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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摘下口罩, 表情十分凝重:“病人情況不容樂觀,腫瘤壓迫血管,造成出血顱內出血。而腫瘤的位置十分兇險, 我們目前采取了保守治療措施, 止住出血點。”

沒等醫生話說完, 餘笙問:“那後續應該怎麽治療。”

其實他不敢問治療好的概率有多少, 語氣雖然聽上去冷靜,緊緊抓在醫生手術服上的手卻出賣了他。

“目前開顱手術成功的概率只有30%, 並且就算手術成功, 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並發癥的可能。”醫生語氣盡量平和, 委婉說道, “手術方案最終還要家屬決定, 請...家屬做好心裏準備。”

餘笙緩緩松開了醫生,覺得胸口像壓了塊巨石,他悶的喘不過氣。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某個練完琴的午後, 他悄悄爬樹從上面掉下來摔傷腿。白素琴當時嚴厲斥責了他,卻悄悄在深夜在他睡覺的時候, 給他上藥輕撫他的傷口。

他那時並未睡著, 朦朧間也感受到來自母親的溫暖, 但在那些痛苦中被他忽視了。

餘笙靠在墻上, 沿著墻面緩緩下蹲, 他不知道怎麽選擇才能挽留住白素琴的生命。

保姆早已泣不成聲:“小笙少爺, 太太...她可怎麽辦啊....”

餘笙擡起頭眼神失焦:“李阿姨,這段時間可能要麻煩您了, 另外我會再請一個專門的人照顧我媽。”

“這說的哪裏的話,太太平時也幫我頗多, 這是我應該做的。”

餘笙交代完這些又給輔導員打電話先請了半個月的假,又給餘毅打了電話。

和想象中的一樣。

餘毅對白素琴還是冷血又絕情,他說白素琴演也要演好一點,怎麽還編出身患絕癥這麽離譜的事情,還叫餘笙不要和白素琴一起演戲。

掛了電話,餘笙本來看在白素琴的面子上,本來只想給餘毅一點麻煩,這下他毫無顧忌,轉頭聯系徐志。

*

喬錦瑟這兩天打餘笙的電話,時常處於忙音的狀態,她甚至在公寓等了兩天,也不見餘笙回來。

她去了新校區才知道餘笙已經請了半個月的假,之後又去了他的工作室仍不見人。

喬錦瑟不知道餘笙為什麽又玩起了失蹤,心真的累了,像是走在沙漠裏的人看不到綠洲。

回想起和餘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她發現多數時候自己總是在遷就餘笙,就像每次消失過後他總能輕描淡寫的揭過這段。

喬錦瑟是在第三天下午聯系上餘笙的。

電話接通以後,兩人沒有說過話,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通話時長跳到十秒鐘的時候,餘笙率先打破了沈默,他聲音沙啞像被沙子滾過的地面,聽起來剛睡醒。

“餵,寶貝怎麽不說話?”

這兩天,餘笙一直在醫院忙前忙後。白素琴從手術室裏出來後被轉移到重癥監護室,醫生說72小時內能夠蘇醒。

白天他去找徐志商量事,夜晚還要守在病房外,連續兩天的不眠不休,終於在第二天晚上累倒了,他睡了一天一夜。

喬錦瑟語氣滿是失望,她覺得好笑極了:“餘笙你想讓我說什麽呢?”

餘笙似是聽出了不對勁,他猛地坐起身,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怎麽了?”

他明明記得前幾天他好像給喬錦瑟發過微信,說在醫院呢。

喬錦瑟喪失耐心:“別演戲了好嗎?失蹤很好玩嗎?”

“不是,寶貝。”餘笙這下慌了,他大腦被強制開機,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等等,我..”

他急忙打開微信,發現和喬錦瑟聊天記錄是三天前。

“操。”餘笙爆了句粗口,他這才發現忘了給喬錦瑟發微信,這幾天壓力過大以至於他出現了已經做過某種事的幻覺。

而喬錦瑟也沒有給他發過一條信息,他以為是對方看到了他的消息才沒有詢問。

這是兩人在一起以來,第一次斷聯了這麽久,餘笙覺得事情糟糕極了,他立馬從床上起來準備趕去見喬錦瑟一面。

“寶貝你聽我說,我媽前幾天做了一個手術,情況緊急我忘了跟你說,這兩天幾乎都在醫院照顧她, 我....”餘笙趕緊手忙腳亂套褲子,他語無論次解釋,“對不起,是我沒處理好,你等著我現在..”

喬錦瑟打斷了他,聲音是餘笙從未聽過的冷漠:“餘笙,不必了,我只想跟你確認一件事。”

餘笙握住手機,心跳極快好像預示著接下來的事早已無法控制,他尷尬笑了兩聲,掩飾慌亂:“寶貝什麽事,你說。”

喬錦瑟沈默了兩秒鐘,平靜地不能再平靜:“你在看心理醫生治病對嗎?”

懸在餘笙頭上地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小姑娘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餘笙害怕過後忽然覺得一片輕松,他現在不去追究這就事是誰告訴喬錦瑟的,他只關心小姑娘現在的想法。

“對。”

“所以之前為什麽瞞著我?那天你其實並不打算表白的對嗎?”

餘笙回想起告白的那天,其實那天很巧,巧到所有人在關鍵環節推他朝前走了一步。那段時間他確實還沒有心底到底要怎樣,他只知道他對喬錦瑟的感覺不一樣。

但即便是沒有這件事,他想自己會掙紮一段時間,還是要跟喬錦瑟告白的,可能會晚一些,所以他並不算一時沖動。

“能見面解釋嗎?”

喬錦瑟反問:“電話裏解釋不清楚?是還是否你心中沒有答案?”

