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
關燈
小
中
大
壓抑
“真沒想到，一晚上來能見兩次，你們這行還要加班，都這麽卷的嗎？”警花看著再次造訪的仨人，忍不住打趣。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仨人提前準備了宵夜。
警花湊到小提兜旁嗅了嗅，立馬瞇起了眼，“這小龍蝦聞著還真香呢~”
“那是！”
君無言笑著奉承道，“只有品質上乘的小藍龍，才配得上我們辛勤的小警花啊~”
警花回以微笑，但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陰森，恍惚間兩只漆黑的眼瞳收緊成一條線，駭人地橫立著，好像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
“大爺，說話就說話，別這麽惡心，怪影響食欲的~”
警花依舊笑著，眼睛是又圓又亮。
君無言吞了吞口水，不敢作聲。
放好夜宵，警花手一揚，“走吧~車正好送過來。”
偌大的停車場裏歪七扭八停著數十輛車，有斷頭的、有缺尾的，有那種看著屁事沒有但就是不開走的，也有那種車還勉強在但人肯定不在的……
“怎麽會有這麽多事故車，都沒人要嗎？”賀嵐忍不住好奇。
警花，“頂峰的時候，這裏能停滿~”說著解釋道，“一般出了事故都會拖到這，至於這些車最後的歸處，就要看車主和保險公司怎麽談了~”
賀嵐點點頭，“李瀟那輛車呢？”
警花蹙眉，“說不好，但肯定是不在這了。系統不登記車輛最後的去處，但單獨的文書卷裏應該有記，如果你需要，明天上了班我去檔案室給你查查。”
賀嵐笑著道謝。
眼見拖車停好，司機卻沒有把車放下來的意思。
“就停在上面嗎？”賀嵐覺得奇怪。
警花哼笑，“喏，這就是我剛才說的，應該是保險公司那邊談妥了，估計明兒一早就直接拉走送修了。”
君無言走近，掃量著薛禪的事故車，忍不住搖頭，“有錢就是好，連保險公司都這麽利索，撞樹上……但凡換個普通人，估計都要經偵上手的！”
賀嵐圍著事故車左瞧瞧右看看，除了癟進去的車頭，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更不明白君無言的意思。
君無言，“這你就不懂了吧，就薛禪這輛車，裸車提還要八十幾萬，新款正搶手，估計至少加個十萬才能提到車，車齡……有三個月？這種直接撞發動機的事故，少說要賠這個數……”說著伸出五個手指。
賀嵐忍不住瞪圓了眼睛，“撞得這麽嚴重嗎？”他明明記得薛禪沒大事啊……
君無言，“不是嚴重不嚴重的問題，而是車定損的問題~”說著，一挑眉，“咱們買保險是為了保險，有些人可是當基金債券在買！”
“倒也不至於。”警花打斷道，“這幾年經偵力度加強，騙保的事已經少有發生了，南方有些城市還會見到，但基本都掛著人命……”話頭一轉，“賠多少，主要看拆車後前頭的原件損傷到什麽程度，不過……應該不會太便宜。”
說著，繞到車子前面，擡手拍在了駕駛座一側扭曲變形的車頭上，“他這車裏一套電子系統可能就得值十萬塊，而且大部分的聯動傳感應該都在車頭上。”
賀嵐，“電子系統，是那種很貴的用來提高安全性的智能輔助系統嗎？”
“是！薛家的車隊在我們這很出名~別說他自己的車有智能輔助，他家車隊裏的每一輛大車都裝了輔助系統，只不過沒有他的那麽智能就對了，因為這個，他家去年還上過領域新聞，連帶著我們也受到通報表揚~”
說罷，警花望向拖車司機遠去的方向，見人已經沒了影，翻身便躍上了去，俯身在車頭邊上摸索了半天。
“果然，傳感器基本都報廢了……”
賀嵐困惑不已，“這麽昂貴又智能的系統難道都不能阻止事故的發生嗎？”
警花，“不能。”一臉無奈，“出現場的同事上傳的材料裏有寫，有明顯的減速剎車痕跡……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賀嵐搖頭。
警花，“就是剛才老大爺說的那種可能，如果不是薛禪家底雄厚不差這點錢，保險公司大概率會報經偵程序，因為智能輔助系統在感應到障礙物時已經啟動了緊急制動，但車子最終沒能停下，原因只可能是薛禪執意要往樹上撞的……”
“……”
這倒是跟薛禪自己那斷片兒的描述完全吻合，不過……賀嵐忽然萌生出一個有點怪異的想法，“如果智能輔助系統壞了，還能啟動緊急制動嗎？”
警花有些懵，君無言開口解釋道，“要看緊急制動出發的機制和聯動的傳感器設計……你想到了什麽？”
