入中……”很長。

你窈:[那天我意外的沒怎麽輸過,隱約覺得葉清在故意幫忙輸給我,但我倆實在沒什麽交集,所以大家都沒在意,我照舊飲冰水。中途我來衛生間補妝,葉清也跟進來,挺善意的提醒我,說月經過量喝酒對身體不太好,我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中學那會兒我突然發胖又極端節食減肥,月經不怎麽正常,周期其實並不是她幫忙買衛生巾的時候,可偏偏葉清就是記下來了。]

你窈:[葉清就是故意輸給我的,她不想我生理期“被迫”喝酒。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姐人挺好的,我不可能左右胡彥選女孩子的標準,當時他們的感情也很穩定,葉清對我無所圖,就是單純的善良和心細。]

相識恨晚,只能從他人言語裏翻檢拼湊出性情的一部分。

路梨矜回:[確實,她是個好人。]

你窈:[她明天走,你要送她嗎?]

一只梨梨:[嗯,她算我半個學姐,要去的。]

****

首都機場的吞吐量驚人,生離在安檢口每日上演。

旁邊一對情侶吻的難舍難分,仿佛此生都再不覆相見。

後來路梨矜在丹麥的奧爾堡機場看到提示牌:

Kiss and goodbye. No kisses above 3 mins! ——乘客吻別(不得超過三分鐘!)

其實三分鐘哪裏夠呢?只是當時還年少,不明白機場當真比婚禮殿堂見證過更多真摯的熱吻。

路梨矜歪頭依著舒悅窈的肩膀,聽好友跟葉清碎碎念著些囑咐,“你以後要是在外面過得不好,要記得回來呀。”

話不好聽,卻務實,算是某種保證。

“我怎麽可能過不好?”葉清淡笑著寬慰,“倒是你倆啊,得不到就算了,一段路的盡頭,有時候不是路說的算,是人說的算。”

路梨矜似懂非懂地跟著點頭。

來送葉清的人不算多,她很快提起行李走向排安檢的隊伍。

她的行李很少,十八寸的箱子和只手包而已。

斜後方忽然有巨響,接著是人群的驚呼,二三樓的治安人員疾步跨下扶梯,路梨矜和舒悅窈雙雙尋聲看過去,附近的人已經圍了小圈,看不清實際情況。

“好像是有人暈倒了?”

“情殺還是怎麽回事,動刀了?”

警笛與竊竊討論聲不絕於耳。

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路梨矜和舒悅窈離得遠,也沒有靠近的打算,她鬼使神差地看向安檢口。

葉清的背影纖細孤寂,長發如瀑,在翹首好奇的人群裏格格不入。

傳聞中事事熨貼的學姐正詭異的逆流向前,直到過了安檢,消失在路梨矜視線盡頭,她一次頭都沒有回。

楚淮晏的語音就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響起,“我在門口等你,裏面太亂,早點兒出來。”

他旁邊有個清冽的男聲插話,“順便幫忙把窈窈也帶出來。”

“……”路梨矜心說你們青梅竹馬真會鬧,是沒窈窈手機號嗎?

“聞落行說他在a口等你。”路梨矜轉述講。

舒悅窈蹙眉,“他這人怎麽還搞突然襲擊?那我等下從c口走,聞落行問就說你不知道我去哪兒了。”

路梨矜笑著講,“你還真給他拉黑了?我以為你暗戀他呢。”

“是啊,過幾天看我心情放出來,我是明戀他,他跟我裝死,那就死去唄。”舒悅窈眸光流轉,裙擺隨著動作翩躚,“而且怎麽講呢,人的真心瞬息萬變,誰能想到汪精衛這種天殺大的大漢.奸,青年時代也寫出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呢?我的評價是不如早死。”

“行吧。”路梨矜不置可否,“那你先走,我等下再出去,防止他追到你。”

舒悅窈嫣然一笑,“淮晏哥運氣挺好哎,能追到你,那我溜了,你也快點兒走。”

路梨矜就近在便利店買了杯熱豆漿,磨蹭著喝完半杯才出來。

黑色的豪車正對著停在a區出站口,

兩個器宇軒昂的青年長腿斜撐,靠著車前蓋坐姿慵懶,引得不少人側目。

她有點兒意外胡彥的出現,走近時才聽見他們閑談的內容。

“最難是放,我才沒有那麽偉大,舍不舍得的,我當然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打個籠子把她關起來,但我還能真關她一輩子嗎?”

盛夏晌午的艷陽斜過建築遮擋,明暗分界,路梨矜正走在亮處,肌膚被日光灼烤,又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回到陰影裏,將距離拉開,惶恐聽見楚淮晏的應答。

同一時刻,李澄挽著夫人的手,在律師的陪同下,踏入西城區公證處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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