“是,那天確實是個意外,但即使沒有那天我還是會跟你告白,喬錦瑟我喜歡你。”

“可是餘笙你為什麽騙我呢,明明我問過你好多次。”

餘笙覺得小姑娘鉆進了牛角尖,為什麽兩人幾天不見,變得像陌生人一樣,這不是好好溝通的節奏。

喬錦瑟接著又問:“你分的清是喜歡還是習慣嗎?又或者在那段時間裏,我恰好能緩解你的病情。”

不然怎麽次次都把我丟下呢。

一個謊言後面要用無數謊言去圓,餘笙只覺得大腦一團亂麻,他放低語氣道:“我需要一個見面解釋的機會,寶貝你需要冷靜一下,我們見面說好嗎?”

喬錦瑟醞釀了很久“分手”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也許餘笙說地對,她需要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

又或者說她心底還是舍不得。

“好。”喬錦瑟深吸一口氣,“等你忙完。”

“好。”

“對了,阿姨怎麽樣?”喬錦瑟想起白素琴的病情,還是忍不住擔心氣餘笙,她知道餘笙的目前的處境應該並不好。

她本想說需不需要她來幫忙,轉念一想白素琴恐怕最不願意看見她。

“還沒醒,不過今天應該能醒。”提到白素琴,餘笙語氣很沮喪,“醫生說情況不好,手術成功概率低。”

“我該怎麽辦?我好累。”餘笙聲音是抑制不住的疲憊。

只有在喬錦瑟面前他才敢露出脆弱。

喬錦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所有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你振作起來,阿姨....她會沒事的。”

小姑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總是在給餘笙一個空間,無論何時餘笙能放逐自己的地方。

他想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解決好與喬錦瑟之間的問題,哪怕小姑娘再也不理他,他也要乞求她的原諒。

餘笙承認吧,你不能失去喬錦瑟。

不能。

餘笙隔著電話描摹喬錦瑟的樣子,好幾天不見,真的很想念她,他語氣軟了下來:“寶貝要過生日了,到時候咱們好好慶祝一下,你有沒有想要的?”

喬錦瑟想起來確實自己生日還有不到兩周,可她和餘笙之間還有這麽多問題,怎麽能當無事發生還和以前一樣。

“不用了。”

“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我猜你一定喜歡。”餘笙這才想到謝景航前幾天問他的事,禮物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隨你。”喬錦瑟並不感興趣,她在意從來都是餘笙的態度。

話題到這剛好結束,兩人默契的沒有再找新話題。

餘笙也懂得適可而止,他主動提到:“這幾天我不在,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瞎想。等見面我給你交代好不好?”

“嗯。”

“那你先掛電話。”

“嗯。”喬錦瑟沒有一點猶豫掛了電話。

餘笙後知後覺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要絕情啊 ,他盯著手機屏幕久久沒有回神,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就在這時保姆發消息說白素琴已經醒了,醫生做完檢查說晚上可以轉入VIP病房。

餘笙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他簡單梳洗過後趕到醫院。

護工和保姆正守在白素琴床前。

白素琴嘴巴微張,意識是清醒的。

她頭上罩著白網固定住傷口上的紗布。

女人雙眼深陷,臉色白得像紙,形同枯槁,整個人就這麽垮了一樣。

“太太,小笙少爺來了。”保姆在白素琴耳朵邊輕輕說。

白素琴想轉身卻發現無能為力,舌頭捋不直,吐詞不是很清晰:“小...小笙。”

由於大腦受損,語言功能產生障礙,因此無論白素琴怎麽努力說也是白費力氣。

餘笙連忙坐到病床前,他想握住白素琴的手,又怯懦地縮回:“我...在這。”

他很少有跟母親這麽親近過,這是天然的情感缺失,不會一蹴而就改變。

餘笙在心裏建設了一遍又一遍,最終還是放棄,他四周看了看,VIP病房的條件很好,設施一應俱全。

“您喝水嗎?”餘笙不知道跟白素琴說什麽,又或者說他不知道怎麽開口,只用這樣一個所有場景裏都會出現的臺詞。

他其實想說在白素琴搶救時,他很害怕,他想說他其實不怪她那麽嚴苛。

內心的別扭讓他最終什麽都沒說,雙方默契地維持著這種奇怪的現狀。

“你...”白素琴看著他,嘴唇努力動了動,發出幾個破碎的字,“我..沒事,你...擔心了。”

餘笙笑了笑表示知道了:“您少說話,多休息,會好起來的。”

白素琴閉了閉眼,似是忽然記起了什麽,指著保姆情緒激動起來:“李...”

餘笙見她吃力,將保姆叫到跟前。

“東西...”白素琴竭力,“喬...錦...”

瑟這個字太難,她漲的臉都紅了,也沒發出來。

“不能...給..”

由於語言太過零碎,餘笙完全沒有聽明白,保姆也是一頭霧水。

“太太,您說什麽?您慢慢說,別著急。”

白素琴又望向餘笙,眼神急切,“小何..東西...”

保姆這才反應過來,但她見餘笙和白素琴的母子關系好不容易緩和,借此機會消除隔閡。

她看了餘笙一眼,決定還是先不把這件事告訴他,她深情有些不自然回應道:“太太,我知道了,我一會就去跟小何打電話,你放心。”

“什麽事?”餘笙見保姆打啞謎,他一頭霧水。

“沒什麽,小笙少爺你多陪陪太太就好。”

與此同時,喬錦瑟那邊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遞。

寄件人那欄寫的何xx, 地點寫的xxx別墅。

這是高級別墅區,都是富人,喬錦瑟不記得有朋友在這裏。

可她仔細核對收件人這欄確實是她的名字和電話。

就算記錯她也得先打開裏面東西再找主人。

喬錦瑟打開了快遞。

裏面是一份文件和一只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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