賀嵐搖頭，想到了一些，但還不清晰，“能讓我也上去看看嗎？”
警花點點頭，隨即伸手想拉賀嵐，而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莫似堇忽然躥了上去，搶在警花之前將手伸向賀嵐。
“……”
拖車上空間本就不大，賀嵐上去之後，警花便跳下來，留莫似堇跟賀嵐在上面。
賀嵐圍著事故車輛打轉，本來感覺摸到一點邊了，但看著薛禪的油車又覺得更加茫然了。
“我能坐進去看看嗎？”賀嵐征求警花的意見。
警花，“可以，但是別把東西丟在裏面。”
因為車頭撞癟，前排的氣囊也還掛在外面，賀嵐只得坐進後排，莫似堇見狀也從另一面拉開車門，跟著坐了進去。
仲夏夜的風徐徐而來，透過碎裂的玻璃充入車裏，沒有鬧市區的塵囂，蟲鳴聲入耳清脆不少，稀松散布的人間燈火不會喧賓奪主，而是與光年之外的賓客交相輝映。
隔著天窗望向頭頂的無盡，賀嵐忽然覺得釋懷，難怪世人喜歡看星空，用廣闊蒼穹的無垠來撫慰自身渺小的無奈……
“哥？”見賀嵐仰頭發呆，莫似堇忍不住低喚一聲。
賀嵐沒應聲，只是笑笑，在朦朧的光暈中格外恬淡。
不知過了多久，以至於看得眼睛都有些酸，甚至疲憊地想打個哈欠……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疲勞駕駛是很危險的。”
波瀾不驚的聲音流進耳朵，明明突兀，卻不覺得陌生，定睛看去遠星化作霓虹不斷在眼前跳躍放大，耳邊略過風聲沖散了蟲鳴，身邊散落的不是光暈而是不停交疊的斑駁樹影。
“不累，就是有一點點疲憊，就一點點~”
聲音帶著些俏皮，還有幾分撒嬌。
李瀟？
明明只從餘光中看到一條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這個名字就已然占據意識，甚至有模糊的輪廓在腦中某處若隱若現。
“晚上吃點什麽呢？”
語氣裏有疲於思考，但好像也有期待。
“吃麻辣燙怎麽樣？”
自問自答。
“伏天濕熱，少吃些辣，對胃不好。”
舒緩的聲音勸道，“吃一些粥吧，睡覺前就可以消化掉。”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彎折，半張被路燈照亮的臉出現在餘光中，柔和又明媚，有些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我最不愛喝粥了，沒味道……”
沒味道？
那雞湯面、小混沌或者可以在粥裏加一些魚片、火腿之類的……
腦中忽然不受控制地湧現出色彩斑斕的選項。
“要不吃小火鍋吧，想吃青菜和牛肉丸了~”
不待其他參考意見提出，已經得出結論，連帶著消失在餘光中那半張讓人在意的臉。
“記得吃藥。”
雖然在吃什麽的問題上提出的建議沒有被采納，但在吃藥的問題上，應該不會被反駁。
“吃藥……”
手臂脫離方向盤，視線下方的牛奶瓶被拿起，然後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小孩子抱著奶瓶的形象在腦中浮現。
不一會兒，手臂再次出現在視線下方，在翻找什麽，片刻後。
“我的藥呢？”
吃完了沒有買？明明昨天才提醒她買的。
“肯定是早上走的急忘記帶了……這腦子……”
沮喪的女孩，頭頂上還有亂作一團的黑線。
果然，柔和的臉皺在一起，嘟起的嘴和眉宇間淡淡的氣惱。
此刻，李瀟不是停留在相片上已經了無生趣的死者，而是活生生帶著溫度和情緒的女孩。
隨著光影流轉，明暗交替間，時光仿佛在倒流，無聲卻美好，想將目光永遠停駐在她身上，看著她褪去稚氣，變得穩重，偶有迷糊，卻還是堅毅的勇往直前，如果可以，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而她可以一直生動、美好下去……
忽然，有什麽從身後襲來，沈重又急促。
反射的燈光穿過瞳孔的剎那，賀嵐忍不住瞇起眼，尖銳又刺耳的鳴響，同慘白的燈光交織成一道索命的符咒，狠狠砸向臉上！
腦中的圖象在瞬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混沌。
身體被外力束縛，然後猝不及防地傾倒……
哥……
哥。
“賀嵐！”
“莫似堇！”
名字破口而出的同時，一口冷氣到抽進肺裏，腳下是漆黑的柏油馬路，而身後，開出不遠的紅色轎車，正敞著玻璃，傳來惡毒的怒罵聲！
