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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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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為了不引人註目,宿淩遣退了來時乘坐的馬車,如今只剩他與燕舜二人站在不遠處,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思考著該如何自然地進去。

“方才宋首輔不就進去了?多好的機會,讓你跟著你不跟。”

宿淩卻只搖搖頭:“不妥。”

“就算不跟他們一起。”燕舜被磨得沒脾氣,“咱們好歹還有襄王這個名頭,直接敲門,安蘊林還能不讓進去?”

“……不妥。”

從前他們之間糾纏了太多利益,總讓他疑心自己的靠近另有所圖。宿淩不想延續這份誤會,更不想自己在他心中,總是試圖擾亂、控制他的負面形象。

“他與宋首輔指不定有要事要談,這時候我不該出面的,再等等。”

宿淩想盡辦法試圖讓這次拜訪更加名正言順,燕舜則是絞盡腦汁維護他那早已不存在的臉面:“我的殿下呀,咱們不過是恭賀他一句升遷之喜,有必要這麽迂回婉轉嗎?”

他忽然嘶了一聲:“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麽要樂顛顛地跑來給他道喜?沒記錯的話,上次他拒絕你了誒。”

“我知道啊。”宿淩坦然道,“五年前便拒絕過了,我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

燕舜一臉沒救了的表情,轉了個身,忽然瞧見那扇門自己打開了。

安蘊秀提著個酒壺推門出來:“兩位,路過?”

“呃那必然不是路過,瑾王府離平安坊有段距離呢哈哈哈。”燕舜打了個哈哈,連忙將自家主子推到前面。

宿淩抿了抿唇,語氣盡量平淡道:“聽說你升任了文選司郎中,我是來道喜的。”

安蘊秀挑了挑眉,也不知信了沒有:“既然是道喜,怎麽不進去,站在門口幹什麽?”

“先頭來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宋首輔。”宿淩有意讓她看到自己的變化,一開口分寸十足,“你們或許有事要說,我不便過去,便稍等片刻。”

“也沒什麽事,宋首輔與你一樣,是來道賀的。”

安蘊秀走下臺階:“說起來,洪家能有此讓步是多方協作的結果,我不敢獨攬功勞。宋首輔聯合朝臣造勢施壓,我方才已經敬過酒了,似乎還少了殿下這一杯。”

她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拎著酒壺,邊走邊倒了一杯酒,遞到了宿淩面前。

“殿下在這件事中助益我良多,更遑論過去五年間,您教養幼帝肅清朝堂,勞苦功高。這一杯,我敬殿下。”

安蘊秀擡了擡酒杯:“請。”

燕舜在一邊聽得心裏發毛,他們在京多年,做的事雖然隱蔽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安蘊林這話分明是知道點什麽了。他們不算結盟,但好像又在同一陣營,燕舜一時拿不準該怎們辦。

反觀宿淩,同樣沈默片刻,只不過最終選擇了伸手接過這杯酒。

安蘊秀瞇了瞇眼睛。

倒不是疑惑宿淩的抉擇,而是方才他擡手接過酒杯時,安蘊秀恍惚看到他手腕上似乎纏著一條碧色的東西。

一段……布條嗎?

大晉男子似乎沒有帶腕飾的習慣,更何況腕飾多是手鐲護腕什麽的,好像也沒有布條。她知道宿淩是個講究人,無緣無故的肯定不會把這麽一段布條纏在腕上。

自己頭一次身份危機就是在宿淩面前散了發,因此記憶猶新,當時似乎也得了一條青碧色發帶的饋贈。她心思微動,總覺得這條纏在腕間的布條過於暧昧,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宿淩絲毫無覺,接過酒杯後拿衣袖稍掩,一飲而盡。

安蘊秀也沒有多問,說不定是整日端著茶杯捧著書,得了腱鞘炎呢。

見宿淩飲盡,她也陪了一杯,直接拎起酒壺對口吹:“祝賀收到了!往後同在京城,與殿下共事的時候多著呢。”

“殿下若找我有事,直接敲門就好,公事公辦,我也不至於讓您在門口苦等。”

這句話雖然生疏客氣,但比起以往已不知親近了多少。宿淩目光幾經閃爍,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安蘊林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自己只要不拿著親王的威勢去脅迫,得個好臉色還是不難的。他心情雀躍,單看今天這場面就知道,這樣做是有成效的!

這邊安蘊秀確實覺得宿淩順眼了不少。

他這種家世地位什麽不懂?與人相交的這點分寸感,端看他樂不樂意給罷了。

宋鴻卓他們也已經離開了,安蘊秀將眾人送走,拎著酒壺慢悠悠地回來,因著這個階段性小勝利確實舒心不少。

不想剛一回來,自己的房間中竟然站了個人。

“闕香?”

安蘊秀疑惑道:“來找我嗎,可是有什麽事?”

闕香正在沏茶,熱騰騰的茶水中明顯傳出一股姜味,比起清冽酒香稍顯刺鼻。旁邊的椅子上是整潔的裏衣,上面似乎還放了一條別樣的布條……又是布條?

旋即,安蘊秀好像想到了什麽,臉色忽然大變!