無序源於無知，陌生的軀體，交疊的視線，溫情與眷慕從幻境流入現實，而現實中的生死一線又映照出幻境的結局……
腦中赫然冒出的無意義的句子，身體被手臂禁錮，背後的熱炙烤著浸透衣衫的冷汗，籠罩著自己的沈重力量讓人窒息。
賀嵐很想將這種窒息歸結於死命摟著自己的手和在後背節奏紊亂的心跳，不是劫後餘生的僥幸或快慰，而是恐懼，深刻到會突然間停止，再緊了緊手臂後，才又重新恢覆生機……
“五小鬼聽令！”
君無言掏出符箓，道出咒文。不待五小鬼解開束縛，賀嵐已經脫困。
只見莫似堇右手化刃，幹凈利落地割在左手掌心，四溢的血腥味刺激著感官，莫似堇淡然中帶著山雨欲來的傾塌之勢，讓賀嵐剛要平覆的呼吸再度困難起來。
帶血的手掌搶過那一沓黃底紅字的符箓，死死攥緊，剎那血液被分食 ，就連亮起的五色光芒都統統轉為刺目的紅！
紅光瞬間化作煙霧，在空中詭異的跳躍著盤旋著，最後朝遠處的黑夜疾馳而去……
君無言看著脫韁的小鬼，欲言又止。
賀嵐擡眼迎上莫似堇俯視的目光，果然，這副成年的體態才與他更相稱。
“還好嗎？”莫似堇開口聲音低沈了不少。
賀嵐沒有回答，反手抓住不再纖細的手腕，強制打開攥成拳的手，直楞楞地看著掌心的創口模糊一片。
“你這是在幹嘛！”
莫似堇猛然縮回手，目光也在瞬間收斂，眉宇間是不易察覺的煩躁和暴戾，片刻後，沈著嗓子道了一句，“替我照顧好他。”隨即轉身要走。
“別追了。”
賀嵐準確預判了莫似堇的企圖，甚至在第一時間再次抓住他的手臂。
莫似堇回眸，金色的眼瞳中有克制的怒火和困惑。
“沒事的……”君無言伸手拍在莫似堇肩上，“追蹤而已，交給呼耶他們沒問……”
突然轉來的目光直接將君無言的後半句噎了回去，這目光他見過一次，是在天頂公館的地下，那之後的場景……他不願想起。
“哥。”莫似堇地喊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不那麽奇怪，“那是惡靈，是會害人的，必須要除掉。”
賀嵐迎上莫似堇陰翳到極致的目光，手上不敢有半點松勁。
“他未必是要害人。”
莫似堇看向賀嵐，覺得心口好像漏了一個窟窿，不疼，但特別的酸。
明明差一點就丟了性命，為何能如此平靜地替始作俑者說話！
莫似堇，“你怎麽確定？他剛才差點害死你！”
賀嵐垂眸，試圖緩解撲面而來的壓抑，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是眼前的莫似堇讓他覺得失控，甚至產生臆想。仿佛上一刻用自己的骨血餵食鬼怪，下一刻便要從別人那裏百倍千倍的索取回來！
“我不確定。”終是沒有信口胡謅，賀嵐試圖說服莫似堇，“我又看到了一些東西，也許能解釋……”
“解釋？”
莫似堇打斷賀嵐冷聲反問，“解釋什麽？解釋他兩次造成車禍，還是解釋操控你沖到馬路中間？”
眼前的氣氛讓人呼吸困難，君無言借著賀嵐的話頭，想要岔開眼前的話題。
“是又發現了什麽線索？”
“你就知道線索！”莫似堇突然暴起，瞪向君無言的眸子在沒半點收束，幾乎要溢出火來。
君無言被吼得一楞，但片刻便上了頭，大聲回懟，“你吼我幹嘛！”
“你別跟他一般……”
莫似堇的憤怒在君無言擡高聲調的一刻找到了出口，“我吼你怎麽了！就知道查線索，他剛才又被人附身了！你都不問一下的！”
“我沒……”
“我又不是瞎子，他有沒有事我能看不出來啊！”君無言脖子一梗，擼袖子就湊了過來，“狗東西，你是成心跟我這耍混呢是嗎！”
“少說兩……”
“你能看出個屁！”莫似堇死不悔改，明知不占理，卻還是忍不住把滿腔怒火撒在了君無言身上，“要是真有本事，那東西來的時候你怎麽沒看出來，他控制賀嵐的時候，你特麽也沒發現啊！”
“我真的沒……”
君無言，“你發現了嗎？你就坐在他跟前，你發現了嗎？還不是人跳到馬路上才反應過來！”說著，忍不住譏諷道，“我跟他什麽關系，你又跟他是什麽關系，你都沒發現的異常，我特麽上哪發現去！”
“可以了……”
“你不是自詡大師嗎，你就是吃這碗飯的，怎麽就能發現不了呢！”莫似堇咄咄逼人，出口的話依然喪失理智。
“莫似堇你過份……”
“呵！”君無言怒哼一聲，“要是我比你先發現，你是不是得找輛車一頭撞死！”
“……”
“你要是能護得了他，我撞死也不是不可以啊！”
“……”
“那你撞啊！”
“你這麽喪還活著，我憑什麽要撞！”
“夠了！”
賀嵐一聲吼，真是越說越不挨邊！
掐在一起的倆人同時不做聲，氣哼哼的將腦瓜子瞥向另一邊！
賀嵐擰著眉頭，雖然語氣強硬，但壓在心頭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果然，傻子吵架的終點就是毫無意義的重覆。
“你倆是有什麽大病嗎！能不能先把事情解決了再討論找車撞死的問題？”
倆人齊刷刷瞄向賀嵐，目光短暫交匯後，又是齊刷刷地的一聲怒哼！
賀嵐翻著白眼，拼命操控著理智，不讓自己被倆人帶偏了。
“那個……”全程目睹仨人智障時刻的警花，小聲開口。
“要不……你們仨先往道邊站站……”
說話間一輛小轎車極其謹慎的從他們身邊飄過，早在他們大吼著“找車撞死”時，小轎車便直接停在了馬路當間……
賀嵐尷尬地朝著警花笑了笑，一手一個，扯著倆人退到馬路邊上。
“進院裏說吧，大半夜站在這怪滲人的，我可不想通宵回覆政府熱線。”說著，警花開道，仨人默默跟在後面。
回到院裏站定，君無言腦袋歪向一邊，默默抽煙。
情緒平覆不少的莫似堇沈著臉不說話。
賀嵐站在中間，多少有些為難，猶豫了片刻，還是打算先就事論事。
“就是李瀟。”
君無言立馬回頭，“確定是她？”
賀嵐，“事故是李瀟的事故，但出事時，車上不止李瀟一個。”
君無言皺眉，莫似堇也撩起眼皮。
“你是說，出事時，車上還有別人？不可能的。”警花出言否定，“那場事故，車上只有李瀟一個人。”
賀嵐看著警花點點頭，“出事的確實是李瀟一個人。”
君無言，“那你說不止一個？”
莫似堇翻了一眼君無言，“什麽耳朵，一個！又沒說是人。”
君無言立馬翻了一眼還回去，“就你長耳朵了！”
警花趕忙打岔，“那你看清另一個了嗎？”
賀嵐沈默片刻，“他，就是那另一個……”
“我特麽就知道。”莫似堇的血氣瞬間上湧，
“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嵐想解釋，莫似堇卻半點聽不進去。
“先是附身李瀟出了車禍，再是附身你……這叫不害人？哥，你知不知道被附身的後果是什麽！”
面對莫似堇的暴怒，賀嵐很想說“自己不是好好的”，但轉念，自己的好是莫似堇拼盡全力保下的，他有什麽資格站用別的付出來炫耀呢。
“我確實不知道。”賀嵐坦言，“他，可能也不知道……”
“無知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此刻，別說莫似堇快氣炸了，就連君無言都忍不住撇過腦袋。
賀嵐沈默片刻，還是將看到的說了出來。
語畢，莫似堇跟君無言都沒接話，還是警花積極響應道，“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附身李瀟呢？”
賀嵐，“李瀟那天加了班，很疲倦，他一開始就勸李瀟休息下再走的。”
“那就很奇怪了……”警花歪著腦袋，“如果累到需要別人開車，那就應該回家休息才對，可……李瀟出事的地方在蕓南區，她家住中心區，出事地點根本就不在她回家的路線上。”
“也許是去應酬？”賀嵐猜測，“因為後面還有事，就讓別人替她開車，自己小憩一會。”
警花皺眉若有所思，“她媽來的時候哭得特別傷心，還說做了李瀟最愛吃的青菜和牛肉丸，可她卻永遠都吃不上了。”
果然……
一時間，本就沈悶的氣氛變得更加焦灼。
君無言，“那東西一年前就不是活物，李瀟能跟他對話，大概率就是她養的。”
“他跟李瀟，不像是豢養的關系。”賀嵐低聲開口，“他腦中的李瀟很美好，但並不是單向的給予者。”
賀嵐試圖描繪出被附身時的微妙感受，“他們之間的對話，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戀人，有種無法形容的親昵。”說著，緩緩閉起眼睛，重新沈浸其中……
“別想！”莫似堇扯住賀嵐的手臂，阻止他繼續。
賀嵐的思緒被打斷，手腕被莫似堇攥得生疼，“我不認為他會害李瀟！”
莫似堇喘著粗氣，“我說，別再想了！”
“李瀟在他面前會撒嬌，會有些迷糊，而他看到的李瀟是成長的、變化的，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期盼著看到李瀟的未來……”
賀嵐擡眼直面莫似堇的怒目，“小莫，你告訴我，如果一心一意期盼著一個人好，會舍得害她嗎？”
莫似堇怔住，手上的力氣瞬間卸了幾分。
“無知有錯，即便如此，我們能簡單的稱之為惡嗎？”
莫似堇目光閃爍，手依舊攥著賀嵐，卻早就沒了力氣。
“我不想倉促的去定義他，我只想討論什麽樣的關系，會讓一個人不求回報，無需回應地祈盼另一個人無風無雨、百歲無憂。”