闕香一言未發,卻是在這種時候極有眼色地上前關了門。意識回籠的安蘊秀趁機檢查自己的裝束,果然在衣袍上發現了一抹深色的血跡。

安蘊秀:“!!!”

她趕忙轉過身遮掩,與關好門回來的闕香四目相對。

“呃,這個……”

身份危機再一次上演,她一時語塞,只在牙縫裏艱難地擠道:“這是……”

“我知道,這是月信。”闕香折回來倒了一杯姜茶,雙手捧到她面前,平靜地回道。

安蘊秀幾乎要麻木了,機械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會知道。

“我很快就到十五歲了,當然知道。”

闕香目光真誠,發現了這個秘密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妥帖地準備好了一切用品。安蘊秀也在她平靜的目光中漸漸冷靜下來,喝了口姜茶,自是明白了她的選擇是站在自己這邊。

而且,十五,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啊。

闕香雖然話不多,可安蘊秀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維護,她也是顧念著這份互相取暖的親情的。如今闕香掛著自己妹妹的名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也當為她掙一份前程。

更何況如今自己如願得萬眾矚目,自然要更加謹慎。方才前有宋鴻卓後有宿淩,自己卻對突發情況一無所知,也算是在懸崖邊險走一遭了。

“……我明天就戒酒。”

安蘊秀心虛地說,不想下一刻就被闕香抱了個滿懷。

“我不是要讓你戒酒。”

以往顧慮著兄妹關系,總要保持幾分距離,如今終於可以不顧及這些了。闕香埋首在她懷裏,雙手緊緊擁著她的腰,語帶哭腔:“我只是心疼你。”

這些事早有端倪,從那位一直被提及但從未出現過的蘊秀姐姐開始,闕香就察覺出了許多。從奉山縣到京城,多年的朝夕相伴足夠她疑心,對自己施以援手的“兄長”,其實是一位姐姐。

如今不過是驗證猜想。

前些日子還擔心反下馬威太過張揚,如今竟還有女兒身這個天大的把柄,闕香簡直不敢想,一旦被發現她會有怎樣的下場。背負那麽多、那麽危險,為什麽呢?

她聲音喑啞,輕輕叫道:“姐姐。”

“……”

“哎。”安蘊秀心中似乎有暖流劃過,這聲姐姐也真是恍如隔世啊。

知道她心思深想得多,但也是真把自己當親人才會有這麽多擔憂。安蘊秀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細細解釋自己為何要這樣做,相信闕香聰慧,會理解自己。末了再安撫一通,不管自己是哥哥還是姐姐,都是認闕香這個妹妹的,流離世中不意相逢,自己會盡全力護她無恙,也願意助她走得更遠。

“我知道。”

闕香擦了擦臉頰,神態認真,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我知道,我會幫你的。”

安蘊秀笑了笑,輕輕抱抱她:“好。”

她不想打擊小姑娘的信心,可闕香不過十四五歲,這些壓力也不用給到孩子,自己來做就好。

尤其現在自己還被授予了文選司郎中的職位,安蘊秀適應性極強,上任後就開始致力於給洪繼昌惹麻煩使絆子。先是給梅成安排了個掛名小官,後腳又為即將回京的江抒懷楊新覺謀福利,每每恰到好處,氣的洪繼昌七竅生煙,用餐質量急速下降,茶杯書卷輪番遭殃。

你說我濫用職權我就提徐開榮的事,你說我以權謀私我就說你意圖阻撓新政。反正是一輩子都解不開的仇怨了,自己身負那麽多buff他也不能直接給開了,頂多罰罰俸,安蘊秀不打算從這兒賺錢,也沒打算委屈自己。

對於吏部的其他官員來說,每天上值光是聽二人對嗆都精彩至極。這位安大人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聽說還是洪大人特意將他調到吏部的——不對付為什麽要將人調來?

偏生這位安大人聲名很響,做事也果斷決絕。他前腳提拔了自己的侍衛,後腳這位侍衛就幫官衙抓到了個在逃許久的兇犯;為即將回京的江大人楊大人謀了不少好處,兩位大人也確實帶回來了喜人的成果。

洪大人臉色鐵青。

更絕的是,某次洪大人終於尋到了個錯處想要敲打一番,結果喜報進京,奉山縣有一個安大人從前的學生,參與秋闈鄉試,誒,斬獲了索州解元的頭銜!

洪家這麽多年可沒出過一個榜首!

眾人竊竊私語更甚,洪繼昌原本就煩得不行,當下手邊的青瓷杯也遭了殃。

彼時安蘊秀坐在值房裏,滿臉無辜地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嘴炮功夫向來可以的,臉皮也比較厚,最主要的是隊友比較給力。

白朔斬獲解元這事確實讓自己在無形中裝了個杯,她心情大好,如今實力漸增,噱頭也足,是比之前更好的局面。

念及會試也不遠了,安蘊秀下值後特意挑了一些書籍讀本準備給白朔寄過去,再附上些經史孤本理事政要給時逢君他們。正在收拾著包裹,門房忽然跑來說有位李明知大人求見。

安蘊秀挑了挑眉。

也對,事成了,官職也在變動了。李明知暫無性命之憂,就開始擔憂自己的前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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