“父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真沒想到，一晚上來能見兩次，你們這行還要加班，都這麽卷的嗎？”警花看著再次造訪的仨人，忍不住打趣。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仨人提前準備了宵夜。
警花湊到小提兜旁嗅了嗅，立馬瞇起了眼，“這小龍蝦聞著還真香呢~”
“那是！”
君無言笑著奉承道，“只有品質上乘的小藍龍，才配得上我們辛勤的小警花啊~”
警花回以微笑，但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陰森，恍惚間兩只漆黑的眼瞳收緊成一條線，駭人地橫立著，好像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
“大爺，說話就說話，別這麽惡心，怪影響食欲的~”
警花依舊笑著，眼睛是又圓又亮。
君無言吞了吞口水，不敢作聲。
放好夜宵，警花手一揚，“走吧~車正好送過來。”
偌大的停車場裏歪七扭八停著數十輛車，有斷頭的、有缺尾的，有那種看著屁事沒有但就是不開走的，也有那種車還勉強在但人肯定不在的……
“怎麽會有這麽多事故車，都沒人要嗎？”賀嵐忍不住好奇。
警花，“頂峰的時候，這裏能停滿~”說著解釋道，“一般出了事故都會拖到這，至於這些車最後的歸處，就要看車主和保險公司怎麽談了~”
賀嵐點點頭，“李瀟那輛車呢？”
警花蹙眉，“說不好，但肯定是不在這了。系統不登記車輛最後的去處，但單獨的文書卷裏應該有記，如果你需要，明天上了班我去檔案室給你查查。”
賀嵐笑著道謝。
眼見拖車停好，司機卻沒有把車放下來的意思。
“就停在上面嗎？”賀嵐覺得奇怪。
警花哼笑，“喏，這就是我剛才說的，應該是保險公司那邊談妥了，估計明兒一早就直接拉走送修了。”
君無言走近，掃量著薛禪的事故車，忍不住搖頭，“有錢就是好，連保險公司都這麽利索，撞樹上……但凡換個普通人，估計都要經偵上手的！”
賀嵐圍著事故車左瞧瞧右看看，除了癟進去的車頭，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更不明白君無言的意思。
君無言，“這你就不懂了吧，就薛禪這輛車，裸車提還要八十幾萬，新款正搶手，估計至少加個十萬才能提到車，車齡……有三個月？這種直接撞發動機的事故，少說要賠這個數……”說著伸出五個手指。
賀嵐忍不住瞪圓了眼睛，“撞得這麽嚴重嗎？”他明明記得薛禪沒大事啊……
君無言，“不是嚴重不嚴重的問題，而是車定損的問題~”說著，一挑眉，“咱們買保險是為了保險，有些人可是當基金債券在買！”
“倒也不至於。”警花打斷道，“這幾年經偵力度加強，騙保的事已經少有發生了，南方有些城市還會見到，但基本都掛著人命……”話頭一轉，“賠多少，主要看拆車後前頭的原件損傷到什麽程度，不過……應該不會太便宜。”
說著，繞到車子前面，擡手拍在了駕駛座一側扭曲變形的車頭上，“他這車裏一套電子系統可能就得值十萬塊，而且大部分的聯動傳感應該都在車頭上。”
賀嵐，“電子系統，是那種很貴的用來提高安全性的智能輔助系統嗎？”
“是！薛家的車隊在我們這很出名~別說他自己的車有智能輔助，他家車隊裏的每一輛大車都裝了輔助系統，只不過沒有他的那麽智能就對了，因為這個，他家去年還上過領域新聞，連帶著我們也受到通報表揚~”
說罷，警花望向拖車司機遠去的方向，見人已經沒了影，翻身便躍上了去，俯身在車頭邊上摸索了半天。
“果然，傳感器基本都報廢了……”
賀嵐困惑不已，“這麽昂貴又智能的系統難道都不能阻止事故的發生嗎？”
警花，“不能。”一臉無奈，“出現場的同事上傳的材料裏有寫，有明顯的減速剎車痕跡……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賀嵐搖頭。
警花，“就是剛才老大爺說的那種可能，如果不是薛禪家底雄厚不差這點錢，保險公司大概率會報經偵程序，因為智能輔助系統在感應到障礙物時已經啟動了緊急制動，但車子最終沒能停下，原因只可能是薛禪執意要往樹上撞的……”
“……”
這倒是跟薛禪自己那斷片兒的描述完全吻合，不過……賀嵐忽然萌生出一個有點怪異的想法，“如果智能輔助系統壞了，還能啟動緊急制動嗎？”
警花有些懵，君無言開口解釋道，“要看緊急制動出發的機制和聯動的傳感器設計……你想到了什麽？”
賀嵐搖頭，想到了一些，但還不清晰，“能讓我也上去看看嗎？”
警花點點頭，隨即伸手想拉賀嵐，而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莫似堇忽然躥了上去，搶在警花之前將手伸向賀嵐。
“……”
拖車上空間本就不大，賀嵐上去之後，警花便跳下來，留莫似堇跟賀嵐在上面。
賀嵐圍著事故車輛打轉，本來感覺摸到一點邊了，但看著薛禪的油車又覺得更加茫然了。
“我能坐進去看看嗎？”賀嵐征求警花的意見。
警花，“可以，但是別把東西丟在裏面。”
因為車頭撞癟，前排的氣囊也還掛在外面，賀嵐只得坐進後排，莫似堇見狀也從另一面拉開車門，跟著坐了進去。
仲夏夜的風徐徐而來，透過碎裂的玻璃充入車裏，沒有鬧市區的塵囂，蟲鳴聲入耳清脆不少，稀松散布的人間燈火不會喧賓奪主，而是與光年之外的賓客交相輝映。
隔著天窗望向頭頂的無盡，賀嵐忽然覺得釋懷，難怪世人喜歡看星空，用廣闊蒼穹的無垠來撫慰自身渺小的無奈……
“哥？”見賀嵐仰頭發呆，莫似堇忍不住低喚一聲。
賀嵐沒應聲，只是笑笑，在朦朧的光暈中格外恬淡。
不知過了多久，以至於看得眼睛都有些酸，甚至疲憊地想打個哈欠……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疲勞駕駛是很危險的。”
波瀾不驚的聲音流進耳朵，明明突兀，卻不覺得陌生，定睛看去遠星化作霓虹不斷在眼前跳躍放大，耳邊略過風聲沖散了蟲鳴，身邊散落的不是光暈而是不停交疊的斑駁樹影。
“不累，就是有一點點疲憊，就一點點~”
聲音帶著些俏皮，還有幾分撒嬌。
李瀟？
明明只從餘光中看到一條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這個名字就已然占據意識，甚至有模糊的輪廓在腦中某處若隱若現。
“晚上吃點什麽呢？”
語氣裏有疲於思考，但好像也有期待。
“吃麻辣燙怎麽樣？”
自問自答。
“伏天濕熱，少吃些辣，對胃不好。”
舒緩的聲音勸道，“吃一些粥吧，睡覺前就可以消化掉。”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彎折，半張被路燈照亮的臉出現在餘光中，柔和又明媚，有些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我最不愛喝粥了，沒味道……”
沒味道？
那雞湯面、小混沌或者可以在粥裏加一些魚片、火腿之類的……
腦中忽然不受控制地湧現出色彩斑斕的選項。
“要不吃小火鍋吧，想吃青菜和牛肉丸了~”
不待其他參考意見提出，已經得出結論，連帶著消失在餘光中那半張讓人在意的臉。
“記得吃藥。”
雖然在吃什麽的問題上提出的建議沒有被采納，但在吃藥的問題上，應該不會被反駁。
“吃藥……”
手臂脫離方向盤，視線下方的牛奶瓶被拿起，然後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小孩子抱著奶瓶的形象在腦中浮現。
不一會兒，手臂再次出現在視線下方，在翻找什麽，片刻後。
“我的藥呢？”
吃完了沒有買？明明昨天才提醒她買的。
“肯定是早上走的急忘記帶了……這腦子……”
沮喪的女孩，頭頂上還有亂作一團的黑線。
果然，柔和的臉皺在一起，嘟起的嘴和眉宇間淡淡的氣惱。
此刻，李瀟不是停留在相片上已經了無生趣的死者，而是活生生帶著溫度和情緒的女孩。
隨著光影流轉，明暗交替間，時光仿佛在倒流，無聲卻美好，想將目光永遠停駐在她身上，看著她褪去稚氣，變得穩重，偶有迷糊，卻還是堅毅的勇往直前，如果可以，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而她可以一直生動、美好下去……
忽然，有什麽從身後襲來，沈重又急促。
反射的燈光穿過瞳孔的剎那，賀嵐忍不住瞇起眼，尖銳又刺耳的鳴響，同慘白的燈光交織成一道索命的符咒，狠狠砸向臉上！
腦中的圖象在瞬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混沌。
身體被外力束縛，然後猝不及防地傾倒……
哥……
哥。
“賀嵐！”
“莫似堇！”
名字破口而出的同時，一口冷氣到抽進肺裏，腳下是漆黑的柏油馬路，而身後，開出不遠的紅色轎車，正敞著玻璃，傳來惡毒的怒罵聲！
無序源於無知，陌生的軀體，交疊的視線，溫情與眷慕從幻境流入現實，而現實中的生死一線又映照出幻境的結局……
腦中赫然冒出的無意義的句子，身體被手臂禁錮，背後的熱炙烤著浸透衣衫的冷汗，籠罩著自己的沈重力量讓人窒息。
賀嵐很想將這種窒息歸結於死命摟著自己的手和在後背節奏紊亂的心跳，不是劫後餘生的僥幸或快慰，而是恐懼，深刻到會突然間停止，再緊了緊手臂後，才又重新恢覆生機……
“五小鬼聽令！”
君無言掏出符箓，道出咒文。不待五小鬼解開束縛，賀嵐已經脫困。
只見莫似堇右手化刃，幹凈利落地割在左手掌心，四溢的血腥味刺激著感官，莫似堇淡然中帶著山雨欲來的傾塌之勢，讓賀嵐剛要平覆的呼吸再度困難起來。
帶血的手掌搶過那一沓黃底紅字的符箓，死死攥緊，剎那血液被分食 ，就連亮起的五色光芒都統統轉為刺目的紅！
紅光瞬間化作煙霧，在空中詭異的跳躍著盤旋著，最後朝遠處的黑夜疾馳而去……
君無言看著脫韁的小鬼，欲言又止。
賀嵐擡眼迎上莫似堇俯視的目光，果然，這副成年的體態才與他更相稱。
“還好嗎？”莫似堇開口聲音低沈了不少。
賀嵐沒有回答，反手抓住不再纖細的手腕，強制打開攥成拳的手，直楞楞地看著掌心的創口模糊一片。
“你這是在幹嘛！”
莫似堇猛然縮回手，目光也在瞬間收斂，眉宇間是不易察覺的煩躁和暴戾，片刻後，沈著嗓子道了一句，“替我照顧好他。”隨即轉身要走。
“別追了。”
賀嵐準確預判了莫似堇的企圖，甚至在第一時間再次抓住他的手臂。
莫似堇回眸，金色的眼瞳中有克制的怒火和困惑。
“沒事的……”君無言伸手拍在莫似堇肩上，“追蹤而已，交給呼耶他們沒問……”
突然轉來的目光直接將君無言的後半句噎了回去，這目光他見過一次，是在天頂公館的地下，那之後的場景……他不願想起。
“哥。”莫似堇地喊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不那麽奇怪，“那是惡靈，是會害人的，必須要除掉。”
賀嵐迎上莫似堇陰翳到極致的目光，手上不敢有半點松勁。
“他未必是要害人。”
莫似堇看向賀嵐，覺得心口好像漏了一個窟窿，不疼，但特別的酸。
明明差一點就丟了性命，為何能如此平靜地替始作俑者說話！
莫似堇，“你怎麽確定？他剛才差點害死你！”
賀嵐垂眸，試圖緩解撲面而來的壓抑，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是眼前的莫似堇讓他覺得失控，甚至產生臆想。仿佛上一刻用自己的骨血餵食鬼怪，下一刻便要從別人那裏百倍千倍的索取回來！
“我不確定。”終是沒有信口胡謅，賀嵐試圖說服莫似堇，“我又看到了一些東西，也許能解釋……”
“解釋？”
莫似堇打斷賀嵐冷聲反問，“解釋什麽？解釋他兩次造成車禍，還是解釋操控你沖到馬路中間？”
眼前的氣氛讓人呼吸困難，君無言借著賀嵐的話頭，想要岔開眼前的話題。
“是又發現了什麽線索？”
“你就知道線索！”莫似堇突然暴起，瞪向君無言的眸子在沒半點收束，幾乎要溢出火來。
君無言被吼得一楞，但片刻便上了頭，大聲回懟，“你吼我幹嘛！”
“你別跟他一般……”
莫似堇的憤怒在君無言擡高聲調的一刻找到了出口，“我吼你怎麽了！就知道查線索，他剛才又被人附身了！你都不問一下的！”
“我沒……”
“我又不是瞎子，他有沒有事我能看不出來啊！”君無言脖子一梗，擼袖子就湊了過來，“狗東西，你是成心跟我這耍混呢是嗎！”
“少說兩……”
“你能看出個屁！”莫似堇死不悔改，明知不占理，卻還是忍不住把滿腔怒火撒在了君無言身上，“要是真有本事，那東西來的時候你怎麽沒看出來，他控制賀嵐的時候，你特麽也沒發現啊！”
“我真的沒……”
君無言，“你發現了嗎？你就坐在他跟前，你發現了嗎？還不是人跳到馬路上才反應過來！”說著，忍不住譏諷道，“我跟他什麽關系，你又跟他是什麽關系，你都沒發現的異常，我特麽上哪發現去！”
“可以了……”
“你不是自詡大師嗎，你就是吃這碗飯的，怎麽就能發現不了呢！”莫似堇咄咄逼人，出口的話依然喪失理智。
“莫似堇你過份……”
“呵！”君無言怒哼一聲，“要是我比你先發現，你是不是得找輛車一頭撞死！”
“……”
“你要是能護得了他，我撞死也不是不可以啊！”
“……”
“那你撞啊！”
“你這麽喪還活著，我憑什麽要撞！”
“夠了！”
賀嵐一聲吼，真是越說越不挨邊！
掐在一起的倆人同時不做聲，氣哼哼的將腦瓜子瞥向另一邊！
賀嵐擰著眉頭，雖然語氣強硬，但壓在心頭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果然，傻子吵架的終點就是毫無意義的重覆。
“你倆是有什麽大病嗎！能不能先把事情解決了再討論找車撞死的問題？”
倆人齊刷刷瞄向賀嵐，目光短暫交匯後，又是齊刷刷地的一聲怒哼！
賀嵐翻著白眼，拼命操控著理智，不讓自己被倆人帶偏了。
“那個……”全程目睹仨人智障時刻的警花，小聲開口。
“要不……你們仨先往道邊站站……”
說話間一輛小轎車極其謹慎的從他們身邊飄過，早在他們大吼著“找車撞死”時，小轎車便直接停在了馬路當間……
賀嵐尷尬地朝著警花笑了笑，一手一個，扯著倆人退到馬路邊上。
“進院裏說吧，大半夜站在這怪滲人的，我可不想通宵回覆政府熱線。”說著，警花開道，仨人默默跟在後面。
回到院裏站定，君無言腦袋歪向一邊，默默抽煙。
情緒平覆不少的莫似堇沈著臉不說話。
賀嵐站在中間，多少有些為難，猶豫了片刻，還是打算先就事論事。
“就是李瀟。”
君無言立馬回頭，“確定是她？”
賀嵐，“事故是李瀟的事故，但出事時，車上不止李瀟一個。”
君無言皺眉，莫似堇也撩起眼皮。
“你是說，出事時，車上還有別人？不可能的。”警花出言否定，“那場事故，車上只有李瀟一個人。”
賀嵐看著警花點點頭，“出事的確實是李瀟一個人。”
君無言，“那你說不止一個？”
莫似堇翻了一眼君無言，“什麽耳朵，一個！又沒說是人。”
君無言立馬翻了一眼還回去，“就你長耳朵了！”
警花趕忙打岔，“那你看清另一個了嗎？”
賀嵐沈默片刻，“他，就是那另一個……”
“我特麽就知道。”莫似堇的血氣瞬間上湧，
“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嵐想解釋，莫似堇卻半點聽不進去。
“先是附身李瀟出了車禍，再是附身你……這叫不害人？哥，你知不知道被附身的後果是什麽！”
面對莫似堇的暴怒，賀嵐很想說“自己不是好好的”，但轉念，自己的好是莫似堇拼盡全力保下的，他有什麽資格站用別的付出來炫耀呢。
“我確實不知道。”賀嵐坦言，“他，可能也不知道……”
“無知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此刻，別說莫似堇快氣炸了，就連君無言都忍不住撇過腦袋。
賀嵐沈默片刻，還是將看到的說了出來。
語畢，莫似堇跟君無言都沒接話，還是警花積極響應道，“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附身李瀟呢？”
賀嵐，“李瀟那天加了班，很疲倦，他一開始就勸李瀟休息下再走的。”
“那就很奇怪了……”警花歪著腦袋，“如果累到需要別人開車，那就應該回家休息才對，可……李瀟出事的地方在蕓南區，她家住中心區，出事地點根本就不在她回家的路線上。”
“也許是去應酬？”賀嵐猜測，“因為後面還有事，就讓別人替她開車，自己小憩一會。”
警花皺眉若有所思，“她媽來的時候哭得特別傷心，還說做了李瀟最愛吃的青菜和牛肉丸，可她卻永遠都吃不上了。”
果然……
一時間，本就沈悶的氣氛變得更加焦灼。
君無言，“那東西一年前就不是活物，李瀟能跟他對話，大概率就是她養的。”
“他跟李瀟，不像是豢養的關系。”賀嵐低聲開口，“他腦中的李瀟很美好，但並不是單向的給予者。”
賀嵐試圖描繪出被附身時的微妙感受，“他們之間的對話，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戀人，有種無法形容的親昵。”說著，緩緩閉起眼睛，重新沈浸其中……
“別想！”莫似堇扯住賀嵐的手臂，阻止他繼續。
賀嵐的思緒被打斷，手腕被莫似堇攥得生疼，“我不認為他會害李瀟！”
莫似堇喘著粗氣，“我說，別再想了！”
“李瀟在他面前會撒嬌，會有些迷糊，而他看到的李瀟是成長的、變化的，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期盼著看到李瀟的未來……”
賀嵐擡眼直面莫似堇的怒目，“小莫，你告訴我，如果一心一意期盼著一個人好，會舍得害她嗎？”
莫似堇怔住，手上的力氣瞬間卸了幾分。
“無知有錯，即便如此，我們能簡單的稱之為惡嗎？”
莫似堇目光閃爍，手依舊攥著賀嵐，卻早就沒了力氣。
“我不想倉促的去定義他，我只想討論什麽樣的關系，會讓一個人不求回報，無需回應地祈盼另一個人無風無雨、百歲無憂。”
“父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